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晴失蹤

蘇晚晴失蹤的那天晚上本來是應該值夜班的,可是直到八點她都沒有來。餘生給她打電話,她一直關機,從下午的時候她就一直關機。他下午下班後還特意去了她家敲門,但是沒有人應。

晚上九點的時候,餘生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等了,她跑到護士值班室找到了護士長,這才知道蘇晚晴上午的時候請了假。

餘生接著問:“那她去哪了?”

護士長當然知道,但是她不肯說,因為蘇晚晴囑咐過她,不要告訴餘生她的去向。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出了什麽事,但是吃人嘴軟,晚晴平常對她的兒子不錯,所以她當然不能背叛她。

餘生無奈,雖然不知道晚晴為什麽要躲著他,但好在晚晴並沒有出事。

他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早上的事情,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說錯話,那麽晚晴又是因為什麽而躲著她呢?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韓娜,他仍然記得他們早晨的那段對話,原本和他一樣對韓娜非常反感的蘇晚晴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開始為韓娜求情,一定是韓娜跟蘇晚晴說了什麽,所以蘇晚晴才會心軟。

可是蘇晚晴為什麽要躲著他,韓娜又跟蘇晚晴說了什麽。

他突然恨自己太心軟,居然答應韓娜在自己的家裏過一夜再走,這樣的女人離得越近就越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餘生回到病房,吻了一下沉入夢鄉的曉彤,這才離開醫院,上了自己的車,朝著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有些事情,他今天必須要和韓娜攤牌。

二十分鍾後,餘生將車開到了小區門口,無意中注意到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轎車的車窗開著,裏麵坐滿了不懷好意的人,眼睛死死地盯著小區門口。

他沒有多想,將車開進小區,停在了自己家的小區樓前,雖然知道這樣會罰錢,但也顧不了這麽多了。隻是在進樓之前,他看到了三個溜達來溜達去的人,他們的臉上同樣寫著不懷好意,看向他時,眼神裏全都是凶光,這讓他心中頓時一凜,但也沒有太過在意,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餘生回到家,屋裏一片漆黑,打開燈時,卻看到韓娜正瑟縮在牆角,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餘生沒有心情揣摩一臉驚恐的韓娜,他關上門之後就忍不住地吼道:“韓娜!你究竟是什麽意思!你跟晚晴到底說了什麽!”

“餘、餘生……你、你聽我……”

餘生怒氣衝衝地走到韓娜麵前,將韓娜拉了起來,他吼道:“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難道連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你都要毀掉嗎?你到底是誰!是魔鬼嗎?”

“餘生,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再看到你!”餘生推開韓娜,進了臥室把韓娜的行李箱拉了出來,“滾!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曉彤的生活!滾!滾啊!”

韓娜哭著不肯走,餘生一邊把韓娜往門外推一邊大聲吼:“我和晚晴不一樣,我沒有那麽容易心軟,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永遠都不想!”

餘生把韓娜推到門口,韓娜卻忽然跪了下來。

餘生愣住,往後退了幾步。

“餘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但是我現在真的不能走,我要是出了這個門,我會被殺死的。”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你的謊話我早就聽夠了!給我滾!”不過餘生這次隻是吼,並沒有動手,因為他忽然想起了停在小區門口的車以及樓下三個鬼鬼祟祟不懷好意的人。

“樓下有三個人一直在等我,等我出去之後他們就會把我抓走。”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到了現在你都不肯說實話,真的是無藥可救,你走!走啊!”餘生說著就要把韓娜轟走。

“餘生,我求你,別逼我,真的別逼我。”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我不想知道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也不想知道你究竟得罪了什麽人,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餘生!餘生!我求你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看在曉彤的份上,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餘生心軟了,他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冷冷地問:“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麽會想要害你。”

“我……我……”

“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不肯說實話!”

“我說!我說!”韓娜痛苦地回憶道,“認識冷風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他是個企業老總,是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我和他結婚後的一段時間,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在結婚第二年的時候,我無意中發現了他的秘密,原來他……他在做販毒的生意。”

“什麽?”餘生當然記得這個冷風就是拐走韓娜的那個男人,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冷風居然販毒。

“我發現了他的秘密後,本想要逃走,但是卻被他給抓住。整整六年的時間,我每時每刻都被他控製著,即使偶爾出去也總是會有人跟著。我無數次想要逃走,可每次被抓回來的時候,他都會給我一頓毒打。餘生,我不是不想見你們,我是沒有辦法見你們,我連原先的手機都被他給收走,逃出來的時候我才看到你給我發的微信。我本可以逃到一個他找不到我的地方,可是為了救曉彤,我還是回來了。我本來抱著僥幸心理,以為他不會找到我,以為他會放過我,可是他真的找來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餘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韓娜過去騙了餘生太多次,所以此刻的餘生並不是完全相信韓娜的話。外麵的人可能真的是來抓她的,但那個冷風是否真的如她所言是個大毒梟,這就不一定了。

餘生問:“如果他們真的是販毒團夥的話,那你現在為什麽不報警。”

“我不敢,我……我……”

“你又在騙我!”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如果報警的話,警察也會把我抓起來的。”

“你果然是在騙我!”

“餘生,請你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在我發現他的秘密之前,我在事先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運過毒。那幾次,我和他去旅遊,我以為真的隻是旅遊那麽簡單,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在我的行李箱裏悄悄地塞上了毒品,我就這麽不知不覺地成了他們的共犯。他掐住了我這一點,知道我不敢報警,所以一直都在控製我,威脅我,隻要我不聽話,他就會打我。”韓娜脫掉了自己的衣服,讓自己滿身的淤青和傷疤暴露在了餘生的麵前。

餘生心裏一陣抽緊,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女人真的是他印象中的韓娜嗎?真的是那個嬌羞欲滴得讓他小鹿亂撞的韓娜嗎?她現在不是應該過著有錢人的奢侈生活嗎?為什麽會破碎成這個樣子。

他終於知道韓娜這些年為什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什麽永遠都聯係不上她,原來她並不是一個冷血的母親,如果他不是重新回到二零一九年,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

他雖然依然恨她,可此時此刻,恨與不恨已經沒有了意義,他要幫她,並不是因為她曾是他的前妻,而是因為,她是曉彤的母親。

餘生走上前,將韓娜的衣服重新穿好,然後把流著淚的她從地上扶起來。

“餘生,求你相信我,這一次,我真的沒有騙你,真的沒有……”

“好了,好了,我信你,真的信你。韓娜,你聽好,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處理的,除了警察以外,沒有人可以處理。”

“不能報警,餘生,真的不能報警。”

“韓娜,警察會調查清楚事實的真相的。”

“你……你看看這個。”韓娜哆嗦著手摸出手機遞給了餘生。

餘生接過手機,看到了那則讓他血液凝滯的微信:娜娜,我已經知道你的女兒在哪家醫院,如果你想讓剛剛做完手術的她好好地活下去,那就不要耍花樣,乖乖地出來。如果你敢報警,我想你應該知道後果,我冷風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手機從餘生的手裏掉到了地上,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將曉彤也牽扯了進去,他下意識就想要報警,可如果警察真的驚動了這些毒販,那他的女兒就會遇到危險。

“餘生,我們該怎麽辦。”韓娜哭得已經沒了眼淚,可她除了哭以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讓我想想,讓我仔細地想想。”

餘生癱坐在了椅子上,這件事情太過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必須要冷靜下來,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警察是一定要找的,但是現在肯定不能報警,這些凶殘的毒販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萬一把他們惹惱了,後果將不堪設想。他和韓娜沒關係,但是這會威脅到曉彤的安全。

現在看來,除了親自去公安局報案以外,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餘生指示韓娜給那個叫冷風的毒販發了一條微信:冷風,我知道我私自逃出來是我的不對,但我跟你說了,我隻是想救我的女兒,真的沒有背叛你,再說了,我怎麽敢背叛你呢?我的把柄全都攥在你的手裏,難不成我也想蹲監獄嗎?冷風,求你,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最後看一眼我的女兒,之後我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安心做你的老婆,好嗎?

許久之後,冷風終於回複:好,可以,我再信你最後一次,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如果我沒有在機場看到你,那就別怪我不客氣。韓娜,我再最後強調一遍,不要跟我耍花樣,你女兒的小命現在攥在我的手裏。

第二天,餘生和韓娜像是沒事人一樣走出了家門,從樓裏出來的時候,那三個麵有歹意之人仍然還在那裏蹲點,看到餘生和韓娜後,他們並沒有輕舉妄動,顯然他們已經得到了上級的指示。

餘生和韓娜鬆了一口氣,他們上了車,將車開出了小區,而在小區門口守了。

一夜的黑色轎車不出意料地跟了上來。

餘生看著後視鏡裏的黑色轎車說:“韓娜,不要緊張,他們現在暫時不敢把你怎樣,一切按照原計劃行事,明白嗎?”

韓娜緊張地點著頭,嘴唇在抖。

他們在一家早餐店門口下了車,若無其事地進了早餐店吃早餐。

當他們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緊接著,從門外進來了兩個一臉凶相的男人,很明顯,這兩個男人就是那輛黑色轎車裏的人。

點完餐後,餘生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兩個男人,發現那兩個人也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餘生將頭轉回來,朝一臉緊張的韓娜笑了笑,又握了握她的手。韓娜咽了口唾沫,苦笑著點了點頭。

那兩個人同樣也點了早餐,他們四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吃,這讓餘生覺得有些好笑。

餘生草草地吃了兩口,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那兩個人,發現他們一邊嚼著東西,一邊警惕地盯著他。他笑了笑,像往常一樣在手機上看起了新聞。

偶然間,他注意到了一則重磅消息。

韓娜顯然也注意到了餘生的表情,正準備開口問餘生怎麽回事時,餘生忽然將手機擎給韓娜看,然後指了指手機新聞上的標題說:“利群今天大減價,全場商品六折,去看曉彤的時候,我們順便去那裏買點東西吧,你看看這個東西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

韓娜發現,餘生給她看的並不是利群大減價,而是警方昨日在某市成功破獲了一起販毒案的消息,新聞上說,警方此次的行動共抓獲了販毒團夥十六人,目前暫時沒有找到此販毒團夥的頭目。

餘生指著手機屏幕笑著問:“要找的是他嗎?”

韓娜緊張地看了一眼那兩個人,點了點頭。

餘生微笑,心裏卻再次緊張了起來,如果這次計劃失敗,那麽以這群販毒團夥的喪心病狂的程度來講,他的女兒肯定會出事,所以,他不是在為自己和韓娜而緊張,而是為了曉彤而緊張。

餘生依然在微笑,他收起手機,對還沒吃完的韓娜說:“走吧,早點去買東西,你不是說,你中午還有要緊的事嗎?”

韓娜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又看向了那兩個人,在發現那兩個人正以異常凶狠的目光看向她後,韓娜嚇得趕緊收回了視線,跟著餘生走出了餐館。

餘生和韓娜上了車,那兩個人同樣也上了車,兩輛車就這麽一前一後地在大街上奔馳著。

餘生將車在利群門口停下,他幫韓娜拉開車門,拉著韓娜的手進了利群,而那輛黑色的轎車裏則走出了兩個人跟上了韓娜和餘生,另外兩個人則守在利群門口蹲點。

餘生和韓娜擠過人群,走進電梯,身後的兩個人緊追不舍,同樣進了電梯。他們四個人被電梯裏的人隔開,餘生和韓娜在後,而那兩個人在前。

電梯在三樓停下時,一群外地來的遊客呼啦啦地衝進了電梯,整個電梯裏被充塞得水泄不通,餘生和韓娜感覺自己都快要被壓扁了,但同時,餘生意識到,這是一個可以甩掉這兩個人的好機會。

他拉著韓娜的手,給韓娜使了個眼色,然後拉著韓娜披荊斬棘地衝出了人群,那兩個人看到了餘生他們出了電梯,想要追上去,奈何麵前的人太多,怎麽擠都擠不出去,好在,其中一個人在餘生他們擠出去的一瞬間,利用即將閉合的縫隙突出重圍,就在他暗自慶幸的時候卻發現,餘生他們已經和他甩開了一大段距離,所以他趕緊跟了過去,看到餘生他們進了一家服裝店的時候,他也跟著進去。

餘生佯裝在和韓娜挑選衣服,但是眼睛的餘光早就將目前的處境看得一清二楚,隻見,那個男人在不遠處,一邊打電話,一邊死死地盯著他倆。不用想也能知道,他當然是在通知他的同夥,讓他的同夥趕緊過來和他一起守株待兔。可是他們太天真了,他餘生沒有那麽傻,不可能浪費時間真的和韓娜在這裏挑選衣服。

春節的時候,他就是在這裏給蘇晚晴買的鞋子,無意中發現了這家店靠近換衣間的地方有一個應急通道,通道直通地下負一層,所以,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和韓娜商量好,把這夥人引到這裏來,讓韓娜從這裏逃到地下負一層,然後從後門出去,接著去不遠處的公安局報警,而他則會盡可能地為她拖延時間。

此時,他們的計劃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餘生拿起一件衣服讓韓娜去試衣間換,韓娜忸怩著不肯,餘生有些生氣地推了推她,讓她趕緊去。韓娜無奈地看了看門口的那兩個人,意思是說,你們看,不怨我,是他在強迫我。

韓娜朝試衣間走去的時候,餘生又從衣架上取下了五六件衣服,準備讓韓娜進去“換”。

韓娜去的地方當然不是試衣間,而是應急通道,可在走到應急通道門口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下了,餘生在她後麵著急地對她說:“進去啊!”

韓娜沒動。

“快點進去啊!”

韓娜含著淚問:“那你怎麽辦。”

“按照我說的做,把警察帶到這裏來,這裏人那麽多,他們暫時不敢把我怎樣。”

“可是……”

“你想讓曉彤死嗎?”

韓娜搖了搖頭,抹掉眼淚,在餘生的掩護下走進了旁邊的應急通道。

門口的兩個人當然不可能知道韓娜已經逃走了,他們仍然在門口守株待兔,等待著獵物出來。隻是十分鍾過去了,裏麵的人仍然沒有出來,這讓他們覺得有些不對勁,進去的時候,看到餘生仍然等在試衣間外麵,這才放了心。

又一個十分鍾過去,不單單是這兩個守株待兔的人起了疑,連店員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個女店員走到餘生身邊問他:“請問先生,那位女士選好了嗎?”

“選好了。”

“想買哪一件呢?”

“都買下。”

女店員喜笑顏開,之前的疑慮煙消雲散,隻要能多買幾件衣服,就算是在裏麵待一天,她們也沒什麽怨言。

餘生跟著女店員去櫃台結賬,那兩個人看到後立馬衝到了試衣間門口,也顧不得裏麵有沒有人了,直接就把門給拉開。

門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當他們的視線移向旁邊的應急通道的時候,他們才後知後覺——原來他們上當了!

其中一個人立馬通知了樓下的同夥,另一個人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是應該下去追,還是待在這裏繼續跟蹤餘生。那個男人掛掉電話,惡狠狠地看向餘生,餘生雖然背對著他們,但也能感覺出身後的那道逼人的寒光。

那兩個人聽從了頭目的指示,扔下餘生,直接衝進應急通道去追韓娜。

前麵排隊結賬的人通通走光後,餘生回過頭看向了應急通道那邊,見那兩個人都走了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看來他的計劃很成功,這些人因為不熟悉地形,所以就這麽被他給耍了。

他突然笑著對店員說,這些衣服他都不要了,女店員詫異,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餘生已經拔腿跑進了應急通道。

餘生以為自己已經沒事了,但是他錯了,這些心狠手辣的人發現自己被耍了之後,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地饒過他。

方才還在車裏的兩個人在聽完同夥的敘述後便分頭行動,一個等在利群門口,一個等在地下負一層的應急通道門口。

所以當餘生從應急通道裏跑出來的時候,他毫無防備地狠狠地挨了一棍子。

餘生慘叫一聲,剛想爬起來,身上就又挨了一棍子。

那個男人踩著餘生的後背狠狠地問他:“那個女人現在在哪!”

“你……你是誰……”

“這還用問嗎?”男人揪著餘生的頭發將他的頭拉了起來,“快點說!那個女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

“該死!給臉不要臉!竟然敢耍我們!”

男人放下餘生的頭,掄起棍子,狠狠地又是一下,隻不過這一次,餘生身子一滾,及時地躲過了這狠狠的一擊。

男人掄著棍子撲過來,餘生在連續躲過三次攻擊後,還是挨了一下。

就在餘生準備反擊的時候,男人的另一個同夥同樣衝了過來。

雖然雙拳難敵四手,但餘生也不可能坐以待斃,隻不過,其中一個人的手裏握著一把刀子,而他則隻能赤手空拳地迎戰。

男人掄著棍子朝餘生的麵部狠狠地打了過去,餘生靈巧地閃過,反身就是一個擒拿手。男人手一鬆,棍子掉在了地上,但就在此時,另一個手裏握著刀子的男人突然撲了過來,餘生躲避不及,刀子狠狠地劃破了他的胸口,血瞬間就洇紅了白色的襯衫,緊接著,男人刀鋒一轉,那把刀又一下子劃向了餘生的喉嚨,這一次,雖然他躲了過去,但是臉上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

另一個被他擒拿住的男人從他的手中掙脫,從地上撿起棍子,狠狠地朝餘生掄了過去,餘生的胳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地靠向了身後的牆。

這兩個人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打得餘生嘴角流血,渾身淤青。

就在此時,韓娜叫來的警察及時趕到,那兩個人眼見不好,拔腿就想要跑,但是警察忽然鳴槍,嚇得兩個人隻能抱著頭束手就擒。

警察趕忙上前詢問餘生的情況,可餘生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女兒,所以他忍著疼激動地說:“警察同誌,我的女兒在醫院裏有危險!求求你們救救她!”

一個警察安慰他:“你放心,報警的那位女士早就已經向我們說明了情況,現在,在醫院裏的兩名犯罪嫌疑人已經落網,你的女兒已經沒事了。”

餘生鬆了一口氣,咧開嘴笑了起來,他的牙齒上還沾著血跡。

此時坐在回家的火車上的蘇晚晴對海市發生的一切當然一無所知,隻是在偶然間看到了一則新聞:海市某市民不顧生命危險,協助警方成功抓獲了某販毒團夥。

她沒有多想,更是不可能將這則新聞和餘生以及韓娜聯係起來,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死去的母親,根本無暇顧及她和餘生之間的事情。雖然她以為自己對母親早就沒了感情,但是在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時,她還是痛哭流涕,畢竟,她母親是她在這個世上的唯一親人。

坐在蘇晚晴旁邊的是一對母女,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而女孩大概有五歲左右的樣子。

整個航程中,她默默地聽著看著這個年輕的母親對她女兒的溺愛,這種溺愛讓她感到陌生,在她的印象中,這種溺愛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蘇晚晴悲哀地想,她和母親之間的記憶和回憶大部分都被爭吵和怨恨所占據,真正美好的回憶隻是片刻,轉瞬即過。即使將這些美好的片刻無數倍地放大,卻也隻能看到模糊的印記。

她們哪裏像是母女,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直到母親離世之前,她都在和她爭吵。她不得不承認,盡管她口頭上原諒了她,但心裏仍是恨她。

她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不能早些放下怨念,為什麽非要糾結於過去。她母親已經承認了錯誤,所以她還想怎樣呢?還想讓一個老人怎麽贖罪呢?

她仍然記得去年回花市過年的時候,本來她真的是想和母親好好地過一個年,但母親在和她聊天的時候,無意中提到了以前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母親一提到過去,她就會變得怒不可遏。她冷嘲熱諷地將母親好一個數落,弄得母親在她麵前哭得不能自已。結果,在春晚開始之前,她拎著箱子去了酒店,第二天就坐上火車回到了海市。

類似這種事情太多太多,多到讓她數不清。她真的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可每次和母親獨處的時候,她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她沒有再繼續想下去,隻是覺得一陣刀絞般的心痛,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下了飛機,蘇晚晴直奔派出所,然後找到了給她打電話的那個警察。

那個警察將事情的詳細經過向她複述了一遍,並且告訴她,對方司機是酒後駕駛,負有全責。

蘇晚晴起初是麵無表情的,可當她回過身朝門口走去的事後,她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心裏好痛啊,母親去世之前,她對她幾乎是不聞不問,即使她打來電話,她也總是會隨便地敷衍幾句就把電話掛斷。她怎麽能那麽狠心呢?她再怎麽不對也是她的媽媽啊!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警察站起來安慰她,可蘇晚晴哭得太過歇斯底裏,根本無法讓自己從沉重的悲痛中脫離。

……

蘇晚晴在家門口站了好久,始終不敢進去,因為裏麵有太多她不敢觸碰的回憶。

這間屋子裏已經沒有了父親,沒有了母親,它已經不再是一個家了,它是一個空殼,裝滿了她無數回憶的空殼。

她抬起胳膊,將鑰匙插進鎖眼裏,然後將門打開。

門開了,一股陳舊的悲傷氣息撲麵而來。

她走進去,將門關上。

屋子裏門窗緊閉,屋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她看到了微小的塵埃粒子在光線中浮遊。

她一步一步地往裏走去,整間屋子裏回**著她的腳步聲。

她來到客廳,轉頭看向沙發,那裏空空如也。她盯著那裏看了好久,仿佛看到父親和母親正坐在那裏,他們幸福地笑著,母親的懷裏正抱著不到一歲的她,多麽溫馨,多麽美好啊。

可是他們卻突然全都消失了,她的爸爸她的媽媽就這麽不見了。

“你們回來啊!你們去哪了?能不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丟下我……”

蘇晚晴捂著臉失聲痛哭。

她將自己沉浸在這該死的悲傷中,然後,她聽到了敲門聲。

她像瘋了一樣跑過去開門,自己騙自己地以為是媽媽回來了,媽媽沒有死,她隻是用這種方式騙她回來。

可是當她打開門的時候卻並沒有看到她的母親,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陌生的高高瘦瘦的女人。

那女人問她:“你是……蘇晚晴?”

蘇晚晴點頭。

“節哀,孩子,”女人拍了拍蘇晚晴的肩膀,臉上流露出和她相同的悲傷,“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蘇晚晴扶著門框,感覺自己就快要站不住了。

“你媽媽這一生真的太累了,每天都活在懺悔和愧疚中,現在,她也解脫了,”女人從地上抱起一個小箱子遞給蘇晚晴,“這是你媽生前留在我那裏的東西,她一直忘了取,所以我特意給你送過來。”

蘇晚晴默然地從女人的手裏接過箱子。

女人本想再說些什麽,但看到蘇晚晴那一臉悲傷的樣子,最後還是將話給咽了回去。臨走之前。女人抱了抱蘇晚晴,她說:“孩子,節哀順變,好好地活下去,這也是你媽媽希望看到的。”

蘇晚晴目送著女人離開,然後進了屋,將門關上。

她將箱子放在地上,然後找到一把剪刀將箱子劃開。

裏麵裝著一封信以及一件她母親親手為她織的毛衣。

她拆開信封,將信紙從信封裏抽了出來。

晚晴,

我不想再為過去的罪行狡辯,但離開你們的這段時間,我真的過得心力交瘁,我每天都在道德的壓力和生活的壓力下艱難地度日。

我曾幻想著能求得你們的原諒,可是當我看到你決絕的表情時我便明白,我此生此世都將會在悔恨中度過。

是啊,我有什麽資格求得你們的原諒,尤其是你的父親,我一聲不吭地將你拋給了他,我能想象得到他所承受的壓力,能想象到他每天所要麵對的窘境。

所以我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雖然你爸爸在去世前原諒了我,可我寧願用他對我的原諒來換回他將要失去的時間,甚至希望用我的壽命來換回他的壽命,像我這種人有什麽臉麵和資格在這個世上活著。

但他去世了,而我卻活著。

晚晴,請允許我叫你晚晴,我知道在你的心裏依然沒有完全原諒我,我很理解,而且我也永遠不會怪你。

我怎麽會怪你呢?

我走的時候你還那麽小,我能想象得到你成長過程中所麵對的一切,而我——你的母親卻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我知道你還在恨我,你怎麽可能不恨我呢?我帶給你的傷痛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所以無論你怎麽對我,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愛你,晚晴,我是真的愛你。

晚晴,這封信本來是想在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寄給你,因為媽媽真的有太多的話想要對你說,可是我知道,這封信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交到你的手裏,何況,無論我說再多做再多,都無法讓你真的接受我。

晚晴,對不起,求你原諒我。

二零一五年一月十一日

蘇晚晴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了信紙上,信紙上的一些字被她的淚水洇開,變成了模糊的扭曲的看不懂的字符。

她將信紙小心翼翼地裝進信封,將信封重新放到箱子裏。

她將那件毛衣捧在手上,她盯著它,試圖想象著媽媽在暗淡的燈光下,戴著眼鏡織毛衣的情景。

這是媽媽給她織的惟一的一件毛衣。

小時候,每當看到同學們都穿著他們的媽媽給他們織的毛衣上學時,她都會很自卑,因為她沒有媽媽。每當同學們問她為什麽從來沒有見到過她媽媽時,她隻能說她媽媽已經死了。

是啊,那個時候的你和死了有什麽兩樣。我恨你,恨你幾乎成了一種信仰,我曾想象著,當我真的見到你的時候我會說出怎樣的狠話,但等到真的見到你的時候,我卻一句狠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你是我的媽媽啊!

你不是要贖罪嗎?可是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贖罪,你有沒有想過我,我過去再怎麽恨你,但至少我知道我不是個孤兒,這世上正是因為你的存在才讓我有了歸屬感。

可是你居然死了,以這種方式徹底離開了我。

是啊,你可以去找爸爸了,你們可以團圓了,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將我孤零零地扔在這個世上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蘇晚晴將毛衣捂在臉上,聞著它們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那是屬於媽媽的氣味。

她從冰箱裏拿出幾瓶酒,仰起頭,咕嘟咕嘟地將冰涼的**灌下,喝著喝著,眼淚就又流了下來。

蘇晚晴不知道自己在屋子裏呆了多久,隻是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陣暈眩,胃裏也一陣惡心。

她扶著牆,艱難地走出家門。

她要去醫院,去太平間看她的母親,她要當著母親的麵對她說一聲“對不起”,她要告訴母親,她原諒她了,她真的已經不怪她了。

蘇晚晴從樓裏出來,沒走幾步,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仰麵向後倒去。

她以為自己會摔倒在地上,但她卻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了一個人的懷裏,而且,那個人還在叫著她的名字:“晚晴。”

接著,蘇晚晴便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蘇晚晴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裏。

她一度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躺在這裏,之前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僅僅幾秒鍾的時間,過去的記憶便回到了她的腦海裏。

她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

她看到有一個人背對著她站著,正在擺弄懸在高處的吊瓶。

蘇晚晴眯著眼睛看著他的背影,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個人回過身,她看到了他的臉,居然是餘生。

“餘生?”蘇晚晴瞠目結舌地看著餘生,他怎麽會在這裏,她們怎麽會在這裏碰到。

“你醒了,”餘生的臉上露出了疲憊的微笑,他在凳子上坐下,“還好嗎?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蘇晚晴搖頭,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餘生說,“整整一天都沒吃東西,居然還喝了那麽多酒。晚晴,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除了花市以外,你還能去哪裏。”

“你怎麽會知道我家的住址,我記得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也從來都沒有帶你來過。”

“你跟我說過的,但是你忘記了。”

“我說了嗎?”蘇晚晴有些奇怪,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餘生,我媽媽出車禍去世了。”蘇晚晴撲到了餘生的懷裏放聲大哭。

餘生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二零二九年的時候,當餘生和蘇晚晴在花市重逢後,他從蘇晚晴那裏得知了她母親在二零一九年因車禍去世的事情。

所以餘生並沒有太過吃驚,他隻是在她耳邊不停地安慰著她:“沒事了,有我在,有我在。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會陪著你。”

……

葬禮那天隻有餘生陪著蘇晚晴。

幸好有餘生,否則蘇晚晴真的會支撐不下去。

遺體告別的時候,蘇晚晴終於看到了她母親那破碎的遺體。

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她抓著棺材的邊緣失聲痛哭,嘴裏不停地對母親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餘生在蘇晚晴旁邊安慰她:“晚晴,就讓阿姨安心地走吧。”

蘇晚晴哭得精疲力竭,最後癱坐在地上,她眼睜睜地看著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推著她母親的棺材離開,她母親就這麽走了,就這麽永遠地離開了她。

她的父親和母親一個又一個地離開了她,他們把她孤零零地扔在了這個世上,獨自麵對這殘酷的生活。

某些東西仿佛在她的心裏已經碎掉了,那些不該失去的東西一件件地從她的心裏剝離,為什麽她每靠近幸福一分就要付出多一分的代價,為什麽她所失去的總是多於她所擁有的。

蘇晚晴將母親葬在了離父親不遠的一處墓地。

或許她父母此生真的沒有緣分,即使離世也無法葬在一起。

蘇晚晴跪在母親的墓碑前,伸手撫摸著刻在墓碑上的字——愛母劉芳之墓。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她哭著說:“媽媽,見到爸爸以後,跟他說我過得很好,叫他不要擔心。”

餘生用紙巾擦掉了蘇晚晴臉上的淚水,他將蘇晚晴扶了起來,他說:“晚晴,別哭了,阿姨會聽到的。”

她再一次跪在了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對不起”。

斯人已去,她知道自己說什麽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她心裏難受,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樣,隻是想找一個窗口發泄出來。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父親去世時都沒有過這種感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心裏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餘生將蘇晚晴從地上扶起來,幫她擦掉眼淚。

蘇晚晴在墓地待了很久,她坐在地上跟母親訴說著她想說但沒有說出口的事情。

她跟她講了自己的童年、成長、生活、夢想、愛情、坎坷、痛苦、絕望、創傷。

夜幕即將降臨,蘇晚晴和餘生離開了陵園。

方才大好的晴天卻瞬時烏雲密布,在蘇晚晴和餘生走到停車場之前,大雨已經傾瀉而下。

餘生脫下外套,然後將外套擋在了蘇晚晴的頭頂,他拉著蘇晚晴就往停車場狂奔。

上了車之後,餘生已經渾身濕透。

回家的路上,蘇晚晴和餘生都沉默不語。

蘇晚晴的懷裏抱著餘生的那件濕淋淋的外套,外套裏的水已經浸濕了她的衣服。

她歪著頭看著窗外傾盆的暴雨,莫名地,她伸出手撫摸著雨珠在車窗玻璃上延伸下來的紋路,它就像是一張哭泣的臉,讓人心痛。

雨越下越大,再加上這座城市的排水係統很差,所以開到蘇晚晴家小區門口的時候,雨水已經積得很深了。

餘生剛打開車門,一陣狂風襲來,他不得不鑽回了車裏。

“雨下得太大了,”餘生從後麵翻出來了一把雨傘,“幸虧我朋友的車裏經常備傘,否則今天真的要倒黴了。”

餘生撐著傘下了車,然後給蘇晚晴打開了車門。

蘇晚晴在餘生雨傘的庇護下往前狂奔,狂風夾雜著雨水撲到她的身上,看起來,打不打傘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跑到一半的時候,蘇晚晴不小心踩進了一個水坑裏,一下子崴了腳,所以她立刻停住不動,彎下腰,痛苦地摸著自己的腳踝。

“晚晴,怎麽了?”

“沒關係。”

蘇晚晴抹掉臉上的雨水,試圖繼續往前走,但左腳每移動一次就一陣刺痛。

餘生發現了異樣。

“晚晴,你是不是腳崴了。”

“沒事,很快就到了,堅持一下就好。”

“不行,”餘生將雨傘遞給蘇晚晴,然後在她身前蹲下,“上來。”

“不用了。”

“快點上來!你要是不想讓我在雨裏一直這麽淋著就趕緊上來!”

雨水如注般地澆到餘生的身上,他剛才為了給她打傘身上早就已經濕透,她怕他再這麽淋下去真的會感冒,所以她最後還是爬上了餘生的背。

濕淋淋的兩個人回到了家,蘇晚晴這才發現,餘生的臉上居然有一道傷口,她伸出手,撫摸著傷口問:“這是怎麽弄的。”

“沒什麽,不小心劃的。”

蘇晚晴沒有再問,她進了臥室,出來的時候,手裏捧著一件襯衣和一條長褲。

“這是我在我父親生前給他買的,但是他一直都沒有舍得穿。你衣服都濕透了,趕快換上吧,要不然就著涼了。”

“不用了。”餘生皺了皺眉,剛才背著蘇晚晴在雨裏狂奔的時候,傷口不小心裂開了,血正從傷口裏往外湧。

餘生捂住了胸口,但是胸前那血紅的一片還是被蘇晚晴給看到了。

蘇晚晴走過去,不由分說地將他的衣服掀開,那道裂開的傷口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不僅僅是這道傷口,還有他身上一處又一處的淤青,這淤青讓她想到了韓娜。

蘇晚晴捂著嘴看向餘生,餘生笑著安慰她:“沒關係,小傷,不要多想。”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開車的時候,出了點小事故。”

“你還在騙我,你身上和臉上的傷口明顯是利刃所致,和交通事故根本就沒有關係。”

“晚晴,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講。”

餘生將蘇晚晴拉到沙發上坐下,將她不在的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晚晴。

蘇晚晴聽得目瞪口呆,心驚肉跳,她急忙打斷餘生:“那曉彤呢?曉彤怎麽樣了?”

“你放心,”餘生撫摸著蘇晚晴的臉,“曉彤很好,什麽事都沒有。”

“那韓娜呢?她現在在哪裏。”

“在公安局配合調查。”

“那她會被判刑嗎?”

“恐怕……”餘生搖了搖頭,“那個毒梟太陰險了,韓娜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他利用。”

“可她是無辜的。”

“但她的確是幫助那個毒梟運過毒品,而且不止一次,後麵的幾次,其實她是知情的。”

“怎麽會這樣……她當時隻是跟我說,她身上的傷是被她丈夫打的,我真的不知道她的丈夫居然是……”

“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以為她在騙我,”餘生歎氣,感覺造化弄人,“現在看來,她並沒有那麽絕情。如果不是為了救曉彤,她是不會回到海市的,那些人也不可能那麽輕易地找到她。”

“對不起,餘生,真的對不起,”蘇晚晴流下了眼淚,“我應該早點把韓娜的事情告訴你,我以為我的離開能讓你們一家人短暫地相聚,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傻姑娘,你為什麽那麽傻,”餘生將蘇晚晴攬在懷裏,“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躲著我嗎?”

“可我當時真的沒辦法,韓娜跪在地上求我,還有她身上的傷,我怎麽能忍心拒絕她,畢竟她是曉彤的母親啊,她僅僅隻是想聽曉彤叫一聲媽媽而已,如此卑微的要求我怎麽能不答應。可是我心裏真的很糾結,我知道我這樣想很自私,可如果她們母女真的相認,我怕我今後和曉彤相處起來會有隔閡,我真的太喜歡曉彤了,真的不希望曉彤因為大人之間的事情而為難,我想給她一個快樂的完整的童年。”

“抱歉,餘生,真的抱歉。”

“我沒有怪你,”餘生吻了一下晚晴的額頭,“你母親去世之後,你過得一定很難,對吧。”

蘇晚晴哭著點頭。

“好了,不要再哭了,”餘生再次將蘇晚晴抱在懷裏,“往後你還有我,我會照顧你,永遠陪著你。晚晴,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

韓娜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餘生和蘇晚晴去看她的時候,韓娜很平靜,臉上也掛著笑容,她說:“真的沒想到你們會來看我。”

蘇晚晴問:“韓娜,你還好嗎?”

“還好,還好,”韓娜微笑,“感覺解脫了。”

蘇晚晴哽咽著說:“可你真的是無辜的。”

“但我也的確是做錯了事情,每每想到那些被我販運出去的毒品所坑害的人時,我就會有一種罪惡感。”

蘇晚晴看向一邊,抹掉了眼角的淚。

餘生說:“十年很短的。”

韓娜說:“嗯,很短。算起來,等我出獄之後,曉彤應該已經十七歲了吧。”

“嗯。”

“餘生,對不起,”韓娜流下了眼淚,“我知道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有些太晚了,但我還是想跟你道歉,是我傷害了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的確是恨過你,但是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你能為了救曉彤而甘願冒險來到這裏,我真的很感動。”

“如果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救,那我還算是人嗎?”韓娜苦笑,“如果我能早點從魔窟逃走,或許一切也不會變成這樣。”

蘇晚晴哭著說:“韓娜,我和餘生還有曉彤都會等你。”

“曉彤還好嗎?”

“她恢複得特別好,而且時常還會想起你。”

“是嘛,真好,”韓娜的嘴角泛起幸福的笑,“餘生,能不能請你回避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對晚晴妹妹說。”

餘生點頭,出門之前又看了韓娜一眼。

餘生離開後,韓娜說:“晚晴,你是個好姑娘,從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這樣的人是配不上餘生的,也不配擁有像曉彤這麽好的女兒。”

蘇晚晴一邊流著淚,一邊安靜地聽著。

韓娜說:“往後,餘生和曉彤就托付給你了,替我好好地照顧他們。尤其是餘生,他真的是個好人,是我負了他。以前經常聽到一句話——直到失去了,才會珍惜擁有。我現在就是這樣,在我被困在那個魔窟裏的時候,我才知道,餘生是多麽好的一個人,但我卻被欲望蒙住了雙眼,這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別這麽說自己,你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壞。”

“晚晴,我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你說,不用說是一件,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應你。”

“你這是何苦。”

“我根本就不配做她的母親,雖然我救了她,但是我依然不能原諒我自己,即使你和餘生都原諒了我,我也不可能放過自己。現在想想,我當年是多麽的狠心啊,走的時候,曉彤還不到一歲,我居然就這麽把曉彤扔給了餘生。”

“餘生真的原諒你了,你不要再自責了。我知道你心裏很愛曉彤,否則也不可能冒那麽大的風險回來救她,曉彤如果沒有你,她可能已經……”

“可如果曉彤長大以後知道了真相,那她還會原諒我嗎?如果她知道自己有一個在監獄裏服刑的母親,那她還會認我嗎?”

蘇晚晴語塞,因為曉彤早晚會長大,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沒有辦法瞞住她。

韓娜說:“你一定也覺得曉彤肯定不會原諒我也肯定不會認我的,對吧。”

“不是的,不是的,韓娜,你聽我說……”

“就當我求你了,晚晴,真的求你了。”

“這種事情我怎麽能答應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聽曉彤開口叫你一聲媽媽嗎?你那麽愛她,為什麽非要這樣!”

“就算我求你了,晚晴,好嗎?”韓娜哭著哀求道,“就當我不存在,就當曉彤的媽媽還沒回來,從今往後,她隻有你一個母親。”

“韓娜!”

“晚晴,算我求你,真的求你……”

蘇晚晴當然不願意答應這種事情,可韓娜如此苦苦地哀求,她又怎麽能不點頭應允。

離開監獄的時候,蘇晚晴把韓娜的請求告訴了餘生。

餘生歎氣,沒有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