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點迷津

見刀芒及身,段千壁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向後退去時,卻不想,剛退一步,腳踝處又傳一陣劇痛。別看段千壁現在修為還是不高,但在近幾月的折騰下,眼力卻漲了不少。他雖看不出李浩修為如何,但李浩這一刀之威,已然接近先天。若是讓這一刀斬到身上,恐怕討不得好。段千壁身上雖有一股奇異力量守護,能令他全身刀槍不入。但這股力量,時靈時不靈。前幾日,在密地打隻鳥都能弄一身傷。是以段千壁,不敢硬接這一刀。

眼見躲不過,段千壁也顧不上羞恥。怪叫一聲,身子向後一彎,直接倒在了地上。李浩見刀走空,並未罷休,掄刀對著段千壁又是一刀。這一次,段千壁是連滾帶爬,才堪堪躲過。結果,弄得一頭灰土。新順來的衣服,更是弄得滿是泥水。狼狽地爬起身後,段千壁見一道青色刀光再次襲來,腳下用力向地麵一點,硬生生向後退了一丈有餘;撞開圍觀的七八人後,段千壁才算躲過一劫。出了一身冷汗後,段千壁覺得胸前一涼。低頭看去,前胸衣襟已被刀削去一塊。白刷刷的幹癟胸脯,一下暴露出來。一團草紙的包裹掉落下來,嘰裏咕嚕地滾出很遠。紙包破開後,一隻烏黑麻花的小鳥滾了出來。

“啊!耍流氓啊!”見李浩提刀再次上前。段千壁嚎叫一聲,抄起小鳥,塞入腰間皮袋。轉身一頭紮入人群,逃之夭夭。

李浩見後,哈哈大笑。隨後,李浩回首對藍衣女子,嘻嘻一笑道:“月亮,你剛剛為何插手。我正逗他,玩得興起。你一插手,我卻不能再出手了。這可是少了許多樂子。”

“哼!就知道找樂子玩。都把天下書院玩沒了。你還玩。”藍月亮雙手一叉細腰,氣哼哼地道。

李浩聞言,尷尬一笑,轉換起話題:“月亮,我剛才那副模樣,帥不帥?”

“不帥。”

“此話不實。”

“若扯謊,本姑娘不叫藍月亮。”

“哪裏不帥啊!”

“身高就不帥。”

“你!”

就在二人拌嘴之際,一旁的小白驢見段千壁跑得快沒了影子。一扭驢頭,大叫一聲,追著段千壁的足跡,撒著歡地追了上去。

“月亮,這驢怎麽跑了。”

“我哪知道,快追。”二人一見驢跑了,顧不上拌嘴,連忙追了上去。

隻一瞬間,那頭小白驢就追上了段千壁。小白驢邊跑邊向段千壁湊了過去。“嗯啊!嗯啊!”連叫三聲後,小白驢後腿用力一蹬,揚起一陣煙塵,嗆得在驢屁股後麵吃土的段千壁,噴嚏不止。

段千壁被小白驢超過後,氣得連聲大叫:“呀!呀!呀!你給小爺吃灰是吧!你等著,看老子抓到你,非扒了你的驢皮,做皮影。”言罷,段千壁腳下用力一蹬,地麵被跺得“空空”作響。這一次,段千壁的速度,快了不止三分。

“你要扒誰的皮?”段千壁話音剛落,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那頭驢。”段千壁一心追著小白驢,也沒轉頭,一指前方,惡狠狠地道。

“哪頭驢?”

“就前麵那頭小白驢啊!”

“哪有驢,我怎麽沒看到。”

“呀!驢怎麽沒了。”

“驢沒了,你還追什麽啊!招刀子吧!”

段千壁一聽“招刀子”,急忙回頭一看。卻未發現有人。就在段千壁回頭之際,那把明晃晃的青藍彎刀,以十分刁鑽的角度,插向段千壁軟肋。段千壁覺得腰上一陣發涼,驚得連忙向左側閃去。卻不想,撞到小鎮入口處的石坊上。

“嘭”的一聲,段千壁隻覺著鼻腔裏傳來一陣“酸麻脹痛”的感覺。一瞬間,段千壁仿佛掉進醬醋缸似的。酸爽的,真夠勁兒。段千壁被這一下撞得頭腦發暈,一陣天旋地轉中,斜著身子,躺倒於地。

“哈哈哈哈!太逗了。月亮,怎麽樣,好不好玩?”李浩停下腳步,拍著大腿,狂笑道。

“有什麽好玩的,快去把驢子追回來。”

“那頭野驢,經常出去亂跑,你急個什麽。快來,幫我看下這人,是不是被玩壞了。”言罷,李浩俯身查看起段千壁的傷勢。

“看你大爺。”就在李浩查看段千壁傷勢時,段千壁卻猛地一起身,破口大罵起來。飛濺的唾沫星子,噴了李浩一臉。

瞬間,李浩麵色大變。抬手朝段千壁胸膛,一掌打去。段千壁隻覺心口如中巨錘,整個身子被打得“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段千壁落地時,砸得一片路邊小攤,貨物飛揚。攤主看著被砸得稀爛的攤子,驚得連連後退,大聲驚叫不止。

“給你的賠償,快走。”藍月亮右手一翻,甩出數枚約二兩重的小銀元寶。元寶在空中翻了十來個跟頭,紛紛靈巧地落入攤主手中。就在幾名攤主,未清醒時,李浩已掄著藍月彎刀,攆著段千壁繞著牌樓,兜起了圈子。

一名攤主,看了眼手中元寶,卻一臉憤慨地道:“這不是錢的問題。”話音未落,幾枚更重的元寶,分別落入攤主手中。眾攤主一看,一臉為難地道:“這點錢,不夠啊!”藍月亮聞言大怒,剛要發作,一道刀光閃過,一名攤主身旁的一塊臥牛大小的青石,直接被斬為兩段。眾攤主一看,嚇得渾身發抖,大叫而去。

李浩一生極愛幹淨,身上更是著不得一絲汙垢。被段千壁噴了一臉唾沫,李浩心頭大怒。盛怒下的李浩,手中彎刀,一刀快似一刀,就在段千壁被一刀刀逼入絕境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在段千壁耳畔響起:“丹田混元一口氣,守得心台夜靜明。引氣流轉布全身,運布雙拳勝鐵金。”段千壁聞言,體內一團不知名氣流,竟自行運轉起來。在全身經脈轉了一圈後,一股腦地衝向雙拳。

“鏘”眼見李浩一刀將要斬到自己胸膛,段千壁雙拳向前一推,一個黑虎掏心,雙拳正中李浩彎刀刀刃。李浩隻覺一股巨力,突然自刀身傳來,一個把持不住,彎刀脫手而飛。李浩身子,也被這股巨力掀飛出去。好巧不巧,正砸到段千壁先前砸壞的攤子上,小攤兒被砸得更是稀爛。

“噗”被打飛的李浩,自小攤上一躍而起。身未站定,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藍月亮見狀,驚叫一聲,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李浩急切地道:“公子,公子,你怎麽樣。”

“無事。過癮。這小子是我的磨刀石,許久未破的壁障竟鬆動了些許。過癮。”李浩麵目猙獰地道。說著,推開藍月亮,撿起跌落在地的彎刀。起身後,一步步走向段千壁。邊走著,李浩一身氣勁不停提升起來。一雙俊目,血絲泛起,矮小的身體,暴烈之氣,四溢而出。彎刀在內力的催動下,發出“嗡嗡”陣響。

走到段千壁半丈遠後,刀身上爆出一道耀眼的黃光。李浩陰陰一笑道:“小子,竟會扮豬吃老虎。很好,很好,再來戰過。”

段千壁聽後,雙手一叉腰,得意地道:“怎麽?還想打。剛剛,小爺隻用了一分力氣,就把你小子揍飛了。你小子還敢過來囂張。再囂張,小心爺把你揍得,連你媽都不認識你。”

“看刀。”李浩聞言,也不搭話,兜頭就是一刀。這一刀太快了,快到帶出殘影,快到段千壁無法看清刀勢。段千壁一見躲不過,隻好硬著頭皮按著剛剛內力運行的路線,揮拳向刀影中打去。

“鏘鏘鏘鏘”一時之間,金鐵之聲大鳴,一刀一拳相交間,火星四濺。段千壁越打體內氣流運轉得越快,拳速一拳快似一拳。很快,段千壁雙臂傳來一陣腫脹之感。一雙手臂被一團烏光包裹;而認真起來的李浩,也更是全力以赴地對戰,一邊快似一刀。別看段千壁一雙拳頭打出的氣力極大,但李浩的刀法卻極為精妙。與對方短暫接觸後,刀鋒不停遊走,每每都砍到段千壁拳麵的力量薄弱處。

百十回合後,李浩停滯許久的修為壁壘,竟慢慢破開。本已踏入半步先天之境的李浩,在打鬥中突破後天,一步跨入先天。一身真力化為先天之氣後,李浩刀速越來越發,快到最後,已不見刀的影子。

反觀段千壁,雖看不透對方刀路,卻憑借著在傳承穀中,鍛煉出來的敏銳靈覺,不停揮拳抵擋。在傳承穀中,段千壁雖遭受了非人般的痛苦,卻換來了三種好處。一是,靈覺變得異常敏銳;二是,身體靈活度、柔韌性變得奇高,全身筋骨柔軟得像煮熟的麵條一般;最後一點,也是最奇葩的一點是,段千壁對痛感變得更敏銳,而耐受度卻得越來越高。也就是說,現在他被人打一拳,比以往是痛了許多多。好處就是,耐痛度也越發大了。

雙方越打越快。慢慢地,二人皆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之中。藍月亮見到此景,心中不由大喜。看到李浩,竟突破先天之境。此時的喜悅,比自己成為煉氣士時的喜悅,更勝三分。修者不同於武者。武者突破先天後,如若繼續煉體,很難提升壽元。百年後,不過一柸黃土。除非突破武神之境,踏破虛空,肉身成仙。但近千年來,幾乎無一人達到武神之境。也隻一些上古傳說中,才有這樣人物。這條路太過崎嶇,可以說,毫無捷徑可言。是以,極少有人選擇這條路。多數人,都會選擇成為煉氣之途,先至煉氣化神再經過築基、金丹,直至金丹大成,舍去肉身,羽化飛升。

但修煉武道,卻有煉氣士所不能比擬的優勢。武者與修者相鬥時,隻要讓超越先天的體修,靠近煉氣士三丈之內,煉氣士基本有死無生。除非金丹大成者,因其靈識過於強大,很多危險都可提前預知。並且元神可離肉體,操控飛劍、以靈器對敵。雖說飛劍威力極大,卻很難運轉如意,多數飛劍皆為直線攻敵,雖未有傳說中瞬息千裏。但其速度之快,也絕非武者能夠比擬。

是以絕大多數煉氣士,在修行時,先期皆會選擇武道,不但可以強身健體,更可對戰殺敵。當然也有個別例外,如天下書院上代院長,李浩之父李逸仙,就是例子。

李逸仙一生未修武道,純以浩然之氣養身。終身不求以武**平天下,唯求以德養道。開創天下書院後,一心教化天下芸芸眾生。李逸仙一生育人無數,門下弟子何止三千。以儒入道後,李逸仙修煉速度極快,二十年內金丹大成。修煉不足百年,羽化飛升。是近千年來,修煉速度最快的修者之一。也成為傳說中的存在。

就在段千壁與李浩越打越快,互相沉浸於自己道境時。不遠處一座茶樓上,一名白衣白發,麵色紅潤,須下留著三縷雪白長髯的老翁,端坐於茶樓內,靠窗的一張桌子前。老翁靜靜看著打鬥中的二人。時不時,老翁眉頭緊鎖一下,又輕輕點了點下頜。那雙明亮的眼睛,看似盯著打鬥,卻未隨著二人打鬥而漂動,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二人打鬥了約小半個時辰,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已然堵塞交通。小鎮不大,幾乎所有居民,皆來此地。水泄不通的人群,在看到二人打鬥得精彩。時不時發來一陣喝彩。就在此時,唯一一個還靜坐於茶樓內,靜觀打鬥的老翁身後,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調侃之語。

“大叔,再看熱鬧,茶都涼了。”一名及笄年紀的小女孩,俏生生地走到白衣老翁對麵。老翁抬了抬眼,一雙壽眉輕輕挑動兩下,並未理會。那雙不見暈花的眼睛,再次盯看起打鬥中的段千壁。

小女孩見老翁不理會自己,小嘴一噘,秀鼻發出一聲輕哼。一擺嫩綠衣裙後,坐於老翁對麵。坐下後,盯視老翁良久,也未見老翁言語。小女孩隻好雙手一拄下頜,很是不耐煩地道:“大叔,凡人打架有何好看。”

老翁仿佛未聽到一般,一雙雪眉卻慢慢緊皺起來。小女孩見後,不以為杵。反而笑滋滋地端起半涼茶水,一口飲了進去。

“噗”剛倒入口中的清茶,被小女孩一口噴了出來,飛射的茶水直撲老翁麵龐。卻見老翁麵前閃過一道光罩,所有茶汁皆被光罩擋住,未濕及老翁身上半分。

“這什麽破茶啊!怎麽這個味道。”小女孩苦笑的臉,鄙棄地道。

“凡間的東西,就是這個味道。紅塵之味。”老翁開口道。隨後,端起茶杯,自斟自飲起來。

“大叔,這麽難喝的東西,你也能下咽。”小女孩不可置信地道。

“這是家的味道,要細品味。不如,你再來一杯。”

“好吧!你隨意,我不喝。”言罷,小女孩轉頭看向窗外。

看了一會兒,小女孩道:“大叔,那小子修為,進步飛速啊!沒過幾日就掌握了一些‘玄冥決’的要點。”

“哼!若非我指點,那小子還守著金山討飯呢!”老翁怒哼一聲道。

“喲!是誰信誓旦旦地說,不介入的。這沒過幾日,又來提點。這是否算是食言呢?”

“那小子不要臉,我還得要呢!讓一個不到先天級的武者,攆得如狗一般,我這臉都臊得慌。”

“確實如此。太丟人了。”

“唉!這一次我不介入都不行了。”老翁隨後長歎一聲道。

“為何?”

“我近距離觀察這小子才發現,玄帝傳承破損的程度,比我預想更為嚴重。恐怕,我得多在這裏,多呆一段時間了。”老翁揉著眉心道。

“那不很好麽。”小女孩興奮地回道。

“有什麽好的。”

就在二人說話時。小鎮外,一片塵土飛揚,百餘騎黑甲武士,騎著高頭駿馬飛馳而來。為首一人,白衣勝雪,劍眉高挑,一雙星目閃著冷冽的寒光。剛至小鎮口,白衣人一勒韁繩,朗聲道:“段公子,不知在下有何招待不周之處,公子為何不辭而別呢。”

正打得熱鬧的段千壁聞聲,本還興奮的麵色,瞬若死灰。“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