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向導

租車的時候，老頭讓我多加十塊錢，說還得有一個向導。

向導很瘦，站著就有點晃，晃大了會有點不好意思，凜的一下收起來。我問他是不是喝酒了，他說大地是船。

車是牛車，木頭加肉的一種橇，在寒風裏緩緩牽過來，輪胎早就沒了，隻剩下鐵的輪轂。天慢慢黑下來，我們坐上去裹緊了衣服，準備穿過這片空地。

空地不多，這種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的大空地更少。很多地方修建了廣場和園子，清空桌子，在畫上留白，目光掃過遠方卻不說話，就是為了模仿空地那種了無一物的攝人氣氛。

向導有點緊張，他說我們屬於異物，異物穿過空地不是想當然的事。

上路了，牛在大地上的阻尼非常好，那種疾徐恰到好處，走不是普通的走，可以跟行星的往來歸到一起，稱為運行。正常情況下，當你提到運行兩個字的時候，旁邊應當出現一頭牛。

空地是切過的，能察覺到牛車跨過看不見的網格，發出忽的一下。向導晃得更厲害了，他在一些要緊的路段下來，小聲說“上麵有星”，然後保持靜默，躡手躡腳，拉著牛之字前行，盡量找星與星之間的空隙。

我們也屏住了呼吸，一想到頭頂有那種高溫旋轉的石頭，脖子就忍不住縮起來。

然而地下還有許多層層堆積的城牆和陶罐，一個半坡公主在青泥深處躺著，麵朝路的背麵，目光烏黑。車從上麵過去的時候，難免心裏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