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陰霾起
金色閃電,劈開銀色的草原。一片片金色閃電,劃破了天幕,傾盆而下。剛剛還在狂笑的段千壁,見到這片雷霆,驚得呆立當場。刹那間,段千壁就被金色海洋所淹沒。聲聲淒厲的慘叫、怒罵、求饒、哭泣聲與閃電的轟鳴、炸裂、破碎、交鳴聲,混成一片。
“青木辰光陣”一身金色宮裝的娑婆聖樹,懸於半空,嬌喝一聲。一座盤龍形大陣,憑空升起,一道道金色閃電,看似雜亂,卻十分有序地閃動著。隻一瞬,那金色電光便把整座大陣激活,一條金色盤龍,騰空而起。
大草原上,段千壁等人所在的區域方圓十裏內沸騰了。所有的一切,皆被金色電光籠罩。但這一次,並未如“傳承穀”中一般,在電光的肆虐下,炸得四野荒蕪;這一次,道道金色電光如漁網一般,交織盤纏,一道道粗細不等的電光,繞過所有生命體,聚集到段千壁身上。他成為閃電肆虐的中心,雷霆宣泄的窗口。
因陣法之故,那金色雷霆,聚集到段千壁頭頂上方三丈處,速度就變得緩慢下來,金電如漿,自他頭頂灌注進去。剛開始,被魔化的段千壁,還不停怒罵、嚎叫。過了約半個時辰,叫罵聲漸漸小去。段千壁盤坐於地,一身黑森森魔氣,在他身邊如沸水般,翻滾個不停。
“青木辰光陣”整整運行了十二個時辰,蒼月平原這片區域,也被雷霆肆虐了整整一天。強烈的靈氣波動,震驚了大半個修者界,卻無一人敢來查看。前日的天地大變,已令許多老宿隕落。剩下的各路高手,見到那一片金光大陣,皆知是那位大能所為,更加不敢招惹。娑婆聖樹本就威名赫赫,特別是“傳承穀”之戰後,更是名揚天下。是以,蒼月平原附近的各門各派,皆對門下弟子下了死命令,絕不可踏入蒼月平原半步。
青木辰光陣外表看似狂暴,陣中卻寧靜無比。被困陣中狼群,與蕭、月二女更是安然無恙。隻是他們皆無法離開,隻能靜坐於自己所處區域。一日並不長,對於月如華來說卻是不短。剛開始還能聽到段千壁的嘶罵、求饒聲,半個時辰後,再也沒有一絲聲音發出。若不是娑婆聖樹,曾傳音一次,表示一切安好,月如華定會想辦法破陣而出。但就算有娑婆聖樹的保證,她也在方圓不足十丈的區域內,來來回回繞了不知多少圈子。
一日一夜,未食未眠,再加上傷勢未愈,月如華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青木辰光陣”終於運行完滿了十二個時辰。在最後一刹那,段千壁仰天一聲咆哮,整張臉上魔紋密布,**在黑衣外的雙手,同樣魔紋叢生。隨著這聲咆哮,一道黑色魔雲,自段千壁口中噴出,在金色電光中盤旋數圈後,化做一道擎天魔影。血紅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金色盤龍,無聲地咆哮一陣後,化做一道黑色閃電,破開金色盤龍,衝天而去。“青木辰光陣”也隨之,消散不見。大草原,恢複寧靜,青草嬌嫩嫩的綠葉,吐出新芽。明鏡般的月,再次散出它白蒙蒙的光。
魔影遠去,主持大陣的娑婆聖樹,卻一口金色鮮血,噴出丈遠。全身氣息更是為之一沉,麵色變得金黃黃一片,顯然傷得不輕。這“青木辰光陣”本就不是人界陣法,以娑婆聖樹當下修為,也隻能強行運轉十二個時辰。是玉金霄離開前,交付娑婆聖樹對付五欲天魔的秘法之一。為的,就是等這一天的到來。還好娑婆聖樹發現得早,及時趕到。若是讓那五欲天魔成就金丹,恐怕誰都擋不住了。
到那時,這一界恐怕會血流成河,生靈盡滅。其實,娑婆聖樹在蕭蒼穹狼化之時,就已到來,卻因為“青木辰光陣”布置過於繁複。是以,一直沒有現身。直待天魔王,將要突破金丹之時,才勉強布置完成。魔影遁去後,段千壁一頭翻倒在地,一身黑衣化為飛蝶,漫天飛舞。段千壁翻倒後,一道金光在蒼月平原,來來回回閃爍了數十次後,一臉鬱悶的娑婆聖樹自空中飛了下來。
降落地麵後,卻聽到月如華一聲悲呼:“二師兄”接著,踉蹌地跑到段千壁身邊,一把扶起後,急呼道:“二師兄,二師兄你醒醒啊!”此時的段千壁,一身**,氣息全無。月如華抱著身體漸涼的段千壁,痛哭不止。
“別哭了,他還沒死。”娑婆聖樹麵色蒼白地從天而降,氣哼哼地道。
月如華淚眼婆娑,聲音顫抖地道:“可,可這身子都涼了。”
娑婆聖樹長歎道:“傻丫頭,虧你這麽癡心,這禍害有什麽好。”隨後,話頭一頓道:“快給他找件衣服穿上,我再把他弄醒。”說完,一扭頭轉過身去。
“啊!”月如華此時才清醒過來,一張本無血色的臉,變得紅潤了幾分。“衣服,哪裏有衣服呢!”月如華此時才發現,自己背囊早已不知被弄到哪裏。就算有,自己也都是女裝。而二師兄來到後,也未見其有何包裹。這茫茫草原之上,哪裏去尋得衣物。
“他儲物袋裏有。”娑婆聖樹揚聲道。
月如華聞言,推開段千壁身體,那個流光溢彩、靈光四溢的袋子出現了。拿到手中後,月如華問道:“樹尊,這儲物袋如何用?”
“這都不知道?”
“小女門派弱小,並無此等靈寶。”
“用神識探查,裏麵有小型空間。用神識牽引,物件自己就出來了。”
“謝謝樹尊。”言罷,月如華也不廢話,取出衣物為段千壁套上。
“好了,樹尊。”
娑婆聖樹聞言轉身道:“小姑娘,你先讓開。”待月如華閃開身子後,娑婆聖樹左手一揮,一道兒臂粗的閃電,直取段千壁百會穴。
“樹尊。”月如華看到此景,驚呼道。未待月如華說出後話,一聲嚎叫聲起,“啊!痛死老子了。烤熟了,烤熟了。”一臉烏黑麻花,發絲根根直立的段千壁,自地麵一躍而起,蹦跳著大聲嚷道。
娑婆聖樹見段千壁已醒,一轉身失去蹤影。隨後,娑婆聖樹又用神識,在蒼月平原附近掃了數十個來回,還是未發現五欲天魔,一絲蹤跡。恨恨地一跺腳,回轉娑婆界。
就在娑婆聖樹遁走之後,段千壁卻站在原地大叫大罵起來。“你個破樹,又用電打老子,你丫的給老子等著,老子早晚劈了你當柴燒。”
“二師兄,萬萬不可這麽說。若不是樹尊大人,咱們幾個可都沒命了。”月如華聽到後,連忙阻止道。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裏,透著滿滿的嗔怪之意。
“天呢!老子被電得七分熟了。你看看,都有肉香味了。”見到小師妹如此一說,段千壁一臉委屈地伸出胳膊,哭訴道。卻見烏黑的小臂上,一排圓滾滾、水靈靈的燎泡鼓起。一股濃濃的肉香,也隨之飄散開來,引得那一群靈狼回頭,顧盼不已。
“啊!怎麽樣?傷的重不重。”月如華上前兩步查看一番後,又道:“這樹尊也真是的,下手如此之重。二師兄,你很疼吧!我這有冰花玉露膏,專治燒燙傷。”
“哈哈哈!你二師兄怎會有事兒,這點小傷不算什麽。”說話間,段千壁身上的燎泡飛速幹癟,一塊塊死皮隨之脫落,露出白嫩嫩的肌膚。
見到如此異景,月如華驚詫地道:“呀!真的好了,二師兄你真厲害。”
“那是,你二師兄是什麽人,神人也。”段千壁一梗脖子,牛哄哄地道。
“原來如此啊!那下次再遇到樹尊,讓她下手再重些好了。反正你也不怕。”
“不要啊!”段千壁哀嚎一聲道。就在二人嘻鬧間,一陣陣狼嚎聲在二人身邊響起。此時二人方記起,身邊還有他人。
“蕭姑娘,你要去哪裏?”月如華揚聲問道。
重新把自己包裹緊密的蕭月兒,長歎一聲,泣聲道:“去哪裏!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一日之間,她的人生被顛覆,往日敬愛的師父,竟是如此小人,更殺父弑母,不共戴天的仇人。蕭蒼穹雖已身死,但恨依舊在。憶起這十八年的養育,憶起那深入骨髓的仇恨。蕭月兒迷茫了。
月如華與段千壁相視一眼後,皆感無奈,不由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段千壁正色道:“蕭姑娘,不如和我們一起去清靈派吧!我們門派雖小,卻無這些世間爭鬥。一門師兄弟也性情和順,十分友善。”
月如華聽後,連聲道:“是啊!是啊!去我們那裏吧!我們門派可有趣了。”
蕭月兒解下麵罩,淚眼婆娑看著二人。隨後,對二人躬身一禮道:“謝二位好意,萬望二位,勿怪小女先前之過。”
“先前皆是那惡人之過,我二人怎會怪責蕭姑娘。”月如華柔聲道。等了半晌卻不見段千壁表態。轉頭一看,段千壁正一臉癡迷地盯著,蕭月兒死死盯瞧。月如華見狀,湊到段千壁身旁,一腳跺到段千壁腳麵上,又用力擰了幾下,惡狠狠地道:“二師兄,蕭姑娘在和你說話呢!”
“啊!說什麽了。”段千壁差異地問道。隨後,段千壁抱腳痛呼道:“哎喲!疼死我了,我的腳。”
“萬望段兄,勿怪小女先前之過。”蕭月兒再次深施一禮道。
“不怪不怪,喲喲喲!小師妹,你下次下腳,能不能輕點。”
“還有下次。”月如華嗔怒道。言罷,再次向段千壁另一隻腳跺去,段千壁嚇得連忙跳開。“不許跑。”月如華氣哼哼地道。段千壁聽後,隻得雙眼一閉,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死釘釘地站在那裏,任君踩踏。
見二人如此模樣,蕭月兒不禁啞然失笑,心中陰霾也隨之散去幾分。整頓了下心情,蕭月兒躍上巨狼背脊,抱拳揚聲道:“山高路遠,後會有期。二位日後若有差遣,蕭月兒萬死不辭。”言罷,一拉麵罩呼嘯而去。
“蕭姑娘,你這是要去何處?”月如華聽後,停下手腳,揚聲問道。
“天下之大,皆可為家。月姑娘、段少俠保重。”隨後,人與群狼,如風而去。眨眼間,不見蹤影。段、月二人靜立片刻,月如華開口道:“二師兄,我們也走吧!”
“嗯嗯!好好。走走走,去哪?”
“哼!回清靈派啊!看你那魂不守舍模樣,心都跟蕭月兒跑了是吧!”
“哪有、哪有,我的心中,隻有小師妹,其他人皆是過眼雲煙。”
月如華聽後,左手一揮,一道月白色光球,打到段千壁胸前,口中嬌喝道:“我讓你過眼雲煙。”月白白的光球,撞到段千壁胸膛後,立刻炸裂開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把段千壁整個掀飛了出去。飛了半晌,段千壁的臀部與柔軟的大草原,又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哎呀!殺人啦!”段千壁爬起身來,誇張地大嚷大叫,飛也似的逃了。月如華嫣然一笑,如影隨蹤,繼續“追殺”下去。大草原上,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一路無話,二人於20日後,終於回到清靈山。按說以二人速度,十天左右就應抵達,卻因開始幾日,段千壁擔心月如華傷勢,不敢過分趕路,是以才走了20餘天。
二人停步在,一座風景秀麗的小山脈前,相視一笑。這片小山脈,山不高,水不險。位於太清無極山山脈最邊緣區域,比鄰帝武王朝,雖不歸其管轄,王朝勢力卻也滲透、影響著這片區域。最近的帝武王朝駐軍之地,離這裏不足百裏。
此山原名清靈山,因清靈派駐紮此地得名。後因門中大劫,改名萬劫山。此山雖風景清秀,靈氣卻十分稀薄。對於世俗人來說,這裏可謂仙境一般,但對於修者來說,不過是風景好些,決非什麽修煉之地。
然,此地在數千年前,卻是修者界曾赫赫一時的“清靈派”。自太清無極山一役,清靈派慘被屠戮,一門英才幾近凋零,餘下長老、門徒或棄派投他,或浪跡天涯。留下者皆為老弱之輩。那些長老、門徒離開之時,並未空手。不但把門派中靈丹、法寶一掃而空,更有人借他派之力,生生地把此地九處靈脈抽離。隨後,此地一千年間靈氣變得愈發稀薄,藥園中靈藥、靈果皆盡枯萎。自此,清靈山算是在修者界除名,再未有往日氣派。
“小師妹,前麵就是清靈村了。啊哈!咱們可算到家了。”
“看把你美的,你就這麽戀家啊!還有沒修者之風。”
“哼!你二師兄這麽帥氣,怎會沒有修者之風。”言罷,段千壁一甩頭,擺了一個自認帥氣,實則**無比的姿勢。“怎麽樣?是不是一身道骨仙風?”
“道骨仙風沒看到,賤骨**倒是十足。”一道中平正派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二人抬眼一望,月如華笑著道:“劉先生所言極是。”來人一副中年大叔模樣,卻給人一種幹淨、清爽之感。長發一絲不苟地盤於頭上,鬢角雖已花白,雙眼卻炯炯有神。一身青色粗布長衫,雖已陳舊,卻洗得發白,熨燙得十分整潔。清秀的眉宇間,一臉正氣凜然。
“劉、劉先生,怎麽是您啊!”段千壁怯怯諾諾地道。話說清靈村中,段千壁自小可謂頑皮至極,全村中,他唯一最為懼怕的,就是這位私塾先生劉乘風。此人,本是帝武王朝之人,出身寒門,自幼聰慧。讀書可謂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雖有此等天資,他卻勤學苦讀,一朝不敢荒於學業。
劉乘風於十八歲連中三元,成為帝武王明自開國以來,第3位三元連中者。以他之能,本應仕途一路通達,卻因生情純善、性烈剛直,不屑偽詐、權謀之術。是以,為官三載後,掛冠而去。攜老母妻兒,來到此地長居。而更為奇特的是,劉乘風妻、母對於他掛冠離職一事,竟全無怨言,皆稱理解他心中抱負不展,退隱修身,樂於安貧載道之心。若說劉乘風尋得此地,還是他為官之時,隨軍駐守邊境之時,偶然所得。
自劉乘風長居於此,除去躬耕之外,就以教化兒童為樂。清靈派門中弟子,多於其門下啟蒙。修者可不是那不識文字的莽夫,斷文識字為修者必備之課。世事通達,也為修者所學之本。修者不但得通達文章,更得心悟所學。那些傳承功法,語拗深幽,若胸無點墨,修煉之說,可為笑話。
段千壁與月如華一門師兄弟,於劉先生堂下習文。其中,最為聰慧的除去大師兄外,就數月如華功課最好;最為頑劣者,數段千壁為最。平常挨得板子,也數他量足力大。背不下課文,打手板。學堂上打瞌睡,打手板。逃課上山摘桃,下水摸魚,直接扒下褲子,屁股讓戒尺更是親了個花開燦燦。是以,段千壁成年後,見到劉先生,也感屁股上冷風直冒。
“劉先生,您看,這是我從麵外帶回的靈藥。這可是我千辛萬苦、舍生忘死,專門為您采摘的,此物配伍當歸、紅花泡酒,外擦內服,專治腰病沉屙。”說話間,段千壁自懷中儲物袋內,摸出一株百年青風藤,一臉嬉笑地奉了上去。
劉乘風看到那散著靈光的青風藤,笑道:“算你小子有心。”言罷,抬手取了過雲。劉乘風對此子,可謂又愛又恨。愛其天真純善,打破常規。恨其浪**行骸、全無規矩。取過靈藥後,劉乘風突然麵色一沉道:“對了,如華、壁兒,清風派好像出事了。自三日前,不斷有修者,去往山中。至今,未見一人下山。那些人中,還有帝武王朝的人。”
段千壁聞言,大驚失色道:“壞了,定是那幫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