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供述
“審問者？”沈君心裏一驚，手上的駕駛動作也有點用力過大。還好車載的人工智能係統瞬間做出正確判斷，將車身的歪斜度調回了正常方向。即使如此，也引得身後一輛帕薩特憤怒的鳴笛抗議。
沈君當然沒心情理會後麵那家夥，此時此刻，他的身心都在處長所提供……或者說，段佳佳所提供的情報上。他幹脆將駕駛交給人工智能，一邊和處長通話，一邊看著傳過來的資料。
“反問者，審問者……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迅速的翻著文檔資料，表情越來越凝重：“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為什麽網絡處會忽視這麽重要的東西。”
秦處長沒有說話，透過手機，沈君很容易便聽見那邊傳出的，茶杯蓋和茶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好一會兒，老人才開了口：“事不宜遲，你先好好看看資料，有點準備。去李成德那問到情況，其他再議。”
“我現在有這個關鍵信息，怎麽告訴他，能起到最好效果？”
“李成德本來就聰明，自尊心強，心不壞……”秦處長想了想：“不用費口舌勸他，直接攤牌，和他簡述下當前狀態，讓他自己做決定。”
沈君不再答話，細細的看著手機上彈出的虛擬界麵。車子則在車載人工智能自動駕駛下，不斷搜尋著交通狀況最佳的路況，向醫院駛去。
約莫十來分鍾的樣子，警車來到了醫院門口。在停車場門口的電子觸屏那，沈君選定好空閑停車位後，車子自動向該位置停去。而他回憶著剛剛看到的資料，來到了醫院住院部六樓。
消毒液所散發出的特有氣味，讓沈君不由自主的動了動鼻子。他讓過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後，徑直向李成德所在病房走去。
剛在房門露頭，原本躺在**看著網絡視頻的李成德看見穿警服的人，連忙被子一拉，躺了下去。這時，站在床邊的人形人工智能向沈君走了過來。
“請問，您有什麽事？”似乎是刻意突出它不是人類，這個人工智能的臉龐棱角分明，咋一看，到像是幾十年前的3D遊戲裏走出來的角色。
“我找李成德。”沈君看了它一眼，2年來的人智處工作，讓他很快就能分析出麵前這個人工智能的型號和性能：“你的主要功能是傳話吧？那就麻煩替我向他傳達句話。”
穿著西服，彬彬有禮的人工智能沒有回話，它微微躬身，恭敬的遞上名片。名片上，正是李成德母親的名字，以及她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名稱。
“我體內內置有多條通訊頻道的終端接入權，任何一位都可以通過我，傳達信息。”它的舉止，也和一名律師相差無幾。看沈君接過名片，人工智能微微抬起頭，用最標準的普通話，非常清楚的說著：“根據國家公民信息安全保障法的條例，我必須向您聲明，這些終端連接的隻有張律師一人，並非李成德。而且，如果您同意這點，需要和張律師進行通話。那視為您默認同意，和張律師的所有通話內容，都可以被我進行錄音保存。”
“我也沒想和她通話。”沈君瞟了人工智能一眼，向李成德指了指：“就進去說句話，不犯法吧？”
“不會，您有這個權利，除非您分貝高過城市區域環境噪音標準的55分貝。另外，張律師希望任何訪客都不要糾纏病人。”
“放心，我用不著多大聲音。”沈君走到病床前，看了看床頭位置投影而出，還來不及中斷的網絡視頻，又看了看‘昏迷’中的李成德。他雙手扶在床邊，果真如他所說，用很輕的聲音說道：“你，還有段斌武……”
其後的聲音，更加細小，幾乎難以聽清：“是審問者吧。”
以前網絡處來詢問時，再大的動靜也無法讓李成德‘醒來’，而現在沈君這如遊蚊般的話語聲響，李成德卻有了反應。隔著被子，能看到年青人右手的位置輕輕抖動了下，在被子表麵拉起一小團皺褶。
‘段佳佳的消息沒錯。’行動科長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一喜：‘中了。’
“你一定在關注反問者，應該知道段斌武的遭遇，也應該清楚，反問者最新發出的預告。”一擊即中，沈君並不著急，緩緩的說著：“你們這幾個自稱‘審問者’的家夥，怎麽也沒想到，七年後會竟然冒出這樣一個瘋子，以人工智能覺醒為名義，對你們以前的所作所為瘋狂報複。”
“知道這是什麽嗎？”他不知從那拿出一張寫有文字的紙，在床頭搖了搖，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段斌武的雙腿粉碎性骨折，鑒定結果就在這，這輩子都不會再站起來了。而接下來那個，你也看到網友的猜測了吧。”
“兩次惡意塗鴉，三次設備破壞，兩次暴力傷人……”
沈君沒有繼續說下去，掏出筆，在紙上唰唰唰的寫了串號碼，放在李成德枕頭邊：“還沒自我介紹，我是人工智能處的沈君，這是聯係方式。相信我，我們甚至比你還想抓到它。”
“不瞞你說，我們已經在他手上栽了個大跟頭，才導致了段斌武重傷。”
“總之，我是想說……”他撤回扶在床頭的手，將李成德的被子好好整理了下：“你什麽時候想通了，歡迎來電。”
拍了拍床邊，沈君在人工智能注視下，離開了病房。剛走出沒幾步，便第一時間聯係了秦處長。
“這種策略行不行？我也同意你對李成德的看法，但這年青人看起來膽子小……”
出乎意料，秦處長打斷了他。老人的注意點似乎在其他地方：“等等，先別說這個，段斌武雙腿粉碎性骨折，以後再無法站立，小趙告訴你的？鑒定結果傳給我看看。”
“啊，你說那個。”說起這個，沈君竟然略帶歉意的笑了起來。他拿出剛才那張紙，將手機的鏡頭對準了紙張：“小趙去鄭陽前，原本是在追查城北高中的那案子，這是他臨時退回的儀器申請報告。我當時準備交給你的，不知怎麽帶了出來。”
一句話，讓手機那邊沉默了半天。甚至讓沈君以為，是手中這個通訊工具出了什麽故障。
等了好會兒，秦處長終於開口。
“好啊，沈君。”剛出聲，沈君透過手機都能感覺到，秦處長那掩蓋不住的笑意：“我還一直以為，隻有老雷那種賊眉鼠眼的家夥才玩這一套，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行動科長也會幹這種事。”
這名行動科長歎了口氣。總覺得自己實在適應不了，老人這經常在關鍵時候冷不防開個玩笑的性格。
而且他還想說的是……
一定要拿賊眉鼠眼這個詞出來說的話，相比一身正氣老幹部形象的雷老，恐怕動不動就眯縫著眼發笑的秦處長還更貼切……
“處長，說正事。”他故意咳嗽兩聲，加重了語氣：“到底行不行。”
“沒問題。”老人的回答，非常肯定：“相信我。”
‘我’字話音未落，正在通話的手機上，出現了陌生來電。因為沈君正在使用電話，沒有看到屏幕，於是手機自動將來電轉換為影像，在使用者麵前一塊名片大小的區域投放出來。
陌生號碼上顯示的人像，是一個穿著西服，麵龐有棱有角，類似3D遊戲角色的家夥。
沈君眼睛一亮：“來了！”
“我看人，還會有假？你小子不過學到我一半水準，就能看出段佳佳大是大非上不含糊……”
秦處長還在得意著，沈君連招呼也沒打，直接掛斷了電話。第一時間，接起了這名律師事務所人工智能的來電。
“沈先生，您好。”它依舊那麽謙遜有禮：“可以請您回來嗎？”
這次，當沈君再次在病房現身時，李成德沒有躺倒裝病。隻不過，沈君看得出，反問者對這名年青人的襲擊，確實也在他肉體和精神上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他像是好幾天都沒有吃飯，麵容憔悴，膚色慘白。看到沈君進來時，連那表示歡迎的笑容都是那麽僵硬，隻保持了那麽眨眼間的工夫，就再無力維持這幅表情。
人工智能站在床邊，沒有任何反應。它畢竟不是服務型，看李成德巍巍顫顫的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它卻沒有任何舉動。還是沈君走了過來，替李成德拿起了杯子。
“李成德先生，我有必要告知您。當您確定要以清醒狀態和任何訪客對話，甚至有可能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時，您的母親張律師，希望也能在場。”
年青人搖了搖手，示意不用。他拒絕了沈君的幫助，將水杯好好放回去後，看向這名知道自己身份的來客。
“審問者這件事，這個稱呼，你們……”他停了停：“知道多少？”
“不多。七年前人工智能行業認知標準大修改，阿特留斯公司產品被銷毀。社會以及網絡上跟風形成了很多反人工智能團體，審問者就是其中之一。”李成德既然要開口，沈君也不準備再拿‘小鄧的申請’這類玩意騙人。他覺得對這類型的年青人，開誠布公無疑效果更好。
“連你和段斌武曾是審問者一員，這個情報其實也並不肯定。”
“作為反人工智能團體，我們那時的名聲並不響。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就盯住了我們，對七年前我們所做的事這麽執著。”李成德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網絡視頻，發自內心的感歎了一句：“網絡……真是瘋狂。”
他並不知道反問者的身份，以及找上他們，連名字都如此針對的原因。對這個持相反理念的瘋子，李成德和人工智能處一樣，並無了解。隻不過有關審問者，他卻有很多可以向沈君講述的東西。
“我看到反問者交給段斌武的炸彈按鈕了，我知道那是怎麽回事。這些，說來話長。”
“那就慢慢說。”
李成德看了沈君一眼，轉回頭，雙眼茫然而又無神的盯著對麵的白色牆壁。思緒，瞬間回到了七年前的某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