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孽緣

“爹!我給你做了參湯,您可要......”

隻聽“啪”的一聲,參湯應聲而落,一女子呆立在門前。

“爹—————”越冰如已跑到越未名身旁,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可是誰還會應呢?

宋玉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尷尬的局麵,隻怪他心軟,沒有把越冰如點倒。

越冰如一陣痛苦後,她看了看依舊呆立在原位的宋玉,她要記住這個殺父仇人的模樣。可惜的是,她馬上就後悔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她看見了她最想看見的人,卻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環境下看到的。

越冰如慘然笑道:“我憧憬了好多我們重逢的場景,想了好多,卻沒有想到竟是這般。哼,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給我個理由,為什麽要殺他!”越冰如撕扯著呆若木雞的宋玉怒吼道。

無言,卻流淚。宋玉哭了,這個男人,再也受不了內心的淒苦,也許眼淚會讓他好過一點。

越冰如見宋玉不說話,搖著頭,一步一步向後走,她再也無法相信這個男人,這個曾給她無數安全感的男人。一步一步,她的心,也漸漸變冷。

“三年,我等了你整整三年!你讓我等到了什麽?!等到的是自己心愛的人殺害了我的父親,等到的是曾經美好承諾隻不過是一個謊言,等到的是我做過的無數次的夢瞬間崩潰成灰!宋玉,你好狠啊!”

宋玉滿眼血紅,他不是鐵石心腸,他是個人,他有他的情感。他緩緩閉上了眼,他不願看到越冰如的眼神,那個可以殺人的眼神。

“你這是做什麽!心中有愧嗎?!可憐我嗎?!把你的眼睛給我睜開!好好看著我!”

宋玉緩緩睜開眼,他看到的是一個雙眸血紅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也在狠狠的盯著他。

“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有些話,本是不能說的。在宋玉眼裏,越未名已用性命贖了罪,那他的屍體便是清白的。他死後,那些不光彩的往事便已散去,別人是不能說出的。畢竟,屍體的清白不能毀。

“我不能說。”宋玉能答的就是這些了。

此時,越冰如注意到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把扇子,一把桃木作的桃花扇。

“你就是桃花扇主人?”

宋玉點了點頭。

“那你之前不會武和查案都是騙我的了?”

這次,宋玉沒有表示。

在很多人眼裏,沒有表示,便意味著默認。

“我看錯了你。你就是個魔鬼!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你為什麽要殺那麽多人?你為什麽要殺玉陽子,玉成子,水雲子,趙修明和我爹?為什麽?!”

宋玉不敢相信,越冰如會說這樣的話。“在你眼裏,我就是......我就是這樣的人?好!都是我殺的,他們全都是我殺的!你能怎樣?”

越冰如跪在地上,看著過世的父親,她的心在滴血。“我要殺了你,為父報仇!”

此刻,在越冰如眼中,宋玉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對自己好隻是為接近父親。一切,隻不過是場騙局,宋玉是這場騙局的導演,自己不過是個棋子,一個為別人做嫁衣的棋子。她的夢,碎了,徹徹底底,無聲無息......

三個人,一人躺在地上,兩人站在他身旁。那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雙手垂於背後,女的一把烏黑的劍指向對方......兩人相對而視,那情形,那心境,那糾結與憤恨又豈是冷眼旁觀之人所知?

“你殺不了我。”宋玉的聲音很冷。

那一字一句如同釘子深深釘在越冰如的心中,這個男人變了,變的冷血。以前的他,雖然冷傲,但不至冷血。如今,他已不再是個人了,而是浴血而生的獸,浴血而成的魔。

“你把我的宋郎殺了!你把我的宋郎殺了!你還我的宋郎!你還我的宋郎!”

“世界都在變,唯有宋玉不變。我知道無論怎麽樣你也不會原諒我,我也不希求你的原諒,我做的事我問心無愧!現在,你殺不了我,我也不許死在這。到了大事盡了的那天,我會以死謝罪的!”言落,宋玉要轉身離去。

宋玉看著那個形將崩潰的越冰如,他的心何嚐不痛?但痛又如何?還不是要繼續生活。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麽折磨人,無處可依,無處逃避。

痛苦是有程度的,短痛雖痛,但長痛不如短痛。如果一陣痛苦可以忘卻一段感情,那這樣短暫的痛便是值得的。

“宋玉已死,我非宋玉。忘卻舊情,各走一步吧。”宋玉的心在流淚,他不願,他真的不願。但是,你如何麵對一個深深愛你的人與你成為仇敵?愛恨糾纏,生死相怨,那種痛苦如何忍受?如果,兩人之間,一定要有些關係,那麽與其愛恨糾纏,倒不如一世相怨。要恨,就恨到底吧!

“你說的不錯,宋玉死了,宋玉死了!你不是宋郎,你是我的仇人,你是我的殺父仇人!”言落,越冰如的劍已擊出,劍光冰寒。

宋玉雙手背後,隻守不攻。他不想出手,也不能出手。

越冰如的攻勢越發猛烈,宋玉卻依能輕鬆躲過。時間長了,宋玉不願這般糾纏。“今天,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命交在你手,如要報仇,後會有期!”宋玉急後退幾步,飛身離開了鳳凰山莊。

越冰如雙眸血紅,仰天長嘯道:“宋玉,我要殺了你!”一時回聲四起,久久不息。

江湖就是這樣,在它的世界裏,沒有什麽秘密可言。桃花扇主人的秘密,已真的不再是秘密了。

雲清客棧。

“丁老弟,你可知道桃花扇主人嗎?”

“唉,成大哥,這桃花扇主轟動天下,孰人不知孰人不曉啊!”

“是啊,據說這個桃花扇主人是玉扇門的弟子。”

“嗯,這個我也知道。這個人太神秘了!”

“丁老弟啊,桃花扇主人已不再是神秘之人了。”

“哦?你知道他是誰?”

“不是別人,正是淩麟山莊四公子,浪子書生宋玉!”

“宋玉?哈哈哈哈,就是那個棄武從文的宋玉?這怎麽可能?他可是一點武功都沒有啊!”

“唉,誰知道呢!但此事千真萬確。是鳳凰山莊大小姐越冰如親眼看見的,絕不會錯。”

“奇怪,真是奇怪!”

“誰不說是呢!”

宋玉聽完了兩人對話,心中後悔不已。當初,真不如點倒越冰如,如今桃花扇主身份一露,之前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了。不光如此,宋玉自己也成了武林的罪人,必當受到全武林的追殺。

“宋玉啊宋玉,你這又何苦呢?”宋玉拿起酒杯自問道,酒中的自己麵容憔悴。他淒然一笑,笑中流露出太多辛酸苦澀了。

聽煩了丁姓成姓男子的談話,宋玉拿了酒壇,躍上了屋頂。屋頂上,圓月通明。正所謂,高處不勝寒,屋頂之上,寒氣襲人。然而,這自然的寒氣又怎比得過他內心的冰寒?這世上任何寒冷都可以借外物抵禦,唯有心寒,無處躲避。

“宋玉啊宋玉,如今你已與天下為敵,倒有一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之感呢!罷了罷了,還在乎這個幹什麽?隻要心中如月澄明,便縱與天下為敵,人生又有何懼何憾?”宋玉自言道。

隻是......

宋玉的腦中浮現一個女人,也就是這個女人,讓他心灰意冷,方寸大亂。對這個女人,宋玉不知是愛是恨,該喜該悲。宋玉苦苦一笑,一時一小壇的酒全都倒進了肚子裏。酒一入胃,宋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人也漸漸冷下來。喝過了酒,宋玉也不再是宋玉,心也不再是心了。

“舉世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宋玉喃喃道,漸漸睡了過去。

月依明,人不靜,心思太重,時光太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