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情動

不時過去,張劍生一行人回到了破廟裏。崔牛手勤腳快,忙喂馬生火,取來一些帶在馬上的幹糧、白水分著吃了。張劍生見白海棠食之甚少,仍是一路上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忙問道:“白姑娘,還在想那些事麽?”白海棠道:“沒……沒有……我有點累,想……想歇息一會。”張劍生道:“好,是該好好歇息一會。”白海棠輕步走到一處牆角下,坐下身去,靠在牆壁上睡了過去。張劍生見她無助模樣,忙走了過去,脫下身上外衣披在她身上。見白海棠微微睜開眼來,張劍生道:“荒郊野外的,可別著涼了。”白海棠神色頗有些靦腆,“嗯”了一聲,道:“多謝張公子……”說完不敢再看張劍生一眼,忙側過頭閉上眼去。張劍生不想打擾到她休息,也便走開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此時已至戌時時分。張劍生頗有倦意,打了個哈欠,道:“大家都早些休息罷。”崔牛道:“好嘞!”說完便倒地呼呼大睡起來,張劍生見狀,忍不住笑了一聲,心想:“崔兄弟為人處事異於常人,當真太過有趣。”秦曉晗跟著也靠在牆上睡了過去。隻餘阿雪背對著張劍生,也不說話,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張劍生忙問道:“阿雪,怎麽了?”阿雪道:“我睡不著。”走開了幾步。張劍生忙問道:“為甚麽?有甚麽事麽?”阿雪遲疑一會,道:“自從遇到海棠姊姊之後,你便……你便不要了阿雪了,你剛才……你剛才還給她……”張劍生一臉無奈,轉到她身前,道:“白姑娘的爹爹、表哥都死了,現下沒親沒故的,我能不多照料照料她麽?”阿雪心下一軟,道:“那……那我呢?”張劍生一陣無奈,走到一處牆邊,靠下身去,伸開手來,道:“你過來,我抱著你。”阿雪頓時喜上眉梢,撲哧一笑,也便走了過去,靠在張劍生身上,道:“叔叔,你太討人喜歡啦。”張劍生隻覺她吹氣如蘭,見她還未合眼,便道:“過些日子帶你去昆侖山瞧瞧,可要麽?”阿雪柔聲問道:“去那幹嘛?”張劍生微笑道:“嗯……到處走走,你不喜歡麽?”阿雪喜道:“喜歡!可喜歡啦!”張劍生道:“好,那便睡罷,其他的事日後再說。”阿雪“嗯”了一聲,依偎在張劍生懷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張劍生警覺性甚好,忽然隱約聽得廟內有人走動的聲音,稍稍睜開眼來,見廟門口正立著一人,再仔細一看,沉吟道:“曉晗?”見懷中阿雪已經睡熟,輕輕把她身子靠在牆壁上,悄悄起了身來,向破廟門口走了過去。秦曉晗聞得腳步聲響,回過身來一看,愣了一會,道:“阿劍哥哥……”張劍生走到她身旁,問道:“這麽晚了,你不睡麽?”秦曉晗遲疑一會,道:“我心裏很亂,總是睡不著。”張劍生道:“別再胡思亂想了。”秦曉晗一隻手拽著他胳膊,一隻手伸進衣服裏,取出來一對紅藍綢緞的香囊,問道:“阿劍哥哥,你還……還認得它們麽?”張劍生心頭一怔,伸手接過兩隻香囊,又是疑惑又是驚奇,久久不能說出話來,這時才聽他道:“怎麽都在你這?”看了秦曉晗一眼,又道:“我們……出去走走罷?”秦曉晗點了點頭,二人也便慢步離開了破廟。

此時月光如水,二人來到離破廟不遠的一株大樹底下,張劍生道:“坐下歇歇罷。”說完當先坐下身去,靠在了大樹背上,秦曉晗也坐了下去,隔了一會,聽她道:“你那個香囊是我在落霞崖上找著的。”原來,當年張劍生跳崖之前曾從身上掉下來的一件物事,便是那個藍色綢緞的香囊。張劍生點了點頭,秦曉晗頓了一口氣,接著道:“那時我中了魔教教主一掌,本以為再活不成了,終於還是醒了過來,魔教的人放火把落霞山莊燒了,我在火海之中拚命呼喊著你的名字,你卻始終沒來救我,我灰心喪氣,哪知這時候陳師哥衝進了火海來,把我救了出去,他說你師父終究放心不下我們,便派他下山來暗中相助我們,打聽到我們在落霞山莊之後便趕了過來,哪知卻見落霞山莊成了熊熊一片火海,聽到我的呼喊聲之後,他便衝進來把我救了出去,可是……可是我要找你,他便跟著我四處找你,最後在山頂的落霞崖找到了香囊,我灰心絕望,心想你怎麽能跳崖輕生?怎麽能丟下我不管?那個時候我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可是陳師哥點了我穴道,我昏了過去,之後他給我運功療傷,卻始終沒有見效,無奈帶我離開了落霞山,我醒了過來,問他要去哪裏,他說要回武當山找張真人給我療傷,時間不能耽擱,我當時……我當時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跟他去了,到了武當山之後,他廢寢忘食地照顧我,張真人每日為我運功療傷,不久我的傷便好過來了,陳師哥他不斷對我加以安慰開導,漸漸地我便沒了尋死的念頭,可是……可是我發現他好像對我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開始我也沒明說,之後我想回峨眉山找我師父,他說他放心不下我,請示了張真人之後,便送我回峨眉山去了。一路上我們談天說地,他也終於對我吐露說他第一眼見著我的時候便喜歡上我了,隻是那時我早已鍾情於你,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他說你已經死了,我沒了人照顧,他想代替你照顧我一生一世,我很感激他,但我對你的心意卻永遠永遠也不會變的,我喜歡你,喜歡到可以為你放棄一切的……”說到這裏,眼淚已經奪眶而出,張劍生忙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秦曉晗哽咽一會,接著又道:“可是……可是一路上我們孤男寡女,他又熱情似火,終於我的……我的……我的身子還是給了他!”說著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張劍生這才得知事情緣由,心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和曉蓉有緣無份,與你又何嚐不是呢?”但見秦曉晗哭得傷心,終究心生憐惜,隻得安慰道:“我……我不怪你。”秦曉晗撲進他懷裏,張劍生頓時茫然無措,推開也不是,不推開不是,一陣束手無策。

隻聽秦曉晗接著道:“之後我回到了峨眉山,見了師父,把落霞山莊發生的和張真人救我的事跟她說了,陳師哥在山上待了兩天之後,便回武當山去了,我送他下山,跟他說不要將那件事告訴別人,他答應我了,可是之後他每隔幾個月便來找我一次,我背著師父,又把……又把身子給了他,日子久了,終於還是不小心懷上了他的孩子,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之後師父問了起來,我隻好把事情全都跟她說了,師父也沒有怪我,她說既然木已成舟,便把我許配給了陳師哥,也算有名有份,師命不可違,況且……況且又做了那種事,還懷上了孩子,我想大錯已成,便隻好嫁給了陳師哥,成了婚之後,他對我還是那麽好的,不讓我吃一點苦,不久孩子便生下來啦,我有時候在武當山跟他一起照顧孩子,有時候便回峨眉山找師父……”說到這裏,張劍生全然明了,釋懷一笑,道:“那孩子我見過的,長得很像你。”

秦曉晗泣道:“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阿劍哥哥,我喜歡你,我愛你,我一直沒忘了你,這……這兩個香囊我一直都帶在身上的,我沒騙你,現在你還活著,我好高興好高興的,以後不管再發生甚麽,我再也不離開你一步了!”說完起了身來,脫去身上外衣,隻剩得一女子貼身小衣,跟著撲在張劍生身上,道:“阿劍哥哥,以後……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張劍生登時手忙腳亂,情急之下,腦海一片空白,重重扇了她一個耳光,推開她去,站起身來,道:“我一點沒怪你,隻是事已至此,你就該一心一意對待大師兄!”心下卻是一陣茫然:“倘若那個時候我去峨眉山帶著曉蓉遠走高飛,或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多讓人煩心的事了罷?”秦曉晗捂嘴抽泣,難以休止。

張劍生見她哭得傷心異常,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尋思了一會,忙給她披上了衣服,道:“以後別這樣了。”隨即轉過身子去。秦曉晗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道:“你以前說過你不要姊姊了,要與我白頭偕老,你出爾反爾麽?”張劍生遲疑一會,道:“不是。”秦曉晗道:“那我們再也不回去了,我們……我們遠走天涯,四海為家,或是隱居山林,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們就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地在一起,你說……你說可好?”張劍生哽咽道:“你既已為人母,就不要再說這些話了,事情我也都知道了,我……我真的一點不怪你,你回去好好跟著陳師兄罷。”打了個哈欠,道:“我困了,先回廟去歇息罷。”說完走開幾步。

秦曉晗心下不甘,從張劍生身後抱住了他身子,道:“不,不,阿劍哥哥,你跟我說,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為甚麽不要我了?為甚麽不要我了?”張劍生道:“是我不該把你當成曉蓉的替代品,以後有甚麽地方可以彌補的,隻要我做得到的,我都可以滿足你。”秦曉晗泣道:“不,不,我是對你不起,但我改,我可以改,丈夫和孩子我都不要了,從現在起我一心一意地對你、照顧你,這樣還不能彌補我的過錯麽?”張劍生心中悲歡無處發泄,忽然猛地轉過身去,反手摟住秦曉晗腰肢,秦曉晗“啊”的一聲嬌喘,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張劍生吻到了嘴唇。秦曉晗登時身子發軟,本就求之不得,這時又哪裏會去反抗?二人耳鬢廝磨,唇齒相依,過了好一會兒才分了開來,隨後各自坐下身去,靠在了大樹背上。

二人在樹蔭之下,眼望孤空皓月,星河鬥轉,不禁浮想聯翩,感慨萬千。張劍生神色茫然,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那天,我抱著阿雪從落霞崖上跳了下去……”便將十七年來種種經曆說了。秦曉晗麵帶微笑,癡癡地聽入了神,待得張劍生說完,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亦是一陣茫然,喃喃自語道:“上天為何要這麽捉弄人?”張劍生道:“嗯……你別跟大師兄說我剛才……”秦曉晗道:“我不會說,永遠也不會說,我隻想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裏。”張劍生久久無語凝噎,將兩個香囊握在掌心,發功捏得粉碎。秦曉晗麵色蒼白,思緒萬千,過了一會,隻聽她道:“剛才你和阿雪在廟裏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現在看來我想的果然沒錯……可是……阿雪她是不能跟你在一起的。”張劍生忙道:“你說甚麽?”秦曉晗遲疑半響,道:“你和她相依為命了十七年,阿雪她喜歡你,像我這般地喜歡你,你自己都不知道麽?”張劍生心頭一楞,道:“甚麽?不可能!絕無此事!我跟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但轉念想到阿雪平日裏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不由得陷入沉思,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秦曉晗淡淡一笑,道:“看得出白姑娘對你也頗有情意……”說著站起身來,抬頭仰望天上繁星明月,茫然道:“好想回到以前小的時候啊,我和姊姊,還有你,我們三個人無家可歸、到處流浪,那個時候你最關心最疼我了,姊姊每次要打我的時候,你總是護著我,說你願意替我受罰,每次有東西吃了自己也不敢先吃,總是拿來先喂飽我這張小饞嘴,多好啊那個時候。”

張劍生隨之回憶起孩童往事,心下感慨萬千,隔了良久良久,才開口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罷了罷了。”頓了一口氣,道:“我們回去罷。”秦曉晗點頭“嗯”了一聲,二人也便沿著來路回往破廟。一路上,秦曉晗忽然麵色轉沉,道:“你是阿雪長輩,是他叔父,以後說甚麽也不能跟她在一起,我不能讓世人說你閑話的。”見張劍生沒開口接話,秦曉晗也便沒再說下去。

過不多時,二人回到廟內,張劍生見崔牛、阿雪睡得很熟,不禁微微一笑,但再一瞧,卻沒見白海棠身影,起初以為是夜黑的緣故,與秦曉晗對視一眼,在廟內各處找了一遍,確不見了白海棠身影,隻見到了自己那件上衣,衣上放有一小片衣布,張劍生忙取了起來,隻覺衣布有些濕潤,隱約見上麵留有字跡,忙走到破廟中央露天之處,秦曉晗跟了過去,月光映照之下,隻見衣布呈青綠顏色,與白海棠所著衣物一般無異,衣布上留有“江湖險惡,多多保重,後會有期”一十二個血字,那“有”字上方還有個劃掉的“無”字。張劍生呆住半響,用手指沾了沾布上濕潤之處,用舌尖輕輕舐了一下,頓覺微有苦澀,尋思道:“這是眼淚……白姑娘她……”秦曉晗見狀,道:“我說的可沒錯罷?嗯……等過些日子,估計她自己會來找你的。”張劍生早已倦意纏身,將那塊衣布收在身上,著上外衣,無心再去多想,徑自走到阿雪身旁,靠牆睡了下去。

待得第二日巳時時分,張劍生昏昏醒來,崔牛朝他走了過去,道:“大哥,白姑娘她不見啦。”張劍生道:“我已經知道了。”崔牛腦筋一轉,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道:“大哥,馬叫我給喂得飽飽的,已經備好啦,我們去找她麽?”張劍生遲疑一會,道:“不必了。”忽聽到廟外有打鬥的聲音,忙捎了黑玉劍,起身奔了出去,崔牛也跟了出去。

到得廟外,見阿雪和秦曉晗正在練劍。阿雪見了他,忙收劍走了過來,微笑道:“叔叔,姨娘她教我練劍呢。”張劍生與秦曉晗對視一眼,淡淡一笑,轉眼見阿雪正怔怔地看著自己,忙轉過身子去,已對她有了回避的念頭。隔了一會,崔牛取來兩個幹餅給他,道:“大哥,可餓了罷?”張劍生伸手接過,微微一笑,道:“勞煩崔兄弟了。”崔牛嬉皮笑臉,打個哈哈,道:“客氣甚麽,客氣甚麽。”阿雪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張劍生有何異樣,當下又和秦曉晗到一旁練起了劍來。

四人在破廟住了三日, 倒也相安無事,張劍生每日運功療傷,傷勢日漸好轉過來。這一日上午,張劍生查看了五六匹馬匹,心下很是歡喜,道:“崔兄弟可真能幹,甚麽事都做得來。”崔牛笑道:“大哥就別取笑我啦,都是些區區小事而已再簡單不過了。”張劍生看了看他,尋思一會,道:“等回到武當山,我跟師父說說,看他可否答允讓你入我武當派拜師學藝。”崔牛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道:“武當派?真的麽?不過我可大大地受不起,我崔牛啊能一直跟在大哥身邊就心滿意足啦。”張劍生笑道:“現下話可先別說這麽早,嗯……等回到武當山再說罷。”崔牛點頭道:“好!”

張劍生見阿雪與秦曉晗正坐在廟門**談休息,喊道:“沒甚麽事,我們回武當山去罷!”阿雪當先快步走了過來,不一會兒,秦曉晗跟了過來。張劍生看了看她,問道:“你回峨眉山去麽?”秦曉晗搖了搖頭,張劍生尋思一會,道:“那也好。”挑了兩匹較為瘦弱的馬放生去了,隨即當先上了一匹馬去,縱馬欲馳,道:“大家都快上馬罷。”

這馬本有六匹,放生了兩匹,便剩下四匹。阿雪自然知道張劍生用意,心下委屈不已,呆呆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除了她以外,崔牛、秦曉晗二人都已上了馬去,張劍生一陣無奈,道:“阿雪,快些上馬罷,我們還要趕路呢!”阿雪搖了搖頭,道:“不!”張劍生忙道:“你已經長大了,可不是小孩子啦!”阿雪眼眶濕潤,道:“阿雪就不!”張劍生索性道:“那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罷,我們先走了!崔兄弟,曉晗,我們走。”說完“駕”的一聲,便即縱馬離開。崔牛麵有難色,忙向阿雪道:“阿雪姑娘,我和大哥在前邊等你,你趕緊跟上來罷。”阿雪不答,崔牛暗自無奈,縱馬往張劍生跟了過去。秦曉晗二話不說,策馬追上了崔牛,問了緣由,崔牛也便照實說了,秦曉晗微微一笑,暗自竊喜。

張劍生等人騎得甚慢,一個多時辰過去,見阿雪還沒跟來,張劍生終究放心不下,忙道:“你們先走,我回去看看!”便即掉轉馬頭,向著破廟的方向馳去。過了不久,張劍生已離破廟不遠,見阿雪正蹲坐在廟門口發呆犯愣的模樣,剩下的那匹馬已不見了蹤影。阿雪見他來了,不知為何卻起身往廟後林子跑了進去,張劍生當即勒住馬韁,使開武當穿雲縱追了過去。

張劍生輕功何等了得,過了一會,便已搶到阿雪身前,伸開雙手攔住了她去路。阿雪委屈難言,眼淚奪眶而出,道:“海棠姊姊她走了,你不是找她去了麽?還回來做些甚麽?”張劍生道:“我甚麽時候說過了?我們是要回武當山拜見我師父他老人家!”阿雪道:“那你為甚麽要我自己騎一匹馬?”張劍生不知該如何開口,但見阿雪轉身便要跑開,忙拉住她手腕,阿雪幾欲掙開,張劍生微一尋思,無奈伸指點了她頸後大椎穴,抱起她身子來,發步回往破廟。阿雪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忙側過臉去,一雙淚眼不敢與張劍生對視。

待得回到破廟門前,張劍生低下頭去,問道:“你那匹馬呢?”阿雪柔聲道:“放走了……我不要它……”張劍生一陣無奈,但見她旖旎風光,心頭不由得怦然一動,一雙眼睛久久凝視著她模樣,心想:“難道……難道我早就對阿雪動了心卻一直沒有發現麽?不可不可,她爹爹是我八拜之交的大哥,情同骨肉,我是她叔父,是她的長輩,怎能有這種不守禮節的想法?”忙晃了晃頭定神。

阿雪早已心動不已,柔聲問道:“叔叔……你……你怎麽了?”張劍生搖頭道:“我沒事……”見自己所乘的那匹馬頗有靈性,正在原地相待,也便抱著阿雪走了過去,到了馬下,解開她穴道,微微一笑,道:“上去罷。”阿雪羞得轉過身子去,隨後二人也便先後上了馬,張劍生“駕”的一聲,一道鞭子落下,那馬當即發奔起來,載著二人離開了破廟,朝著武當山的方向趕去。

阿雪依偎在張劍生懷裏,柔聲道:“叔叔……阿雪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的,你……你會永遠對我一心一意的麽?”張劍生心頭一愣,想到:“或許真如曉晗說的那般,阿雪她對我……是了,不如……不如現下便問個清楚罷!”張劍生心下糾結一會,道:“阿雪……阿雪……你是不是……是不是……”話到嘴邊,卻又始終說不出口來。阿雪柔聲問道:“怎麽啦?”張劍生又是一番前思後慮過罷,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是不是想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做我……做我的妻子!”說完腦海一片空白。阿雪胸口小鹿亂撞,埋下頭去,軟聲道:“你都知道啦……阿雪……阿雪……”張劍生“籲”的一聲,勒緊馬韁,停下馬來,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道:“我們……下馬走走罷。”阿雪含笑道:“好。”

就這樣,張劍生牽著馬,阿雪摟著他手臂,二人行走在林間小道上。張劍生心下思緒萬千,道:“可是你爹爹是我結拜大哥,八拜之交親如骨肉,我是你叔父,是你的長輩,倘若有一天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是會遭人非議、給別人瞧不起的。”阿雪道:“崔牛哥哥他也是這麽說的!不過阿雪不在乎的,不管別人怎麽看待,阿雪都想做你的妻子和你在一起,我們永遠永遠也不分開,阿雪這一生隻愛你一個人!”張劍生心下一陣淩亂:“當真是造化弄人,她和她娘長得很像,說的話也很像,我和她娘……哎……”假做若無其事地道:“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可好麽?”阿雪搖頭道:“不好不好!阿雪想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張劍生道:“好,你問罷。”阿雪轉到他身前,麵對著他,問道:“你心裏……你心裏有沒有阿雪?喜不……喜不喜歡阿雪?”張劍生猶疑了好一會兒,道:“嗯……有……喜歡……可是不是……”話沒說完,隻見阿雪笑魘如花,踮起腳尖,往張劍生額頭吻去。張劍生登時目瞪口呆,渾然不知所措,跟著腦海一片荒蕪,現出年少時日思夜念的那伊人俏影來,喃喃念道:“曉蓉……曉蓉……”不知不覺間,竟把阿雪當成了秦曉蓉,久久才回過神來。

叔侄二人牽著馬走著走著,不時過去,便與停下來等他們的秦曉晗、崔牛二人碰上了麵。張劍生道:“沒事了,走罷。”說著與阿雪上了馬去。崔牛嬉皮笑臉,秦曉晗見了阿雪眉開眼笑的模樣,心下微有不悅。之後,一行四人便朝著武當山的方向趕去。

不日過去,張劍生一行人來到武當派山門外,從守門弟子口中得知武當派眾人於五天前回到山中,張三豐此時正在紫霄宮紫霄殿內打座休息。張劍生向守門弟子道:“我先去換身衣服,待會再去拜見師父。”一守門弟子點頭道:“好,我先去給太師父通報一聲。”張劍生點頭應允,那守門弟子便通報去了。張劍生看了看秦曉晗,道:“你先去找陳師兄罷,他多半也在紫霄宮。”秦曉晗沉吟片刻,“嗯”了一聲,也便進門往紫霄宮去了。隨後,張劍生帶著阿雪、崔牛二人來到昔日與方劍鬆一起居住的廂房內。十多年過去,終於回到這日思夜念的地方來,張劍生不禁心喜難言。

張劍生翻看著房內各物,忽然房門打了開來,跟著走進來一人,正是方劍鬆。隻見他大喜道:“師兄!”張劍生轉過身去,大喜道:“師弟!”二人擁在一起。過了一會,二人分了開來,方劍鬆道:“我聽守門師侄說你回來啦,心想你多半會先回這裏來,我便趕來了!”張劍生點了點頭,雙手搭在他肩上,問道:“我走了這麽久,怎麽這裏還是和以前一樣?”方劍鬆道:“你沒在之後,本來小師弟搬來跟我一塊住的,五年前大師兄做了掌門,便搬到紫霄宮和師父一塊住了,我和二師兄、小師弟三人便一人住了一間,你的東西我一直都保管著,小師弟搬走了之後,這屋寬敞著呢,我便把東西都擺了出來,日夜向真武大帝祈禱有一天你能夠回來,想不到居然成真啦!我真的太高興了。”張劍生微笑道:“原來如此!十多年來,我一直也是很掛念你的,嗯……功夫可見長了沒有?”方劍鬆笑道:“現在你回來了,武當五俠豈是浪得虛名的?”相互對視一眼,方劍鬆又道:“來來來,快把衣服先換上。”找來一套張劍生穿過的衣服,笑道:“我料想這幾天你就會回來,都洗過了的!”

張、方二人說得起勁,渾忘了阿雪、崔牛正在一旁看著,這時要換衣服才想了起來,張劍生不由得一陣害臊,道:“到裏屋換去……”便和方劍鬆二人進了裏屋,阿雪不由得撲哧一笑。過了一會,張劍生身上衣物已經換好,從裏屋走了出來,儼然是昔日在武當山學藝時那風度翩翩、眉眼如畫的模樣。阿雪看著不禁入了神去,崔牛也是眉開眼笑。張劍生道:“現下就去紫霄殿罷,莫要讓師父等久了。”方劍鬆道:“好!”當先出了房去,張劍生攜了阿雪、崔牛二人跟了去。

來到紫霄殿大門外,見張三豐、陳劍平在內的武當派大半弟子與秦曉晗此時正在殿內打座,張劍生忙拱手道:“師父!”張三豐睜開眼來,淡淡一笑,道:“都進來罷。”張劍生等人也便進了殿去。眾弟子起身,除了張三豐與劍字輩弟子走到木椅坐下以外,餘下弟子分兩旁而立,阿雪和崔牛跟在張劍生身後,秦曉晗則站在了陳劍平身旁。這時,大殿內一陣鴉雀無聲,張劍生起身向張三豐跪拜,道:“徒兒劍生拜見師父。”張三豐輕揮手中拂塵,微笑道:“免了免了。”張劍生便回原位坐下了。

張劍生問起回山之事,張三豐道:“那日在太原郊外與各門派商議一番後,第二日便分道揚鑣,各自購了馬匹回山去了。”張劍生問道:“那……那商量出甚麽了麽?”張三豐道:“現下六大門派俱是元氣大傷,此事之後,江湖上各大小門派都對那魔教有了防範,倘若魔教再犯,各門各派將群起而攻之,當然,這是元氣恢複後的後話了。”張劍生點頭道:“這樣也很好,魔教定然不敢再輕舉妄動。”心下想到:“總算給曉蓉和陸大哥出了一口惡氣。”方劍鬆道:“師兄到魔教總舵相救六大門派的事啊,如今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大夥都說武當張三俠非但沒死,還練成了絕世神功,大家都佩服得很呢!”殿內弟子紛紛道:“是啊是啊,三師叔可厲害了,我武當派在江湖上可是大大地長臉了!”

張劍生忙道:“那實在是太抬舉我了,若無虛彌神僧、鄧天川鄧大哥他們一塊兒出力,還有師父留有後手,我一人是萬萬成不了事的。”眾道士心下對他絲毫不邀功自居頗為佩服。張三豐往阿雪看去一會,道:“陸家小姑娘,你且過來。”阿雪與張劍生對視一眼,聽得張劍生低聲道:“快去罷。”阿雪微微一笑,邁步走到了張三豐身前。張三豐慈笑道:“你便是落霞山莊陸莊主的女兒罷?甚好甚好。”阿雪與當今武林泰山北鬥近在咫尺,倒也不驚不懼,張劍生曾對她提及生父名諱,其餘的全然不知,這時隻見她麵帶疑色,道:“我爹爹是甚麽莊主麽?可是我還沒見著他一眼,他便不在了。”張三豐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爹爹和你叔父一樣,人很好,武功也很高強。”說著伸手把了把她右腕脈搏,沉吟片刻,道:“奇也,當真奇也,陸家小姑娘身上奇經八脈各處都為一股不知名的功力護著,老道一渡真氣進去,立馬便被化為己有,那長生仙藥當真是絕世寶物,老道就算窮我一生,怕也是難以窺探其中萬一玄機啊。”阿雪不解,問道:“長生仙藥?上次叔叔也說過,它到底是甚麽東西?”但見張三豐遲疑不語,往張劍生看去,張劍生忙道:“不要多問,日後你就會知道了。”阿雪也便沒再問下去。張三豐道:“劍生啊,這些年來你二人可是如何過來的?”

張劍生心想:“落霞山莊覆滅一事在江湖上早已傳開,師父他們自然知道,那便不用說了,況且阿雪在這,可不能讓她知道太多。”當下便將當年離開落雲山之後十幾年來與阿雪浪跡天涯之事大致說了,除了阿雪和秦曉晗,就連先前一知半解的崔牛也不由得大感驚奇。待得張劍生說完,隻見張三豐撫須笑道:“人之一生該當這般跌宕起伏,多些曆練總是不壞的,劍生,你做得也甚好,總算叫你熬過來了。”張劍生忙起身單膝下跪,拱手道:“師父,我未經您老人家同意便學了他人武功,您可……您可不會怪我罷?”張三豐哈哈笑道:“怎麽會呢?天下武學窮源溯流原出一家,你能多學點功夫那是你自己的造化,說不定還能與我本派武學結合另創門路呢!那龍象神功正氣十足,隻要不是歪門邪道的武動,別人又肯教,為師又怎會怪你呢?將來你成就該當在為師之上。”殿內弟子不住拍手叫好。張劍生大喜道:“多謝師父成全!”陳劍平本來對此倒也波瀾不驚,但見身旁秦曉晗對張劍生目光傳情,不禁微有不滿,“咳咳”咳了幾聲,秦曉晗知他用意,心頭頓時猶如電觸,頗感難為情,不禁埋下頭去。

張劍生起了身來,拉了崔牛手臂,走到大殿中央,向張三豐道:“師父,崔牛兄弟隨我北上救人時盡心盡力,任勞任怨,您看看可否讓他入了我武當派門下?”張三豐縱身一躍,落在二人身前,崔牛一副手忙腳亂的模樣,殿內弟子見狀,有的忍不住偷笑幾聲,暗地裏取笑道:“瞧他那樣子,可真沒見過世麵。”張三豐往崔牛周身要穴摸索一番,遲疑一會,道:“倒是個練武的好材料,隻是……”崔牛登時臉色大變,張三豐自然留意到了,隻淡淡道:“隻是錯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機,倘若現下開始練起,成就多半不大了。”崔牛一聽,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傻笑幾聲,道:“張真人說得是,我崔牛就是皮糙肉厚了點,其他的甚麽也不會!”張三豐笑道:“劍生啊,隻要他想學,你便教他幾手防身的功夫罷。”張劍生忙拱手道:“是,謹遵師命。”說著與崔牛對視一笑。

隔了一會,張三豐問張劍生道:“劍生啊,不知你往後有甚麽打算?”張劍生道:“徒兒想留在武當山,看看有甚麽需要照應的地方。”張三豐沉吟片刻,道:“那也好,多多協助你大師兄管理派內事務,將我派武學發揚光大,那也是很不錯的,隻是……”回頭看了看阿雪,向張劍生道:“劍生啊,你且隨為師出來一會。”說完大步出了殿去,張劍生忙跟了出去。

二人來到殿外,張三豐收起手中拂塵,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一臉鄭重的模樣,道:“隻是你尚有一個大關未過。”張劍生不明他意,問道:“甚麽大關?”張三豐遲疑一陣,道:“便是情關。”見張劍生不解模樣,又道:“秦師侄已入嫁劍平,這自是不用多說的了,但那落霞山莊的小姑娘對你頗有情意,隻是你二人……”一言未畢,張劍生忍不住插口道:“師父!都叫您看出來了,我……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發覺此事的……”張三豐哈哈幾笑,道:“為師也是活了一百三十多歲的人了,這些還是能看出來的,隻不過你是當局者迷啊。”張劍生頓時心慌意亂,道:“師父!我……”張三豐歎了口氣,問道:“不知你自己對她可有男女情意?”張劍生道:“我……我不知道……”頓了一會,忙單膝下跪,拱手道:“還請師父指點一二!”張三豐扶他起來,道:“那甚麽倫理綱常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在為師看來,也是大有迂腐之處,隻要是心之所向,又不會害到他人性命,又談得上甚麽違理**呢?”張劍生頓時豁然開朗,道:“多謝師父指點。”張三豐點了點頭,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張劍生亦是點了點頭,隻是暗自尋思:“也不知師父何以這般神秘?我倒是看不出他有甚麽異於常人之處。”之後師徒二人便回到紫霄殿內探討餘事去了。

之後的半個多月日子,張劍生每日在武當山上習武練劍,龍象神功的功力也便精進了些許,崔牛跟他學了幾手入門的武當擒拿手與武當劍法,雖然學得甚慢,但因學得勤快,倒也頗有見效。阿雪與秦曉晗同住一間廂房,每日一有時間便去找張劍生談天說地,張劍生不但沒再回避她,反而帶著她去到武當山上各處遊玩,這次去那南岩宮看看,下次便去那太和宮瞧瞧,很是樂在其中。

這日黃昏時分,張劍生與阿雪路經百步梯,來到武當山天柱峰之巔,放眼望去,八百裏武當秀麗風光盡收眼底,群峰起伏猶如大海的波濤奔湧在靜止的瞬間,眾峰拱擁、八方朝拜的景觀不禁使得二人歎為觀止。這時,微風拂麵,青絲飄揚,張劍生目不轉睛地看著阿雪,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阿雪自然發覺到了,不禁羞得滿麵通紅,忙轉過身子去。張劍生情不自禁抱她起來,阿雪沒反應過來,道:“叔叔……快……快放阿雪下來,等會不小心就掉下去啦。”張劍生道:“你若從這裏掉了下去,我自當隨你而去,我們永遠也不分開。”阿雪眉開眼笑,樂開了懷,頓覺此生再沒遺憾。(此年還沒有武當金殿)

當天晚上,阿雪回到廂房,秦曉晗見她麵帶桃花的模樣,忙帶上了門,走到一張椅子旁邊,向她道:“阿雪,你且過來坐下,姨娘有些話要跟你說。”阿雪走了過去,往椅子上坐下身去,含笑道:“姨娘,有甚麽話你說罷,阿雪聽著。”秦曉晗取來一把梳子,輕輕給她梳起了頭發,阿雪很是受寵若驚,軟聲道:“姨娘……”秦曉晗微微一笑,道:“阿雪,你的頭發可真好看,你叔父他定是很喜歡的罷?”阿雪有些難為情,道:“他……他喜歡的……”秦曉晗問道:“那你想做他的妻子,一輩子陪伴在他身邊,是也不是?”阿雪遲疑一會,道:“姨娘……你也知道啦……”秦曉晗“嗯”了一聲,道:“可是你們是不能在一起的。”阿雪心頭一愣,問道:“為甚麽?因為他是我叔父麽?阿雪……阿雪不在乎的。”秦曉晗輕輕捋著她一縷發絲,道:“他和你爹爹是八拜之交的兄弟,親如骨肉,你且想一下,倘若你們在一起了,你是要叫他叔叔、還是要叫他……叫他相公呢?他也一樣,是要叫你侄女、還是叫你娘子呢?”阿雪道:“都可以的,他……他也是跟阿雪一樣想的。”

秦曉晗道:“可是自古以來,叔侄通婚終究是違背倫理綱常的大逆不道之舉,你不在乎別人看不起你,難道不在乎別人看不起他麽?你要他走在大街上被人罵做無恥、叫做敗類麽?你們怎麽稱呼對方倒也無多大所謂,可是以後你們的孩子呢?是要叫他爹爹還是叔外公?是要叫你娘親還是堂姊姊呢?”阿雪呆住一會,低下頭去,澀聲道:“阿雪……阿雪沒想那麽多的……”秦曉晗聽她語氣,不由得臉有悅色,道:“姨娘也是為了你們好,除非這些你都不在乎,我便不多說甚麽了。”阿雪眼眶濕潤,道:“不不,阿雪在乎的,阿雪在乎的!姨娘你說,阿雪都聽著。”秦曉晗嘴角微揚,道:“隻要你離開他,永遠隻做他的小侄女,這一切的一切便不會發生了,他依舊是那個相救六大門派的大英雄,人人都不會瞧他不起。”

此時此刻,廂房內燭光晃動,阿雪思緒重重,幾番左想右思,過了良久良久,終於站起身來,道:“不,不,阿雪做不到,阿雪做不到!阿雪離不開他!”跟著兩行眼淚奪眶流了出來。秦曉晗見她傷心模樣,倒也沒放在心上,隻給她梳好了頭發,這才道:“姨娘就跟你說這麽多,你自己……好好想想罷。”打了個哈欠,道:“時候不早了,姨娘先去歇息了。”說完便往裏屋走了進去。阿雪往桌子上趴了下去,神色茫然萬千,思緒淩亂難言,她又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終於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趴在滿是淚水的桌子上睡了過去。

之後的幾日,阿雪沒有去找張劍生,張劍生一開始倒也沒去在意,隻當是她有事抽不開身。直到半個月日子過去,正值秋末冬初,這一日早晨,張劍生正與崔牛在道場上習練劍法,忽聽得崔牛道:“大哥,阿雪姑娘她這些天怎麽都沒來找你?”張劍生正使著一招“鴻飛霜降”,道:“不知道,多半跟她姨娘在練功罷。”崔牛道:“可是都這麽多天沒來啦,不會是出甚麽事了罷?”張劍生本來沒覺得甚麽,隻是不知為何,聽得崔牛這麽一說,忽然心頭一緊,忙收劍站定,道:“我瞧瞧去,你接著練那招‘無隙可乘’。”將手中木劍拋給崔牛,發步奔往阿雪和秦曉晗居住的廂房。

一路上,張劍生心念一動,想到:“有了,可有好些天沒見著她了,她定也很想見著我罷?哈哈,且讓我嚇她一嚇!”停下腳步來,徑自擺了一個鬼臉,暗自偷樂一會,渾沒留意到幾個路過的小師侄正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一陣自食其樂過罷,忙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往阿雪居住的廂房走去。

來到廂房一側牆邊,張劍生悄悄往外望去一眼,不見阿雪在練功習劍,心想:“那定是在房裏!”輕步走到門外,正欲猛的推開門來,卻聽耳邊傳來秦曉晗聲音:“不要……不要……坤兒他過一會就要來找我了……”坤兒是她與陳劍平的獨子陳玉坤。張劍生暗自納悶,尋思道:“曉晗她在做甚麽?”隻聽得陳劍平聲音傳來:“哼,自從三師弟回來之後,你便整日魂不守舍,叫你晚上到柴房陪我你也不來,是存心想氣死我麽?”張劍生心頭一愣,尋思道:“大師兄也在裏麵……他們……他們在做甚麽?”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得秦曉晗道:“我沒有……劍平,快解開我穴道,我跟你解釋……”陳劍平似乎沒去理會她,隻聽秦曉晗又道:“不要……都說了不要……”張劍生沉吟片刻,心念一轉,想到:“他們……他們是在……那阿雪應該沒在裏邊……”哪知忽然腦海一陣空白,一不留神往房門上一靠,“嘭”的一聲,房門竟然打了開來,張劍生站立不定,隨之跌在地上。原來,陳劍平由於心急,隻是隨手將房門帶上,卻忘了拴上門閂。

秦曉晗猶疑一陣,道:“前些日子她跟我說她想通了,說要去找你,之後便再沒回來過了。”張劍生頓時心急如焚,道:“想通甚麽?幾天?甚麽才幾天!我都半個月沒見著她了!”秦曉晗一陣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甚麽,嘴上卻道:“我……我不知道……”張劍生心慌意亂,道:“不行!我去找她!”未待秦曉晗接話,忙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