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奪標

沒錯,無論誰想奪標,都必將與一個女人有關。

……女人。

當Chris腦中浮現起這樣一個詞,升起的第一感覺,竟是即隔膜又有一點惡心感。

他的眼不經意地向四周掃去,隻見到一張張油光光的,暴著青筋的,滿是旺盛荷爾蒙分泌物的男人的臉。

……女人在十九區並不多見,她們幾乎總是在夜晚出現,大多操著人類最古老的行當:皮肉生涯。

她們的臉總是躲在疲憊後麵,而疲憊,又藏在厭煩後麵,那厭煩,又總瑟縮在怯懦後麵,以至於Chris像從不曾記住過一個女人的臉。

說起來,十九區的女人,他見過的該比誰都要多……在一個個青春無可安放,生命力無限躁動的夜,Chris飛馳在十九區街區的屋頂,房子下麵的每個暗影裏,都最少有一個女人,像開在背光處的黑色的花,又或者長在私處的隱疾……假笑、虛歡、哀號、呻吟,被淩虐與被鞭打……Chris腦中記憶的幾乎全是這樣的畫麵。

怎麽,居然有人會為一個女人來奪標嗎?

Chris想起那些不值三個大錢,甚至比不上半碗粉皮的女人們卑賤的自我叫賣——在十九區裏,怎麽會有人為一個女人來奪標的?

可絞肉廠上空高懸的,十九區打擂的最高聖物,偏偏是用來向女人示愛的。

這聽起來甚至有點嘲諷。

那東西,幾乎是十九區裏所有女人的夢想。是她們可以視之為榮譽與奢華的極限。

這麽說,克倫……他有一個女人?

而且……愛了?

Chris迷惑地望向克倫。

這個健碩如天神一樣的男子,竟然,真的會愛?

絞肉廠中的打擂,獎品從來分為三等:第三等是隻分勝敗,不一定要殺死對方就可獲得的“血彩”,第二等是必須除掉對方一部份肢體才能獲得的“肉彩”,第一等的就是必分生死的“命彩”。

而三彩之上,就是“奪標”。

Chris一向隻取“血彩”,那是最低的獎品,一般是要被人恥笑的。

可他堅持了三年,三年來,每戰必勝,不是沒有殺過人——為了活下來,殺人有時是必需的——但他從不曾主動起意去殺人。

而奪標的獎品,遠超乎這三等之上,名為“聘彩”。

當然,要想奪得它,也最不容易。

首先,你必需要過“定音”指定的人那一關,且必需殺了他。

那人上場後,戰鬥之前,還要指定好下一個人——一旦你殺了他,你就將麵對他指定的下一個人的挑戰。

下一個人還將指定下一個。

每個人為防自己橫死,為了預備給自己報仇,他所指定的下一個,都必將是瞅準了你的弱點,力求可以必殺你的克星。

而要奪得聘彩,需得連過五關。

場下鴉雀無聲,沒人願意第一個被指定。

來奪標的人,可想而知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且還擁有著強烈的自信,沒人願意和這樣的人輕易對上。

定音將眼四處掃了一圈,他想找一個比克倫還要高大的漢子,十九區裏這樣的霸主不多,好在,有鐵犁在。

他把目光鎖定在了一個身材比克倫還要壯碩的男子頭上,“鐵犁,就你了,上來。”

那個綽號“鐵犁”的男人通體漆黑,渾身都刺著紋身。他是秋街的霸主,與克倫兩人都是以拳頭著稱。

他緩緩地移向場地中間。

Chris看向他,第一眼望見的就是他的拳頭。他的拳頭好有壇子大小,這小子綽號鐵犁,據說曾用拳頭在秋街石板路上犁出了兩道溝槽,由此,秋街再沒有人敢動他,也就此成了秋街的霸主。

老大說得沒錯——Chris自小就疑惑,為什麽在十九區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那些越來越少的老人,他們的體能是如此的差,在新起的年輕人麵前,如同秋風落葉般衰弱;而那些年輕的霸主們,卻一個個有著手裂虎豹之能。沒錯,這必是出於基因幹預計劃。正如老大所說,整個十九區,就是一個巨大的試驗場。而無論自己、牯子,抑或克倫、鐵犁……不過是基因試驗裏麵的那些等待篩選的種畜,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移動的基因庫。

場中間的定音已極簡短地對鐵犁吩咐道:“指定好下一個,馬上開始。”

鐵犁向四周望去,想了想,短短地說了一個字:“鍘!”

他指定的下一個人叫做“鍘”。

鐵犁的功夫勢大力沉,如果自己敵不過克倫,他就要指定一個快捷冷酷,鋒利如鍘刀的人來——鍘了克倫。

定音望著這兩個高大的漢子,像望著兩堆死肉,口裏已開始呼喝到:“三、二……”

他喊到一時,兩人就將出手。

可他的聲音被克倫打斷,隻聽克倫對鐵犁說:“要不,咱們快點兒?”

鐵犁:“怎麽快?”

克倫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對拳。”

鐵犁眉毛一跳:“硬的?”

克倫冷淡道:“就硬來。”

絞肉廠外麵的人群爆出了一聲喝彩,有人高叫道:“他們要對拳——打鐵了!馬上就要看克倫與鐵犁打鐵了!”

卻聽得鐵犁暴喝一聲,一拳就向克倫的麵部直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