第3篇《鍵客·審判》 1.博命
作者：時未寒
當他的意識恢複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張大圓桌前。
圓桌邊上一共坐了十二個人，如果從門邊的座位開始記數的話，他是第八個。他緩緩看著周圍的十一個人，有男有女，有俊有醜，年齡也大小不一，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孔。
但是，雖然他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其它十一個人，但卻覺得彼此之間有一種神秘而古怪的聯係。這是一種說不清楚卻實實在在的感覺，就像是有一根特殊的紐帶讓十二人穿越了各自的時空，然後像一家人一樣坐在了圓桌邊。
他的記憶恍惚起來，他是否真的不認識周圍的人？為什麽會和他們坐在一起，是在開什麽會議嗎？最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缺失了大部份的記憶，甚至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
他的腦海中一片紊亂，根本沒有注意周圍的人們在做些什麽，隻是突然發覺自己在無意識中把手中的一支圓珠筆按入了桌麵中……
他疑惑地摸摸桌麵，堅硬的木質提醒著他剛才完成了一件在常規情況下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晃晃頭，想像這並不是一隻普通的圓珠筆，而是有著銳利鋒芒的尖刺，隨即他慢慢地把那隻圓珠筆從桌麵中抽出來，然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手裏確實拿著一把匕首。
他熟練地單手玩弄著這把匕首，腦海中閃過一些名詞術語：軍用零三型匕首，六五鉑金刃口，滑入式彈簧槽……他的腦袋裏像是有一個強大的搜索引擎，一切相關的資料源源不斷地湧入，甚至包括五套使用匕首的招式。
他突然想起來了，他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他是一個職業殺手，他有一個代號——獅子！
“現在，請大家靜一下。以下的發言事關你們在未來三天裏的生死存亡……”一個仿佛很遙遠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下來，讓每個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起來。
事實上，坐在圓桌邊的十二個人都處於同樣的狀態：仿佛剛剛從一場混沌的睡夢中醒來，不知身在何處，然後慢慢記起了關於自己的身份、記憶、技能、名字……
“是的，事關生死！”那個聲音加重了語氣：“我沒有誇張。現在你們應該基本上整理好了屬於自己的一些回憶，那麽你們一定也會記得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沒錯，這是一場比賽，一場驚險而刺激的比賽！你們來到這裏隻有一個目的：勝利！”
坐在獅子身邊的第九個人舉起了手：“我想起來了，我叫天秤，我是一個職業體育運動員，比賽是我的天職，我一定會贏！”獅子注意到他有一張憂鬱而堅定的麵孔。
第十一個人轉過頭來：“你叫天秤？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我叫天蠍，看來我們真是有緣，連姓都是一樣的。”這是一個有著美麗麵孔、神情冷漠的女孩子，她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說著熱情的話，讓人聽了有些不寒而栗。
第一個人開口了：“我叫水瓶，我隻是一個曆史學家，我不想參加什麽比賽，我希望可以退出。”他是一個老年人，滿臉的學究氣。
在獅子左邊，也就是第六個人誇張地舉起手來：“這是怎麽回事？十二星座大聚會嗎？上帝啊，你真有幽默感！”他是一個北歐人，有著雕像一樣光潔而英俊的容貌。
獅子沒有發言，隻是聳聳肩膀，這個北歐人大概是一個神父，如果沒猜錯，他應該叫巨蟹。他默默觀察著其它人，猜測著每個人的職業，衡量著每個人的能力。他所受的訓練讓他在潛意識中把任何人都當做敵人，如果一旦發現有威脅到他生命的舉動，他將毫不猶豫地殺死對方。
第三個人撇撇嘴：“少說廢話，快開始吧。”
第十二個人冷冷地看著他：“衝動的白羊毫無疑問將成為最快的犧牲品。”
白羊並不示弱：“摩羯，你這個隻會背後暗箭傷人的家夥也夠資格評論我？”
坐在第十位的射手哈哈大笑：“不如先讓你們兩個來一場決鬥吧。”
天花板上傳來的聲音依然溫和而富有耐心，仿佛是一個慈愛的父親望著他一群淘氣的孩子：“好了好了，你們有的是時間進行相互介紹，現在還是聽我說吧。”
大家終於靜了下來，或者說，大家終於逐漸想到了一些關鍵的記憶。
“你們彼此間一定有一些熟悉的感覺吧，這不奇怪，或許你們原本是朋友、同事，甚至是戀人……但在這裏，你們應該忘記之前的一切，你們隻能為自己而戰鬥。當然，你可以選擇某一個人做為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同伴，但前提是你能確定他有著和你同樣的天真，而不會在背後對你開槍。請原諒我說得如此殘忍，可惜這是事實，為了那一億歐元的巨額獎金，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沒有人對這個天文數字表示吃驚，那是因為大家的記憶開始蘇醒。
“OK，最關鍵的是，這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世界。下麵我來介紹一下規則：首先，我們處於一個封閉的大樓裏，一共十二層，每層十個房間，目前所在是底層的第一間，類似的房間還有一百一十九間。不過隻有在這個代號101房間的安全時間裏彼此不能進攻，而一旦過了那個特定時辰，大家就可以隨時隨地向任何人發起攻擊；第二，每天有三次機會可以回到這個房間和大家聚會，交流信息，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時間，每次一個小時，具體時間由係統控製，並以鈴聲為號，你們不需要睡眠和飲食，你們需要的是如何殺死對方和保護自己；第三，在你們每個人的手裏有一隻圓珠筆，不要小看它，這是一隻魔筆，你們可以讓他變化成你們想要的任何物品，甚至是任何你想像得出的物品。條件是質量必須在十公斤以下，可以維持十二分鍾的時間，而十二分鍾之後，它就隻能是一個普通的圓珠筆，一個小時後才能進行下一次變化。記住，這是你們在這裏唯一的武器，我注意到尊敬的獅子先生最先掌握到這種技能，可惜他隻變成了一把匕首，因為是第一個例子，我特別批準你一個小時十二分後再離開房間，否則你可能一出門就被一把手槍打死，希望你們懂得如何去運用魔筆，要在有限的時間裏使出最大效果，而在一個小時的恢複期時盡量把自己隱藏起來。第四，大樓裏地形很複雜，你們被限製無法穿越牆壁，也無法毀壞任何已存在的建築物，你們可以去搜索敵人並殺死他，也可以躲在一個隱蔽的房間睡大覺，當然，如果三天後你有足夠的運氣活著，同樣可以分得獎金。”
十二個人靜靜地聽著，臉上都是一片木然。但在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盤算著自己活下來和殺死對手的計劃。
“最後，我再提醒一下諸位的記憶。現在是2105年，你們是從上億位報名參加這次超級網絡遊戲大賽的選手中，通過隨機方式挑選的十二名最終入選者，你們的身體現在安全地呆在本公司的計算中心，而你們的思想則接駁入網絡，來到了這個虛擬的世界裏，你們不必為自己的行為負精神上的責任，殺死對手也不會受到任何法律製裁，即使被殺死，你們真正的身體也不會受到任何損傷，但做為相應的懲罰，你們的精神能力將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大概有十年的時間裏無法再接觸網絡，這對於現代人來說，基本上是僅次於無期徒刑的懲罰，但你們現在已經無法退出，因為你們都已經簽署了相關的合同才來到了這裏。所以，沒有退路的你們隻能去拚盡全力去戰鬥，三天後依然活著的選手，在真實的世界裏將共同瓜分一億歐元的巨獎……”
每個人的心髒都在狂跳著，這真是一個殘酷又瘋狂的遊戲！
或許在現實中他們都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但在這個網絡世界，每一個都是超人，每一個都有絕對的信心活到最後，包括殺死其它人。
“現在請大家檢查自己的裝備，如果沒有什麽問題，遊戲將在十二分鍾後開始啟動，除了獅子可以多逗留一個小時外，其它人必須立刻離開……”
第二個人突然說話了：“我是個統計學家，經過計算我找到了一個最不傷和氣的辦法。我們大家可以商量一下，和平相處三天，每個人都可以分得八百多萬，這樣我們就沒必要拚得你死我活啦。如果同意我的話請舉手。”這是一個長著可愛的娃娃臉的年輕人。但除了他沒有人再舉手，甚至沒有人願意搭理他，他一臉嚴肅地舉著手，就像個要投降的可憐小醜。
“雙魚你這個膽小鬼還是快放下手吧，要是把你的那份分給我一半，我還可以勉強同意你的觀點，否則就乖乖閉嘴吧。”美麗而可愛的處女似笑非笑地調侃著雙魚，雙魚悻悻放下手，再也不敢說什麽，低著頭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
十二人開始各自檢查裝備，沒有人交談，甚至沒有目光的交流。十二分鍾後，十一個人先後走出了房間。
第一個死亡的竟然就是唯一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獅子，在他一個小時後踏出房門的一刹那，受到了包括砍刀、長箭、子彈、電鋸、火焰噴射器在內的至少五件致命武器的進攻，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魔筆變成合適的武器。
暴露位置的五個人中，運氣最糟糕的射手被一支毒箭射中了太陽穴，運氣最好的處女則搶到了獅子的魔筆。
第一輪的慘烈戰鬥讓殘存的人們都立即體會到了比賽的殘酷性，每個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十二層大樓足可隱蔽餘下的十個人，在整整一個下午沒有再發生遭遇戰，但當回房間的鈴聲響起時，白羊和天秤成了第三和第四個死亡者，他們倒在了離安全房間隻有五米內的地方。
頗有諷刺意味的是，伏擊者是精通心理學的上帝使者——神父巨蟹。
在安全時間裏，雙魚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觀點：“你們覺得自己一定可以活到最後嗎？我們還有八個人，每人一千多萬，足夠了吧……”
金牛笑嘻嘻地說：“或許等到下一次安全時間，我們還可以分得更多一些，條件是那時你已經不存在了。”
雙魚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忽然看到巨蟹的手裏拿著三支魔筆，那是殺死白羊和天秤的戰利品。
巨蟹饒有興味地看著雙魚，眼裏閃動著興奮的光芒。雙魚不由打了個冷戰，他知道，擁有魔筆意味著獲得了更多的能力，殺人的方法已變得更加豐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說服處於絕對有利形勢下的巨蟹放棄殺死別人、獨中巨獎的機會。
“嗨，雙魚你好。”打招呼的是雙子，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女孩子。
“你好……”讓雙魚眼睛一亮的不是雙子美麗的麵容，而是她那種骨子裏散發出高貴而溫柔的氣質，何況彼此還有著同樣的姓氏，或許也有同樣的觀點吧。
“你還沒有殺過人吧？我也沒有。”雙子悄悄對雙魚說。
雙魚歎了口氣：“我不會殺人，我隻想保護好自己。”
“但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被他們殺了。啊，我可不想十年上不了網，我還要下載飛翔樂隊的最新專輯呢……”雙子憤憤不平地說。
雙魚苦惱地直揪頭發：“可我們有什麽辦法呢？現在已經不能退出了……”
雙子放低聲音：“你說，我們要是聯合起來，會不會強大一些？也許有辦法逃過一劫。”
雙魚開心地眨眨眼睛。至少，他現在有了一個戰友，不再孤獨。
魔羯暗暗發現雙魚和雙子有聯合的傾向，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在將要離開安全房間時他把魔筆轉換成了追蹤器，並偷偷放在了雙魚身上。——當初給射手致命一擊的正是魔羯，魔羯擁有兩支魔筆。
雙魚發現自己被跟蹤時已經晚了，做為一個信奉和平主義的統計學家，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把魔筆變成刀槍不入的保護罩。晚了幾秒鍾的魔羯拿著微型衝鋒槍對雙魚毫無辦法，但可惜保護罩隻能支撐十二分鍾，陰險的魔羯就打算用那多出的幾秒鍾解決雙魚。身在保護罩下的雙魚根本無法甩開魔羯，隻能等死。
幸好雙子始終暗暗跟隨著雙魚，不過她猶豫了很久，直到雙魚的保護罩就快失效了，才讓魔羯成為了第五個犧牲者，而雙魚本來也完全可以成為第六個犧牲品，但雙子覺得有這樣一個溫良無害的拍檔並不是件壞事。
於是，他們兩個人現在有了四支魔筆，至少有能力對抗強大的巨蟹啦。
在第二天的安全時間，得知了處女和水瓶的死亡，凶手分別是巨蟹和天蠍。
現在隻剩下五個人了，雙魚最後一次提議了希望大家一同活下去的念頭，結果適得其反，反而讓金牛放棄了做為獨來獨往的中立者立場，暫時依附於強大的巨蟹；非常後悔的雙魚發誓要與敵人奮鬥到底，而巨蟹的野心讓天蠍感覺到了危機，她向雙魚和雙子表示了加入的願望。
暗殺行動變成了陣地戰，雙方魔筆的數量變成了六比六，實力均衡，在第三天上午的戰鬥中，天蠍與金牛同歸於盡了。
巨蟹在大樓裏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雖然對方有兩個人，但在戰鬥欲望方麵他們卻遠遠不如自己，巨蟹已經堅信這一場比賽的勝利者非自己莫屬。
已經搜到第十一層，雙魚和雙子已經無處藏身了……但是，安全鈴聲響了起來，巨蟹悻悻地往安全房間走去，他決定用言語激怒那兩個膽小鬼，免得他們總是不戰而逃，他可不想與人分享那一億獎金。
可是，就在安全房間裏，巨蟹卻突然遭到了雙魚和雙子的進攻，雙方連接動用了十一支魔筆，最終猝不及防的巨蟹受到了致命重創……
在最後的垂死喘息中，巨蟹怒聲說：“你們犯規了，在安全時間裏是不允許進攻的，你們依然無法得到獎金……”
雙魚沒有回答他，隻是搖了搖手中的一個小鈴鐺，他用第十二隻魔筆製造了一個令巨蟹產生錯覺的“安全時間”！
“那麽，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你打算怎麽辦？”雙子輕聲問雙魚。
“當然是和平相處啦，而且，如果你覺得五千萬不夠，那也可以試著接受我的……求婚。”雙魚笑嘻嘻地說，自從遊戲開始以來，他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甚至堅信，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相遇，他定會對她一見鍾情。
“嗯，你真是一個好人！”雙子喃喃地說著，頭輕靠在雙魚的肩膀上。
一個小時後，恢複功能的魔筆變成了一枝帶毒刺的玫瑰，紮入了雙魚的心髒。
“為什麽要這樣？一億和五千萬對你有那麽大的差別嗎？”雙魚難以置信地望著雙子。
“並不僅僅是為了錢……”雙子歎了一口氣：“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我無法相信你也同樣喜歡我？我怕我再不下手，你就會找時機先殺了我……”
雙魚長長歎了一口氣，他的心髒好痛，不僅是因為那根刺，而是因為人性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