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霖鈴【幕】

溫熱的，粘稠的。

血從倒懸的女屍滾落。

天空中飄落第一片雪花時，書卷翻動，攪起虹光。

刀光驀然而起。

書卷中浮現浮現一縷身影，手持冷刃，飄忽而過，白衣如舉，袂如鬼魅。

女屍的皮膚蓮花般剝落，脂層下青灰色的經絡**出來，密如枝蔓般包裹著白骨。

片片雪花落下，已是血色的花瓣，將泥土也染成了一片暗紅的血色。

咕嚕，咕嚕——

殘垣斷艮的角落裏，一旁小爐上的米酒色綠香濃，密密滾著蟹泡，飄散了甜糯的味道。

有一名少年手握書卷倚牆佇立，看著紅泥新酒，嘴角含笑。

他那麽年輕，十四五歲，幾乎還是個孩子，麵容是足以令所有人心軟的純真善良。

可目光卻是空洞的，那是絕不屬於少年的目光，甚至也不屬於老人。

那是屬於死人的目光，或者說，萬物映入這目光中，便都已死了。一片虛無，毫無生機。

幾滴血飛濺到少年唇角。

他伸出舌尖將血噬去，抑鬱蒼白的麵容上泛出一絲嫣紅。

酒香順著雪的飄落蔓延開去，嫋嫋而浮。

少年的手指拂過書頁，口中低聲念念有詞。隨著他的指令下達，幾抹白色煙霧從書卷間漂浮而出，漸漸凝聚成形，竟是手執冷刃的白色人形。身形飄動，白衣恍若萬千落雪，雪夜下的刀光不絕。

女屍的皮膚被榨盡最後一滴血，丟入了酒中。

——白脂飄散，如碧水中浮沉著魚鰾。

夜雪般蒼白的少年揚袂抬袖，盡飲滿壺熱酒。

血混著酒從他的頷下滾落，身旁煮酒的泥爐也泛出了紅色。

風住了。

書卷停止了翻動，畫麵安靜下來，卻哪裏有什麽白衣俠客。

隻餘下幾頁破舊的書卷。

血濺落在簷角的積雪，暈染開，如一朵死亡之花，在少年的頭頂靜靜綻放。

少年的臉色陰暗如夜，唇角的血漬尚未拭去。

爐上一壺新酒正沸，少年咧唇而綻，笑意森森。

然而他的眼角卻有淚花凝結，他說：“哥……”

“哥哥……”

然後呢？他頓住了，想不起來。無論殺了多少人，都想不起那段記憶，那個人。

煩躁。抬腳掀翻了泥爐，酒氣彌漫，冷月如勾，雪落無聲。

——————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