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險重重

冷雪沉抱過昏迷的孩子,看著孩子緊閉的雙眼、一張稚嫩的臉頰,蒼白如雪。冷雪沉心頭不由一痛,連年征戰中,這樣的孩子太多了;這樣的麵孔也太多了。冷雪沉緊皺雙眉,沉思片刻,把孩子輕輕放在地麵,在孩子胸口處,推按幾下後,孩子慢慢蘇醒過來。

孩子醒後,一睜眼就看到一身暗色血汙的陌生人,蹲坐在自己麵前。周圍的眾人,也都一副凶神惡煞模樣,孩子“哇”的一聲,嚇得大哭起來。

“孩子,不要害怕,我是你父親的兄弟。你叫什麽名字?”冷雪沉緩緩地道。

孩子眨了眨那雙純淨的眼睛,聲音忐忑地道:“我、我叫李凡。我要媽媽,我要媽媽。”說著,又次大哭起來。

冷雪沉皺著眉頭,沉吟片刻,大聲喝道:“哭什麽哭,你再哭他們也活不過來了。你要是個男人,就應當好好學本事,以後為你父母報仇血恨。哭有什麽用。”

小李凡聽到這聲暴喝,嚇得從地上爬起身來,一臉委屈地看著冷雪沉,哽咽著不敢出聲。

“他們已經死了。現在擺在你麵前有兩條路,一是,跟我走,長大後成為你父親那樣的漢子。學得一身本事後,再為你父母報仇。二是,在這裏哭,看能不能把他們哭活。”言罷,冷雪沉用他那雙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李凡,那雙還流露著童真的雙眸。

小李凡看著冷雪沉的眼睛,不停地向後縮著身子。直到貼到一顆枯萎的樹幹上,才停了下來。枯萎的樹上,殘留著幾片枯葉。一個破敗不堪的鳥巢,勉強地掛在樹叉上,一陣風吹過,鳥巢掉落於地,摔得粉碎。

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冷雪沉緊盯著小李凡的眼睛半晌,有些失望地起身,走向人群。就在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在冷雪沉背後傳來:“我跟你走,我要為父母報仇。”冷雪沉聞言,轉身看向李凡,淡淡地道:“好,那我帶你走。但以後的日子會很難熬,是生是死得看你的命。”李凡聽後,沒有作聲,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慢慢走到冷雪沉身邊。

“雪沉,這一路萬裏迢迢,帶這麽一個累贅幹嘛!”幽冥老鬼在一旁,不悅地道:

冷雪沉轉身回道:“大師父,我黑刹國是不會對死去的戰士不管,更不會不管他們的家人。他們為國捐軀,我們活著的人,就有責任照顧好他們的家人。”

幽冥老鬼不屑地道:“什麽狗屁責任。好了好了,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吧!”幽冥老鬼看著一臉陰沉、目光漸冷的冷雪沉,心中不由一陣無奈。對於這個曾經的弟子,他還是很了解的,這個人無論對自己還是敵人都出手無情,狠辣異常。唯獨對自己的認可的兄弟、袍澤熱情如火。當年,因他這個“毛病”,血刹山那幫師父們,可是沒少出“各種方案”磨練這個頑固小子。但無論這幫老鬼用盡多少手段,他卻依舊如故。

冷雪沉未理會幽冥老鬼無奈表情,蹲身問李凡:“你可知你母親名諱?”

“呂子瑛”

冷雪沉沉思片刻,高聲道:“那你以後就叫李嶽子瑛。你要像你父親一樣,頂天立地,做個有責任的大丈夫。李嶽子瑛記住你父母的血仇,等你16歲時,我會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那時,你是想繼續做你的李凡也好,做你的李嶽子瑛也罷,一切由你自己決定。”

“我不會更改。”李嶽子瑛緊緊盯著冷雪沉道。冷雪沉沒再言語,大手一揮,一名黑衣大漢走了過來。

冷雪沉開口說道:“去處理下,把他們的屍骨帶回去。”

“是”黑衣大漢雙拳一抱,沉應一聲,對冷雪沉躬身施禮後,自腰間摸出一龍眼大小的赤紅珠子。

冷雪沉對李嶽子瑛招了招手,道:“李嶽子瑛,過來,再看你父母一眼。”

李嶽子瑛懷著忐忑的心,慢慢走到冷雪沉前,一雙小手緊抓著冷雪沉的血衣,轉頭望向那名黑衣大漢。黑衣大漢走近李嶽夫婦身旁,對二人施了一禮。隨後,把赤紅珠子拍成粉狀,灑向李嶽夫婦二人身上。又自腰間布囊中,摸出火折,吹了一口氣,一團赤焰升起。退後幾步,左手一拋,火折化為一道火弧,落到李嶽身上。

“嘭”李嶽夫婦二人的屍身,瞬間被升騰的烈焰吞噬。“歸鄉珠”黑刹帝國特有的一種武器。可以瞬間產生高溫火焰,雖持續時間不長,但卻是殺人放火、焚營拔寨的一大利器。此外,歸鄉珠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收斂袍澤的屍身,回歸故土。戰場上,瞬息萬變,不知何時,同伴就會倒下,魂斷沙場。但他們的屍骨,卻要歸鄉。這是黑刹帝國的傳統,雖耗人、耗時、耗力,但袍澤的屍骨,不能留給敵人糟蹋。它本名原為“爆炎珠”,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被人用來焚煉袍澤屍骨後,它就有了另外一個名字,“歸鄉珠”。原來的名字,卻無人再提。

升騰的火焰,吞噬著所有它能吞噬的東西。隻一會兒,李嶽夫婦就化為一團白色灰燼。李嶽子瑛看著自己父母被火焰吞噬,不由得再次失聲痛哭起來。稚嫩的聲音,環繞於天地之間,對父母深深地思念、不舍與依戀,隻能伴著耀眼的火光,永遠銘刻於心。火光前,黑刹帝國的戰士們,右手握拳,用力向自己左胸處,拍擊三下,以示敬意。李嶽子瑛哭了一會兒,就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孩子太累了,剛滿6歲的他,在一天中經曆了太多。本不應當承受的東西,他卻不得不承受。

朝陽慢慢升起,帶來了絲絲溫暖,卻趕不走戰士們心中的那片悲寒。冷雪沉慢慢走向李嶽子瑛,抱起他幼小的身子,飛身向北,一路狂奔而去。“這一切都值得麽。”

35天後,一行人終於進入黑刹帝國中心,刹羅城。此城依山而建,城高三十三丈,城頂寬三丈三尺,可並排跑十餘匹馬。全城內以渾天土和糯米汁為基。外層城磚以黑色天青石砌築,城磚上秘刻各種法陣,以備不時之需。眾人雖離此城十裏有餘,卻感到一股巍峨、肅穆之氣,迎麵襲來。

自梨花小鎮殺出後,原本的40餘人,隻剩下了13人,其中還有一個孩子。這13人,個個帶傷,一行人中傷的最重的,卻是那白骨山三長老結青孟。本已站在世界頂端的金丹大成者,現如今,卻是氣息不穩,一身血汙。左臂更是斷折,空****的袖子,耷拉在半空中。陣風吹過,袖子如同破旗一般隨風飄**。更為恐怖的是,結青孟那半張,有著青色胎記的臉上,不知被何利刃切開。傷口非但沒有愈合,似乎還被一股無形的力拉扯著,翻紅的血肉配著青色的胎記,整個人顯得愈發猙獰。陣風吹過,一陣風砂落下,罩在一行人身上,更顯得灰黃黯淡。眾人看著遙望在即的王城,所有人心中,那根緊崩的弦終於鬆了下來。

刹羅城近在眼前,迎接的隊伍已然出現。遠遠望去,卻見一片旌旗招展,鑼鼓聲隱隱傳入耳中。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卻引得冷雪沉回頭看去。卻見結青孟不停地咳嗽著,一口鮮紅的血,自他口中急噴而出。那口鮮血落地後,卻“嗞”的一聲,化為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青孟,你怎麽樣?”古狄魔上前一步,扶著結青孟胳膊,關切地問道。

結青孟搖了搖頭,輕笑道:“師兄,我沒事。剛剛把玉逍散人的‘赤心劍氣’逼了出去,這傷也算好了大半。”說話間,結青孟臉上的傷痕,也漸漸愈合起來。不一會,原本翻揚的傷口,隻留下一道紅痕。

古狄魔長歎一聲道:“真沒想到,這一路會這麽艱難。”言罷,古狄魔眼珠一轉,低聲道:“師弟,你說我們是不是應當,再向冷雪沉提些價碼。”

結青孟抬頭看了看古狄魔,低聲回道:“掌門,你看著辦吧!我靜養幾日就回山了。”隨後,結青孟話風一轉道:“師兄,你我同時入門,已有三百餘年。其他師兄弟,坐化的坐化,應劫的應劫。多少天資比我們好的,都走了。唉!紅塵誤人啊!別被太多世間利益牽絆,不是我們的,終歸不是我們的。別忘了,我們追求的目的是什麽。咳咳!”說完,結青孟不再言語。

古狄魔聽後一愣,眉頭緊鎖著看了眼結青孟,不再言語。

對於修為高深的幾人,二人的對話,自然一絲不露地落入眾人耳中。但眾人卻皆未搭話,但各人心中所想所思,他人卻不可知曉。

看著越來越近的王城,冷雪沉的心終於落地了。回想這一路上的艱難,就算是一向心如堅冰的冷雪沉,都覺得一陣心悸。他還是低估了世人,對於無上傳承的貪婪。

就在一行人,離開小樹林後。一路飛奔,來到帝武王朝邊境不遠處。又用了一個時辰,眾人就出了帝武王朝邊境。出了邊境後,古狄魔突然開口道:“我們怎麽走?”

冷雪沉道:“無憂子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他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我們。”

幽冥老鬼冷笑道:“就憑他一人。”

冷雪沉道:“如果隻有他一人,不足道哉,但他背後卻有天清派。”

古狄魔哈哈大笑道:“那個老家夥恐怕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還能管這些事!”

冷雪沉有些驚訝地問道:“噢!發生了什麽?”

幽冥老鬼得意地說道:“雪沉,那日你走的急,不知後麵狀況。這次天清派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損兵折將,就連白雲風那老家夥,也受了不輕的傷勢。”

冷雪沉皺頭緊皺道:“還有這事兒!”見冷雪沉不信,幽冥老鬼就把冷雪沉三人離開後的事,對冷雪沉詳細講述了一遍。幽冥老鬼可是把白雲風當日狼狽模樣,添油加醋地大講特講了一番。幽冥老鬼卻未想過,他當日的狼狽樣子,又能比白雲風好上幾分。

冷雪沉聽後,沉思片刻道:“前麵是三不管地帶,我們接下來繞開所有大勢力管轄區,一路向北。回到黑刹國都,就算大功告成。隻要到了國都,除去傳承每家複製一份外;許諾各位的東西,再加半成。”

三名金丹強者聽後,雙眼皆是一亮。雖說隻加半成,但那些東西可都是天材地寶,一件難求。就算加了半成,也是大利益。

聽到冷雪沉的許諾,古狄魔開口道:“雪沉,那我們不要在這裏耽擱了,邊走邊說。咱們就以最快的直線向北方走。這一路上,也不用躲避個什麽。直接從天風穀穿過,那裏離刹羅城最近,可以節省不少時間。”言罷,也不待眾人認可,獨自一馬當先,向北奔去。

幽冥老鬼走到眉頭緊鎖的冷雪沉身旁,拍了拍冷雪沉肩膀,嘿嘿一笑道:“雪沉,你放心。有我們在,這天下何處去不得。”言罷,幽冥老鬼得意地邁開大步,朝著古狄魔的背影追去。餘下眾人,互視一眼,也不言語,紛紛向北而去。

就這樣,一行人平平安安地走了三日。冷雪沉粗略估計,已行得六千餘裏。四名修者還不覺怎樣,但刹幽魔與那群修為不高的武者,卻有些吃不消了。反倒是被四個大漢抬著,如同待宰野豬般的段千壁,過的卻是非常滋潤。不但有吃有喝,還不用走路。

又走了半日,天色漸晚。此時,金輪退去,銀盤升起。夜也漸漸深了,幾堆篝火旁前,圍坐著一群大漢。大漢們寂靜無聲地吃著食糧,啃著被烤得冒油的野豬肉。在他們不遠處,四位修者正五心朝天地盤坐於地,吐納著天地靈氣。就在黑刹帝國一行人,休息、進食時,一聲弱不可聞的落葉聲,傳入冷雪沉耳中。

“敵襲,有修者,很強。”幽冥老鬼突然傳音道。

冷雪沉聞言,雙目一睜,一道精光閃過。食指一曲,彈出一根細針,正中不遠處啃著豬腿的刹幽魔腳下。刹幽魔見到銀針,未做表示,依舊不動聲色地啃食著野豬腿。眼光卻隱晦地向冷雪沉方向掃去,見到冷雪沉做了一個危險的手勢,並暗暗指了指南方。刹幽魔不留痕跡地點了點頭。就在刹幽魔用暗語提示眾人,四周有情況時。

“嗖”的一聲,一支利箭直刺刹幽魔麵門。

早已做好準備的刹幽魔,一拍身旁斬蒼刀,磕飛冷箭。大喝一聲,一躍而起,奔著冷箭方向,飛身殺去。於此同時,冷雪沉等四名高階修者,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幕中,不時傳來聲聲慘叫。一片廝殺聲,在黑夜中滾滾而來。寒光輕揮灑,靈光閃爍間。一條條生命,被無情收割。對方所來之人不多,隻有五名修者,卻把冷雪沉等人團團纏住,不得脫身。

就在剩下的武者,想要接應刹幽魔時,又是一蓬冷箭迎麵射來。早已做好準備的黑刹帝國武者,紛紛揮舞兵刃格擋。雖無一人中箭,卻也遲緩了他們接應刹幽魔的機會。

忽然,一道赤紅劍光在刹幽魔廝殺處閃過。“嘭”的一巨聲,一聲悶哼自叢林中傳來。緊接著,一個壯碩高大的黑衣人,倒飛至篝火處。硬生生砸落於地後,黑衣人雙腳落地後,又在地麵拖出一道丈長溝壑。但黑衣人並未停下,一路飛退,撞飛了一堆堆燃燒的篝火。

“噗”一口鮮血自黑衣人口中噴出,血染長襟、栽於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