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府重逢

卻說那餘美英隨著石彪等人來到大同石府後,石彪讓管家安排餘美英服侍石彪的三夫人,於是餘美英便在石府中做起了奴婢事來了。

這天下午,餘美英服侍完三夫人後,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忽然聽到一間奴婢房門外,有三四名丫鬟在竊竊私語著。

隻聽其中一人說道:“唉,於嫂這下慘了,既折了腿,腿上又潰爛不成樣子,聽說已經有好幾天沒下榻吃過東西了。餓都會餓死。”

另一個道:“你們可知她何以變成這個樣子?”

又一個說道:“聽說是端茶的時候走神,不小心把滾燙的香茗碰落,潑濺到了二夫人的腿上,二夫人便叫來奴才,命令他們將於嫂往死裏打,不僅打得腿上肌肉模糊,而且還把腿給打折了,於嫂被打成這樣,二夫人還命令不準人給她治療,唉。”

又一個說道:“聽說於嫂被打得不僅腿折了,而且潰爛處還生起了蛆蟲,屎尿都拉在榻上,唉,就算二夫人肯讓人給他治療,又有誰肯來料理她滿榻的屎尿。”

又一個說道:“我們還是趕緊走吧,二夫人要懲罰的人,誰敢起憐憫之心。”

那三四名丫鬟聊著聊著,見到餘美英在一旁聽著,便相互看了一眼,離散開去了。

那餘美英聽她們這麽一說,心頭有些掛念憐憫起那個於嫂,見她們都走了,沉思了一下,便來到於嫂的門外,推門進去,隻覺一股惡心的惡臭味撲麵而來。

餘美英強忍著來到於嫂的榻邊,一看。隻見於嫂臉色蒼白,雙頰凹陷,頭發蓬亂,正在昏迷中。

餘美英再往於嫂的腿上看去,隻見一雙腿潰爛得能看見骨頭了,幾隻蛆蟲正在那兒蠕動著,還有一兩隻蒼蠅也停留在上麵。

餘美英見了,心中頓生憐憫之情,叫道:“於嫂,你還好嗎?”

那有些昏迷的於嫂見有人叫她,睜開了眼,見了餘美英,說道:“姑娘是誰?”

餘美英道:“我是石府新來的奴婢,叫餘美英,於嫂,要不要我叫個大夫來?”

於嫂道:“餘姑娘你還是走吧,不要再顧及我了,二夫人見了便不好了。”

餘美英聽她這麽說,更堅定了自己要治療她、救她的決心,於是說道:“於嫂,你不要怕,我是三夫人的丫鬟,於嫂,我先幫你把被褥、席子清理一下,你等著,我房間裏有一件被褥和一張竹席,我先把它們讓給你。”

說完跑到自己的房間,取來被褥和席子,把於嫂的被褥和席子換了一下,又打來一盆水,扶起於嫂,幫她清洗腿上的潰爛之處。做完後見於嫂說話有氣無力的,知道她肚子裏很久沒進一粒米了,便又從自己房間端來一碗稀粥,給於嫂喂了下去。接著又給於嫂梳理了一下頭發。

於嫂道:“餘姑娘,你的心真好。”

餘美英道:“於嫂,我們手腳健全生活下去都很艱難,如今你的腿折了,以後如何生活哦,就算石府辭退了你,你不能正常走動,以後生活一定很艱辛的。”

於嫂忽然想起了二夫人,說道:“餘姑娘,你還是走吧,那二夫人見到了,是不會放過你的。”

餘美英道:“於嫂,你都這樣了,如果我走了,你再這樣下去,會死的,二夫人要責罰我就讓她責罰吧。”

於嫂聽了“唉”了一聲,不再說什麽。

餘美英道:“於嫂,你呆在這兒一下,我去請個大夫來。”說完出去了,一陣子後,餘美英領了個大夫進來,那大夫開了個藥方,又用膏藥抹了一下於嫂腿上的潰爛處,餘美英付了一些銀子給大夫,自己又去鎮上買藥煎熬了給於嫂服下。

這樣幾天下來,於嫂漸漸地恢複起來,但折了腿不能工作,那石府的管家便將她辭退了。

那二夫人見有人治好了於嫂的腿,打聽下來才知道是餘美英做的,於是她向三夫人對調了一下奴婢,讓餘美英成了自己的丫鬟。

這天,那二夫人命人叫來餘美英,說道:“餘美英,是你治好了於嫂的傷是不是?你成心要與本夫人做對是不是,哈!”

餘美英默不作聲。

那二夫人叫來範管家,說道:“範管家,把這個奴婢帶到柴房,讓她劈柴,每天除了吃飯外,必須給我從早到晚地劈,看她還敢不敢成心與我做對。”

那範管家領命去了。

於是餘美英便被帶到柴房中,一天到晚地劈柴。不久,餘美英的雙手便深深地磨出鮮血來,全身腰酸背痛,還不得不使勁地劈著。但餘美英咬著牙挺著。這樣過了一個月,餘美英終於把柴房裏堆積如山的木柴劈完了。

那二夫人見了,便又讓範管家命令餘美英去磨豆腐,也是除了吃飯外,必須一天從早到晚地磨著。

餘美英本來已經是全身腰酸背痛了,卻不得不用力推著巨大的磨盤磨著豆腐。但餘美英咬著牙,艱難地挺著。

這天,餘美英正在屋裏磨豆腐,範管家進來了,叫餘美英去服侍石彪的大夫人,不用再磨豆腐了。

你道這是怎麽回事?原來石彪的大夫人素來和二夫人有仇隙,暗地裏勾心鬥角。她聽說餘美英敢頂著二夫人的威嚴治好了於嫂的傷,心中對她很是欣賞,又聽說餘美英做事很是麻利能幹,現在又被二夫人懲罰著,便決定對二夫人來個下馬威,叫二夫人讓出餘美英做自己的丫鬟。二夫人不得不忍了,把餘美英讓給了大夫人。

餘美英做了大夫人的丫鬟後,大夫人便讓餘美英順便也服侍一下石彪,隻是叫她千萬不要進石彪的內堂。於是餘美英能經常看到石亨、石彪和呂中等人進入內堂議事。

好幾次,餘美英看到石彪的手下抬著大箱子進了內堂後,便空手出來。時間久了,餘美英不由對石彪的內堂有些好奇。

這天,她見四周無人,便悄悄地來到石彪的內堂門前,往門隙中附眼向內堂望去。隻見內堂裏麵擺設得整齊,卻並沒有什麽大箱子。

餘美英心中思忖裏麵一定有暗室,便悄悄地推門進去,又關上了門。隻見內堂裏擺著桌子、椅子和書架外,還有一幅山水畫圖。

她便來到那幅山水圖前,掀開一看,隻見山水圖後麵有一個凹陷處,凹陷處裏有一塊方形石塊。餘美英按了一下那方形石塊,隻見書架分為兩部分向兩邊移去,裏麵露出一個暗室。

餘美英便走進暗室,隻見暗室的牆壁上也有一個凹陷處,凹陷處裏也有一塊方形石塊,她便按了一下那方行石塊,分成兩半的書架又移合成一個整體了。

餘美英順著暗室的階梯往下走,隻見裏麵擺放著十幾二十個大箱子,但這些箱子用鎖鎖著,打不開。

她正在思忖著,忽然上麵響起了有人推門走進來的聲音,接著是好幾個人走進來的腳步聲,接著就聽那些人聊了起來。

餘美英不禁屏息傾聽。隻聽一個人說道:“石亨老弟,沒想到當年我們殺了那黃瑜和張琳夫婦,燒了他們的房子之後,到頭來是現在這樣的飛黃騰達。哈哈,真是世事難料。”

一個接著道:“是啊,世事誰又能料得到呢?不過老夫還是要謝謝呂兄,要不是你當年相助老弟我殺了那黃瑜和張琳夫婦,隻怕小弟也不會有今天了。”

又一個接著說道:“呂叔叔,現在這個還不算是飛黃騰達,往後我們還要整個大明的江山呢,哈哈。”

餘美英在暗室裏聽了,知道上麵三個人分別是呂中、石亨和石彪,聽他們竟然說出原來當年殺自己父母的凶手竟然就是石亨和呂中,心中不由激動起伏起來。但她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繼續聽他們聊著。

隻聽石亨他們聊了一會兒,有人進來說道:“石大人,於大人派人來有事相商。”於是三人走了出去。

餘美英聽上麵的腳步聲走遠了,便從暗室中出來,按了那幅山水圖後麵的方形石塊,讓書架合並成一體,便悄悄地走出了石彪的內堂。

自此之後,餘美英遇事更加謹慎起來。

卻說那孫正辭別了餘宗武後,便向大同方向行去,一路上施展回春妙手,救了不少窮苦百姓。

這天孫正路過河南地境,救了一名餓得奄奄一息的十六多歲的小夥子陸明。那陸明懇求孫正把他帶在身邊當仆人,孫正答應了,但卻把陸明當作弟弟一般對待。

一路上,孫正問陸明過去是幹什麽的,陸明說隨父母做開山鑿洞的活兒,於是孫正便教陸明一些基本的醫學技術和知識,才好自己施手救治病人時,陸明能幫得上忙。

這天,兩人到達大同鎮,進了一家客棧用過餐後,兩人來到一處城牆下,見城牆上貼著一張告示,告示下邊站著兩名士兵,一群人正圍著告示議論紛紛著。

孫正過去看了一下告示,心中不由激動起來。原來告示上寫著大同都督石亨之子石彪患有頭疼症多年,如誰能治得好石彪的病,將大大有賞。於是孫正走過去撕下了那張告示,叫士兵領他去石府看診石彪的頭疼症。

孫正進了石府,見到了石亨及石彪。便簡略地自我介紹了一番。石亨父子見孫正長得如此醜陋,卻說能治療石彪的頭痛症,心中雖然有些狐疑,但還是讓孫正問診起來。

孫正對石彪望聞問切了一番,說道:“石公子的頭疼症可能是先天性的,要根除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日,但在下自信能在石公子頭疼症發作之時,消除石公子的痛苦。”

那石亨和石彪聽了將信將疑,便將孫正和陸明留了下來。

很湊巧,弟二天中午,石彪的頭疼症又發作了,隻見石彪捂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叫起來。石亨忙命人去叫孫正。孫正來了後,忙從隨身帶著的葫蘆中倒出一顆藥丸,給石彪服了下去,又迅速取出一些針灸用的銀針,讓石亨和陸明按住石彪,自己在石彪的頭上和臉部紮了幾針後,很快,石彪的頭就漸漸不疼了,恢複了正常。

石彪大喜,石亨也大喜。於是石亨問孫正道:“先生真乃神醫,敢問先生需要什麽賞賜?”

孫正道:“敢問都督府上可有一名丫鬟叫餘美英,在下想讓她贖身出來,不知都督可否應允?”

石彪道:“你和那餘美英是什麽關係,為何一定要贖她的身?”

孫正道:“實不相瞞,在下跟餘美英是浙江餘姚富陽村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她為了救弟弟,被賣身在此。”

石彪道:“你要贖那餘美英的身,本公子可以答應,可是你們倆一旦回去了,本公子的頭疼症一旦再發作起來,找誰醫治去?這樣,本公子讓你和你的仆人在本府中住下來,也讓餘美英隻做本公子的貼身丫鬟,讓你和餘美英能朝夕相處,而且每月本公子賞給你們十五兩銀子,你意下如何?”

孫正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好,就多謝石公子了,隻是在下現在麵容因病而醜陋,暫時不想見餘美英,現在隻想和仆人陸明住在石府,日後再相見餘美英,請石公子應允?”

石彪道:“這個好說。”

孫正道:“還有,請石公子一定要好好善待餘美英。”

石彪道:“這個也好說。”

於是石彪便專門給了一間房屋讓孫正和陸明住了下來,剛好這間房屋離石府圍牆處很近。

孫正和陸明在石府中住了下來後,這天,孫正因思念餘美英,便向石府中人打聽了一下餘美英的住處,便悄悄地心中有些忐忑地向餘美英的房間的方向走去。來到餘美英的房間外時,隻見房間的門微掩著,露出一線縫隙,孫正看了進去。

隻見餘美英在一幅圖畫前癡癡地看著。孫正一看那幅圖畫,正是之前他和餘美英一起畫的那幅空穀幽蘭圖,孫正心中不禁激動了起來。

那餘美英癡癡地看了一陣子那幅空穀幽蘭圖,喃喃地說道:“阿正,你現在在哪裏?你可知道在天涯的另一端的我,正在思念著你。

阿正,每當我看著這幅我們一起畫的空穀幽蘭圖,我就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段快樂時光,還有我們的海誓山盟。

阿正,有時我真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讓我們永遠生活在那段快樂溫馨的時光中。

阿正,你現在在哪裏,我有滿肚子的別愁幽恨想向你傾訴。阿正,那天離別時,你沒有送我最後一程,你是不是心中在恨我,恨我不守我們的山盟海誓,可是阿正,我是迫不得已的啊,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弟弟死去;

阿正,你別怨恨我,其實我心裏是很愛很愛你的;阿正,我好想你啊,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也許,也許今生我們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她真情流露,孫正聽了,目中淚光閃閃,但他強忍住淚水,“唉”地一聲。

那餘美英聽到了人聲,而且那聲音很像是她魂牽夢繞的孫正的聲音,忙回頭一看,不見有人,於是跑到門口,叫了一聲“阿正”,但見四下無人。

餘美英怔怔地站了一會兒,苦笑了一下,喃喃地說道:“我真是太過於想念他了,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躲在暗處的孫正聽了,不禁掩麵痛哭,但又不出聲。他此時真想出去和餘美英相會,但他想到自己醜陋的麵容,隻能強忍著,他內心痛苦,捂著臉強奔回自己的房間,想起剛才的情景,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那餘美英自從那天好像聽到孫正的聲音後,心中就有些嘀咕,這天,她做完活,見大夫人在那,便問道:“夫人,我們府中最近有沒有進來別的人?”

大夫人道:“最近是來了一位大夫和他的仆人,專門給老爺治療頭疼症的。”

餘美英道:“那他叫什麽名字?”

大夫人道:“聽說叫什麽孫正……”

餘美英聽了,心頭一震。

那大夫人說道:“美英,你問這個幹什麽?”

餘美英怔怔地站在那兒,好像沒有聽見大夫人的問話,直到大夫人大聲說道:“美英,你怎麽了?”

餘美英才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麽,夫人。”

這天夜晚,餘美英打聽了孫正的住處後,向孫正那兒走去,到了門口時,門虛掩著,隻聽陸明說道:“孫大哥,你還是去和餘姐姐相認吧,你們彼此相愛,卻不能相見,是很痛苦的。”

孫正道:“可是我這個臉,你叫我怎麽去見她?”

餘美英聽到這裏,忙推開門,走了進去,叫道:“阿正。”

孫正不由地轉過身來,見到餘美英不由一怔。

餘美英看著孫正麵容雖然醜陋,但很清楚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孫正,不由激動起來,叫著“阿正”,跑過去投入孫正懷中,抱住孫正。

孫正也抱住餘美英,兩人都不由得淚流滿麵。一會兒後,餘美英道:“阿正,我太高興了,這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夢中?”

孫正抱緊餘美英,哭道:“美英,這是真的,我們不是在夢中。”

餘美英道:“阿正,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孫正道:“美英,我何嚐不是呢?”

餘美英道:“阿正,你怎麽這麽傻,隻要我們能在一起,你的臉醜陋些,又有什麽關係呢?”

孫正道:“美英,我……”

那陸明見他們抱在一起,便悄悄地蹓出門去了。

孫正和餘美英擁抱了一陣子後,餘美英鬆開了孫正,說道:“阿正,你的臉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於是孫正向餘美英說起了他如何為了阻止餘美英賣身為婢而去偷竊,又如何墜下懸崖被袁姓老人救起,最後又如何鑽研醫術來到大同為石彪治療頭疼症以為餘美英贖身的經過。

餘美英聽了,心中很是感動,停了一會兒,又說道:“阿正,我弟弟現在怎麽樣了,他還好吧?”

於是孫正便將餘宗武拜師習武等事情向餘美英簡略地說了一下。

孫正和餘美英在一起後,石彪便讓孫正和餘美英及陸明專門服侍醫療自己,於是石彪發病時,陸明和餘美英按住石彪,孫正施針醫治石彪。

這天,餘美英對孫正說道:“阿正,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向你說白。”

孫正道:“美英,什麽事?”

餘美英道:“其實我不叫餘美英,我叫黃瑤,我弟弟叫黃大棠,我爹娘叫黃瑜和張琳。我爹娘就是被石亨一夥人殺死的,我爺爺為了躲避仇家,才讓我們改名換姓在餘姚富陽村中生活下來。”

孫正道:“這麽說,這大同都督石亨是你的殺父殺母仇人了。”

餘美英道:“不錯,我混進石府為奴婢,一半也為了查證這個。”

孫正道:“美英,原來你除了為婢救弟外,還有這等苦衷。”

餘美英道:“還有,我還打探到,這石亨父子想謀反篡位。”

孫正道:“這是真的?”

餘美英道:“沒錯,我親耳聽到的。今天我將這件事告訴你,是想我們必須有所準備。”

孫正沉吟了一下,說道:“這麽說,朝廷和這石亨父子難免一戰了,我們必須想一條脫身之策。這樣,陸明他善長鑿洞,我叫他在這間房屋和外麵之間鑿一條隧道,以備不時之用,你以為如何?”

餘美英道:“好啊!”

這之後,孫正和陸明就用石彪賞給他們的銀子,在石府附近買了一間草房,在草房和他們所住的房子之間鑿起地下隧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