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之初1

(一)大羅銷金手

三人談興正濃,聽得樓下呼喚。卻見秦沐雨麵露詭笑,對林無垢與黃真真二人道:“瞧瞧,來得好快。”便似他早已料到南宮世家會前來孔雀樓一般。

三人下樓出門,隻見門前當先站著一個著黑色武士勁裝的壯年人。濃眉大眼,身材挺拔壯碩,腰間係一條銀色腰帶,上懸長劍,甚是威武。身後同樣站著兩個武士,卻是係著青色腰帶。

據說南宮世家座下武士共分三級,根據武功修為排定,分別是金龍衛,銀龍衛與青龍衛。照此看來,眼前站著的便是方才喊話的自稱叫南宮謹的銀龍衛了。

見三人出得門來,那銀龍衛南宮謹竟不行禮,大喇喇地背著雙手,朗聲道:“在下南宮世家座下銀龍衛南宮謹,特來告知三位。”他神情倨傲,言語無禮,竟然不問三人姓名,一副居高臨下之態。行為舉止便似訓斥下屬一般。

林無垢心中大覺不快,心道:這南宮世家區區一個門下衛士,舉止如此蠻橫,當真好生無禮。隻聽身旁秦沐雨怒哼了一聲。

南宮謹繼續道:“南宮世家門主南宮正明,攜少門主南宮兆,今日蒞臨洛陽府,與知府大人簽下生死狀,特來史府破此血案。這孔雀樓已被南宮世家征用,樓中之人速速搬離。”林無垢先聽他說到蒞臨二字,便覺煩感。心道:你縱便是武林世家,富甲天下,卻也是一介平民。此際大話炎炎,居然還蒞臨洛陽府,卻不知,你是如何蒞臨?

再聽到“征用”二字,不覺怒從心起:一個武林世家,又不是官府衙門,憑什麽便來征用,又憑什麽敢用征用二字?再聽到要讓三人搬離時,竟覺怒不可遏:南宮世家,蠻橫霸道,狂妄無禮竟至於斯。我四人先行住入這孔雀樓中,你卻以什麽理由,憑什麽讓我等搬離?

看眼前這南宮世家小小門人,竟然也敢器張跋扈到如此境地,由此可見,南宮世家在武林中,到底有多麽強蠻霸道了。看來今日少不得要給此人些教訓才是。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突得心中又想:這史府一個連環殺人血案,居然也驚動到南宮世家門主與少門主傾巢而出,實是太過不合情理。心中大是疑惑。

正在此時,隻聽秦沐雨怒道:“閉嘴,你說的這些屁話,是在與老子們說的麽?”那人狙不及防被秦沐雨搶罵,竟然一怔,他素來仰仗南宮世家威名霸道慣了,萬不料眼前這三個人聽到南宮世家的名字,不但不懼,反而出口斥罵。對他來說,確實聞所未聞,破天荒的頭一遭。

然而一怔之後隨即大怒,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對南宮世家——”“無禮”二字尚未出口,突得“啪—啪”兩記耳光打在臉上,隻覺天旋地轉,火辣辣的生疼。眼前人影隻一閃,便倏忽不見。竟然連看也未曾看清楚。

再聽身後又是四聲耳光響起。回首看時,卻見那兩個同伴目瞪口呆,驚魂未定。想來他們也與自己一般,挨了打卻未看清出手之人。

這六記耳光分打三人,隻在電光石火之間。而挨打的三人卻驚慌失措,竟不知到底是什麽人出手,更不知那人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在電光石火之間連打三人,卻讓三人連人影也看不清楚。

回首看樓中三人,隻見那走方郎中滿臉怒容,卻並不象有動過手的樣子。中間的青年人雖臉含微怒,卻也並無異狀。唯有那身著綠裳的美麗女子,笑吟吟地看著身邊的青年人。在她腳下,卻有一條大黃狗,衝著自己呲著牙齒,狺狺低吠。一時之間,竟然判斷不出這三人中到底是誰出手。難道是見了鬼?

卻聽那女子嬌聲道:“無垢哥哥,這三個家夥好生討厭,我方才請他們每人吃了兩個耳刮子,你不會怪我吧。”林無垢微微一笑,道:“不會。”黃真真聞言麵露喜色,仿佛很是歡喜。

卻聽秦沐雨沉聲道:“黃家妹子,你打得好,隻是還不夠。”說到不夠兩個字之時,衣衫無風自鼓,一股迫人的勁氣,直逼到南宮謹身前。

南宮謹大驚失色,正待要退,秦沐雨竟如鬼魅一般迫上身來,伸出右手在他眼前輕輕一晃。南宮謹竟覺一股漫天的勁氣,將自己困在其中,心中暗自叫苦。萬沒想到這小小的孔雀樓中三個不起眼的人物,竟然是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高手。

隻見那秦沐雨右手色澤如淡金,在自己眼前輕輕晃動,嘿嘿冷笑兩聲,隻笑得南宮謹亡魂大冒,卻聽他緩緩問道:“你方才說了些什麽,老子未曾聽得清楚,不妨再說一遍試試?”話音方落,那右手突的金光大盛。南宮謹看他表情,再見他手掌,又聽他滿含威脅卻又戲謔的口氣,方才的盛氣淩人,宛若泄了氣的皮球,竟然連話也不敢說了。那身後兩名青龍衛見狀不妙,拔劍而上,圍在秦沐雨身前,大叫道:“大膽狂徒,你要作什麽?”

卻聽秦沐雨怒喝一聲:“滾!”一股氣勁撲麵而來,逼得那兩個青龍衛連退幾步。二人麵如土色,心道:這下糟了,這人到底是誰,武功之高,內力之強,簡直深不可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心下叫苦不迭,卻也不敢退走,持著劍遠遠圍著秦沐雨,心下早已慌了。

南宮謹被他內力逼得呼吸也覺不暢,一股排天的氣勁宛若無形的繩索般將自己捆得死緊,自己身體竟如玩偶一般不得自主。心中懼極。

卻見秦沐雨嘿嘿冷笑,緩緩伸出右手,握住南宮謹的右手。南宮謹眼睜睜看著他抓起自己的右手,卻被他以內勁逼住,絲毫反抗不得。隻覺那手象鐵箍一般,緊接著一股炙熱無比的勁氣瞬間自掌間“勞宮穴”衝入,緩緩向上移動,沿著“天河水”直到“洪池穴”方止。

南宮謹大駭,隻覺那股熱力越發加劇,自己右手小臂便若烈火焚燒,苦不堪言。額上汗水涔涔而下,口中不由自主哀叫一聲。

另兩個青龍衛見狀大驚,正待撲上救援,卻見秦沐雨轉過頭來,森然道:“你兩個上來試試!”語聲不大,卻滿含不屑與威脅之意,足以震人心魄。二人隻見他衣衫無風自鼓,怒目如刀,宛若天神。一時氣沮,大生怯意,竟然不敢上前。那黃大頭狗仗人勢,作聲低吼,黃毛聳起,作勢也要撲將上去。

隻見秦沐雨森然笑道:“小小懲戒,不成敬意。”眾人隻見他每說一字,那南宮謹身體便隨著顫動,身體緩緩歪倒,仿佛痛難自禁,口唇顫動,卻發不出聲音。林無垢和黃真真見狀,暗自驚歎:這借命神醫秦沐雨內功精深,竟至於此。然而心狠手辣,卻也叫人心存不忍。

秦沐雨話音方落,右手一抖,那南宮謹身子便如斷線的風箏般遠遠地飛將出去,撲的一聲跌在地上,腿腳蹬踏,卻掙之不起。兩個青龍衛趕緊衝將上去,將他扶起。隻見他身體綿軟無力,臉色煞白,汗如雨下。右手腕**處高高腫起,顏色黑得駭人,宛若被烈火烤炙過一般。兩個青龍衛隻驚的目瞪口呆。

隻聽秦沐雨道:“還不快滾!”

青龍衛如蒙律令,一人負起南宮謹,一人隨後護持,忙不迭的往回便走。秦沐雨望著三人背影大笑道:“你三人回去告訴南宮正明老兒,便說老子借命神醫秦沐雨,便在這孔雀樓裏相候。他若是想來住,便喚他親自來見老子!”內力催發,聲如悶雷,端得是威勢驚人。

那三人聽得借命神醫秦沐雨七字,如見鬼魅,一聲也不敢吭,腳步更是快了幾分,跌跌撞撞,隻恨少生了兩條腿,亡命而逃。卻聽得身後那黃狗汪汪大叫,便似在嘲笑三人一般。

林無垢與黃真真見那三人情狀,暗道這秦沐雨的大羅銷金手,至陽至剛,果然是名不虛傳。見那三人走得遠了,黃真真道:“秦大哥好威風,隻是—隻是——”秦沐雨回頭看她,輕輕一笑道:“黃家妹子,隻是什麽?”黃真真張口欲言,卻將眼睛看著林無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秦沐雨見狀一笑,心中明了,笑道:“黃家妹子,你可是覺得秦某太過心狠手辣麽?”黃真真聞言一呆,卻緩緩點頭。秦沐雨道:“黃家妹子,你和無垢兄弟才出江湖。你們卻不知道,對江湖上這些惡人壞人,你必得比他們更惡,更壞才行。如若不然,他們就會想著法子來欺侮你。”言語輕柔卻又十分鄭重,仿佛對林無垢與黃真真二人發自內心的勸告。

林無垢心中雖不以為然,但覺也不便反駁。卻聽秦沐雨又道:“這江湖險惡,你二人慢慢便知曉了。”說到這裏,隨口輕歎一聲道:“這個江湖上,委實沒什麽好人。”前麵一句貌似忠告,後麵一句,卻似發自內心的喟歎。

黃真真聞言一呆,即而笑道:“秦大哥,你說江湖上沒什麽好人。你不也是江湖中人麽。難道你,也不是好人?”但見她語聲嬌憨,滿臉促狹的笑意,一如鄰家小妹。

秦沐雨見狀一呆,不料她竟有此問,即而笑道:“我麽?我自然也不算什麽好人。”說罷看到黃真真一臉驚異,朗聲笑道:“不過,黃家妹子。在你和無垢兄弟麵前,秦某人永遠都會是大大的好人!”大笑聲中,林無垢與黃真真均覺他雖是笑言,卻也甚是真誠,不由的心中感動,對他好感更增幾分。

突的黃真真想到了什麽,道:“糟糕,咱們隻顧著自己,小玉姐姐還未曾用飯呢。”說著急忙返身便向樓內而去。秦沐雨聞言止笑,連道:“正是,正是。”臉上甚是懊惱,說罷也向樓內而去。隻聽他邊走邊道:“黃家妹子,你今天那幾記耳光打得著實漂亮。卻不知二十年前縱橫江湖的大隱神龍黃柏康黃老先生,卻是你什麽人?”

大隱神龍黃柏康,二十年前憑借神奇身法與一柄隱龍刀,神出鬼沒縱橫江湖。卻不知為了什麽緣故,在風頭正勁之機,突的隱匿江湖。多年來,幾乎已經成了一樁武林疑案。然而時日已久,江湖中新秀迭起,大隱神龍的威名,也隻在少數武林人中口口相傳。

秦沐雨見黃真真今天展現的一手絕妙身法,不由得讓他想起這樁疑案來。卻聽話音已落,黃真真卻宛若未聞,徑自上樓而去。林無垢麵無表情,隨後也跟了上來。

黃真真給小玉喂食,林無垢見小玉飲食如常,心中大覺寬慰。小玉食罷,黃真真留下陪護小玉,一邊看秦沐雨為小玉診斷及研究那燈芯裏的藥丸。林無垢自去屋內,鋪開棋盤,又複在棋盤上布子研思。

傍晚時分,何進回到孔雀樓內,帶了兩個公人,一輛馬車。車上裝著夥食用具。兩個公人幫忙缷下那些用具,由何進指引送入孔雀樓右側的小廚房之內,便忙不迭地走了。

三人自樓內出迎,卻見何進推著一輛四輪獨座小車,對秦沐雨道:“秦先生,你說的小車,可是這般模樣?”秦沐雨見狀大喜,道:“正是,正是。正是這般模樣。”急忙走將過去,以手摩娑,口中讚道:“不錯,不錯,這手藝真是不錯。何大人,辛苦你啦。”說完,滿臉喜色對著黃真真道:“黃家妹子,這下你小玉姐姐若要出門,便可坐這輛車子啦。”語聲歡暢,竟然是喜不自禁。

眾人人聞言才知,原來他上午時拿出一張紙交給何進,原來是要何進去采辦推車,卻是給小玉用的。黃真真也覺歡喜,走上前去。然而心裏甚是詫異,怎得這秦大哥對小玉姐姐卻如此心細如發,連出門的小推車,竟然也給準備好了。

心裏狐疑,不覺朝著秦沐雨臉上看去。卻見秦沐雨突得見她臉上疑惑之色,似覺尷尬,連忙道:“何大人辛苦,快些請上樓,快些請上樓。”說著連忙推了小車,向孔雀樓內而去。

眾人又覺疑惑,又覺好笑,隨後大家一起上樓。上樓坐定,何進道:“各位不知,今日何進到府衙裏回複。卻聽說知府大人與那南宮世家的門主,也簽下了生死狀。再有,聽幾個交好的兄弟告訴在下,除了那南宮世家,又不知道哪裏來的幾夥人,也一一簽了生死狀。知府大人現在病急亂投醫,隻要願意簽生死狀的江湖人,來者不禁。隻不知道,這往後還有多少人要來。”

眾人還未答話,黃真真搶道:“何大人你卻不知,那南宮世家的人,已經來過咱們這裏啦。”何進聞言“噢”了一聲,言下之意,卻是不曾料到會這般快法。

黃真真滿臉笑容,道:“你可不知那南宮世家的模樣,小小一個銀龍侍衛,蠻橫霸道,便似天王老子一般。”說著故意頓一頓,看看秦沐雨,道:“隻不過那來的什麽銀龍衛南宮謹,剛神氣了沒兩下,便被秦大哥三下兩下,打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啦。”說罷咯咯直笑。

秦沐雨臉有得色,道:“黃家妹子,你莫隻顧說我,先是你那六記驚天地,泣鬼神的耳刮子發先聲於前,才有我秦某人略施薄懲於後。我可不敢奪了你的功勞,也好叫他南宮世家的人瞧瞧,咱們孔雀樓裏的三條好漢,並一個嬌滴滴的俏妹子,豈是好相與的?”說罷哈哈大笑。

他對何進為自己采辦小車一事甚是感激,於是故意說三條好漢,意思是把何進也加了進來,以示親近之意。

何進見他說的有趣,不覺大有興味,心道:這黃姑娘小小年紀,嬌俏可愛,看不出武功卻著實驚人,竟然敢用耳刮子招呼南宮世家的銀龍侍衛。隻不過那耳刮子如何便驚天地,泣鬼神了?

又聽秦沐雨說到三條好漢,心中明了,當時自己並不在場,他卻將自己加了進來,自是表達親近之意。想不到這聞名江湖的借命神醫,也是個至情至性的可交之人。

林無垢笑道:“真真妹子,你與秦兄兩人馬屁互拍,也不怕醜麽?”黃真真聞言咯咯直笑,故意白了他一眼道:“無垢哥哥,這有什麽,好朋友都作得,這互相吹捧,拍拍馬屁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秦沐雨拍案大笑:“痛快,痛快。黃家妹子說得真是妙,好朋友間互拍馬屁,乃是人間至樂,其樂無邊。”突得轉過頭來四處搜尋,皺眉道:“可惜可惜,這當兒若是有酒,秦某人當浮一大白。”皺眉瞪眼,狀甚失望。臉上表情甚是滑稽,眾人見狀都笑。

正在此時,卻聽樓下有人朗聲道:“借命神醫黃沐雨黃先生在否,南宮世家金龍世衛南宮望,奉門主南宮正明之命,特來拜訪。”

眾人聽得聲音,心中一動,暗道:這南宮世家,果然又來了。隻不知是不是因為銀龍衛的事,前來找麻煩呢。

卻見秦沐雨大叫“掃興”,長身而起打開窗戶,喝道:“南宮世家麽,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放了快走!”想是他覺得眾人言談正歡,卻被來人掃了清興,故神態狂傲不耐煩已極。

隻見樓下肅立三人,當前一位身係金色腰帶,想便是那南宮望了。身後則跟了兩個銀龍衛。見秦沐雨打開窗戶喝罵,竟然不以為忤,便似充耳不聞。手舉一張紅色請貼,深躬施禮,道:“借命神醫秦先生在上,南宮望有禮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任秦沐雨性格怪僻,見得此狀,也不好發作。輕輕哼了一聲,怒道:“你來卻是要作什麽,要老子把孔雀樓讓給你們南宮世家麽?”

南宮望聞言再次施禮道:“不敢。在下門主有言,不知借命神醫大駕在此,若有失禮,千萬恕罪。南宮正明門主特備晚宴,於今夜史府碧荷園中,候神醫大駕光臨。在下特來代表門主呈送請貼,望神醫能不計前嫌,屈尊移駕……”他執禮甚躬,言語間極是客氣,實是無可挑剔。

秦沐雨回首看了屋內三人一言,朗聲道:“老子知道了。你便把那請貼放到孔雀樓一樓桌上,老子晚些便帶朋友過去。”南宮望聞言恭敬道:“是。”說把低著頭,躬身進入孔雀樓內。

不一會兒便即走出,再次施禮,口中道:“在下告退。”說罷,領著兩個銀龍衛轉身退去。

秦沐雨見三人退走,轉身道:“宴無好宴,咱們去還是不去?”林無垢心中惱恨南宮世家的狂妄霸道,不覺起了好勝之心,亦想會一會這聞名江湖的南宮世家,便道:“秦兄貼子也接下了,便去一次何妨。”

秦沐雨悵然長歎,對著黃真真道:“黃家妹子,秦某人想你的稍子麵想了一整天,好容易何大人帶來了米麵柴油,卻不料又被這麽一夥鳥人打擾,著實可惱。”

黃真真笑道:“今日不能,明日再作也來得及。再說——”頓了一頓,突然擠擠眼睛,咯咯笑道:“我無垢哥哥和秦大哥,今天便到那南宮家的晚宴上大吃大喝一番,順便把他們家的驚神劍法,驚上一驚,如何?”

她言語調皮,神情狡黠,林無垢見狀不覺失笑,秦沐雨更覺深合己意,不禁大笑不止,道:“正是,正是,黃家妹子說的好,說得妙,說的當真有趣。無垢兄弟,咱們今天便將那南宮世家,狠狠的驚他一驚便是。”說罷,又複大笑。

(二)隱術揚威

笑罷,秦沐雨從懷中取出一塊物什,細細掰成四份,遞給每個人一塊。大家均覺奇怪,拿到手時隻覺異香撲鼻,卻是一塊麝香。

隻聽秦沐雨道:“秦某今日將那燈芯裏的藥丸細細研磨,雖然還未弄清楚其全部奧秘,卻依其所現藥性,發覺麝香可以克製。因此夜間赴宴之際,各位可先輕咬一小塊麝香服下。若一旦再發生昨天夜裏的事情,再將剩下的含在口中,應可保無虞。”

何進聞言又驚又喜,脫口問道:“真的麽?”話剛出口,便覺後悔。卻見林無垢與黃真真依言收起麝香,不覺又是尷尬,又是後悔,心道:這聞名江湖的借命神醫分析藥理藥性,怎會有錯,自己真是多嘴了。他素見秦沐雨狂傲,心中甚是擔心引他不快。

不料秦沐雨竟不以為忤,宛若未曾聽見。突的忽皺皺眉頭,道:“咱們去南宮世家赴宴,可是這小玉若一個人留在樓裏,沒人照看,卻怎生好?”眾人聞言心中一動,一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表現出對小玉的關心,讓人覺得古怪。二是他所言也確極是。莫說小玉現在是被人禁製的半死半活之身,即便是健康如昔,也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在這凶險萬端的史府之中,怎可放心讓她一人獨處?

卻聽黃真真道:“秦大哥,這個卻不需要擔心,有何大人今天帶來的那輛推車,咱們便將小玉姐姐推了過去一同赴宴,你說可好?”眾人聞言均不作聲,心裏卻道:這黃姑娘果然是天真爛漫,原來她竟然以為到南宮世家赴宴,便是吃吃喝喝那般簡單。

黃真真見大家不說話,撅起小嘴,嗔道:“原來你們都不信我啊。你們不知道我黃真真若是要隱得起來,隻除了這屋裏的黃大頭,便沒有一個人能找得到。我能藏得了自己,自然也藏得起小玉姐姐。”言語間甚是抱怨不滿。

話音方落,林無垢兩眼放光,道:“對,便是這樣,便這樣就好。”黃真真聞言滿臉喜色,心道:還是我無垢哥哥相信我。

秦沐雨依舊滿臉疑惑,意似不信。林無垢笑道:“秦兄有所不知,你這黃家妹子,若論得起隱藏之技,放眼天下,隻怕沒有人能比得過她。若到那場裏時,她和小玉隱將起來,再加上你我在旁相護,應無大礙。總比讓小玉孤身一人留在這孔雀樓裏,更叫人放心的多。”

秦沐雨聞言若有所思,點點頭,知道他說的不差,卻仍顯疑慮。

此時天色已暗,眾人收束準備。黃真真取了被褥,將那小車鋪墊好,秦沐雨將小玉抱到小車上坐下,再用棉被細細蓋好,怕她受涼。方推著小車,一行人徑向碧荷園而來。那黃大頭也欲跟著前來,被黃真真千哄萬哄,鎖在樓內,直急得汪汪大叫。

行至半程,便有南宮世家派人接引。秦沐雨見狀意態軒昂,毫不為禮,聽任接引人施禮完畢,灑開大步,大喇喇地先頭而行。南宮世家接引諸人連忙跟在他身後。林無垢等三人推著小玉,後續而行。

到得會場,卻原來是設在碧荷園邊上,南方設為主座,主座旁設一小小陪座。東西兩側則排起一溜長桌,四周燃起熊熊篝火,每桌前均設有暖爐,即使在這冬日夜晚,也覺暖意融融,並不寒冷。而會場上方,則縱橫串起數十盞氣死風燈,上書南宮二字,隻照得會場亮如白晝。眾人心中暗道:這南宮世家,果然好氣派。

侍者引五人往東邊一排長桌入座。秦沐雨與何進坐在排首臨近主座位置。黃真真推著小玉坐了下一桌,林無垢陪在次座,卻是獨坐一桌。眾人看這安排,心中均道,這南宮世家確是仔細,竟似知道秦沐雨一行人數,故有此安排。

林無垢入座後,卻見鄰近一桌,坐了一對男女。那男子年約四十,麵如冠玉,留著三咎長須,看其樣貌打扮,倒象是個秀才。旁邊女子,年約三旬,一身紫衣,濃妝豔抹,卻是豐韻聘婷,妖冶之極。

那秀才見五人落座,輕輕打量一下鄰座林無垢,卻遙向秦沐雨施禮道:“南宮門主特命留下座首,在下道是哪位高人,卻原來是名震江湖的借命神醫秦沐雨秦先生。趙乘風久聞先生大名,失敬,失敬。”那秦沐雨卻不起身,漫聲道:“毒秀才,你是以為秦某不配坐在這裏麽?”言語甚是倨傲。

聽得借命神醫的名號,場中不覺微微**。隻見毒秀才聽言不以為忤,笑道:“秦先生客氣了。奪命神醫秦先生若是不配列在首座,那天底下便更無人可配列了。”此言一出,隻聽對麵桌上一片讚同之聲。

隻見對麵眾人依次站起施禮,秦沐雨見狀均隨意舉舉手,卻不回話。林無垢暗道:這些人一一向秦兄施禮,他卻意態闌珊。然而這些人並不以為忤,反而對他個個執禮甚恭。由此可見借命神醫在江湖上地位之一斑了。

再看西邊座首處兩人,卻一無所動。林無垢微覺詫異,抬眼看去,隻見西邊共排五座,座首兩人,白發蟠然,均是一身道裝。見眾人起身向秦沐雨行禮,絲毫不為所動,仿佛大是不以為然,神態冷傲。

後麵四桌卻坐了七人,行禮時聽其所報名號,前兩桌坐的是逍遙四鬼四兄弟,後麵依次是鐵臂金環康大勇,閃電刀郎青。最後一位卻坐著一個白衣書生,豐神俊朗,氣宇不凡,自號魔手書生。然而報名之後,大家均覺陌生,卻似無人聽過。

待西桌見禮完畢,毒書生趙乘風笑問道:“在下不才趙乘風,江湖人送匪號毒秀才,攜賤內蜂娘子向各位見禮。不知秦先生幾位同伴,卻是何處高人,如何稱呼?”秦沐雨聞言道:“這位是洛陽府捕頭何進何大人,”再往下說時卻覺不耐煩,道:“在座四位,都是秦某的好朋友。”

毒秀才趙乘風向何進拱拱手,何進拱手回禮。再欲往下聽時,見他口氣甚不耐煩,口中“噢”了一聲,眼光掃到身邊的林無垢。卻見林無垢拱手施禮道:“在下朔方林無垢。”趙乘風拱手回禮,隻覺此人姓名極是陌生,正不知如何答話時,卻聽身邊那妖冶女子嬌笑讚道:“好俊的後生。”

林無垢聽她言語甚是輕佻,側首看時,隻見那女子神態妖嬈,語聲柔媚,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向自己瞟將過來,當真是風情萬種,媚不可言。不覺麵紅耳赤,閃過目光,不敢再看。

耳中突聽得秦沐雨以傳音入密的內功道:“無垢兄弟,小心你身旁的那對狗男女,毒秀才和蜂娘子,乃江湖上有名的用毒高手,手段狠辣卑鄙,無所不用其極。”林無垢心中一凜,暗自戒備。

卻聽對麵桌上有人道:“蜂娘子莫如意,你莫不是看這後生俊俏壯健,又忍不住**了麽?”此語一出,座中人一片大笑。林無垢聞言隻覺此人言語汙穢,放肆無行,竟然辱及自己,不覺怒由心起。

卻聽蜂娘子嬌斥道:“你這色鬼好沒來由,滿嘴噴糞,也不怕驚到了這位小兄弟。”言語雖是斥責,卻媚意橫生,不見怒意。說罷媚眼如絲,不停地瞄向林無垢。

那與蜂娘子說話的正是逍遙四鬼,酒色財氣中的第三鬼逍遙色鬼。逍遙色鬼聞言笑道:“蜂娘子,江湖上哪個不知道你的為人。你說老子滿嘴汙穢,你便是朵白蓮花了麽?”此言一出,座中更是哄堂大笑。那毒秀才坐在蜂娘子旁邊,竟然不以為意。仿佛有人說他老婆,竟似與他全然無關也似,當真是奇異已極。

林無垢聽得這二人對話,不由的麵紅耳赤,怒由心起。卻聽秦沐雨用傳音密語道:“無垢兄弟,你且忍忍,江湖中人滿嘴汙穢,你不必過份在意。”

他怕林無垢忍不住發怒,特好言勸慰。林無垢聽言心中一動,想到今夜赴宴,乃是要看南宮世家欲有何等作為,怎可為了這等汙言穢語動怒而壞了大事。想到這裏,漸漸的怒氣平息。

那蜂娘子聞言,嬌聲媚笑,拉長語調漫聲道:“莫如意本就是一朵白蓮花,你這色鬼,又待怎樣?”那聲音清脆悅耳,媚不可言,直如唱戲一般。一語方出,在座眾人大聲哄笑。

那逍遙色鬼仿佛樂不可支,大聲笑道:“蜂娘子莫如意,好一朵——”“白蓮花”三字尚未出口,突聽“啪—啪”兩聲脆響,突然“嗖”得身子飛將出來,猝不及防,直在場中跌了個狗吃屎,其形其狀,狼狽已極。眾人大驚失色,隻見逍遙色鬼翻起身來,一臉驚慌四顧張望,口中大叫:“他媽的,哪個打老子?”

在座眾人均覺吃驚已極,逍遙色鬼被人先打了兩記耳光,再從桌後丟到兩排長桌所圍場中。然而在眾人看來,卻似自己撲出桌子跌了個狗吃屎,再自導自演,大聲喝罵。

隻因即便坐在他身邊逍遙四鬼中其餘三鬼,也未曾發現有人曾經欺近,更未發現有人如何給他兩記耳光,將他丟出桌麵。眾人見狀大聲喧嘩,驚異不已。

逍遙色鬼一臉茫然,在眾人哄笑聲中緩緩回桌,與其餘三鬼麵麵相覷,狼狽不堪。

卻聽蜂娘子嬌聲大笑,道:“你這色鬼,莫不是看上了老娘,自己把自己跌了一跤。你卻省省心,老娘再不濟,又怎會看上你這橘皮亂發的半老——”“頭子”二字尚未出口,隻見桌上一大杯酒,突得飛將起來,直丟到她麵門上。

眾人見狀更是大驚,隻見蜂娘子臉上被那酒杯打了個烏青,滿臉酒漿,半張著檀口,一臉茫然驚恐,哪裏還有半點風情萬種,妖冶媚人的模樣?

卻聽秦沐雨放聲大笑,語聲歡暢,仿佛樂不可支。眾人聽他大笑,心中凜然:聽這借命神醫笑聲,仿佛他知道是怎麽回事。那逍遙色鬼與與蜂娘子被作弄,定是這座中有不得了的高手所為。想到這裏,一時竟然寂靜無聲,沒人再敢說話。

林無垢心中自是明了,卻聽耳邊秦沐雨用傳音入密笑道:“黃家妹子的耳刮子神技,驚天地而泣鬼神,不日必將名震江湖,大放異彩啦。”林無垢回首去看,隻見黃真真衝自己作個鬼臉,臉上卻又帶著一絲怒氣方息的表情。

林無垢心中暗自好笑。他知道是黃真真見二人言語無禮,潛用她家祖傳隱術,先打了逍遙色鬼,再將酒杯擲在蜂娘子臉上以作懲戒。奈何她一來在座上無人認識,眾人自不關切她。二來她家傳隱術,的確是神鬼莫測,舉世無雙。座中一眾高手,在她連番作弄逍遙色鬼與蜂娘子之後,竟然毫無端倪可尋,隻能目瞪口呆,徒呼奈何,大歎匪夷所思了。

正在此時,卻聽西座座首那個道人道:“瘋師弟,這班江湖人當真厚顏無恥,不要臉已極,老子委實是看不下去了。”旁邊那道人聞言附和道:“正是,正是,癲師兄,若是再聽片刻,老子隻怕把昨夜裏吃的那碗稀粥,也要吐將出來了。”

寂靜聲中,這二人語聲顯得尤其清晰。這兩個道人以師兄弟互稱,卻以老子自謂,甚是不知所謂,滑稽可笑。然而眾人聽得這二人罵自己,卻沒人說話。

林無垢心中驚異,卻聽秦沐雨以傳音入密道:“無垢兄弟,這兩個道人乃是武當派高手,師兄喚作癲道人,師弟喚作瘋道人。江湖人稱一癲一瘋,武當雙寶。武功高深莫測,卻不知怎得也到這裏來了。”

林無垢暗暗點頭,他出師門之前,便聽師尊隱主講過武當派一瘋一癲兩個道人。據說是武當派上兩屆掌門青鬆道長的師弟,武功高絕卻性格怪僻,向來不受武當派約束。

自青鬆道長離世之後,二人便四處郊遊,並不在武當長駐。據說當今武當派,絕無一人武功能出二人之右者。

正在此際,隻聽南宮世家有人喚道:“南宮世家門主南宮正明,少門主南宮兆駕到!”

話音方落,隻見主座與陪座上步入兩人。主座年長,想是門主南宮正明,隻見他年約五旬,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不怒自威。再看陪座上南宮兆,劍眉朗目,臉色白晰,甚是俊秀。

那南宮正明雙手抱拳,向在座眾人行禮,朗聲道:“在下南宮正明,攜犬子南宮兆,向各位英雄有禮了。”眾人連忙回禮,大家再次落座。此際侍者穿梭,奉酒上菜。

此際正值冬日,又在野外,故上桌的均是大塊牛羊魚雞之類,並不見特殊食材。然而大家品嚐之際,卻不絕讚歎,隻因食材雖然普通,但烹飪極佳。此等大塊酒肉熱食,在這冬日裏,恰到好處。

南宮正明與南宮兆於主座上先後舉杯勸菜,座中諸人早就饑餓,先不管南宮世家設宴究竟意欲何為,先填了五髒廟再說。

黃真真自挑了一個小碗,撿出燉得軟爛的牛羊雞魚等食物,挑給小玉。小班神情雖然呆板,但也來者不拒。秦沐雨一邊大嚼,一邊偷眼觀瞧,見得此狀,心中甚是安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隻聽南宮正明道:“各位英雄,這洛陽史府近月來連番血案,驚動全城。南宮世家已於今日在簽下生死狀,入史府破此血案,以安洛陽生民。今日聊備薄酒,請各位英雄前來,特要向諸位說明一事,請大家稍安忽躁,由南宮明向各位呈告。”

大家聽得此言,紛紛放下杯箸,望向主座,且看他要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