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德之死

胡德是十年前跟著趙獨孤一起來到白城的。十年過去,他們終於在白城站穩了腳跟。如今,他已是烈風鏢局內響當當的人物。除去總鏢頭趙獨孤,少鏢頭孔曆,還真沒人能使喚得動他。街麵上,甭管誰,遇見了他都要立住了,畢恭畢敬地喊一聲“胡爺”。

在白城,胡德最喜歡的地方是醉雨樓。他喜歡聽著那樓裏姑娘們的笑聲,那比酒更加讓他沉醉。在醉雨樓裏,他最喜歡的是小翠。雖然他已經年過半百,但是隻要跟小翠在一起,他隨時都能重燃起熊熊的青春烈焰,這是家裏的那位糟糠之妻所不能給予的。但是胡德心裏也明白,他絕對不會娶小翠。小翠在柴米油鹽麵前一定是手足無措的,她永遠無法經營一個家庭,這是小翠的局限。因而,胡德雖然每天都要在醉雨樓裏泡著,但是玩夠了,他也一定會回家。現在,他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是一條小巷,積雪堆得很厚。夜色暗沉,雪地裏卻泛著銀光。

胡德剛才在醉雨樓裏戲弄了一番張三,心裏覺得非常得愉快。他慢悠悠走著,突然踩到了一個人的腳。

“啊。”有人喊出了聲音,是一個叫花子,一個在雪地裏凍得瑟瑟發抖的叫花子。

“爺,您行行好,賞一口熱飯吃吧。”叫花子趴著,聲音微弱,徘徊在生死邊緣。

胡德看著叫花子,突然來了興致。

“熱飯沒有,熱湯要不要?”

“隻要是熱乎的,啥都行,謝謝爺……謝謝爺。”叫花子跪了過來,給胡德磕著頭。

他哈哈大笑著,撩開袍子,解了褲上的腰帶,掏出了家夥,對著叫花子的腦袋,撒起了尿。

尿液在寒冷的空氣中,冒著濃濃的熱氣。

叫花子愣了一愣,突然張開了嘴,迎著尿喝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樣的,不挑食,不挑食,哈哈哈。”胡德笑得全身發抖。

不知哪裏,突然傳來了一陣笛聲,流轉嗚咽,催人淚下。

胡德一聽見,尿不出來了。

他循聲抬頭,看到前方屋頂上,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看著像是一個光頭,正是他吹的笛子。

“嘿,你給我下來。”胡德收起家夥大聲喊道。

這是一個年紀約莫二十左右的光頭小子,看長相還頗秀氣。他停止吹笛,也沒有說話,隻冷眼看著胡德。

“叫你呢,小禿驢,給老子下來。”胡德喊著。

“哦,叫我呢?”光頭小子似乎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他不緊不慢地把笛子收進懷中,抱著雙手,仍在屋頂上坐著,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怎麽著,不認識胡爺?”

“認識。”

“認識還不快給我滾下來!”胡德一腳踹開地上的叫花子,對著光頭喊道,“胡爺的話你敢不聽。”

“誰的話,我都敢不聽。”光頭小子溫和地說著,解下了背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把刀。

一把斷刀。

“臭和尚,還敢跟你胡爺我動手?”光頭的這個舉動讓胡德有些意外了,他握緊了拳頭。三年了,自從烈風鏢局穩固了在白城的地位之後,他已經三年沒有帶著刀上街了。他知道,沒有人敢跟烈風鏢局的人動手,何況他還是鏢局裏說得上話的人物。

“臭和尚,看來你是活膩歪了啊!”胡德往前跑了兩步,腿一蹬,躍上了屋頂,站到了光頭麵前,擺出了架勢。

光頭小子把包袱重新係到背上,握著斷刀,站了起來。

“胡德,我隻跟你說兩件事,一,你欠我一條胳膊,我要拿回來。”他剛說完話,胡德已經向前邁步出拳,光頭小子快刀揮出,白光一閃,一隻手掉到了屋頂上,又滑滾著落到了雪地裏,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血跡。

一刀斷臂,他的刀上卻沒有沾染半星血跡。

胡德看著那隻斷手,愣了一下,再看看自己的肩膀,正往外噴濺著血液,他這才發覺斷的是自己的手臂,兩眼向上一翻,脖子一歪,昏倒了過去。和他的斷臂一樣,胡德順著房簷也滾到了雪地裏。

光頭小子在屋頂上把斷刀又收進了包袱裏。

他看著胡德,慢悠悠地開口道,“雖然你暈了,我還是要把第二件事情告訴你,我不是和尚。”

說完光頭小子就離開了,叫花子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的,正如他也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在屋頂上的。叫花子知道的,隻有一件事,他很冷,很餓,而眼前有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和一隻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