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雪連連

“稀裏嘩啦”一陣亂響。剛剛還鼓樂齊鳴的場麵，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在十餘名修者的精神力壓迫下，奏樂樂師們頓時倒了一地。這些人可都是凡人，被對麵十餘人身上的殺氣所嚇，膽小者嚇破了膽，膽大者也是驚得渾身亂顫。

“冷、冷大人，不不，國師大人。下官靳國忠，恭、恭迎國師歸來。”一名身著黑色朝服，尖嘴猴腮、須發花白的老人，半爬著來到冷雪沉身前。強撐起身子，行了一禮，聲音顫抖地道。

冷雪沉看著眼前之人，不自覺地側臉看了眼幽冥老鬼。隨後，冷雪沉轉頭問道：“就你們這些人嗎？鐵黑將軍呢？”

靳國忠聞言，眼珠一轉，顫聲道：“是，是的，就我們來恭迎各位大人。國、國師大人。鐵黑將軍正駐守王城，脫不開身。”說話間，冷雪沉等人慢慢收斂一身煞氣，靳國忠的言語，也利落了很多。不過，嘴利落了，他的心思也慢慢活泛起來。

冷雪沉又問道：“讓你們準備的東西，帶來了嗎？”

靳國忠立刻回道：“帶來了，就在城內。”說完，靳國忠躬身引請。冷雪沉不再言語，大跨步帶著一行人，進入刹羅城。就在幽冥老鬼路過靳國忠身旁時，嘴角卻微微一翹，向靳國忠暗暗點了點頭。靳國忠見後，急把腰身向下彎了一彎。

入城後，一輛泛著精光的黑色玄鐵囚車，映入眼簾。雪後的路麵一片白色，黑鐵囚車停靠在白色的雪地上，囚車似乎更幽黑了幾分。冷雪沉走到囚車前，仔細查看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一名渾身是傷的黑衣武士，拎著被捆成棕子似的段千壁，來到囚車前。打開囚車門後，冷雪沉收回“冰火縛靈繩”金箍上的靈石，武士才把段千壁的四肢，固定在囚車四條鐵鏈之上。最後，又把段千壁口中塞進的麻布，掏了出來。

“媽蛋！你們這幫臭不要臉的，可憋死你爺爺了。”掏出口中塞物後，段千壁被堵了快一個月的嘴，終於第一次被解放了。抓到段千壁後，剛開始黑衣人還給段千壁拔下口中塞物，喂吃喂喝。結果，每次打開的空檔，都會被一片汙言穢語，譏諷、暗諷、嘲諷淹沒。於是，刹幽魔從黑衣武士處，那要來十數丸“辟穀丸”，一把塞進段千壁口中，再不給他吃食。從那之後，世界清靜了，一眾黑衣武士望向刹幽魔的眼神都帶著感激，就差沒高聲大呼“少主英明”。不過挺令人納悶的是，段千壁這家夥嘴被封了一個月，竟然還能開口叫罵。而且，還這麽利索。

一路進了刹羅城，城內建築多為石製，簡樸中透著堅固。街道由青石板鋪就，幹淨整潔。往來人等皆孔武有力、看著彪悍異常。路過鬧市，雖人聲鼎沸，卻井然有序。一行人，將到王城時，一隊百姓卻被一群衣甲鮮明的士兵，驅趕著來到道路兩旁。道路兩旁本已掉落的樹枝上，包裹著各色絲綢，落盡綠葉的樹枝上，粘滿了紅紅綠綠，做成葉狀的布片。那隊被強行安排來此的百姓，在冷風、寒流中有氣無力地高喊著：“國師勇武，榮耀歸來。天佑黑刹，萬載昌榮！”伴隨著民眾死氣沉沉的吆喝，另外一道不和諧的叫罵聲也不絕於耳：“黑刹鬼不要臉，貪圖傳承，損兵折將。逼著百姓在這死冷寒天的地方，歌功頌德，不知廉恥。”

就在段千壁不斷高聲喝罵時，靳國忠皺著眉頭一揮手。兩名士兵惡狠狠地摸出一團髒兮兮的破布，就要往段千壁口中塞去。

“住手”冷雪沉沉聲一喝。兩名士兵聽後，嚇得身子一抖，停將下來。冷雪沉走到囚車前，低聲對段千壁道：“不想受辱，就閉上嘴。那些人，可不像我們對你那般客氣。”言罷，冷雪沉轉身而去。段千壁聽後，沉吟片刻，冷哼一聲，縮了身子，蹲坐在囚車角落不再叫罵。

在民眾死氣沉沉、冷漠地呼喊與鑼鼓聲天的熱鬧中，一行人慢慢前行著。冷雪沉一臉蕭殺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緊咬雙唇，默不作聲。就在這時，靳國忠跑上幾步，湊到冷雪沉身前壓低聲音說道：“國師，為迎接各位上仙歸來，我與犬子特意安排了這些，不知國師可滿意。”

冷雪沉聞言，輕輕一笑道：“很好、太好了。辛苦靳尚書了。”靳國忠聞言大喜，隻覺得身子更加飄了幾分。

來到黑龍殿前，一眾人望向眼前這座寒兵鐵打造的黑龍殿，心頭一陣悸動。不同於帝武王朝。黑刹帝國的皇宮極為樸素，沒有任何雕梁畫棟，更沒有裝飾裝潢。黑龍殿唯一的飾物，就是大殿房脊上盤纏著的那條體態矯健、昂頭欲飛的三爪黑色巨龍。此龍雕刻得極為生動，鱗爪雄勁，威武霸氣。在漫天白雪的襯托下，似欲騰空而起。一雙血色龍睛，不知何物製成，一明一暗地閃著血色光芒。遠遠看去，似乎與人的呼吸節奏似的。血光彌漫的龍睛中，一股濃濃的殺伐之氣，撲麵而來。

還待眾人進入大殿，一名全身黑甲、孔武有力的將軍。手執一卷黑玉軸，蠶絲綾錦的卷軸，自黑龍殿內徑直走出。隻見那玉軸之上，一條血睛黑龍盤旋其上，似欲飛騰。

黑甲將軍走到冷雪沉身前，對冷雪沉施了一禮。二人隻是眼神交流一下，皆未言語。隨後，黑甲將軍展開卷軸，大聲朗讀道：“上天眷命，皇帝聖旨。今查，二品戶部尚書靳國忠，貪取國財，收受賄賂，奢靡無度，買官鬻爵，結黨營私。更查實靳國忠、韓延遂、魏明德等人出賣本國機密。令吾黑刹帝國折損將士數千之眾。將士之血未寒，英靈何以得安。禦判靳國忠、韓延遂、魏明德斬立決。”言罷，黑甲將軍一收聖旨，大踏步走向靳國忠，一把抓住靳國忠衣領，如抓小雞般，拎到黑龍殿廣場前。

直到此時，靳國忠才驚醒過來，起身大喊道：“鐵黑將軍，我冤枉啊！君上饒命啊！幽冥上仙救我。”靳國忠接連喊了三聲，那黑甲將軍卻如未聽到一般，一腳把靳國忠踢倒在雪地之中。

靳國忠被這一腳踢得口鼻噴血，整個人更似麵團一般，蜷縮於地。血，染紅了一片雪地。鐵黑將軍自腰間，慢慢抽出寒光凜凜的鋼刀。鄙夷地看了靳國忠一眼，長刀順勢而落。一聲哀嚎後，雪地被染紅了。

沒人看那靳國忠一眼，隻有段千壁有些呆愣地看著一切。冷雪沉轉身，一臉莊重地帶著眾人踏入大殿。卻見大殿上，文武百官立於兩側，不發一聲。其上黑鐵王座上，一名頭戴黑龍盔，虎目微眯，身披重甲的中年大漢，正身坐於王座之上。此人正是黑刹帝國第一人，刹帝羅。

冷雪沉正襟上前，對刹帝羅躬身行了一禮，高聲道：“君上。臣等不辱使命，將傳承人帶了回來。”

刹帝羅虎目一睜，大笑道：“好好好，國師辛苦了，請坐。三位仙師，請上坐。”說著，刹帝羅一揮手，請冷雪沉四位修者，坐於四把寬大坐椅之上。

冷雪沉又行了一禮，沉聲道：“臣不辛苦。隻是折損了許多黑刹帝國的好兒郎。”

刹帝羅沉聲道：“這些朕都知道，隨後自會安排。”冷雪沉聞言，身子不由一頓。對刹帝羅又行了一禮，坐於下首，不再言語。

就在此時，幽冥老鬼上前一步道：“刹帝羅，派頭好大啊！見到本座竟不起身。聒噪那些沒用的做什麽，快把答應本座的東西，獻上來。”

冷雪沉與刹幽魔一眾群臣等聞言大怒，紛紛起身抽出兵刃，對著幽冥老鬼怒目而視。冷雪沉更是上前一步道：“大師父，這裏是黑刹帝國，可不是血刹山。難道，大師父不知入鄉隨俗？”

幽冥老鬼嘿嘿一笑道：“我等修者，傲王蔑侯。一個世俗王朝，能奈我何？冷雪沉，別忘了，你也是修者。在這裏，可不要弱了我血刹山的名頭。哼！”

冷雪沉聞言，朗聲道：“我自自知是修者身份，但我更是黑刹帝國臣民。吾生於此，長於此，一身修為更是依靠黑刹國資助。而吾更身兼黑刹帝國，國師之位。自當守得黑刹帝國，規矩律法行事。”

幽冥老鬼怒斥道：“迂腐，若如爾這般，被凡塵俗事所擾。我等修者，如何能修得仙體，飛升仙界。”

冷雪沉大笑道：“修者修心。立於天地，無愧於心。”

刹帝羅聞言大笑道：“雪沉說的好。”幽冥老鬼聞言，還要辯駁，卻被刹帝羅一拍案台，打斷。“好了。先把傳承人帶上來，讓朕看看到底何等人物。放心，答應眾仙師的東西，朕自不會少你等半分。還請仙師等容我處理一下傳承之事。難道各位仙師，最注重的不是這個？”

幽冥老鬼聽後，眉頭一皺，還要言語時。一股鋒利之氣，自鐵王座上迎麵撲來。“金丹、金丹修者。”幽冥老鬼抬頭望去，一臉不可置信地低喃道。

卻見坐於鐵王座上的刹帝羅身前，一道道黑色靈光繞於身前。一股金丹大道之氣，噴湧而出。幽冥老鬼、古狄魔、結青孟看後，皆是大驚失色。

在他們看來，這世俗界中，根本不可能有修為如此高深之人。按此人氣息來看，已達煉神還虛之境，內丹更是大成。離煉虛合道的之境，也不過一步之遙。比他三人中，任何一人修為都高上半籌不止。別看隻差了半籌，卻如永恒之隔。一日不入煉虛合道之境，就永無飛升仙界可能。

就在三人呆滯時，冷雪沉一揮手。一隊黑甲武士，抬著黑鐵囚籠，走進大殿。黑甲武士放下囚籠後，躬身對王座施了一禮，退出大殿。

刹帝羅虎目寒光一閃，語氣冰寒地說道：“就是此人？怎麽和小雞崽子似的。”

“老黑炭頭，你才小雞崽子，你全家都是小雞崽子。”段千壁聞言，自囚籠中一躍而起，指著刹帝羅鼻子，高聲大罵起來。自冷雪沉警告後，段千壁不再作聲。看到靳國忠被斬後，更是一言不發。直到刹帝羅說自己像“小雞崽”時，段千壁痞賴的性子再次被激了起來。

刹帝羅聽後，怒拍鐵王座，厲聲喝道：“小子，你就不怕本帝殺你？”言罷，一身衝天煞氣透體而出，直撲段千壁而去。所有感到這股煞氣的人，仿佛瞬間被打落至修羅場一般，眼前一片刀山血海、殺戮成魔。大殿上，除去幽冥老鬼三名金丹修者與冷雪沉外，無一不受影響。就算這四人，也覺得全身血脈，加速起來。

隻一會，黑龍殿上“噗通、噗通”之聲，不絕於耳。兩側文武，軟倒一地。隻有幾位將軍，還能勉強撐著，半跪地麵，大口喘息。反觀被煞氣直接針對的段千壁，卻如沒事人一般，還在那裏高聲大罵：“龜孫子，小爺怕你，段字倒寫。來啊！殺我啊！殺了我啊！殺了我天下就太平了。”一邊罵著，一邊把頭，伸向囚籠之外。刹帝羅見到此景，哈哈一笑，收斂身上煞氣，微笑著看向段千壁。

“小子囂張，看我不活劈了你。”刹幽魔聞言，大怒。一晃手中刀，一臉猙獰地向段千壁走去。

就在黑龍殿上，刹幽魔將要提刀殺人時。黑刹帝都羅刹城中菜市口的行刑場前。一排排被綁得如棕子般的官吏。正跪於漫天飄雪的冰地之上，瑟瑟發抖。圍觀百姓，見到此景，不知所謂，隻是默默看著眼前一切，默不作聲。

很快，執行官走上監斬台上，按個讀出台下眾人罪狀後，在一聲聲“斬、斬、斬”的命令聲中，血水夾裹著雪，染紅了長街，染紅了天地。

雪下得更大了，血流得更豔了。就在聲聲斬殺聲中，聽到宣布罪狀，心情激動的圍觀百姓中，不知誰先吼出：“天佑黑刹，萬載昌榮！”這聲狂吼，瞬間引發了海嘯般的回應。一時間，“天佑黑刹，萬載昌榮！”傳遍了羅刹城，直震得天上飄的雪，都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