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代號X
麵對忽然冒出的一輛車，小慎不是沒有防範心理的。小慎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麵孔，隻問出一句“你們是誰”，眼前就一片黑暗了。這些人給小慎戴上了眼罩，再抱起來放到座椅上。小慎這才回過神，自己被人綁架了。
小慎原本就要到家了，但中途又想起來，要給爸爸買點東西，於是他折回巷子，朝巷口的一家便利小超市走去。
現在，他隻能安靜地坐著小轎車裏，無比害怕。小慎在心裏分析，這多半是與好賭的爸爸有關，終於還是惹到大麻煩了。
爸爸，你會來救我嗎？如果是欠了一大筆錢，他又能到哪裏弄到錢？這些人會傷害自己嗎？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讓小慎既不安，又不敢表現出不安。
這些人也非常沉默，沒有向小慎問話，小慎也不敢出聲。車子隔音效果肯定很好，因為小慎隻聽見車在行駛中的細微震動聲，完全聽不到路邊情況。正當小慎就要絕望時，車子猛然一個急刹，啪嗒一下，小慎的腦袋撞到前座，忍不住呼痛一聲。
“滾開。”小慎聽見自己旁邊的人，似乎衝著前方很囂張地喊道。
“你是啞巴？還是聾子？別擋著路，快滾開！”另外一個同伴的聲音也附和。
他們被誰阻擋了？小慎什麽都看不見，滿心好奇，忍著頭痛聽下去。擋著他們的那個人一言不發，小慎隻聽見身邊的人大聲咒罵起來：“媽的，你到底是誰？不要命了。槍給我。”
槍？這三個人還有武器，小慎忍不住喊：“小心有槍！”
“叫什麽叫，死小子。”
小慎腦袋上頓時挨了一巴掌，正是剛才撞了的地方，這下更痛。
“嗬嗬！”總算聽見了回應的聲音，那個阻擋者似乎在冷笑，充滿了輕蔑的意味。
小慎隻覺得這個人的聲音，讓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又怪異又可怕，同時，還有點耳熟。緊接著，小慎隻覺得頭重腳輕，整個身體好像被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轉了一圈。事實上，他的感覺完全正確。因為小慎的眼罩鬆掉一半，他從露出的縫隙目睹車子在半空中停留著，然後轟然落地。
砰，槍響了。
瞬間一切安靜，然後又是一聲，這一下比較沉悶的爆炸聲。四周徹底安靜，鼻子裏聞到汽油的味道和硝煙氣息。
這麽折騰幾下，小慎綁住手腕的繩索鬆了，背靠著椅背，小慎不斷摩擦，總算把手解脫出來。迫不及待拉掉眼罩，推車門，推了個空，車門已經不存在了，小慎跑出車子。
三個體格健壯的男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看樣子都沒有喪生，隻是昏迷了，負傷處還在流血。最滑稽的是車子，車子後座還保持原狀，而前部已經扭曲成一團鋼鐵金屬麻花。車輪和車門散開，滾落旁邊，車窗玻璃碎了一地，旁邊的道路護欄也是破爛的。
這三個人穿著統一的製服，有共同的字母標記在袖口，Union，這個位置很不顯眼，比較特別，大概是不想太被人注意，製服的款式也是很普通的職業化灰色。
小慎退步，走倒一角。如果不是經曆過，一眼看去，很像普通的車禍。他們究竟遇到了誰。這個人救了他。但是，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意外經過。還有就是，這個人很厲害，是那種可怕之極的厲害。
遠遠地看見有路人過來，小慎趕緊離開。走了好一陣子，小慎仍然很緊張，心跳很快，直到回了家。小慎開門進去，喊了一聲“爸爸”，沒有應答。爸爸不在家，會去哪裏了？此刻，最能給小慎安全感的爸爸不在，就連貓也不在。小慎愣愣地坐在沙發上，除了等待，別無選擇。
天黑得很快，他趴在陳舊的沙發上睡著了。
鬱景，還有阿柏，目睹了電影院大銀幕的畫麵之後，朝那個男孩走去。鬱景伸手，試圖觸摸男孩的肩膀，結果落空。男孩絲毫沒有覺察她和貓的存在，目光筆直的繼續走著，走出放映廳，走出電影院。貓跟鬱景緊緊跟上，跨出電影院的門口，眼前的景物瞬間變化。
他們來到了一棟房子裏。
這棟房子，就是上一次鬱景和貓經過落滿花瓣的道路，所前往的別墅。進去之後，陽光透過了窗簾照在地板上，這個男孩伸手旋轉門把，走到客廳，又上了樓梯，來到二樓。
很多間房圍繞著環形構造的樓梯，在走廊的盡頭是一麵鏡子，目測一下大約兩米多高，可以照出一個成年人的全身。
男孩站在鏡子前，鬱景與貓就站在男孩的背後，但鏡子裏隻有男孩自己的映像。
這個男孩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浮現出古怪而迷茫的笑容。鏡子裏也同步浮現同樣的笑容。貓挪動幾步，轉到側麵一點位置。鬱景走了一步，與貓站在相同角度。
接下來，他們看見了等待已久的事實：鏡前的男孩笑容收斂，而鏡內的男孩依舊笑容。
如果劃分鏡前為A，鏡內為B，那麽，A男孩麵容越發平靜，沒有表情，而B男孩則笑容越發詭異神秘，甚至帶著慘烈的冰冷。
“你是我。”B說。
“我是你。”A回答。
“但你又並不是我。”B繼續說。
“我也不再是你。”A繼續回答。
B男孩用指示性口吻說道：“過來。”A便順從得靠近。兩個臉孔無比靠近，幾乎貼到一起。
就在這一刹那，他們的鼻子與鼻子相抵。
“小景，他看到我們了。”貓猛然後退。
“嗯。”鬱景很冷靜，她當然也注意到了。
當兩個男孩密切靠近，A全身凝固不動，而B瞥一眼他們，意味深長。
劇烈的光芒從鏡麵閃出，照耀刺眼，一秒鍾時間，AB迎頭交錯，交換位置。
男孩走過來，與鬱景麵對麵。
“又見麵了。”他的聲音很沉重，仿佛熟人好友。
鬱景點點頭。
“還有你……”男孩目光放低，“阿柏。”
“你好。”貓很鎮定，口氣禮貌。
“你也好！”
“我們或許應該合作。”鬱景說道。
“合作什麽？”男生發問。
“Atyanta——”鬱景沒有廢話，就是這一個詞語，代表了一切。
“那究竟是什麽？”
“梵語，指每個人的最深處。”貓回答，“萬事萬物的最根本。”
“我想我們沒有合作的必要。目的不同，所知的程度也不同。”
“你確定如此？”貓沉聲質疑。
男孩開始哧哧地笑，眼睛半閉合，相當藐視，“不肯合作，那請你們走吧！別待在我的意識世界裏了。”
這是他的世界，他越來越覺察他的存在，他的存在就是主宰，他已經可以熟練運用他所擁有的能力了。
旋風從地麵而生，鬱景也輕微冷笑，凝聚意識。但是阿柏阻止了她的行為，“我們走吧，隨他去！”
阿柏跳到鬱景的肩膀上，冷靜地對男孩說：“不過，你的分裂會越來越嚴重，一個人內在的兩個人格，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不是A壓倒B，就是B壓倒A，另外一個遲早被吞噬。”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轉告他。”男孩望向鏡子，冰冷回應，鏡子內A男孩已經閉眼，仿若深睡。
一陣旋風湧出，自腳到頂，全副籠罩住鬱景與阿柏。
鬱景和阿柏被拋起又扔下，很像是遇到了龍卷風的海上船隻。好半天，他們順著水流上升，被噴出入口，人與貓一起跌落地上。
阿柏帶著鬱景離開能蒼的意識之湖，回到臥室，一人一貓，相對沉默了許久。
鬱景在地上躺著不動，感知著地板的冰涼，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
“阿柏，你還好嗎？”
阿柏喘息片刻，總算恢複氣力，開口回答：“我還好。他的異能越來越強大。”
“也許隻有找到K，才能夠完全搞明白。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還遠遠不夠揭開謎底。”
“是我疏忽了。我以為事件是串聯一起的。但現在看來，不同的事情在各自發展，很可能會在隨機的情況下混合，產生更加可怕的異變。”
“你這是什麽意思？”
“很明顯，那個男生有著奇怪的人生履曆，因此，他的內心從幼年就分成了兩種人格。而這兩種人格，分別都因為強烈的意識，生成了異能。在三年前，發生過隻有極少數人知曉的異能首領X超越世界的大事件。這個男生，是罕見的漏網之魚。”
“X，是誰？阿柏，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並不是秘密。作為貓科代表性動物，我隻是處於生物底層的一員，我的覺醒和複蘇是一個偶然。就像我曾經的核心意識來自一枚芯片。我一直在尋找全部的答案。嗯，就像是拚圖遊戲一樣，碎片零零散散到處都有，到現在也隻是大致有點了解。”
“那你也應該告訴我，你所知道的全部。”
“嗯，鬱景，其實你便是那次大事件的典型受害者之一。”
鬱景皺眉，“什麽樣的大事件？”
“你還記得嗎？電視上報道的，那個格德醫生所說的，大量的記憶退行性患者。”
關於這點，鬱景有印象。
貓抖抖身體說：“我們到**繼續說吧，很冷。”
鬱景起身，抱著阿柏一起躺倒在**，然後鬱景側臥，貓蹲於枕頭旁。鬱景發現近距離看著阿柏，它的一雙貓眼睛好似巫師的魔眼。
“首先我要告訴你背景情況，這個世界曾經存在著大批的異能者。這些人，有著超能力，包括控製火、風、水等基礎物質，也包括隱匿身體，飛行等傳統異能。其中，還有一個少女，擁有過去之眼。”
“你剛才說，我是記憶退行性患者，我現在相信這一點了。然後你說有很多異能者，難道我也是其中一個嗎？過去之眼，是可以洞悉過去的眼睛？”鬱景猜測。
“你說得很正確。”貓舔舔嘴巴，繼續說下去，“在那場大事件的開端，少女和她的朋友遇到奇怪的事情，很厲害的一些異能者，忽然就會消失，不知去向。原來，是被送到另外一個空間。於是他們懷疑操控這一切的，是一個異能者之首，代號為X的神秘人。”
“X不是普通的現世異能者，而是在時間長河裏不斷超越死亡的超級異能者。但X仍然難以逃脫自身的衰敗。他知道過去之眼的存在價值，同時，與過去之眼匹配的是未來之眼，兩者結合，就可以掌握一種計算方法。”
“什麽計算方法？阿柏，我的數學不好。你可以說明白一點。”鬱景聽到幾下咳嗽，來自媽媽的房間。
她跟貓一起停止對話，靜候片刻，確定沒有吵醒媽媽，然後壓低了聲音。
“這種方法叫阿卡夏計算法——”
小慎獨自一人在家裏睡了很久，終於醒了。他醒得很徹底，頭腦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隻是，爸爸仍然沒有回來。小慎心頭的恐懼在發作，如同水蛭吸血一般，不斷抽走體內的勇氣。不行，他要出門去找爸爸。
小慎走了幾步，忽然警覺，房間是漆黑的，但他入睡前，並沒有關燈。窗戶外麵看得見隱約的燈火，沒有停電。
小慎看見了一個人。這個人坐在角落的矮櫃子上，很安詳的樣子。看輪廓，是個很高大的男人。小慎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你睡醒了。”對方卻先開口了。他的聲音是年輕的，且很好聽。最重要的是，聽不出惡意來。
但是——小慎今天遇到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現在無法相信任何陌生人了。
小慎默默靠著沙發，試圖努力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結果，對方主動去開燈了。小慎這才看清楚，眼前是個年輕的男生，比自己大幾歲。他的頭發有一點微微的卷，臉上的表情——就很好笑了。這個男生努力做出友好的表情，但是因為貼了一塊創可貼膠布，顯得格外滑稽。
小慎忍俊不禁，咧嘴而笑。
“你在嘲笑我？”那人把臉孔板起，“小鬼，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你就不知道什麽叫禮貌。”
小慎的臉立馬僵掉，不敢笑了。不過，對方隻是在刻意嚇唬小慎，掩飾不了內在的友善。他讓小慎有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憑直覺，小慎覺得他肯定不是壞人。
“隻不過是一點擦傷，明天就可以擺脫膠布了。上帝保佑了我。”男生語氣很調侃。
然後，男生走過來，伸出左手，小慎緊張地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會做什麽。結果是，那個男生手掌落到小慎的腦袋上，揉搓撫摩了幾下，“小鬼，你是叫小慎吧？”
“你到底是誰？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要做什麽？”小慎一連甩出三個問題。不過叫他想不到的是，那男生很爽快回答了。
“我是K。你的資料我都查到了，我們有特殊的關係。我是來保護你的。”
“保護我？”小慎半信半疑，打量一眼男生的手臂。
“這個？這個是意外，我還算命大，好幾個人是重傷呢！還有一位在爆炸中犧牲了。”男生的神情有點黯然。
“那，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今天有一夥人要帶走我！還好走運逃掉了。”小慎已經把男生當朋友了。
“什麽？已經有人找上你了？”K愣一下，自言自語了一句，“這麽快。”
“你父親是什麽時候出門的？”K轉變話題。
“我一整天沒有看見他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往常無論如何晚歸，爸爸還是會回家的，不知道會不會出事，那些人會不會抓了他啊？”小慎滿臉焦急，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想應該不要緊。”男生K開始分析，“他們的目標是你，小慎，而不是你父親。其次，他們不會傷害他的，因為最終還要通過你挖掘真相。”
“什麽真相？”
K低頭，凝視小慎的雙眸，“你認識我嗎？”
小慎搖頭，“第一次見到你。”
K再度摸摸小慎的腦袋，“如果你不認識我，那這就說明，你還什麽都不知道。等找到你父親了，他會告訴你的。”
“我們去哪裏找他？我知道他愛去的地下小賭坊。”
K微微一笑，“不，你父親從來都不愛賭博。他學識淵博，智商發達，是高智能的研究者。”
小慎對眼前的人說的話，隻覺得難以置信，“你是在說我爸爸嗎？”
“走，跟我走！我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K果斷地牽起小慎的手。
兩人沒有走電梯，迅速順著安全樓梯下去，小慎想起來，對了，還有阿柏——不過阿柏隻是一隻貓，他們應該不會對貓怎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