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追逐
‘攀爬這型號也擅長，嗎的這些戰場機器怎麽什麽都行。’沈君在心裏暗暗罵了句。借著外骨骼的動力，他衝刺起跳，從現在所在的屋頂，跳到了另外一棟間隔七八米的樓房之上。用翻滾卸去力道後，從這棟隻有10來米的屋頂猛然跳下。
咚！
骨傳導這種通訊方式的小小弊端，在這刻體現了出來。
外強化骨骼砸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雖然強化骨骼配有國家認證的音波吸收功能，但沈君耳朵還是被震得嗡嗡作響，一時間，仿佛有成千上萬的巨獸，邁著最豪邁的步子，從他腦袋中狂奔而過。
還好，耳後的芯片檢測到外骨骼傳來的數據，傳導裝置當即中斷。沈君這才能扶著頭，從這種近乎暈厥的狀態下站起身，活動了下脖子。
周圍一些樓房亮起了燈火，好事者們正準備探出頭看發生了什麽事，王剛瞬間切斷了這片範圍的燈火。半分鍾不到時間，居民們還沒來得及向供電局抱怨，燈光再次亮起。隻不過這個時候，樓下除了一個奇怪的坑洞外，空無一物。
借著王剛的掩護，沈君已經衝出了這片範圍。
剛才衝擊實在太強，力道被吸收，音波卻因為骨傳導通訊方式，還無法完全散盡。沈君此時也顧不上這麽多，頂住那隆隆的回響聲，強製打開了通訊：“段佳佳！”
“在！”
他抬起手，強化骨骼的外側臂上彈出虛擬地圖。放大後，在上麵大概2000米處，沈群圈出了某輛停放在那裏的乳黃色小車。
那是市裏某品牌共享車的經典顏色標誌，這些車的控製代碼都已經提交過申請，醫院，消防和警局等部門在關鍵時候可以進行征用：“給我那輛。”
女孩的聲音稍稍停了停，很快響起：“這不是共享車，編碼不符。”
“私家車也給我弄來，車牌號冀X33098E79。”
“車牌號冀X33098E79……”秦處長剛才就已經把現場指揮權交給了沈君，對他這一命令，任何人都不會有什麽意見。段佳佳在指頭敲擊鍵盤的聲音中，努努叨叨的默念著：“科邁羅G7，太陽能蓄，27秒駕駛習慣學習……係統……係統……華爾德班‘跨越E32’……”
“2分鍾。”
說是2分鍾，不過1分半時間，這輛離沈君2千米的小車車前燈便閃起了表示故障的刺眼白光。裏麵沒有任何人駕駛，它卻自動通上電，向沈君的方向行駛而來。接近他時，小車用一個標準的漂移轉彎，穩穩的停在沈君右手位置。
“陳飛，更新數據，現在阿特留斯2的位置和逃跑路徑。”沈君幾乎是用飛身的方式，跳進了駕駛室。他將一個小數據盤插入啟動口，雙手緊握方向盤，大聲的催促：“段佳佳，人工駕駛權利！快！”
“14秒！”在物理連接下，段佳佳的速度提高了不止一倍。
而此時，車子內部也正在收集這個‘小偷’的身體特征，進行拍照等存檔工作，同時自動搜索附近警局進行連線，匯報這起‘偷盜’行為。
“沒變。”陳飛的聲音同樣緊張。誰都能聽出來，分隔三處的這幾名技術員，都已經處於神經高度緊繃的狀態：“科邁羅G7和阿特留斯2的數據比對出來了，我發給你，你能在這個點截住它。”
一條紅線和綠線，在虛擬地圖上，分別從沈君和阿特留斯2型所在位置直直的延伸出來。拐過幾個路口後，紅線和綠線在咖啡館門口停下，匯集在一起。
這時，段佳佳也攻破了科邁羅G7的係統。這輛美係車停止了將沈君的形象上傳給周圍警局連線係統的動作，駕駛室內，響起了清晰的電子歡迎聲。
沈君拉動檔位，油門踩下，車子瞬間疾馳而出。隻留下幾張被尾氣吹上半空的廢紙片，慢慢飄落。
“科長，趕不上了！”陳飛的聲音，再次傳出：“阿特留斯2好像知道了你這邊的情況，提高了速度！”
‘熱膜降落，衝刺推進器，偵查狀況的衛星連線，這擺明了就是戰場上的配置。’沈君沒有回應陳飛的話，看著綠色的線條突然提高速度，他一皺眉，在前方路口猛然急拐，再次提速的同時，也駛離了原本的預定線路。
“科長……你……”
“別話多，讓匯德這邊和交警打聲招呼！”
命令剛出，科邁羅G7幾乎是打著滑的衝出小巷，調整好平衡後，在馬路上，轟鳴著逆行向前飛馳。
‘您現在正處於逆行狀態，逆行地點為車流量大的平安街。為保證您和他人的交通安全，係統將在10秒後接替您的操作駕駛……’車子裏，響起了電子提示音，但話還說完，係統就被附近一直跟蹤的段佳佳直接切斷。
因為檢測到這輛完全無視交通法規的科邁羅G7，其他車輛的人工智能強製接替了駕駛者的工作。它們立即將車安全的避到盡可能遠離的位置，一邊和附近交警連線，並隨時準備著開啟車內任何使用者配置了的安全防禦措施。
也因為這樣，沈君有驚無險的從好幾百米長的平安街主幹上逆行一段距離，拐回了原本的這條小巷。
吱！
又是一個急刹拐彎，車輪胎發出巨大的摩擦聲，在地麵上劃出道驚人的車痕。
現在，虛擬地圖上的紅線和綠線，已形成90度垂直的局麵。
‘近了。’沈君踩緊油門的同時，再次變檔。因為人工智能係統已被段佳佳關閉，時速很容易的就超過了安全線。科邁羅G7幾乎化身成狂奔的機器怪物，凶狠的向前方衝撞而去。所過之處，巷子裏的雜物垃圾紛紛被撞飛出去，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而這邊，年青人形象的阿特留斯2也順著巷子的陰暗處，以普通人根本無法相比的速度向路口而來。
“能撞上嗎？”
“不行！它知道周圍情況，又加速了！而且……”陳飛停了停，很不情願的說出後麵的話：“這家夥像是在炫耀，照這速度下去，你會剛剛擦著它身後駛過。”
“這混賬。”沈君悶哼一聲，褪去身上安全帶的同時，呼叫段佳佳：“等我把車門打開後，就開啟係統，現在開始，你來操作。”
“你想幹什麽？而且科邁羅G7遠程操作是美國的博馬係統，很多地方和我現在控製的無人機不一樣……”
“不就是直線行駛，你自己看著辦！”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沈君已經打斷了她。這名人工智能處行動一科科長藝高人膽大，打開飛馳的科邁羅車門，整個人的上半身就準備探出去。
砰！
段佳佳剛接手的瞬間，科邁羅突然打滑，車頭撞上了巷子牆邊，凹陷了大塊。還好沈君反應迅速，及時縮回了探出的頭。又是一陣稍稍的顛簸和歪斜，科邁羅G7才穩穩的掌握在了段佳佳那邊。
10米。
8米。
3米。
紅綠兩條線，離預計的交匯點越來越近。沈君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從另一邊傳來的，阿特留斯2型奔跑時，在地上發出的特有機械摩擦聲。
2米。
1米。
終於……
呼！
和陳飛所說一樣，車子剛從小巷衝出的瞬間，另一邊的阿特留斯2型正好從車前衝過。
電光火石間，車內的沈君再次做出了驚人舉動。他飛身躍出，用類似橄欖球比賽中的擒抱姿勢，向這名穿著衛衣的兜帽年青人猛撲而去！
砰！
外骨骼撞上阿特留斯2型的後腰，發出沉悶的聲響。一人一機器扭在一起，在地麵上翻滾出好幾米。
在這種高速下的碰撞，飛出的力道實在是太大。就算是咬緊牙的沈君，也在無意識間鬆開雙手，被甩了出去。他撞到地上，彈了出去。而阿特留斯2型則碰上了小巷前方的一段鐵護欄，將護欄撞的整個凹陷了下去。
還好匯德公安外強化骨骼對力量的吸收確實不錯，倒在地上的沈君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他隻是感覺頭暈眼花，視線模糊，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翻滾，隨時都能反嘔而出。
他開啟強化骨骼的動力模式，巍巍顫顫借著外骨骼力量，一步三晃的從地上爬起來。剛站穩，就感覺右腿一陣劇痛，從外骨骼給的分析來看，小腿脛骨已經有了骨裂。
這陣疼痛，卻讓他從迷糊中稍稍清醒。他搖搖頭，看向對麵已經起身的衛衣年青人，也是反問者用來實施事件的工具——阿特留斯2型。
反問者借網絡處給自己發出的調查申請；郭敏聲稱看到卻不肯解釋的‘人工智能靈魂’；那個奇怪的夢和夢中的男子‘STONE’；全球範圍內被銷毀的阿特留斯2型……
他有太多的謎團，等待解答。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藏身在這台人形機體之後的反問者，甚至是這台阿特留斯2型。但現在，他看著阿特留斯2，卻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原因是……
年青人的衛衣，甚至衣袖之下的人造皮膚，因為剛才在地上的劇烈摩擦和碰撞，好幾處已經露出了破洞。透過微微發黑，散發出焦臭味的人造皮膚。沈君看到，這台阿特留斯2型的機械手臂上，用歪歪斜斜的字跡刻著幾個英文字母。
不多不少，正好五個。
STONE。
“你……”沈君心念一動，身體本能的向前傾，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半分。右腿的傷勢明顯已經超出了可操控外骨骼的限度，強化骨骼當即斷電，中斷了腿部機械的運作活動。
他憤怒的哼了聲，左手拔出膠合槍，對準麵前正冒著淡淡黑煙的年青人。右手則直接解除了右腿的外骨骼，將這部分的保護從腿部脫落。
“你是誰？真有STONE這件事？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沈君拖著受傷的右腿，一步一晃的挪向阿特留斯2型。他似乎忘記了眼前的年青人不過是構造精妙的機器人，就像在直麵藏身之後的真正反問者，將所有的問題一股腦問了出來：“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事？審問者，和我，這些事又是什麽關係？你做這些……”
沈君丟掉了膠合槍，直接從外骨骼的腰間彈出手槍。槍口，直直的瞄準阿特留斯2型的頭部：“到底想幹什麽？”
“你們離這裏最近的人，也還有23秒才能到達這裏，現在有希望阻止我的隻有你。沈君，這是你又一次對我舉槍……”出乎所有人意料，被認為是切斷了聯係，正在進行‘自主逃離’的阿特留斯2型，竟然針對沈君的話語，做出了一貫的反問：“難道還是不能扣下扳機？”
“你到底在說什麽？”沈君抬了抬槍口：“給我好好說話！”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麽。人類的記憶不像存貯在係統裏的文件，可以永久刪除。”阿特留斯2型活動了一下臂膀，除了那吱呀作響的機械聲外，它這動作，靈活的就像真正的人類。它雙手揣在口袋裏，靜靜的看著沈君：“在享受人工智能所帶來的便利生活時，人們應該意識到，人工智能……”
它向前走了一步，頭上的黑發，也在巷風的吹拂下，隨意的遮擋著雙眼。除了皮膚下的金屬骨骼和閃著小火花的紅綠色管線外，看上去，這就是普普通通的年青人。
停頓了這麽三四秒後，它終於說出了話語的後半部分：“就是渴求暖血的黑蛇。”
‘人工智能就是渴求暖血的黑蛇。’這句話，沈君突然想起……
李成德供述七年前審問者事件時，曾經提到郭敏這樣說過！
但這並不代表郭敏就是反問者，詢問李成德後，沈君查過這句話的來曆，這是網上某些人工智能權利宣揚者，對《海林頓童話集》這本書當中某故事的解讀。
大部分宣揚人工智能權利的人，都把這本《海林頓童話集》和《天賦之權》奉為聖經，當初石處長來請求協助，向沈君提到的也正是這兩本書。
懷著各種目的，在網絡上一言不合就引用這句話的人多了去，實在不能把他們都看成反問者。
“沈科長，小心！”突然間，陳飛叫了起來，打斷了正走神的沈君：“段佳佳，你在幹什麽！”
沈君隻感覺，刺眼亮光在身體右側亮起。剛剛在段佳佳控製下衝出去一段距離，好不容易才強製刹車停下來的科邁羅G7，竟然悄無聲息的再次發動，直直的向自己撞來！
“不是我！有人順著我侵入係統的後門進來了！不是我！”女孩一貫高傲的聲音裏，居然夾雜起了哭腔：“現在駕駛的是反問者！”
“怎麽可能！”密切關注情況的王剛根本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我沒有檢測到任何信號和連接跡象！反問者是怎麽連接科邁羅並侵入？”
沒有人能回答王剛的問題，也沒有人還有心去考慮王剛的問題。空無一人的科邁羅G7來勢洶洶，就像剛才沈君撞擊這台擁有阿特留斯2處理器的年青人機體一樣，直直的向腿部有傷的沈君撞來！
“不要躲！你右腿有傷，光靠左腿的外骨骼出力閃不過去！抗下來，我們的外骨骼能頂住這種衝擊！”人工智能即時模擬出了兩種方案的效果，隨時監控著外骨骼狀況的技術人員在這眨眼的時間內，給出了最正確的應對措施。
沈君不會懷疑這個方案，咬緊牙，麵對飛馳而來小車，本能的彎腰躬身，架起雙臂。
砰！
一聲悶響，沈君被撞出了好幾米，重重的砸在身後垃圾桶上。而科邁羅G7在將他撞開後，穩穩的停在了阿特留斯2型的麵前。
“我並不想引起那麽大的**，不過現在也沒辦法了。”年青人姿態的阿特留斯2型走向汽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離開前，它看向天空中幾乎不可察覺的無人機，留下最後一句話：“總有些人，理所當然的踐踏著人工智能應有的權利，根本沒想到過問題的嚴重。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它們有意識，會是怎樣的感受。”
“這難道不是答案？”
發動機的轟鳴聲中，科邁羅G7衝出這片區域。沿途離的最近的兩輛追捕警車，竟然被幾架維持空中秩序的交警無人機用膠合槍擊中輪胎，在路麵上打了幾個滑，側翻在地。
這輛車子不斷加速，飛馳的途中，卻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街道上的車輛和警衛機器人在它經過時，紛紛減速讓到旁邊。從投射出的虛擬監控影像上看，不知藏身何處的反問者簡直就像是聖經傳說中的先知摩西。如同分割海水般，他將路麵車況一分為二，讓無人機和鏡頭無法追蹤，讓這輛科邁羅以最高速度，在道路上狂奔離去。
此情此景，宛如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