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李趙之爭（一）

就在潘丙他們封鎖城門之前，冉璞和蔣奇已經進了湖州城。兩人剛剛入住了驛館，吃了一頓簡單的晚膳，冉璞就要去見謝周卿，蔣奇有點詫異，問冉璞，“又沒有什麽特別著急的事情，為何不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去呢？”冉璞其實是心裏惦記了一個人，那就是謝瑛姑娘。但又不好明說，隻好繞著說是因為擔心明日謝大人公幹，可能見不到，反正無事，不如現在就到他的府上去。蔣奇拗不過他，隻好跟著去了。

兩人到了謝府，謝周卿正在書房跟謝瑛講書，聽謝安來報說是冉先生前來拜訪，謝瑛聽了，不由得心裏喜悅，待要站起去迎，又坐了下去。謝周卿說道，“冉先生不是外人，就請直接到這裏來罷。”片刻工夫，冉璞和蔣奇二人進來，謝周卿笑著對冉璞說，“那日你不告而別，我還道你有甚急事，不想今日又來了。這位是？”冉璞抱歉笑道，“在下有些事情，想著早點回去請示真大人。這位是我的同僚蔣奇，此次真大人讓他跟我一起來的。”蔣奇向謝周卿叉手致意，謝周卿點頭道不必客氣。

謝周卿猜測冉璞再次回來一定有事，於是讓謝瑛跟雁兒回房休息，再讓家人上茶。然後問道，“你們二位此來，是不是還是為了濟王？”蔣奇點頭說道，“真大人最近不放心，特地讓我們趕來，跟濟王再見一次。”謝周卿點頭說行。冉璞說道，“有件事情應該讓謝大人您知道。前些日子，一位自稱從湖州來的人，送了一封書信給真大人，據真大人說，信的落款是濟王殿下，那信裏的內容多是對今上和朝廷不滿之詞，並且向真大人求助。”

謝周卿一聽此言，頓時搖頭，“此信不可能是濟王所寫。”冉璞點頭稱是，“真大人也是如此認為，當場就燒了此信。上次我見濟王，就已經證實了濟王並未曾寫過信於真大人。”謝周卿說道，“難怪那日你要問濟王那個問題。”冉璞接著說道，“既然有假書信給真大人，極有可能別人也有收到類似的偽造書信。我們認為有人要對濟王不利！”謝周卿緊縮了眉頭，點頭同意。冉璞問道，“最近謝大人可有聽到任何風聲？”謝周卿想了一下，說道，“要說可疑，就是王府周圍多了很多湖州軍營的士兵，巡檢潘壬，還有潘甫他們多次去見濟王。我認為這裏一定有問題，可是還沒有查到任何實據。”

冉璞說道，“大人，此事不妙。您一定得多加小心。上回我曾經夜裏到王府周圍探查了一下，結果遇到一個神秘人物也在探尋王府，並且跟我發生了衝突。此人遺落下一個銅牌，就是此物。”

看到這個銅牌，謝周卿驚地頓時站起來，“這是宰相府的機速房！這些事情難道是史相指使？”冉璞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不能確定。但至少朝廷應該已經聽到了關於濟王的一些風聲。所以必須讓濟王知道，千萬不要上了別人的圈套。”

謝周卿點頭同意，說明天上午就去見濟王。話音還未落，外麵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音。家人開門，見是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都點著火把站在外麵。謝周卿出來，問道，“你們是何人派來？這麽晚了究竟是什麽事情？”領頭的士兵向謝周卿施軍禮，回道，“我們潘壬將軍有急事相邀，務必請謝大人現在就跟我們走一遭。”說完，左手緊握刀把，右手擺了一個請的手勢。謝周卿無法，隻說回去換穿官服就出來。

進來後，謝周卿一臉的局促不安。冉璞蔣奇安慰他，他們願意保護他一起去。謝周卿稍微定了下神，點頭同意他們跟著一起去。謝周卿然後又叮囑了謝瑛幾句，吩咐謝安把大門緊閉，今夜任何人都不要放進來，一定要保護好家眷們。謝安點頭諾諾。

然後一行人向州衙走去，隻見街上已經戒嚴，每個要道口都有士兵把守。接近府衙的路口，聚集了稍多的士兵，冉璞一路估算下來，總數應該不到一千。到了府衙大門，一些士兵正押著一群官員向裏麵走去，官員們見到謝周卿，都紛紛問道今夜發生了什麽，謝周卿也是一臉的茫然。

眾人進去後，驚訝地發現居然是濟王坐在官廳的正中，他的兩邊各站了一排的軍官，為首的就是潘壬。謝周卿先向濟王致意，然後問潘壬道，“潘將軍你們這是要作甚？”潘壬回道，“大家都在等你呢，謝大人。今夜，我們湖州軍營全體將士擁戴濟王進位稱帝，這是先皇的遺願！”

謝周卿一聽此言，幾乎就要暈厥，真是怕什麽就是什麽，連聲說道，“潘將軍此舉極為不妥，你將陷濟王於不義，必將引起朝野震動，引來朝廷討伐！”潘甫厲聲說道，“先帝生前矚意濟王，不過是奸相史彌遠與楊太後勾結，偽造聖旨才篡奪了皇位。當今大位應該由濟王繼承。”

謝周卿問道，“你之所言，可有憑證？”潘甫怒道，“先帝所立皇子，即濟王一人，還需什麽憑證？”謝周卿一時語塞，稍許工夫反應過來問道，“那麽先帝在時，為何不明文冊立濟王作為太子？”潘甫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層，不知該如何回答，潘壬頓時惱羞成怒，猛然抽出了兵刃，大聲喝道，“今日之事，有如箭在弦上。如果不成，大家一同就死，可以嗎？”濟王已經嚇得戰戰兢兢，隻在那裏哭泣，不願聽從。

這時潘壬向部下使了顏色，外麵的士兵全部同時進來，一齊跪倒，齊聲喊道，“願大王登位！”潘壬不由分說，從桌案上麵取下了黃色龍袍，披在了濟王身上，然後抽刀架在謝周卿脖子上麵，喝道，“全體官員，立即跪拜。”在外麵的冉璞和蔣奇兩人麵麵相覷，他們這是要重演陳橋之變的黃袍加身嗎？

謝周卿被刀威脅，沒辦法隻好就跪了，他想不如暫且應付過去，等回頭抽身了再想辦法對付他們。謝周卿一跪，其他所有官員也就跟著跪倒，潘甫大聲喊道，“湖州文武官員，一起恭請濟王殿下登基稱帝！”濟王更加害怕，說什麽都不從。潘壬急了，喝道，“大王，就算你再不情願，如今也已經生米煮成熟飯，朝廷肯定容不得大王，還不稱王更欲何為？”

潘甫在旁邊柔聲勸道，“大王請聽在下一言，明日李全和趙葵將軍他們將有三十萬大軍開到，大王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濟王聽如此說，顫聲問道，“果真他們會來？”潘壬說道，“當然會來。”濟王猶豫了很久，說道，“那你們不會傷害太後罷？”潘壬潘甫痛快地回道，“當然不會。”於是濟王點頭。潘壬潘甫大喜，立即喝令全體官員行三跪九叩大禮，叩完就宣稱“禮畢，新皇即位。”潘甫向眾人宣布明日商議年號和封賞等大事，令眾官員無令不得擅自離開。

站在外麵的冉璞和蔣奇看見裏麵如此情形，都替謝周卿捏了一把汗。等後來眾人禮拜已畢，濟王已經是黃袍加了身，看起來好像局麵暫時穩定了下來。可是冉璞知道情況仍然非常凶險，隨時可能發生暴動廝殺，此時應該拖到白天，等謝周卿能出來時再行商議。

這時濟王看到謝周卿跟他使眼色，見他目光看向大廳之內的裏間，知道他有話跟他說。於是濟王對潘壬說有些事情，需要單獨跟他商量，潘壬就讓潘甫在大廳看住眾官員，自己引著濟王去了裏間。濟王一進去就問，“潘愛卿，你們都說李全和趙葵將軍的軍馬明日能到達湖州，此事可是確切？”潘壬叉手回答道，“一切請皇上放心。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錢糧船隻，準備接應他們。就算他們不來，我們也有足夠兵馬，皇上勿憂。”濟王見他如此肯定，突然心裏放鬆了一點，說道，“武備之事，全賴愛卿了，望愛卿勿讓朕失望才是！”潘壬聽他如此說，心也放下大半，認為濟王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濟王接著說道，“光有愛卿還是不夠，還需文事才行，謝周卿大人對我忠心可鑒，可以信賴，你將他請進來，我有話說。”潘壬也沒有疑心，當即答應，出去將謝周卿請了進去。

濟王見謝周卿進來了，就對潘壬講，“愛卿辛苦，可否弄些膳食進來，這半日下來，朕頗有些饑渴，正好我與謝大人商量一下明日的文告，寫好後讓你們幾位將軍都來讀一下，提些建議可好？”潘壬見濟王如此說，也不好置疑，猶豫了一下就出去了。

潘壬一走，謝周卿馬上輕聲對濟王說道，“殿下此時危機重重，千萬不可為他人利用啊。”濟王說道，“天可憐見，我從未想過此等之事。剛才你也親見，如果不從，我等立時就有性命危險。可如今我就是千萬張嘴，也已經是辯解不清了。”

謝周卿問道，“那麽殿下現在還想繼續此事嗎？”濟王堅決地回道，“如果我真有此心自行稱帝，願祖宗棄之，死後不得入宗廟。”謝周卿見濟王回答地如此堅決，知道濟王真無反心。於是對濟王說道，“且到明日，看他們有無援兵，如果沒有，我會聯絡湖州城外的州軍，再火速通知朝廷派軍前來征剿。殿下您千萬小心，先穩住他們幾個，不要讓他們行凶連累殿下就好。”濟王點頭稱是。

這時潘甫見潘壬出來，覺得不妥，就闖了進來監視他們，濟王隻好停止了對話，佯裝小睡。不一會，潘壬讓人端了一些食物和水進來，濟王就招呼謝周卿等人一起分用。

這時外麵的天已經開始蒙蒙發亮了，濟王讓潘壬護駕，要到太湖碼頭上去，等待李全他們的兵船到來。潘甫連忙建議不要去，說現在外麵情形不明，還是留在城內好。濟王疑問地說道，“潘愛卿如此阻攔，莫非根本就沒有援兵？”潘甫接話說道，“陛下勿疑，他們一定會來的。”濟王順勢對潘壬說道，“那朕要親自去迎，潘將軍休要推辭辛苦，去帶路罷，陪朕同去。”潘壬見其他官員都在認真地聽他回答，心知非去不可，如果強行拒絕，這些官員一定猜到根本沒有什麽援軍，那局麵立時就會生變。潘壬隻好前去引路，帶領一眾官員護著濟王向湖邊行去。

趁著行進路上的混亂，謝周卿跟冉璞蔣奇他們碰了頭。謝周卿向他們通報了情況，冉璞問道，“今日如果真有大軍來助濟王，大人如何處之？”謝周卿猶豫了一下說道，“不管如何，當立即奏報朝廷。”蔣奇接著問道，“如果根本就沒有兵來，大人可有打算？”謝周卿知道他問這話的用意，說道，“潘壬他們隻有數量有限的士兵。城外州兵並不屬於他管，如果他們沒有大軍接應，我會派人要求州兵聽我指揮，你們到時看我號令。”冉璞說道，“擒賊先擒王，那要爭取盡速拿下潘壬潘甫，大局就控住了。”謝周卿點頭說道，“好，那就這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