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平靜了

奶奶在去世之後才開始笑，在十到二十年的時間裏，笑容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在照片上漸漸浮現。

完全無法察覺，這是一種極其渺茫的嗬嗬嗬。

有時候你故意背過去，然後突然轉身，想目擊一個不尋常的現場，但往往什麽也發現不了，奶奶還是似笑非笑，屋子裏一片寂靜。

而坐下來看的話，奶奶其實就是一些明暗，一些斑駁，也就是一些霧一樣的黑和白。

而笑容則是明暗流動的一種，笑容就是顴骨和嘴角互相彌散的過程。

這種流動是不可逆的過程，且最終會指向均勻。

一代又一代人長大。遺像最後會變成一種四拍子的黑白格子，黑白白白黑白白白黑白白白黑，也可能是更加均勻穩定的棋盤格。或者其他。

過程太漫長，超出了許多人的一生，發現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必要性。

而後有的格子被塵封，有的格子被扔進廢墟，有的格子被燒掉。

並沒有什麽關係。無論在哪，格子的形成都意味著奶奶已經抵達最終的平靜。

平靜就是格式化，平靜就是說奶奶真的走了。不會幫你扶正花株，不會在臥室窗外伸手接住空調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