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情惡化
第三次化療結束後，曉彤開始脫發。
那天早晨醒來，當曉彤看到了枕頭上的一堆長發時，她嚇得哭了起來。
餘生從睡夢中驚醒，看到曉彤在哭，心裏一驚，趕忙問她：“曉彤，曉彤，怎麽了？告訴爸爸，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曉彤指著枕頭上的一大攤長發說：“爸爸，我頭發沒了……我頭發沒了……”
餘生看了一眼枕頭上的頭發，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看到曉彤真的開始脫發的時候，心裏仍是會很難受。
“曉彤，聽爸爸說，這很正常的，沒關係的，頭發掉了還可以再長出來的。”餘生摸了一下曉彤的後腦勺，可就是這輕輕的觸碰，竟又弄下來了一撮頭發，他嚇得趕忙住手。
“爸爸，爸爸，我的頭發會不會全都掉光了啊，掉光了會很醜的，我不想變醜！我不想變醜！”
曉彤嚎啕大哭，餘生怎麽安慰也沒用。
餘生將曉彤抱在懷裏，拍著她的背安慰。他的眼裏也含著淚。其實他也害怕，害怕曉彤的頭發是不是真的會掉光，這麽愛美的小女孩要是看到自己的頭發掉光，心裏怎麽能接受得了。
可除此之外，還能有其他的辦法嗎？他總不能跟女兒說，如果不這樣的話，你很快就會死掉。
曉彤的哭聲將忙碌的蘇晚晴引了過來。
蘇晚晴站在門口，做手勢讓餘生出來。
餘生一出來，她就連忙問：“曉彤怎麽了？”
“掉頭發了，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蘇晚晴難受地看了一眼仍在病**抹眼淚的曉彤，她說：“你先哄哄她，等我忙完了這一陣，我來跟她說。”
“上了一天的夜班，你先回去休息，暫時別讓她看到你，要不然她又會黏上你，你一上午就不用休息了。”
“可……”
“聽話，曉彤我來哄，”餘生摸了摸蘇挽晴的臉，“我不想你太辛苦。”
蘇晚晴答應了，她抱著餘生說：“隨著化療次數的增多，曉彤的頭發早晚都會掉光，我們需要提前讓她有心理準備。”
可是怎麽才能讓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對這種事情有心理準備啊。
那天，不管餘生怎麽哄，曉彤的臉上始終都沒有笑容，甚至連午飯都沒有吃一口，從住院到現在，她的心情從來都沒有這麽低落過，可見她對這件事情是多麽的在意。
下午的時候，蘇晚晴來了，一隻手提著兩個紙袋，另一隻手握著一束鮮花。
餘生像是看到救星一樣看著蘇晚晴。
蘇晚晴衝餘生笑了笑，來到床邊，看到餘曉彤在閉著眼睛裝睡，她笑著問：“曉彤睡著了嗎？”
餘曉彤點頭。
蘇晚晴笑著說：“哦，原來曉彤睡著了呀，那真可惜，我和秋月姐姐剛剛去山上采的花，本來想送給曉彤的，既然曉彤已經睡著了，那我還是送給別人吧。”
餘曉彤用力地嗅了嗅，突然睜開了眼。
“不要！”曉彤一把將花束奪了過來。
蘇晚晴笑道：“你不是睡著了嗎？”
“是花香把我弄醒的。”
“哦，這樣啊，”蘇晚晴看到了枕頭上的頭發，估計用不了幾天，曉彤的頭發可能就會掉光了，“曉彤，告訴姐姐，今天為什麽這麽不開心啊？”
曉彤把頭埋進了花束裏，嘟著嘴不肯說話，但是蘇晚晴卻看到她的後腦勺已經有些禿了。
蘇晚晴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湧了上來，一旁的餘生不忍心看，背著身子望向了窗外。
蘇晚晴趁曉彤不注意，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淚。
“曉彤，你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麽？”蘇晚晴將兩個紙袋子裏的鞋子和小裙子都拿了出來。
曉彤心裏很高興，但是不願意表現出來，她把鞋子拿過來，捧在手裏，一直盯著看。
蘇晚晴問：“想不想換上試試？”
餘曉彤點頭。
“裙子呢？想換上試試嗎？”
餘曉彤“嗯”了一聲。
蘇晚晴給餘曉彤換上裙子和鞋子。
“哇！真好看啊！”蘇晚晴由衷地誇讚道。
曉彤終於笑了，這笑容像是雲開霧散後彩虹，讓人不禁動容。
蘇晚晴說：“曉彤爸爸，你快來看呀，咱們家小仙女多漂亮呀！”
餘生回過頭，看到了穿上新裙子和新鞋子的曉彤，他知道自己女兒很漂亮，穿什麽都漂亮，可是一看到那有些光禿禿的後腦勺，心裏仍是一陣糾痛。
“曉彤爸爸，你快說話呀，咱們家曉彤到底漂不漂亮呀。”蘇晚晴給餘生使了個眼色。
“當然漂亮，我們家曉彤穿什麽都漂亮。”餘生俯下身親了一下曉彤的額頭。
“曉彤，過幾天，姐姐再去給你買一件小外套，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個小朋友穿的那件，你還記得嗎？”
曉彤點頭。
蘇晚晴問：“明天我就給你買，好嗎？”
餘生笑著說：“你太溺愛孩子了。”
曉彤好奇地問：“爸爸，什麽是溺愛啊。”
蘇晚晴搶先回答：“溺愛就是淹死你的愛。”
曉彤有些害怕地說：“我不要你溺愛我，我才不要被淹死呢。”
“哈哈哈！蘇晚晴大笑，“那曉彤爸爸，你來溺愛我吧，我不怕被淹死！”
餘生笑著說：“你們兩個我都要溺愛，一個也不會放過。”
曉彤開心地捂著嘴笑。
蘇晚晴趁機問：“曉彤，告訴姐姐，你到底為什麽不高興啊。”
餘曉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撅著嘴說：“姐姐，我可不可以不治病啊。”
蘇晚晴問：“為什麽啊，難道你想天天生病嗎？”
曉彤搖頭。
蘇晚晴問：“那你為什麽不想治病啊。”
“我的頭發掉了好多，我害怕。”曉彤的聲音裏又有了哭腔。
餘生低著頭，暗暗地歎了口氣。
蘇晚晴問：“曉彤，你相信姐姐嗎？”
曉彤點頭。
“你聽姐姐說，其實這是正常現象，治病的時候都會掉頭發的，姐姐以前治病的時候也掉過頭發，你看，現在不都長出來了嗎？”
“真的嗎？”
“真的，姐姐那麽喜歡你，怎麽可能騙你呀。”
“可是，萬一有一天，我的頭發掉光了怎麽辦。”
“掉光了就掉光了唄，反正它很快就會長出來的，就像剪指甲，你剪掉之後，不都長出來了嗎？”
“可是，沒有頭發真的好醜。”
“怎麽會，沒有人會說你醜的，所有人都認為你很漂亮，怎麽會說你醜呢？對吧，曉彤爸爸。”
“對對對，”餘生趕忙附和，“在爸爸眼裏，曉彤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蘇晚晴說：“大不了，姐姐給你買頂小帽子，你出去的時候戴上帽子不就好啦？頭發很快就會長出來的，相信姐姐，好嗎？”
曉彤點了點頭。
“曉彤，答應姐姐，要是有一天，你的頭發真的掉光了，一定不要害怕和難過，好嗎？姐姐以前也因為治病掉光過頭發，現在不也都長出來了嗎？所以這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曉彤“嗯”了一聲。
“你看，你今天不高興了一天，爸爸也跟著難過了一天，以後不要再讓爸爸擔心了，好嗎？”
“嗯，”曉彤仰著頭看向餘生，“爸爸，對不起。”
“乖，乖。”餘生背過身去，偷偷地抹掉了眼角的淚。
蘇晚晴喂曉彤吃飯，吃完飯後，曉彤有些困了，蘇晚晴又哄曉彤睡覺。
餘生看著，感覺蘇晚晴真的是喜歡曉彤，真的是把曉彤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他真的好感動，如果上一次他沒有放手的話，或許曉彤走得也不會那麽痛苦，他畢竟是一個男人，很多事情不可能像女人一樣細心。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讓過去的悲劇重演，他不僅要讓曉彤好起來，而且也絕對不會錯過蘇晚晴。
曉彤睡著後，餘生帶著蘇晚晴離開了醫院，去了自己的車裏。
餘生說：“多虧了你，如果沒有你，我想我真的會瘋掉。”
“那你準備怎麽感謝我呀？”
餘生將蘇晚晴抱在了懷裏，吻住了她的嘴唇，他說：“晚晴，我愛你。”
……
教師資格考試那天，蘇晚晴心裏很沒底，進考場的時候，心裏忐忑得要命，可是考試的時候，她卻大吃一驚，因為試卷裏的題在餘生給她的那個筆記本裏全都出現過。
走出考場的時候，蘇晚晴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餘生的那個朋友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提前知道考試的題目，而且，他的那個朋友是去年參加的考試，怎麽可能會猜到今年的考試題目呢？
坐上公交車的時候，蘇晚晴越想越覺得蹊蹺，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立馬給餘生打了一個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過了幾分鍾，她又撥了過去，依然沒有人接。
蘇晚晴覺得奇怪，昨天餘生為了陪曉彤化療，特意請了兩天的假，按理說，今天應該休息呀，怎麽沒有人接呢？
她當然不知道，此刻的餘生正疲於安慰因頭發掉光而嚎啕大哭的曉彤，根本沒聽見手機在響。
曉彤昨天做了第四次化療，今天醒來的時候，曉彤發現枕頭上全都是頭發，她摸了摸自己的頭，嚇得赤著腳跑去了衛生間，在看到鏡子裏光禿禿的頭時，她不禁失聲痛哭。
餘生那時還在睡覺，聽到哭聲時，下意識地摸了摸曉彤的床，發現床是空的，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奔出了病房。
他在女衛生間裏找到了曉彤，在看到她光禿禿的頭時，淚水瞬間便湧上了眼眶。
他將曉彤抱起來安慰道：“曉彤，不哭了，晚晴姐姐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沒關係的，沒什麽大不了，頭發很快就會長出來的，真的，相信爸爸。之前你不是答應過晚晴姐姐嗎？你說你會勇敢的，會堅強的，怎麽都忘了呢？”
曉彤抽泣著說：“可、可是，我覺得我現在好醜。”
“怎麽會呢？”餘生哽咽，“誰會說你醜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曉彤不停地點著頭，可是眼淚卻一直在掉。
醫生之前囑咐過，不能讓曉彤情緒太激動，可是餘生怎麽哄都哄不好。他心裏窩著一股火，他不是在生曉彤的氣，也不是在生自己的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又是在生誰的氣，他就是想找人吵一架，打一架，罵一架。
餘生握著曉彤的小手，心疼地看著曉彤抽泣，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還能做些什麽，刹那間，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這種無力感比上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去時還要強烈。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合適的骨髓，李醫生說早已聯係了中華骨髓庫，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卻依然沒有任何的消息。曉彤還這麽小，她的身體能承受幾次化療的折磨。
餘生很想給晚晴打電話向她求助，可是又想起晚晴今天考試，所以隻能作罷。
下午的時候，李秋月忽然走進了病房，手裏仍然捧著一大束鮮花。
“曉彤，你怎麽又哭啦，”李秋月笑著向餘生問好，“餘叔叔好，我來看看曉彤。”
“秋月你好，”餘生摸了摸曉彤的臉，“曉彤，你快看看，是誰來看你了？”
曉彤一邊抽泣著一邊向李秋月問好：“秋、秋月姐姐好。”
李秋月說：“別哭啦！你看，我剛剛去山上釆的，好看嗎？”
曉彤點了點頭，將花捧了過來，心不在焉地看著。
李秋月看著曉彤光禿禿的頭，想起了當時的自己，她當然能理解曉彤的心情，女孩子天生就是愛美的，看到自己的長發全都掉落，心情肯定會很難過，她對一旁的餘生說：“餘叔叔，你去休息一下吧，我來陪著曉彤。”
餘生知道李秋月的意思，他會意地點頭，感激地朝李秋月笑了笑，他說：“曉彤，姐姐在這裏陪你，爸爸出去買點東西，好嗎？”
曉彤“嗯”了一聲。
“你有什麽想買的嗎？有的話，爸爸給你買。”
曉彤搖了搖頭。
餘生無奈，便沒有再多說什麽，很快就離開了病房。
餘生走後，李秋月從曉彤的懷裏接過花束，並將花束插在了床頭櫃上的花瓶裏。
李秋月笑著問：“曉彤，告訴姐姐，你為什麽要哭啊？”
餘曉彤搖了搖頭。
“是因為頭發掉光了嗎？”
李秋月摸了摸曉彤的頭，曉彤不想讓別人碰她的頭，所以往後躲了一下。
李秋月說：“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嘛，掉頭發是很正常的事情，治病的時候都會掉頭發的，沒什麽大不了的，很快就會長出來的。”
“你們騙人，曉雅她們都沒有掉過頭發，就隻有我掉。”
“這很正常啊，因為每個人得的病是不一樣的，所以有些人掉頭發，有些人就不掉頭發。”
“你們騙人，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曉彤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又掉下來了。
“姐姐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啊，”李秋月摸了摸曉彤的臉，然後將假發摘了下來，“你看，姐姐現在和你一樣，也沒有頭發了。”
曉彤驚訝地看著和她一樣光禿禿的頭，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怎麽樣，姐姐沒有騙你吧。”
“姐姐，為什麽你的頭發也沒了呀。”
“因為姐姐得的是和你一樣的病呀。”
“姐姐，我們得的到底是什麽病呀。”
“是……”李秋月微笑，“是一種很罕見的病，叫仙女病。”
“仙女病？”
“嗯，仙女病。因為我們長得比其他的女孩美太多，天上的神仙覺得有些不公平，所以才會讓我們得這種病。”
曉彤咯咯咯地笑著說：“姐姐你騙人！哪有這種病呀！”
“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呀？我們得的真的是仙女病，這種病隻有像我們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才會得。”
李秋月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曉彤信以為真，她問：“那這種病很難治嗎？”
“不難的。”
“可為什麽我到現在都沒好。”
“快了，快了，隻要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地聽醫生的話，那你很快就會好的。”
“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那麽你今天中午吃飯了嗎？”
曉彤搖了搖頭。
“所以啊，你沒有好好吃飯，你的病當然不會那麽快就好。”
曉彤點了點頭，她問：“那麽姐姐你呢？你什麽時候能好啊？”
“姐姐……姐姐會比你慢很多。”
“為什麽啊。”
“因為姐姐和你不一樣，姐姐是個壞孩子，姐姐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睡覺，也不好好地聽醫生的話，所以當然會比你好得慢。”
“那姐姐，你以後要像我一樣，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地聽醫生的話，咱們兩個一起康複，好嗎？”
“好啊。”
“那我們拉鉤。”
“拉鉤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
“傻丫頭，”李秋月將曉彤抱在懷裏，“答應姐姐，健健康康地長大，將來好好地讀書，上一所好大學，順利地畢業，再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姐姐，怎麽才能上大學呀。”
“你首先要小學畢業，接著是初中畢業，然後是高中畢業，最重要的是，你要參加高考。”
“高考？姐姐，你參加過高考嗎？”
“姐姐……”李秋月欲言又止。
“怎麽了？”
“姐姐還沒有機會參加呢。”
“為什麽啊。”
“因為……因為姐姐病了啊。”
“你病好了之後再參加不就行了嘛。”
“對啊，病好了之後就可以參加了。”李秋月流下了眼淚。
“姐姐，你怎麽哭了啊。”曉彤用自己的小手抹掉了李秋月臉上的淚。
“因為你太懂事了。答應姐姐，病好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學習，在將來的高考中考一個好成績，上一所好大學，好嗎？”
“知道啦！”曉彤笑嘻嘻地摸了摸李秋月的臉，“姐姐，你今天化妝了嗎？臉怎麽那麽白呀。”
“對呀，”李秋月摸了摸自己蒼白憔悴的臉，“姐姐今天為了見你特意去化了妝，怎麽樣，好看嗎？”
……
蘇晚晴在醫院門口看到了餘生。
“餘生！”
餘生抬起頭，看到蘇晚晴正朝他走來。
“餘生，你怎麽在這啊。”
餘生說：“秋月在病房陪曉彤呢，我不想打擾她們，所以就出來了。對了，考得還好嗎？”
“好是好，但是……”
“怎麽了？”
蘇晚晴向四周望了望，她說：“但是卷子上的題目在你給我的筆記裏全都出現過。”
“是嗎？”餘生故作驚訝。
“真的。我覺得心裏有些發慌。”
“是一模一樣嗎？”
“倒也不是，但是大體上都差不多。”
“這很正常啊，本身考試的內容就少，難度也不大，所以碰到相似的題目也是很正常的，隻要不是一模一樣不就好了嗎？再說了，我那個朋友是去年參加的考試，又不是今年。”
“可……”
“好啦，傻瓜，”餘生抱了抱蘇晚晴，“隻要能通過就行啦，其他的別想太多。”
“可我覺得我有些勝之不武。”
“這有什麽啊，再說了，如果你沒有認真學習的話，你也不可能把筆記上的題目都記住啊。”
蘇晚晴聽餘生這麽說，心裏便釋然，她笑著說：“隻能說我是走狗屎運了。”
餘生苦笑著摸了摸蘇晚晴的頭。
蘇晚晴這才注意到了餘生臉上的愁容，她問：“怎麽了？是不是曉彤出了什麽事。”
“曉彤的頭發掉光了。”
“啊？”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蘇晚晴的心裏仍是很難過，“曉彤一定很傷心吧。”
“嗯，大哭了一場，現在李秋月正在勸她。”
“曉彤還這麽小，她當然沒有辦法接受。”
“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讓曉彤接受化療。”餘生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你不要這麽想，”蘇晚晴抱著餘生說，“除了化療以外，真的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如果堅持采取保守治療，那曉彤的情況或許會更糟。”
餘生歎氣，他說：“後天是曉彤的生日，我想帶曉彤回一次家。”
“李醫生同意嗎？”
“我跟李醫生溝通過了，他點頭同意了，但是不能過夜，必須當天晚上回來。晚晴，你願意陪曉彤一起過生日嗎？”
“這……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曉彤那麽喜歡你。”
“那好呀。我該給曉彤買什麽禮物呀。”
“隨便買就好，你買的東西，曉彤都會喜歡。晚晴，你先上去吧，我回家稍微布置一下。”
“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估計現在李秋月已經走了，你替我照顧她一下。”
餘生看著蘇晚晴進了醫院後才上了車。
路上，在等信號燈的時候，餘生望向了後視鏡中的自己，忽然，他有了一個主意，雖然太過大膽，但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
“從前有一個讀書人，他進京趕考的時候忽然覺得口渴，所以找了一戶人家想要討碗水喝。給他開門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讀書人立馬就喜歡上了她。”曉彤躺在蘇晚晴的懷裏問：“就像我和大熊一樣嗎？”
“啊？”
“因為大熊跟我說他很喜歡我。”
蘇晚晴笑著說：“對啊，就像你和大熊那樣。”
“然後呢？”
“可是那個讀書人因為家裏窮，所以很自卑，即使喜歡這個姑娘也不敢告訴她。他在心裏發誓，等到自己考上狀元的時候，一定要娶她為妻。可是他一連考了兩年都沒有考上，終於，在第三年的時候，他考上了狀元。隻是，當他再次叩開那扇門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個姑娘在兩年前就已經嫁人了。”
“那個女孩不喜歡那個讀書人了嗎？”
“不是的，沒有人知道女孩喜不喜歡讀書人，因為讀書人從來也沒有問過女孩喜不喜歡他。”
“那麽這個故事是什麽意思呢？”
“意思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珍惜當下，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哦。”曉彤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
蘇晚晴將故事書合上說：“好啦，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裏吧。”
蘇晚晴的同事推著車子進病房給病人換藥，看到蘇晚晴後不禁打趣道：“幹嘛啊，給人家當媽媽還當上癮了不成？”
“你胡說什麽啊，找打！”蘇晚晴將書擎了起來，作勢要扔過去。
曉彤問：“那個姐姐是在說誰啊，是你嗎？”
“不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她在說誰。”蘇晚晴衝同事作生氣狀，同事在給病人換完藥後，捂著嘴笑著出了病房。
蘇晚晴摸了摸曉彤光禿禿的頭，她心疼地問：“曉彤，姐姐明天給你買一頂假發吧，就是秋月姐姐戴的那種。”
“我才不要呢。”
“為什麽呀。”
“又不是真的。”
“可是別人並不知道是假的呀。”
“可是我的頭發早晚會長出來的呀。你知道我得的是什麽病嗎？”
蘇晚晴心裏一驚，她小心地問：“不知道，什麽病呀？”
“是仙女病。”
“仙女病？”
“對呀，是秋月姐姐告訴我的，秋月姐姐說，她和我一樣，得的也是仙女病，她說，因為我們比其他的女孩都要漂亮，天上的神仙覺得不公平，所以才會讓我們得這種病。”
蘇晚晴心裏一陣疼，讓她心疼的不僅僅是曉彤，還有秋月。秋月的病情繼續在惡化，五天前，她因為並發症而被送去搶救室搶救，如果再不進行骨髓移植，秋月將會有生命危險。
“秋月姐姐說得對，你和她得的都是仙女病，都是因為天上的神仙嫉妒你們的美，所以才會讓你們得這種病。”
“那些壞神仙可真是討厭啊。”
“對啊，的確很討厭，”蘇晚晴摸了摸曉彤的臉，“曉彤，知不知道後天是什麽日子啊？”
“什麽日子啊。”
“傻丫頭，”蘇晚晴捏了捏曉彤的鼻子，“你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啦。”
“呀！生日，後天是我的生日啊！”
“醫生說，後天你可以回家過生日。”
“真的嗎？哇！太好啦！我好想大熊啊！”
“要不然我們邀請大熊一起給你過生日吧，好嗎？”
“可以嗎？”
“當然啦。”
“還有秋月姐姐，我要她也一起陪我過生日。”
“秋月姐姐……”蘇晚晴知道，秋月目前的身體狀況是不可能出院的，但她實在不忍心讓曉彤失望，隻能勉強答應下來，“可以啊，明天我就幫你問問秋月姐姐，但是秋月姐姐很忙的，她還要學習呢，萬一不能去，你可不要哭鼻子哦。”
“那我現在就去問問她吧！”曉彤說著就要下床，但被蘇晚晴一把抱了回來。
“姐姐現在不在，你暫時找不到她。”
“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她讓我帶話給你，等她回來了就立刻去找你。”
曉彤有些失望地回答：“哦，那好吧。”
此時，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走進了病房。
曉彤和蘇晚晴齊齊看向了男人，隻見男人忽然摘下了鴨舌帽，露出了光禿禿的頭，她們定睛一看，發現這個光頭男人居然是餘生。
“爸爸！”曉彤一邊笑一邊尖叫。
蘇晚晴背過身，偷偷地抹起了眼淚。她當然知道餘生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個可愛的父親為了自己的女兒真的是願意付出一切，這份沉甸甸的父愛怎能不讓她動容，這樣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會對她不好嗎？
餘生在曉彤的床邊坐下說：“曉彤，有乖乖地聽話吃飯嗎？”
“有啊，”曉彤笑嘻嘻地摸了摸餘生光禿禿的頭，“爸爸，你的頭發怎麽沒了呀。”
“因為爸爸覺得這樣很酷。”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對了，還給你買了這個，”餘生從包裏拿出了一頂假發，“戴上看看合不合適。”
“我不要。”
“為什麽呀。”
“這不是我的頭發。”
“你知道後天是什麽日子嗎？”
“知道啊，後天是我的生日。”
“所以啊，生日的時候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把假發戴上，再穿上好看的衣服，這樣多好啊。對了，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大熊，大熊一直都很想你，那麽你想不想邀請大熊陪你一起過生日呀？”
“想啊。”
“那你就要把假發戴上，要不然大熊就不認識你了。”
“那好吧。”
曉彤嘟著嘴，不情不願地讓餘生給她戴上了假發。
餘生誇張地叫道：“呀，好漂亮啊，晚晴姐姐，你看看曉彤好看嗎？”
“好看死了，”蘇晚晴從包裏拿出了鏡子，“曉彤，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很好看啊？”
曉彤將信將疑地接過鏡子照了照，忽然笑了起來，她說：“可是戴假發好難受啊。”
餘生說：“回醫院的時候你就可以摘下來呀。”
“萬一它掉下來了怎麽辦。”
“你放心，隻要戴的時間不長就不會掉下來。”
那天晚上，曉彤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餘生給曉彤買了仙女棒，曉彤坐在**施展魔法，她揮動著仙女棒，讓餘生變成小狗、大象、小豬、小猴……她讓餘生變成什麽，餘生就會變成什麽。
曉彤被餘生逗得捧腹大笑，連病房裏其他的病患和家屬都被餘生給逗笑了，蘇晚晴抱著曉彤，笑中帶著淚。
把曉彤哄睡之後，餘生要送蘇晚晴回家，蘇晚晴不肯，但又拗不過餘生，所以隻能跟著餘生上了車。
上車之後，蘇晚晴一直都在盯著餘生看。
餘生一邊給自己係安全帶一邊笑著問：“看什麽呀，是不是覺得我剃了光頭之後特別醜。”
“沒有啊，我反而覺得你比以前更帥了。”
“哈哈，是嗎？”
“你不僅是個好男人，更是個了不起的父親。”
“你把我誇得都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餘生。”
“嗯？”
蘇晚晴吻住了餘生的嘴唇。她捧著他的臉，吻著她心愛的男人。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啊，為什麽認識了他之後，她的生活居然變得如此順風順水，她們前世真的修過一段姻緣嗎？還是說，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數？
餘生將蘇晚晴抱在懷裏說：“我能為曉彤做的實在有限，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願意替曉彤去得這種病，可是我不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曉彤受苦。我不想讓她因為這種事情而自卑，我隻想陪著她一起麵對困難，再難的事情我也會幫她克服。”
“餘生，曉彤一定會沒事的，這麽好的小姑娘，老天怎麽舍得將她帶走，”蘇晚晴再一次流淚，“看到你為了曉彤剃成光頭的時候，我心裏真的很難受。”
“傻丫頭，哭什麽呀。”餘生笑著抹掉了蘇晚晴臉上的淚。
“餘生，我們前世是不是真的認識啊。”
餘生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將蘇晚晴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