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嫩綠色的小青菜與深咖色的香菇在油裏“滋滋”亂叫,在鍋鏟的淩厲攻勢下逐漸變得色澤鮮亮,並散發出鮮蔬特有的香味。
白柏係著Hello Kitty的粉色花邊圍裙,左手握住鍋把手,右手拿著鍋鏟,雙手配合,默契無間。
而一個短發女人正半躺在廚房拉門外的沙發上,一口一口地吃著鮭魚子壽司看著電視。這個女人上身穿了件鬆垮垮的深灰色套頭衫,下身卻什麽也沒穿,她兩條修長緊致的腿從大大的套頭衫中伸出來, 優雅得讓人窒息。
“又是香菇青菜啊……”看到穿著圍裙的白柏捧著一碟香菇青菜從廚房中走出來,剛洗完澡的左勝男抓了抓濕漉漉的頭發,神色有些哀怨,完全沒了身為上海戰區Snake小隊女隊長的霸氣。
“整天吃快餐和壽司,你會營養失衡的,香菇青菜裏含有18種氨基酸,能滿足人體所需的幾乎所有氨基酸,除此以外,還含有鐵、鋅……”
“停!”左勝男趕緊比出個“打住”的手勢,阻止了白柏向她傳播營養學小知識,然後左手按胸,視死如歸道:“……我吃,我吃還不行麽!”
麵對號稱“人形小貼士”的白柏,她根本沒選擇。
過了一陣,左勝男突然抬頭,甜膩地問:“小柏,要不今天我來洗碗吧?”
“好啊,在你把菜吃完後。”
“喂喂,這麽多哎,你饒了我吧……”見她的小把戲被白柏識破,左勝男埋首,雙手合十,。
白柏將解下的圍裙放在一邊,坐在了左勝男的對麵,電視裏的“全球在線”頻道正放著的晚間新聞。
一頭飄逸長發的靚麗女記者正拿著話筒站在殘缺的埃菲爾鐵塔下,貼身的黑色職業套裙讓她顯得無比幹練,她指著身後拉起的黃色警戒線,報道著巴黎地下堡壘7.28慘案的後續處理情況。
“為了阻止民眾投向蛹巢的懷抱,不惜開槍射殺麽……”
說這話的時候,左勝男正側著臉,手操筷子向那疊香菇青菜艱難地移動著,仿佛那疊香菇青菜是枚待拆的炸彈。
“巴黎堡壘的衛戍部隊好像一開始沒打算開槍,但是那幾個人在地下城市中鼓動了3000多人暴力穿越軍事封鎖線,試圖強行進入瑞士蛹巢,在催淚瓦斯和高壓水槍已經阻攔不住的情況下,衛戍部隊才開的槍……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白柏一直埋頭吃著飯。
“是麽,看來伊甸那種偽完美的國度真的讓那群人歇斯底裏了啊,連命都可以賭上了,就那麽想成為比特人麽?”左勝男語氣中帶著不屑與鄙夷。
這時,電視機的畫麵忽然模糊起來,緊接著那個漂亮女主持人了連同埃菲爾鐵塔變成了一堆頻閃的雪花,房間裏滿是刺耳的“呲呲”聲。
而當“雪花”和“呲呲”聲都消失殆盡的時候,在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副夢幻般的景象——樓宇,一座座巨大的樓宇似乎掙脫了引力的束縛浮在空中的,仿佛一座座空中的島嶼,這些“島嶼”中有高聳入雲尖頂的哥特式建築,有大型圓形穹窿頂的拜占庭式建築,甚至還有中國唐式的九脊頂……
鏡頭從低處拉倒高處,然而由遠及近,一條巨大的瀑布從空中的那座巨大的哥特式的城堡中飛流直下,而在它不遠處的地表上,是一座仿古羅馬競技場的巨大建築,蓬勃生長的綠色植被像一片鋪滿地表的祖母綠,而這個地空一體的城市整個鑲嵌在這塊祖母綠中,沐浴著陽光生出一種柔美到不可思議的光澤。
這時,一個身影從遠處飛速略過鏡頭,當她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電視畫麵幾乎要美得失了真——隨著揮動而落著羽的乳白色雙翼,橫身的古希臘式純白的基同,和風同呼吸的金色的長發以及沒有一絲瑕疵的姣美臉龐……Angel!
“饑荒、疾病、衰老、歧視、戰爭……讓我們把你們從這些惡魔手中拯救出來吧,人類墜落於世俗的汙沼中長達千年,是時候回歸伊甸了啊。”Angel的笑容都純潔得像是剛飄落進冰雪中的櫻花。
說完這句話之後,鏡頭中光影掠動,Angel一隻接著一隻地出現,白色的羽翼幾乎都擋住了陽光……這些Angel一同向鏡頭伸出嫩藕般白皙的手臂,於是整個客廳裏都回**著那些縹緲的聲音——“沒有痛苦,沒有死亡,沒有離別,沒有悲傷,伊甸就在這裏,你們的一切終將在伊甸中成為……”
“啪噠”一聲,那些美麗天使的話還沒說完就連同那座夢幻的城市全都消失了,電視屏幕漆黑一片。
左勝男重重地將電視遙控器拍在桌邊,然後拿起筷子繼續夾菜吃飯,似乎剛剛什麽也沒發生。
白柏朝左勝男臉上瞄了一眼也沒說什麽。他知道那是蛹巢常規的無線電入侵,打開電視隨時都有可能會看到那些畫麵,那就是比特人的國度,號稱最終的國度,完美的國度,伊甸。
比特人深刻理解了最高境界的戰術手段——宣傳戰與心理戰。
在這個衣食住行幾乎全都被HLUF管製的灰色時代裏,大多數人類的心理脆弱得像根枯萎的秸稈,現實殘酷,伊甸那種夢幻般美好的國度對這些人的**可想而知,隨便播放一段伊甸的畫麵,威力恐怕都堪比出動千萬隻工蜂。
白柏忽然想起了當年,在蛹巢與“伊甸”的廣告攻陷了各大媒體平台之後,所見的每一塊屏幕上幾乎都是這些誘人的畫麵——唯美的管風琴與豎琴配上伊甸世界完美到夢幻的景色,那些擁有潔白羽翼和精致麵容的Angel飛翔在那些巨大的漂浮城市之上,用“神”的腔調對世界上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人宣布了伊甸仁慈的“拯救”,於是整個世界的人們大都迷醉了,他們在Angel的指引下,拋棄自己那具肉體的軀殼,長眠於那些城市中央的巨大蛹巢中不願醒來,成為了比特人。
“姐,你潛入蛹巢的時候,有想過留在那裏嗎?”白柏沒抬頭,隻是輕輕地問。
左勝男咀嚼香菇青菜的速度忽然放緩。
“沒有。”左勝男頓了頓,咀嚼的速度又重新加快。
白柏伸手探進那一桶未洗的衣服堆裏,一把抓起了兩條窄兮兮的黑色三角**和三隻曼妮芬無鋼圈黑色文胸,然後放進滾筒洗衣機裏。
又開始亂放內衣了……白柏輕歎了一口氣,繼續撈魚似得從那一大堆髒衣服堆中撈出左勝男的內衣往洗衣機裏丟,這個女人大了他整整8歲,但衣食住行就從來沒讓他省心過。
就拿洗衣服這件事兒說,很早的時候這個女人就以鍛煉他的生活自理能力為由,將洗衣服這件事兒全權交給了他,那時候的白柏已經上過了初中的生理衛生課,男女之間的那些事兒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一個已經性啟蒙過的正常的青春期男生對於一個胸大腰細腿長成熟大姐姐的內衣應該是抱有極大的幻想的,白柏自然也不能免俗。
記得那時候左勝男將他領到浴室,單手叉腰,抬起纖手向著角落裏的那堆自己的內衣遙遙一指,頗為大度地說她的內衣清洗任務以後就移交給他了,白柏坐在塑料小板凳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捏起衣服堆中最上層的那一條小巧的絲質三角**,臉紅地支支吾吾道“不太好吧”,左勝男上前搓亂他的頭一臉壞笑地說小鬼頭你不會已經到了對女性內衣有想法的年紀了吧!
白柏心想再大大咧咧的女生也很少會把自己的貼身衣服交給一個男生洗吧,然而左勝男確實就這麽做了,還讓他一直做到了現在……不過久而久之白柏也習慣了,所以現在再幫那個女人洗內衣的時候,他基本都是像撈魚一樣,撈起一把文胸小**就往洗衣機裏扔,純熟地就像《食神》中的史蒂芬?周捏撒尿牛丸然後拋鍋的高超手法。
將左勝男的所有要洗的內衣放進洗衣機之後,白柏摁下了“洗衣”的按鈕,然後坐在小板凳上,盯著洗衣機裏隨水流旋轉的衣服開始發呆。
他其實挺喜歡洗衣服的閑暇時光的,在今天之前,他都會開手機外放放雅尼的曲子,《Felitsa》和《Voyage》是他的最愛,雅尼的曲子會給聽者帶來一種說不出的時間與空間的錯位感,有時候他聽著聽著就會覺得現在的一切就是一場夢,什麽工蜂啊,什麽蛹巢啊,比特人啊,還有誓要把這些都消滅的人類解放統一陣線…….統統都是夢裏的妄想,也許是他科幻片看多了,也許有一天他在洗著這個女人的內衣的時候,他的母親會把他從睡夢中叫醒,然後告訴他已經幾點幾點了,再賴**學就要遲到了……
直到今天他遇到了那個男人,那個自稱為Mouse指揮官的神秘兮兮的男人,這個神秘兮兮的男人還勸他加入這個神秘兮兮的部隊,並以“大作戰”勝利的真相為誘餌,這個誘餌讓他暫時忘記了雅尼。
“小柏!”忽然的推門打斷了他的思緒。
“洗完了麽?”左勝男倚在浴室門的門框上叉著腰,兩條晃人的長腿就像悉心雕琢的凝脂白玉。
白柏抬手指了指正在轟轟作響的洗衣機:“還有一陣。”
“哦,那走吧。”左勝男走上來拽著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啊?”
“啊什麽啊,全自動洗衣機你盯那麽緊幹嘛?跟我出去搞局CS啦!”
“哦……”
手臂被這個女人抓著,看著女人啪嗒啪嗒的拖鞋,白柏妥協了。
客廳的長桌上,兩台筆記本電腦錯開對放。
白柏點進CS1.6遊戲界麵,抬頭問道:“哪個圖?”
“老樣子老樣子啦!”左勝男似乎因為興奮臉色微微潮紅,簡直就像一個第一次進網吧的遊戲少年。
晚飯之後切幾盤CS這個“例行公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形成的呢?白柏想道。
好像是從他剛搬到這個女人的住處的第一天晚上吧,他記得那天晚上左勝男為了慶祝他的到來,從“棒約翰”那兒訂做了一塊14寸的德克薩斯熱浪,又買了兩盒六罐連裝的青島純生。酒足飯飽之後,兩人挺著撐到不行的肚子,麵對麵隔桌而坐打著飽嗝,而這個女人首先打破了那副飯後茫然看客廳吊燈的狀態,說“來搞局CS吧”。
他目光掠動,當時窗外坦克裝甲車的履帶生轟鳴,還有兩個月北京集團軍就會對中關村的蛹巢發動進攻,屆時這個女人帶領的Snake小隊也會被空投到蛹巢,執行對北京蛹巢地表1800米以下的中央CSD區的破壞任務……而這個女人卻突然說要和他打把CS。
“你當警察啊!哼哼,我要當匪徒!”
“你不是一直都當匪徒的麽……”白柏移動鼠標,點了“警察”的選項,然後又點了他當反恐精英一直會選的“英國空軍特勤隊”。
左勝男跟他打CS基本都是選匪,白柏不太理解,這個女人18歲就進了警校,22歲就進了SWAT,按理說根據職業的慣性,這個女人應該會選反恐精英才對,而且雖說assault這個圖中匪徒比較占優勢,但這個女人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原因就會一直當匪的人。
“姐……”
“嗯?怎麽了?”
“你……怎麽不當警察?”
“當警察什麽的還要救人質拆炸彈啊,一直要被恐怖分子牽著鼻子走,太被動了,我討厭被動。”左勝男語氣中一副理所當然的感覺,旋即她豎起食指,眯起眼睛說:“而且啊。其實每個警察的內心深處都有一顆當匪徒的心!”
“……”
“噢,對了,那個我還想再補充一下。”左勝男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宣布什麽重要的事兒。
“這局如果我贏了……這周我們不吃青菜蘑菇了好麽?”說前一句的時候,左勝男還一臉得意,但說到後一句的時候,這個女人得意的表情在一瞬間瓦解,變成了一副慘兮兮的表情。
“……”
為了不吃蔬菜,已經做到了這份上了麽,白柏在心底有點想笑,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啊。
“怎麽樣?”左勝男見白柏沒說話,覺得似乎有戲:“反正這張圖上你不是一直贏我的嘛!”
“好吧。”白柏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女人的提議,然後戴上耳機。
“啪”,左勝男打了一個響指,又淩空一握拳,似乎有了莫大的動力,然後中二地叫囂道:“堵上所有的榮譽和尊嚴吧,Go!Go!Go!”
其實關於老是輸給白柏這件事兒,左勝男一開始心裏是挺不服氣的,在大學的時候,她是他們專業CS戰隊的組織者,全校聯賽的時候帶領著幾個小姑娘把那群男生打的抱頭痛哭,雖說趕不上職業戰隊的選手,但是也算是上遊水準了,所以一開始她拉著白柏打CS的時候為了不讓白柏輸得太慘而丟失信心,一般二十盤裏會放水八九盤。可打到了後來,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必要讓了,白柏對於這款經典的第一人稱射擊遊戲領悟得很快,雖說手速反應比她差,但意識卻好的可怕。和他Solo的地圖尺寸越大地形越複雜,她輸給白柏的概率就越大,尤其是這張他們玩兒地最多的圖——Assault倉庫。
Assault倉庫這張圖是CS的經典老圖,左勝男和他聯機一般都用這張圖。這圖兩個人玩兒確實有點大,但繞來繞去,反恐精英終歸還是要去倉庫中解救人質,也就是說,反恐精英在規定時間內解救不出人質或是被匪擊殺,匪徒就能贏,而反恐精英的任務就重多了,要麽擊殺恐怖分子,要麽冒著被恐怖分子打冷槍的危險解救出人質,說到底,這張圖對於恐怖分子來說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就是因為這樣,這張圖的很多匪徒玩家都喜歡在關人質的小房間裏守株待兔——蹲在拐角處,AK的槍口瞄準門縫,在反恐精英開門的一刹那點下鼠標爆頭,這一招簡單粗暴,和人solo的時候就是拚手速,開門瞬間的那一槍誰更準誰就贏了,所以左勝男和白柏Solo的時候一開始都是這麽玩兒的。
左勝男當時記得一開始玩這張圖的時候,白柏端著M4傻乎乎地就往門裏衝,結果直接被她用AK一槍爆頭,電腦屏幕上播放的死亡畫麵中,反恐精英的屍體飆血飛出老遠,之後白柏似乎倔脾氣上來了,端著M4又試了幾次,結果次次都以屍體飆血橫飛而告終。但很快,白柏就調整了戰略,每次進門之前會先丟閃光彈、煙霧彈或手雷,這樣左勝男的這個戰術才宣告徹底失敗。
後來在和白柏的Solo中,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白柏控製的反恐精英變得神出鬼沒,左勝男拿著狙,在倉庫製高點蹲得好好的,可總是被白柏從各種詭異的角落裏開槍爆頭,後來左勝男有了心理陰影,和白柏打CS的時候再也不選這張圖了。
但這次,她之所以再次用這張圖來和白柏打賭,是因為她琢磨了很久終於發現了她自己的一個致命漏洞——她每次找蹲點的地方都想那個點上可以觀察到所有進入倉庫內部的入口,然而恰恰就是這一點被這個男孩很好的利用了,一個點可以觀察到多個點,那麽也同時意味著這個點可以被從多個點打冷槍,她太執著於眼觀四路了,這反而成了她最大的漏洞。除此以外,她也差不多摸透了白柏的心理,他很了解她守株待兔的心理,也摸透了倉庫中所有適合蹲點的地方,所以想在人質被解救之前在倉庫中幹掉白柏是很難的,那麽隻剩下一條路,就是萬惡的恐怖分子等反恐精英好不容易解救了人質帶著人質跑路的途中放鬆警惕的時候幹掉反恐精英!
想到這兒,左勝男抬頭望了一眼還無知無覺一臉平靜的白柏,在心裏狂笑出聲。
左勝男的“南美洲暗殺小組”出生在倉庫樓頂管道口的旁邊,天助我也,她想道,點擊鼠標快速買了AK47、沙鷹和手雷之後,左勝男摁住Ctrl就往管道裏鑽。
這個樓頂管道的設計是這張圖的點睛之筆,它除了連接倉庫外的那條主管道之外,中間還有一條分支,從主管道鑽進去之後,出口是倉庫內人質小屋門外頂上的通風口,用槍打碎通風口處的護擋之後就能直接到達人質小屋門前。
南美洲暗殺小組到達了分支管道的盡頭,從這兒可以觀察到關人質的房間,還可以聽到反恐精英是否從倉庫樓頂通過主管道進來。
現在左勝男要做的就是坐等白柏救走人質,然後她隻要順著管道走到倉庫樓頂,瞄準那條人質撤離點的路——反恐精英帶著人質必須要到那幢大樓的門前,在反恐精英出現的一刹那扣下扳機。
整局遊戲的時間為5分鍾,左勝男看了一下畫麵左下角的時間,時間已經過了差不多1分鍾,這個時候的白柏會貓在哪兒呢?
如果把這個倉庫看成一個盒子的話,這個盒子的隻有三個口,前門、後門和管道,白柏如果走管道的話肯定會檢查這個管道分支,那時她們就會提前交戰,不過她知道白柏並不喜歡走管道,所以她要賭一把。
“嘎吱。”
左勝男知道這是倉庫後門被打開的聲音,哼,又是“玩門戲法”麽……
“玩門戲法”是白柏開發出的戰術,先開了一下倉庫後門,用開門聲吸引恐怖分子的注意力,然後迅速跑到前門,把正在瞄後門的恐怖分子一槍爆頭……“玩門戲法”剛被白柏發明出來的時候,左勝男多次成為這個戰術的犧牲品。
不過這次不管你是走前門還是走後門都無所謂了,左勝男暗笑一聲。
“嘎吱”聲過後沒多會兒,左勝男聽到了細碎的跑動聲。
沒用“玩門戲法”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看樣子應該上了二樓了,左勝男推測道。
“鐺鐺鐺……”
槍聲突然響起,然後一梭子彈打到金屬管道上的聲音。
小柏就是小柏,疑心病就是重啊,左勝男嘴角一揚。
步槍子彈是能貫穿這條金屬管道的,但威力會減小,白柏不知道她是不是藏在管道的分支裏,所以剛剛的那一梭子彈是為了預防,她如果不在管道裏,浪費一個彈夾的子彈也無傷大雅,而如果她在管道裏,雖然無法擊殺掉她,但也能消耗她不少的血量,又何樂而不為呢?
典型的白柏思維啊……左勝男感歎著。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應該快到關人質的房間了吧,左勝男移動鼠標,畫麵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通過通風口的擋護,人質關押房間的門出現在她的視線內。
又是一陣槍響,通風口的擋護被白柏打碎了。
還是不放心麽……左勝男心跳有些加速。
“啪”,一個金屬物體觸碰地麵的聲音響過,然後整個空間煙霧彌漫,是煙霧彈。
真是十二分的小心啊,左勝男都想捂嘴偷笑了。
之後白柏的行動全在她的計算之內,反恐精英先朝人質房間裏扔了閃光彈,然後開門突進,救出四個人質之後,領著人質從後門往倉庫外跑……
是時候你老姐我登場了啊…….“嘎吱”聲響過之後,左勝男開始從管道中往倉庫樓頂移動,最終來到樓頂,朝撤離點方向切出了AK。
遊戲時間隻剩下不到1分鍾了,不趕緊把人質帶到撤離點,反恐精英就輸了,白柏肯定以為她早就離開倉庫了吧,左勝男想道。
對麵的電腦前,白柏控製著反恐精英帶著人質從後門出來後心裏就一直在想左勝男會藏在哪兒。
這張圖上他是常勝將軍,但左勝男也不傻,這個女人好久沒和他在這張圖上Solo了,這次突然選這張圖肯定是想到了什麽針對他的新方法。
他其實已經基本確定了左勝男的想法——想在他救出人質趕往撤離點的時候擊殺他。
距離勝利越近,人們往往越會放鬆警惕,狙擊一個匪徒的最好時機是當匪徒認為他們快要成功脫逃的時候,那個女人本身就是特警,她最了解人類的這種心理。
那麽在哪兒呢?能夠狙擊到他的蹲守點隻有兩個,第一個是反恐精英的大本營——反恐車後麵,第二個就是倉庫樓頂,再做進一步推測,如果左勝男躲在了反恐車後麵,他進入左勝男視線的時候,距離撤離點隻有幾步的距離,那個女人雖說是個喜歡冒險的主兒,選擇在反恐精英的老家蹲守的可能性也確實是有,但畢竟關係到她下一周的膳食安排,所以白柏覺得這個女人會下意識選擇她最拿手的遠距離AK點射,那麽這樣想來,狙擊點隻會是一個了——倉庫樓頂。
白柏看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時間,隻剩下不到20秒了不管繞什麽路都已經來不及了…….在他被左勝男瞄準的瞬間,左勝男也會被他瞄準,隻有拚一下了!
反恐精英手持M4,一邊慢慢後退一邊瞄準倉庫頂端。
“叮叮叮……”
浴室裏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白柏下意識地往浴室方向掃了一眼,但當他的目光剛離開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倉庫樓頂上的那個人影。
白柏趕緊移動鼠標控製準星,但為時已晚。
“砰!”
左勝男AK的一記精準的點射,直接爆掉了反恐精英的頭。
“Terrorists win”出現在屏幕上的同時,左勝男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張開手臂大叫道:“耶!耶!我在這張圖上贏小柏了!”
白柏瞧著左勝男,這個女人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個網癮少年。
自動洗衣機提示自動甩幹的“叮叮”聲又響了起來,他摘下耳機,望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無奈地笑了笑。
舊型的LG空調懸在屋頂牆角“呼哧呼哧”地吹出冷氣,就像個快咽氣的老頭兒,白柏躺在**,周圍一片漆黑。
沉寂的黑幕卸下,那隻巨大的工蜂又出現了,它懸在他的麵前,劇烈振動的膜翅掀起的風,刀一般割在他的臉上,以及他父母漸冷的身體上。
這隻工蜂通過複眼在觀察他,它的處理器似乎在快速運行計算著該用哪種方式殺死他最省能源,反正他隻是個孱弱的小屁孩而已。
周圍是HLUF不絕於耳的槍炮聲和工蜂鋪天蓋地的“嗡嗡”聲,地麵則是大片大片的破碎屍體與鮮血,壯麗得堪比空中的晚霞。
僵住了,他身體像是鏽蝕了一般,完全動不了了。
“快跑!”一個急促的喊聲如同錐子一樣,從如此多的聲音中紮進了他的耳膜,刺得他生疼。
他在懸停的工蜂前,僵硬地回過頭,於是就看到了那個漂亮的女人,她踏在一塊倒塌的巨大殘垣上,手托一支03式突擊步槍,一頭秀發在風中狂舞如暴怒的群蛇。
她一邊朝他大吼:“快跑!站起來快跑!”,一邊瘋狂地扣下扳機,就像是個從天而降的女武神。子彈打在工蜂的鈦合金裝甲上,發出的“叮叮”聲,輕靈得就像風鈴晃動。
僵硬感不知為何在逐漸退去,他握住一塊石頭,凹凸的棱角磨得他生疼,他忽然發現自己站起來了,他不再去看工蜂,而是轉過身望著那個女人的臉,他先是邁開步子疾走,然後變成了撒丫子狂奔,他一邊跑一邊伸出手,想觸摸那個女人的臉,好像隻要觸碰到那個女人,身後破碎的世界就會離他遠去……
白柏慢慢睜眼,扭過頭通過敞開的房門往外看。
那個朝他歇斯底裏大吼“快跑”的瘋女人現在正安靜地躺在對麵那個房間裏,和他床的直線距離隻有不到3米,並且也沒有關上門,白柏不知道她睡沒睡著。
遠處忽然傳來陣陣大功率引擎聲,那應該是滿載空防器械的運—20在飛過他們的上空吧,白柏猜測著。
“姐。”他猶豫了好一陣子終於還是開口了。
“怎麽了?”黑暗中傳來了那個女人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慵懶,一如既往的動聽。
他張了張嘴說:“ Mouse,是支什麽樣的部隊?”
白柏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對麵房間陷入了長久的寂靜,白柏以為左勝男睡著了,於是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姐”。
“誰告訴你的?”左勝男的聲音繞過兩個門框傳進來,語氣溫度急轉直下。
白柏在心中權衡了一陣,覺得還是不透露真相比較好,於是他帶著些許歉意讓陳梓然背了這個鍋。
“陳梓然。”
“小柏從來不對我說謊的……”左勝男聲音中透出一絲疲憊:“那個郭三土找你了是麽?”
白柏隻好“嗯”了一聲表示承認。
然而就在他剛“嗯”完之後,左勝男毫無預兆地從隔壁房間衝了過來。
白柏呆呆地看到左勝男赤著腳站在他的床前,她雙手抱胸,全身隻穿了一件窄小的黑色**,月光從紗簾透射進來,碎了一地。在銀白色的光暈下,女性成熟胴體的線條美和肌膚的緊致美不知不覺地充斥了整個房間。
“別去啊……”
這個女人的雙眸忽然像隱入薄霧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