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溝裏的惡戰1

慶祝8·15光複日

1945年8月15日,對整個中華民族和日本大和民族來說,都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具有重要紀念意義的日子!

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開始,瘋狂發動對中國的侵略戰爭、武力侵占中國達14年之久、屠殺了幾千萬中國軍民的日本鬼子,在強大的蘇聯紅軍和勇敢的中國抗戰軍民的猛烈進攻下,節節敗退,終於無條件投降了!

不屈不饒、英勇抗戰、前赴後繼、流血犧牲達8年之久的中國軍民,以沉重的國家災難和民族犧牲代價,終於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迎來了自己祖國的光複之日。

而日本則從天皇裕仁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正式發布“休戰詔書”之日起,成為事實上的戰敗國,並意味著將日本軍國主義因為戰爭罪行、受到國際審判的日子即將來臨。

我們的故事就從“8·15”光複日第二天說起。

熱河省離唐山不遠的徐莊。

這裏是通往北平(現在的北京)的交通要道,也是冀東地區重要的抗日根據地之一,當年中國軍民曾經在這裏發動了震驚世界的冀東大暴動。

這裏也曾經是抗日戰爭中戰鬥最為激烈、日本鬼子和八路軍遊擊隊交戰最為頻繁、中國抗日軍民做出犧牲最大的地方。

從“七七事變”開始,冀東大地到處燃燒著抗擊日寇侵略者和漢奸走狗的怒火和熊熊戰火。我們從小就愛看的黑白電影《地雷戰》《地道戰》裏頭精彩而又慘烈的故事,就是在這裏發生的。

這天下午,在徐莊北頭的一間破草房門前,突然想起了一陣陣清脆的鞭炮聲。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頓時震撼了整個鄉村,也震撼了整條山溝,人們似乎感覺到響了很長很長時間,聲音連連回**在村外的山穀之中,久久未能消失!

其實,滿打滿算也就響了幾分鍾,估計頂多也就放了三千響大鞭吧!不過,對苦難深重而又不屈不撓的徐莊老百姓來說,這已經是多年來罕見的喜慶了!

那時候,冀東地區是日寇“三光政策”的重點“試驗區”和重災區,鬼子和漢奸殷汝耕集團狼狽為奸,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早已把這裏禍害得村不像村、莊不像莊、戶不像戶、人不像人了,各個村子的老百姓都窮得叮當響,別說是買不起很多鞭炮,就連好歹讓自己的小命活下去,也是勉勉強強,十分艱難,難以為繼。

哪象現在一樣?兜裏鈔票一大把,過年過節一買就是好幾大捆鞭炮和煙花,隨意一放就是幾萬響,一點也不心疼錢。

這天中午剛過,一個穿著無袖的粗布破褂子、個子一米七左右、看上去傻愣愣卻閃著狡詐目光的臭小子,一邊放鞭炮,一邊咧著那張沒長胡子的大嘴,高興地大聲喊著:“父老鄉親們,叔叔伯伯們,兄弟姐妹們,還有那些在抗日中死去的徐家莊老少爺們,今天中國勝利了!我們勝利了!徐家莊勝利了!日本鬼子昨天投降了!他娘的,我們真的勝利了!”

喊著喊著,傻小子的淚水禁不住從眼角湧出。這淚水,不知道是代表喜悅,還是因為突然想起了那些逝去的徐莊英靈……

邊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他們一邊看著傻小子放鞭炮,一邊高興地說著笑著,有人還不停的指指點點,村莊裏出現了十幾年來從沒有過的歡樂喜慶氣氛,似乎已經把以前那些數不盡的苦難和犧牲一掃而光。

其中一個留著大辮子、穿著花衣裳、身材苗條、長相很不錯的大姑娘,也跟著傻小子一起歡叫起來:“勝利了!勝利了!冀東勝利了,中國勝利了!我們勝利了!大家快來看呀,我們的遊擊隊長二蛋哥放鞭炮了,慶祝日本鬼子投降了!”

這些日子,日本鬼子在我八路軍、遊擊隊的連連打擊和重重包圍下,成了秋後的螞蚱,龜縮在十裏之外的幾個崗樓裏,戰戰兢兢,也不敢出來“清鄉”了;往日裏那些跟著鬼子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漢奸惡霸、黑狗子們,更是惶惶不可終日,晚上睡覺都直打哆嗦,一個個把自個家的大門小門都關得緊緊的、把得嚴嚴實實的,深怕老百姓馬上給他們“拉清單”,半夜三更找上門來,用菜刀砍他們的頭,呼啦啦抄他們的家,打他個“悶頭軲轆地!”

以前,他們可不是這樣的,鬼子漢奸狼狽為奸,橫行無忌,魚肉鄉裏,兩天一搜查,三天一清鄉,五天一圍剿,七天一掃**,到處實行“三光政策”,夠厲害、夠惡毒的了,把冀東的老百姓禍害得不成樣子,實在活不下去了,就紛紛起來反抗,村村莊莊都組建了抗日遊擊隊,拚著性命打鬼子、殺漢奸,自己起來保衛家園,拯救冀東大地。

相比起徐莊其他老百姓家裏,遊擊隊長徐二蛋家裏的境況,更是慘不忍睹,也更是轟轟烈烈。

他老爸是老地下黨、徐家莊第一任農會主席,老早就跟著共產黨幹革命了,鬥過地主,分過田地,抓過土豪劣紳,上山打過遊擊,還端過小鬼子的炮樓,親手用大片刀砍過十幾個大鬼子和二鬼子的腦袋,曾經是赫赫有名的徐莊遊擊隊長,“徐大刀”的名號,早就傳遍了冀東大地。

他老媽也不賴啊!15歲加入村婦救會,17歲當村婦救會主任,幹過女遊擊隊員,當過便衣情報員,還是遠近聞名的支前模範。她幹得最出名、在附近影響麵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帶著本地的窮哥們窮姐們,把本地最大的地主惡霸徐大甭子抓起來,帶著高帽子,在附近十裏八村遊鬥了一個多月,使這個大惡霸威風掃地,嚇得屁滾尿流。

她還帶領農民,把附近村鎮其他幾個地主惡霸的土地也一並給繳了,全部分給了十裏八村的窮苦人家,受到了鄉親們的衷心擁護。

可惜的是,由於心慈手軟,一時不慎,沒有馬上把那個大惡霸徐大甭子槍斃,讓他趁著黑夜鑽狗洞跑了,逃到了保定,投靠了他那個在保定日語學校讀書的大兒子徐小惡,住進了他兒子在保定府裏用搜刮百姓的血汗錢買的一座小破洋樓,再次作威作福起來。

日本鬼子打過來之後,徐大甭子全家毫不猶豫就投靠了小日本,成了狗漢奸,專門殺中國人、殺抗日軍民,幹盡了出賣自己國家的罪惡勾當。

徐小惡更是賣祖求榮有高招,在保定上完學之後,馬上當上了日本鬼子的翻譯官。不幾天,他就穿著鬼子的大皮靴,掛著日本王八盒子,帶著鬼子和漢奸隊伍,耀武揚威地打回了老家徐莊,開始反攻倒算,對鄉親們進行瘋狂報複。

他那個老不死的爹徐大甭子,更是拄著拐杖嘶聲裂疾的嚎叫:“窮鬼們,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老子今天又回來了,誰拿了我的東西,都給我送回來;誰吃了我的糧食,都給我吐出來;誰分了我們家的田地,乖乖的給我退回來;誰欠我的帳,得一筆一筆好好的算一算,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這話怎麽這麽熟呢?敢情是和電影《閃閃的紅星》裏的胡漢三、《紅色娘子軍》裏的南霸天那兩個流氓惡霸的反動氣焰一模一樣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那個時候,周圍的鬼子、漢奸們一唱一合,狼狽為奸,頓時搞得冀東地區烏煙瘴氣,民不聊生,血流成河,沒有活路的老百姓,想不起來反抗都不成了。不反抗,早晚都會被殺掉;起來反抗,幹掉鬼子和漢奸,興許還能為自己掙得一條活路!

俗話說:京油子(北平大城市,很多人愛耍滑頭),衛嘴子(老天津衛的人最愛吹牛,嘴皮子溜利),保定狗腿子(那時的保定府有個“特產”,多出漢奸頭目和鬼子翻譯官)。

鬼子和還鄉團一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反攻倒算,對不願當奴隸的徐家莊老百姓進行殘酷鎮壓,誰不願意喊“*****”“擁護大日本皇軍”就抓誰、就殺誰。

一直帶頭抗日的徐二蛋他們家,自然就成了“重點關照對象”,第一個得到“清算”:破圍牆被推到了,草房被點著了,黑狗仔們一個個端著槍撲向他們家,屋裏屋外的搜查個遍,就差沒有挖地三尺了。

為了掩護鄉親們撤退到山裏,二蛋他爸徐大刀和幾個老遊擊隊員,堅決留在村子裏,和鬼子、漢奸周旋了大半天,打得天昏地暗。

由於力量太過懸殊,7個人對陣100多鬼子和漢奸,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取勝的希望,但是,為了鄉親們的安全,他們這些老革命就得拚死戰鬥,豁出命來跟敵人死磕,多拖一分鍾,鄉親們就多一份活路。

拚死戰鬥中,6個遊擊隊員當場就犧牲了,剩下二蛋他爸獨自頑強抵抗,最後也受傷被俘,壯烈犧牲。

他老媽帶著當第一小隊隊長的混球兒子徐二蛋和村子裏的其他遊擊隊員,一邊用土槍土炮阻擊敵人,一邊組織鄉親們緊急往山裏頭撤。可是,敵人越打越多,從好幾個方向包圍了過來,情況十分危急,遊擊隊員又犧牲了好幾個,子彈也越來越少了。

半道上,老媽中槍受傷,無奈被兩個女遊擊隊員救走,扶進了大山裏躲藏起來;遊擊副隊長大山叔英勇阻擊,邊打邊退,雖然打死打傷了7個鬼子和5個漢奸,最後子彈打光,大刀片被打斷,自己也壯烈犧牲!

當天晚上,槍法最好、打仗時最能玩命又最有歪歪道道的徐二蛋,臨危授命,被鄉親們一致推舉為徐家莊抗日遊擊隊隊長,從此“官運亨通”,戰果累累。

那一年他剛滿二十歲,就開始統領村子裏保存下來的55名遊擊隊員,其中男的40人,女的15人,最大的49歲,最小的16歲剛過幾天,還是個姑娘,就是上麵那個大辮子姑娘徐金鳳。

金鳳家和二蛋家住對門,相距不到5米,兩個年輕人天天早晚都能看得見,說他們倆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點也不差。

從此,邪門歪道的二蛋隊長,就帶領徐莊的遊擊隊英勇抗日,在鄉親們的掩護下,白天晚上都和鬼子漢奸幹,隊伍越打越大,消滅的敵人越來越多,他身上的傷疤也越來越多。

四年之內,他們總共跟鬼子、偽軍打了119仗,吃過虧、上過當,也勝利過、開心過,還多次中彈受傷,有兩次差點去見了老祖宗,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又活回來了。

有一次,鬼子的一顆子彈打穿了二蛋的胸口,彈頭從他的心髒邊上穿過,差點連小命都沒了。

昏迷之際,來到陰曹地府大門口,正巧趕上他老爸徐大刀在這裏當“保安”把大門,說什麽也不願意接受他,二蛋“賴”了幾次,都被趕了回來,他爹順便還給他扔下幾句“臭罵”:“臭蛋子,你這混小子也太不懂事了,日本鬼子還沒趕出我們中國呢,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呀?你還有沒有一點孝心啊?趕緊給老子滾回去,殺鬼子、殺漢奸,替老子報仇雪恨,替徐莊的鄉親們報仇血恨!什麽時候把鬼子全滅了,全國勝利來,你再來祭奠老子,多給老子的墳頭燒點紙、培點土、種點小草小花什麽的,你老子就千恩萬謝了!你要是再賴著不走,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

“爹!我這就走,我馬上走還不成嗎?臭蛋子這就回去殺鬼子,把大鬼子、二鬼子統統幹掉,一個不剩,再到您老人家的墳頭叩謝!”

“他娘的,這才象是我‘徐大刀’的好兒子!你趕緊走吧,我要關大門了!”

那一次,頻臨死地的徐二蛋,運氣賊啦的好,居然讓他遇到了“活神仙”——他被女區長楊玉和幾個遊擊隊員背著、抬著,利用夜幕和青紗帳的掩護,走了幾十裏地,把他送到了八路軍野戰醫院,用好醫好藥醫治了好些日子,才算把他的小命給搶了回來。

就這樣,歪歪二蛋沒法子,隻得死裏逃生,重新回到徐家莊,繼續領著大家殺鬼子、殺漢奸,一刻也閑不著!

至於他們這支土八路隊伍究竟幹掉了多少鬼子和漢奸,活著的人根本沒有好好統計過,也根本查不到“明細表”。好在閻王爺他老人家一貫勤奮,早就備了個小本本,從頭到尾給他們記了個明明白白:一共打死打傷鬼子和漢奸1351名!

“奶奶的!殺了好幾年,也沒把他們殺盡,太讓老子生氣了!小鬼子投降了,老子今天也開心一回,買一掛大鞭,使勁地崩一崩,把他們通通的崩到陰曹地府裏頭去!”徐二蛋還在那裏罵罵咧咧,似乎仍然氣不順、心不平。

今天中午,楊區長派通信員小郭過來傳達特大喜訊:

8月9日淩晨,蘇聯紅軍100多萬精銳部隊,全線越過東北和蒙古東部邊境,對日本關東軍和偽滿、偽蒙軍隊進行毀滅性打擊,第二天就轟炸了“滿洲國”的“新京”長春。

延安八路軍總部**總司令發布命令,宣布對日寇最後一戰,八路軍、新四軍和各地遊擊隊200多萬人迅速出擊,在全國各地對日寇發動全麵進攻,迅速收複國土,組織受降。

麵對強大的蘇聯紅軍和中國抗日軍民的猛烈攻擊,在中國大地上耀武揚威、橫行霸道14年的日本關東軍,迅速土崩瓦解,抵抗無望,幾天之內就完蛋了。在國際強大的軍事和政治壓力下,日本天皇通過廣播向全世界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了!

聽完大好消息,二蛋子二話沒說,馬上從自己家雞窩裏把那兩隻正在下蛋的老母雞抓了出來,抱著就走。

在那次阻擊戰鬥中受傷落殘、腿腳不太好使的老媽,一拐一瘸地從屋裏走過來,大聲喊道:“臭蛋子,那兩隻母雞就要下蛋了,你把它們抱到哪裏去啊?”

“娘,您老人家一會兒就知道了。你兒子精靈古怪、邪門歪道,十裏八村都知道,我還會去幹傻事嗎?”二蛋連頭都沒有回,扔下這句糊裏糊塗、懵懵懂懂的話,就抱著兩隻老母雞到了五裏地的小鎮子,便宜嘍嗖就把兩隻母雞賣了,得來的錢呢,數一數正好夠買3000響鞭炮,一個子兒也不剩……

這時,留在村子裏擔任“戰備值班”的大辮子姑娘、女遊擊小隊隊長徐金鳳,一時高興過了頭,居然忘了黨組織的紀律和遊擊隊的規定,馬上替代二蛋召集遊擊隊骨幹開會,把這個特大喜訊向大家做了傳達。隨後,又通過村裏的“小喇叭”,把這個特大喜訊“廣播”給了鄉親們!

二蛋賣老母雞買鞭炮回來之後,她怕挨批評,就馬上去認錯:“二蛋哥,我們真的勝利了!剛才你不在,我自作主張,把好消息散布出去了,因為當時區裏通信員小郭來傳達時,就我們兩個人在場,別人都不知道。我想讓鄉親們早點聽到這個特大喜訊,也跟著我們高興高興。所以,就違反紀律了……”

“好好!傳達得好,違反得好啊!金鳳,你做得太對了,幫了我的大忙。剛才,我光顧著高興,居然把這件事兒給忘了!奶奶的,從我爹到我這,整整跟鬼子幹了八年,身上留下了十幾個槍眼兒,總算把小鬼子幹趴了,實在是太開心了!不放幾千響炸子,我心裏憋得慌!”

“這麽說,你不怪我越了你的權?你是村裏的遊擊隊長啊……”

“不怪不怪,我還要好好的感謝你,及時代替我做了傳達。走,跟我一起放鞭炮去。好多年沒有這麽開心過了,今天咱們也樂一樂!”

………

鞭炮放完了,二蛋和金鳳馬上帶領鄉親們,開始敲鑼打鼓,一起慶祝勝利。大家還扭起了秧歌,在村子裏遊行起來!

不怕死的就來吧!

這是1945年8月17日的上午,在徐莊遊擊隊隊部,裏麵坐滿了帶槍的遊擊隊骨幹隊員,男的女的都有,一個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又麵目冷峻,情緒激動。

坐在中間的遊擊隊隊長徐二蛋,來回撫摸著放在桌子上的大匣子槍,正在那裏即席“演講”,吐沫星子滿天飛:

“奶奶的!昨天鞭炮放完了,老子今天真他娘的高興!日本天皇‘波茨坦’了,小鬼子終於完蛋了,眼看就要無條件投降了,可老子覺得還沒殺夠呢,還想殺他個千八百兒的,才解我的心頭大恨……奶奶的,小鬼子占著東北不算,居然還鑽到冀東大地上來耀武揚威,在我們徐莊地盤上殺人放火,橫行霸道了七八年,禍害了多少女人,奪走了多少人鄉親的性命?老子這輩子都跟他們沒完,這筆賬得好好跟他們算一算,清單得好好拉一拉,他們欠我們的帳,都得連本帶利的給我要回來,一分一厘都不能拖欠。哼哼,別他娘的以為投降了就沒事了,就想逃跑了?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去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血債血還,天經地義,這筆帳一輩子都得掛著!老子是什麽人?老子是徐莊遊擊隊長徐二蛋,一生下來就是嫉惡如仇,一生下來就是為了打鬼子、殺漢奸來的,老子豈能這麽容易就讓過你們這群兔崽子、烏龜王八蛋?別的不說,你們這幫鬼子和漢奸在我身上紮了16個槍眼,這筆賬就不得了。告訴你們,在我徐二蛋身上紮槍眼,價碼可是高得很啦,每個槍眼得用你們的100顆人頭來補償,這樣算起來,至少得殺你們1600人才夠份兒。還有,這幫龜孫子活埋了我爹,打傷了我娘,殺了那麽多鄉親,這種國仇家恨,是我們能夠忘記的嗎?絕對不能忘記!老子要記它一輩子,子子孫孫都要傳下去!我們徐莊的規矩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從來都不含糊!大家說對不對!”

“對!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滅了所有鬼子和漢奸!”

此時,遊擊隊骨幹正在裏麵開會,研究下一步的軍事行動和進攻目標。上麵這些“國罵”和“鄉罵”,或者說“徐氏特罵”,就算是二蛋隊長給大家做的戰前動員報告吧!雖然粗俗一點,但話粗理不粗,句句都中聽!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遊擊隊員心裏都很清楚,雖然日本天皇發布“波茨坦”公告,宣布無條件投降了,但那些深受軍國主義思想熏陶、頑固不化的鬼子、法西斯分子,絕對不會輕易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老實實地承認失敗,向中國人民投降;還有那些依附於日本鬼子,把小日本當爹當祖宗供著,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漢奸狗子,也不會甘心自己的失敗,更不會心甘情願地成為窮苦老百姓的階下囚;至於那些一直在假抗日、真摩擦的國民黨反動派,更是不會消停,抗戰勝利了,他們馬上就會撲過來,搶奪冀東人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勝利果實。

別的不說,住在離徐莊西邊30多裏的國民黨“抗戰先遣團”,就隨時可能打過來,繼續跟八路軍、遊擊隊“摩擦”到底,甚至大打出手,指望著有朝一日由他們來獨占冀東大地,成為新的“太上皇”,繼續壓迫徐莊和附近十裏八村的老百姓!

上麵這些情況,聰明伶俐、腦瓜子轉得飛快,還多少有那麽點“往前算計”能耐的二蛋隊長,自然是比大家看得更加明白了。他心裏很清楚,雖然小日本玩完了,鞭炮也放了,勝利也慶祝了,可以後槍杆子還得緊緊地捏著,絕對不可能馬放南山,悠哉悠哉的過和平日子。

他估摸著,這個仗肯定還得打下去,不用說,那就是打內戰了,主要是跟國民黨反動派、漢奸土匪幹了,這個仗可能還得打上好些年,才能見分曉。

當然,眼下最要緊的一件事,還是趕緊去解決跟前那些不甘心失敗、死不投降的小日本,去給漢奸狗子們“拉清單”,這件事絕對不能含糊,更不能推辭,得馬上就去幹。

另外,雖然日本那個狗屁天皇“公告”了,但這個家夥的話好不好使,還不一定,說不準最後還得八路軍、遊擊隊打出山去,用槍杆子來解決問題。我們的***不是老早就說了嗎,“掃帚不到,灰塵照樣不會自己跑掉!”

這不,還沒等二蛋隊長“罵”完,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吵了起來,中心問題就是如何解決徐莊附近的幾股不肯投降的小鬼子和漢奸隊伍的問題:

“二蛋哥說得對,縣城裏那幫窮凶極惡的兔崽子,殺了我們多少人,早就是血債累累、罪惡滔天了,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對!血債血還,天經地義!他們投降了又能怎麽地?想溜?沒門!投降了也要狠宰,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我們現在就殺出去,殺進縣城去,為死難的鄉親們報仇,也為咱們的老隊長、二蛋他爹報仇雪恨!”

“這回我們一定要下死手,絕對不能留情,要把剩下的小鬼子統統幹掉,一個也別剩下!把他們的屍體掛在村子外麵大道邊上那一溜大楊樹上,把他們曬成肉幹。然後,扔到大山裏喂野狼。”

“漢奸狗子也不能放過,他們一個比一個壞,也要一起幹掉,不留禍害!這幾年,殷汝耕那條老狗帶著他們投靠小鬼子,出老賣祖宗,心甘情願充當小日本的走狗,幹的壞事不比鬼子少,這下可得好好給他們拉拉‘清單’了!”

“我們先去端了大岔口那個炮樓,馬上把他們送上西天!”

“還有,一直把著七裏屯鎮子口的那個碉堡,我老遠看著就生氣,也要馬上炸掉它,不能再留著它來禍害七裏八屯的老百姓了!”

………

大家在一陣七嘴八舌之後,初步的作戰方案,馬上就定下來了:裝備三八大蓋和漢陽造的55名遊擊隊核心隊員,兵分兩路:一路30人,帶上3門土炮,直奔大岔口端炮樓;另一路25人,帶兩門土炮和十幾個炸藥包,去南麵的三裏屯道口炸碉堡,70多名預備遊擊隊員和婦救會的武裝婦女(也就是女民兵)繼續留在村裏,保衛徐莊父老鄉親。

可還沒等他們布置完,一個也就十三四歲、光著腦袋的小偵查員,就匆匆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大聲報告:“報……報告隊長二蛋叔,偽軍和漢……漢奸偵緝隊,在趙大板牙和徐小惡的帶……帶領下,衝我們村子這邊打……打來了……”

“有多少人?你看清楚了嗎?他們離村子還有多遠?”

“我……我是在村子前……前麵的山頭上,拿著你……你從鬼子那裏繳……繳獲的那……那個望遠鏡,簡單瞄……瞄了兩眼,看到遠……遠黑溜溜的一……一大溜,估計有一……一百多人,好幾個騎……騎著高頭大馬,大概是他們全……全體出動,離俺們村子大概還……還有四五裏。我一看清楚他……他們,就從山上騎……騎快馬趕回來了……”

二蛋隊長一拍桌子,又開始罵了起來:“奶奶的,小鬼子都要完蛋了,他們還不死心,趙大板牙和徐小惡這兩個壞種,居然選擇這個日子,帶著黑狗仔們出來偷襲徐莊,他們這不成心找死嗎?這幫狗漢奸,真他媽的犯賤,想不讓他們死都難。好啊好啊!不怕死的就來吧,老子這雙手、老子這把匣子大槍正癢癢著呢,老子正等著要殺人,殺完人之後再喝頓大酒,好好睡上一覺,你們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太他媽的好了,也省得我黑燈瞎火的撲到縣城,到處去尋找你們這幫烏龜王八蛋的鬼影子了。他奶奶的,今天老子就玩點新花樣,給你們來個‘請君入甕’,在山坳裏擺個‘口袋陣’,從半山腰往下鉚勁的打,讓大夥兒好好開開洋葷。老子要把你們這幫烏龜王八蛋全都坑殺在山坳裏,一個也別想回去!老林叔,洪水叔,青鬆叔,大林,愣子,小栓子,還有金鳳,你們幾個都給我聽好了,我們馬上改變作戰計劃,準備‘迎接’這幫狗日的。”

“隊長,我們都聽你的,你就下命令吧!”幾個小隊長和老遊擊隊骨幹同時站了起來。

“小栓子,你馬上帶領你的爆破隊,跑步前進,到北麵山口埋十幾顆大地雷,用威力最大的那種轟天雷。埋在什麽位置、怎麽埋法,你們自己照量著辦。一句話:能把他們炸翻就行!埋好地雷後,你們就藏在兩邊的石砬子裏,準備拉雷。等地雷一響,你們就朝山道裏開火,協助一小隊、二小隊,堵住黑狗子們往回跑,要打得狠、打得準,不能浪費一粒子彈!”這是二蛋隊長下達的第一道命令。

一個身上掛著4顆黑色地雷殼子的大小夥子,馬上學著八路軍正規部隊的樣子,兩個腳跟一並,立正接受命令:“隊長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狠狠地炸他個狗日的!”

“注意:帶好你們的槍,每個人多帶點子彈,不要當吝嗇鬼,這個時候死了不值!”

“知道了,隊長,我們決不當吝嗇鬼。抗戰勝利了,誰都不想死了,就想幹死那幫狗日的,大家活著過好日子!”小栓子一轉身就離開了隊部,領著他的爆破隊,跑步出發了。

“一小隊青鬆叔和二小隊二愣子聽令!你們緊急趕往北麵的山口,在埋地雷的山道兩邊的半山腰,分頭隱蔽好,抓緊把匿藏在那裏的幾門土炮裝好火藥,等二鬼子們衝進來,栓子他們的地雷一爆炸,堵死他們的退路之後,你們的炮手趕緊用土炮瞄準山下小道,使勁轟他娘的。其他人一起往山下射擊,狠狠打他狗日的!”這是二蛋隊長發出的第二道命令。

“是,隊長,我們馬上領著他們出發!”已經五十出頭的老車把式徐青鬆和愣頭愣腦的二愣子,同時大聲領命,“一小隊、二小隊的人跟我來,我們馬上帶領其他遊擊員出發!”

“你們也一樣,帶上所有的武器,步槍、地雷、炸藥包、手榴彈,毒煙罐、毒標槍、弓箭、大刀,一樣也不要落下,使勁的給我打,不能讓一個黑狗子逃回去!”

“知道了,隊長!我們一定完成任務,狠狠殺他狗日的!”徐青鬆和二愣子說完,帶著幾個操三八大蓋的骨幹遊擊隊員,大步離開了隊部。

二蛋隊長開始發布第三道命令:“三小隊隊長徐大林聽令!你們小隊人最多,武器最好,火力最強。你們馬上出發,就在南麵山崖口附近埋伏起來。隻要敵人一湧進來,你們兜頭就開火,攔住他們的去路,火力一定要猛,給我狠狠的打,一定要把他們打回去!你們這一頭離村子最近,絕對不能讓這幫龜孫子從你們這邊衝出來,進入村子裏禍害鄉親們。”

“三小隊這就出發!”領命的是一個不到20歲的年輕人,他是二蛋隊長的叔伯兄弟徐大林,他比自己的堂兄小兩歲,卻是個老遊擊隊員,打遊擊戰的資格和二蛋隊長差不多。

“大林,你記住了,上去以後,馬上把那兩門土炮裝好火藥,隻要他們衝到了你們那頭山道上,你們就土炮、炸藥包一起上,衝他們的人堆裏狠狠的揍,一定要把他們堵死在山坳裏,不能讓一個敵人衝出去!衝出去一個,我就拿你是問!”

“知道了,隊長,你就看我的吧!我們一定把他們堵死在裏麵,不讓他們跑出一個!”徐大林也領命而去。

“徐金鳳!”

“隊長,讓我幹什麽,你就快點說吧!”

“你馬上去通知大河叔和桃花嫂子,讓那些遊擊隊後備隊員和婦救會的同誌,趕緊把武器拿出來,手榴彈、長矛、大刀、鳥槍、洋炮都帶上,村頭村尾都放好明哨和暗哨,做好迎敵準備,掩護好鄉親們下地道,防止鬼子另路偷襲村莊。兒童團也要把梭鏢、彈弓、手榴彈準備好,咱們再來一個全民皆兵,讓那群狗日的落入天羅地網,有來無回!”

“好的,我馬上就去!”大辮子徐金鳳大步跑出去了。

“四小隊、五小隊馬上跟我出發,我們一起埋伏在中間的山灣裏。四小隊由洪水叔指揮,在東邊山頭的半山腰埋伏起來,務必占領那個突出陣地;五小隊跟我走,在西麵大山的半山腰埋伏起來,和洪水叔他們遙相呼應。我就在石砬子下麵指揮戰鬥,小順子跟在我身邊,還當我的臨時通信員,負責傳達命令,五小隊留下3個人緊隨著我,隨時聽候調用。等敵人在北麵山口挨了炸、急著衝進來的時候,我們兩邊山頭一起開火,都要狠狠的打,爭取多幹掉幾個,為南麵的第三小隊減輕壓力,順便增援南北各個山頭……有一條千萬記好了:騎馬的、騎自行車的,先不要打死他們,讓他們在裏麵亂跑亂竄一陣子,來他個自相踐踏,也好替我們多踩死幾個狗日的,我們也能省幾粒子彈。趁著他們亂了套,手榴彈、土手雷往下砸,來他個中間開花。然後,弓箭、毒標槍使勁的往下射,務必把他們全部坑殺在裏麵。想逃跑的,就用三八大蓋招呼,讓他腦袋開花,一個也逃不了……這是關鍵一戰,必須狠狠地打,你們兩個小隊長自己臨機指揮,其他的一概不要考慮,殺敵為主,多幹掉一個是一個。聽到了嗎?”

“聽到了!絕不放走一個敵人!”

“洪水叔,你是老獵戶,槍法神奇,這次就看你的了……”

老獵戶徐洪水一拍槍杆:“隊長,你就瞧我的好了!”

“小順子,別忘了把我的酒壺帶上,把燒酒灌滿了,打完仗我就得撈兩口。我這個臭毛病還真他娘的要命,讓區長擄了好幾頓了,也一直改不了!”

“知道了,隊長,我這就給你灌酒去!”小順子也笑著跑出去了。

二蛋隊長的各種稀奇古怪“命令”一下達,剩下的十幾遊擊隊骨幹“呼啦”一下就衝出了屋子,各自分頭攜帶武器和其他作戰用具去了。

不到三分鍾,100多人的隊伍(包括骨幹遊擊隊員和預備遊擊隊員)全部整裝出發,急行軍離開了村子,衝向各自的陣地;留在村子裏的後備人員,也做好了戰鬥準備,就等著敵人上來了!

土槍土炮一起上

20分鍾後,山坳裏傳來了第一聲槍響,這是二蛋隊長下達開火命令的槍聲。

他是用德國造大匣子開的槍,這把鏡麵匣子跟了他好幾年了,一年365天都擦得錚亮,晚上睡覺都壓在枕頭下麵;他平時指揮戰鬥,很少用“開火”這兩個字,大匣子一摟,就代表了他的開火命令。

這鏡麵大匣子聲音特別清脆,二蛋隊長最喜歡聽這個聲音了,因為一聽到這個聲音,那就意味著又有鬼子或漢奸要倒黴了。

緊接著,北麵山口首先響應匣子槍的“號召”,頓時傳來了“轟隆隆、轟隆隆”的巨響,把整個山穀震得地動山搖,塵土飛揚,樹葉橫飛。

不用看,爆破隊和一小隊、二小隊的地雷、土槍土炮和炸藥包全都開火了,頓時把剛剛衝進山坳的偽軍和偵緝隊隊伍打了個措手不及,炸得悶頭轉向,在窄窄的、坑窪不平、彎彎曲曲的山道裏,亂作一團,人、自行車和戰馬來回衝撞,自相踐踏,那個亂乎勁兒,看了真讓人開心。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日本人“波茨坦”公告了,居然沒有蒙騙住這幫大字不識一個、連“波茨坦”這三個字怎麽寫都不知道的土八路;他們本想趁著土八路和老百姓正在跳秧歌慶祝勝利、放鬆警惕的空擋,冷不丁的搞一把突然襲擊,殺他個冷不防,然後“居功至偉”,就近投靠國民黨那個“抗戰先遣團”,撈個營長、連長幹幹,再次“曲線救國”一把,風風光光地去當蔣委員長的部下,扒下“黑皮”變“黃皮”,如意算盤還真他娘的打得不錯。

哪曾想,徐莊這幫土八路還真就不含糊,一點警惕性都沒有放鬆,居然趕在他們前麵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在他們必經之路的這個又窄又險、被稱之為“死亡葫蘆口”的山凹裏,設下埋伏,擺下了“口袋陣”,就等著他們往裏鑽了!

“混蛋!是誰泄露了我們的偷襲計劃?你們偵緝隊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給老子查一查,把這個王八蛋奸細找出來,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塊,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濃煙滾滾之中,也不知道是哪個嗓門比較亮的狗漢奸,凶狠地喊叫起來。

乍一聽起來,這聲音雖然有點悶悶糊糊的,但從那個狂妄的口氣來看,一準是縣保安大隊大隊長趙大板牙的嚎叫聲。

不過,他這種“上了樓卻下不來,臨時再想找梯子”的做法,似乎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還查奸細呢!今天他們這些孬種能不能回得去,都還兩說。

再者,他們的情報根本就沒有泄露,隻是被整天守在山上觀察的小哨兵遠遠發現的,要怪就怪他們太倒黴,運氣不好,出來得不是時候。

大概是昨天晚上閻王爺已經找他們談過話、打過招呼了,需要趕緊給他們簽生死簿,趙大板牙才這麽緊趕慢趕地帶領隊伍,到這裏來踏陷阱、鑽口袋,這不自尋死路嗎?

跑在他身邊、同樣騎著高頭大馬的縣偵緝隊隊長徐小惡,也不甘示弱,揮舞著王八盒子,連連大聲吼叫:“偵緝隊的弟兄們,你們他媽的趕緊給我衝過去啊,是英雄是狗熊,就看這一仗了,大膽的、不怕死的,就給老子使勁的往裏衝!殺過去,馬上就到徐家莊了,那裏是個大莊子,娘們最漂亮,老酒也最香醇。今天中午,我們就在那裏喝酒擺宴,慶賀勝利。晚上我和趙大隊長給大家全麵‘開禁’,讓大家盡情的樂嗬,娘們讓你們玩個夠!”

“殺呀!”

“衝呀!”

“隊長全麵‘開禁’啦!晚上可以盡情地玩徐莊漂亮娘們了!”

“殺到徐莊吃午飯啦!冀東醇香老酒管夠!”

這夥二鬼子雖然剛一進山道就踩上地雷挨了炸,還被土炮一陣臭轟,進來120多人,已經倒地的,加上缺胳膊斷腿瞎眼睛的,瞬間下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但他們的攻勢仍然不減,氣焰還是囂張得厲害,他們根本沒有把徐莊的土八路放在眼裏。

“手榴彈!手榴彈!奶奶的,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使勁的往下砸呀,千萬不要留著帶回家去抱被窩裏!”聽了二鬼子們的狂妄嚎叫,又看到二鬼子們繼續不要命的往裏衝,二蛋隊長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又是一道歪歪命令發出。

他從小順子手裏搶過酒壺,猛猛地籀了一大口,一抹大嘴,也顧不得什麽戰術不戰術、隱蔽不隱蔽了,馬上扯著嗓子,向埋伏在兩邊山腰裏的遊擊隊員們大聲招呼起來。

其實,整個山坳裏哪還有人愣著?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往下“招呼”呢?再說了,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這種生死決鬥的節骨眼上,又有誰還敢愣著?除非他不想活命了!

二蛋隊長的聲音,連連在山穀裏回**著,不用通信員,就已經把他的“命令”“傳達”到了各個山頭、各個哨位。各個小隊的隊長也“照葫蘆畫瓢”,跟著大聲吆五喝六起來,指揮各自手下的遊擊隊員,向山下小道上的敵人發動猛烈攻擊。

“趕緊扔手榴彈!手榴彈扔完了,就用毒弓箭射他們,土火箭、毒標槍也趕緊往下射,幹死一個是一個!”

“你他娘的還瞎磨蹭什麽?下麵的黑狗子都讓別的小隊幹滅了,你讓我回家喝西北風去呀?”

“趕緊打呀!多摟死他幾個,也好回家去跟你老婆報報喜,跟你老媽榮耀榮耀!”

“隊長你看,那個‘大板牙’太他媽的囂張了,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是不是現在就把他放倒?”北頭東麵山腰上,一個遊擊隊員看到偽軍大隊長趙大板牙還在拚命地指揮隊伍往裏衝,有點沉不住氣了,禁不住叫了起來。

“你他娘的瞎咋呼啥?要給‘大板牙’那個狗東西報信是不是?趕緊開槍啊,幹死那個壞了肚腸的家夥,這回可別讓他溜了!瞄準他的腦袋,務必一槍命中,給他來個‘嘣苞米花’。臭小子,你平時不是總說自己槍法怎麽怎麽好嗎,這回就看你的了。聽好了,千萬不要把馬打死了,先讓它在裏麵亂蹦亂踩一會兒,多踩死幾個狗日的。打完仗把它牽回去耕地!這樣一匹高頭大馬多好啊,一天能黎兩墒地呢,你可千萬別傷著我的寶貝玩兒了,聽清楚了嗎?”這是第一小隊隊長二愣子在“指揮”,他也學著臭蛋隊長的模樣,在那裏罵罵咧咧的訓斥人。

這小子和二蛋隊長同歲,隻比二蛋小一個多月,是個愣頭愣腦、打仗不要命的主兒,身上的搶眼也有五、六個了,卻一點也不在乎,每次都想往前衝。

二愣子特別崇拜二蛋隊長,事事都想學二蛋:學二蛋的機靈勁兒,學二蛋打仗不要命兒,學二蛋對敵人下手不留情兒,學二蛋總拿歪門邪道對付鬼子和漢奸兒,學二蛋打完仗就拿二大碗喝酒,幹上幾碗都不醉兒;甚至張口“奶奶的”、閉口“他娘的”這一套俗玩意兒,也基本上是從二蛋隊長那裏學來的。

在他眼裏,他的二蛋隊長就是大英雄、大豪傑,就是《水滸傳》裏的武鬆武二爺,就是徐莊老少爺們的主心骨,就是一個永遠打不倒的鐵錚錚硬漢子,就是讓鬼子和漢奸膽戰心驚的閻王爺。

總之,二蛋隊長一切都是“高大全”,沒有一點的不是,就連二蛋隊長罵人的那些“鬼話”,在他看來都很“革命”、很新潮,聽了讓人長誌氣!

“聽清楚了!我這就給他腦袋來個‘嘣苞米花’!”

隨著“砰砰”兩聲槍響,偽軍大隊長趙大板牙的腦袋、胸口先後被擊中,翻身落馬,一命嗚呼,鬼魂馬上跑到陰曹地府報到去了。他騎的那匹棗紅馬,卻安然無恙,一點也沒傷著,隻是在趙大板牙墜馬時,嘶嘯了一聲,來回亂跑,亂踩一氣!

至於這個家夥下到地獄後,二蛋他爹在陰曹地府會怎麽收拾他,那就不太好說了。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陰曹地府把門的優秀“保安”“徐大刀”,充分利用自己的“職權”,給趙大板牙的鬼魂製造點麻煩,私下送上雙玻璃水晶小鞋穿穿,或者背後拿著警棍削他兩下,似乎也說得過去。就興他殺人放火,不興別人報仇雪恨?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就是他,最早投靠日本鬼子,親自把日本鬼子領進了縣城,借著小日本的勢力,組建了維持會,讓他爹當上了偽縣長,一門心思為日本人賣命,屠殺自己的同胞。

就是他,把自己那個大地主家的民團中隊“升級”為縣保安大隊,刻意“改造”成了不折不扣的漢奸隊伍,拚著老命為鬼子打衝鋒,他也因此當上了聽從日本鬼子指揮、全心全意為鬼子賣命的縣保安大隊大隊長。

就是他,和徐小惡這個壞種一起,兩次洗劫徐家莊,殺害了徐家莊的共產黨員、抗日積極分子和遊擊隊員30多人,還打傷了二蛋隊長的爹娘。

就是他,帶領鬼子和漢奸,到處清鄉抓人,全縣被他們抓捕、關押的共產黨員、進步人士、抗日軍民超過2000人,其中800多人被槍殺或者在牢房裏被折磨致死。

就是他,找人打造了96種刑具,專門用來對付地下黨、八路軍、遊擊隊和其他愛國軍民,造下了慘絕人寰的罪孽,成為遠近聞名的惡魔。

就是他……

他究竟犯下了多少罪孽,已經沒有人說得清楚了,大概隻有閻王爺他老人家那裏還記著帳呢!可以說,他的罪惡比罄竹難書還要嚴重十幾倍!所以,徐家莊的每個遊擊隊員,都想殺了他而後快。

可是,這個家夥比狐狸還狡猾。

在縣城,徐小惡是“狡兔三窟”,趙大板牙卻不知道有多少個窟。很多人都說,他基本上是一個晚上換一個地方睡覺,沒有穩定的落腳之處。好幾個村莊的遊擊隊別動小組,多次派人進縣城刺殺他,都沒有成功。

有一次,徐二蛋帶著三個別動隊員潛入縣城,在垃圾堆邊上“蹲點”三天,才等到趙大板牙的轎車開過來,他們一起開火,把車子打了個稀巴爛,可走近一看,還是白忙乎了一場,打死的是他那個縣長鬼老爹,這個壞了肚腸的龜孫子,臨時改主意,不坐轎車,自己偷偷攔了一輛黃包車跑了,把他老爹推上轎車,做了替死鬼。

把二蛋隊長後悔得,三天沒沾一滴酒,他這是自己處罰自己辦事不力。

這一次出來偷襲徐莊,也是趙大板牙和徐小惡的主意。因為小日本投降了,他們的靠山倒了,怎麽辦?那就準備尋找新的靠山吧!還真就讓他們找著了。

前麵說的那個國民黨“抗戰先遣團”,過去不抗日,專門搞摩擦,一見了日本鬼子就“兔子撒鷹”跑得快,魂兒早丟到20裏地遠了。8.15“波茨坦”一公告,他們馬上就跳了出來,奉蔣委員長的密令,下山“摘桃子”來了,都處接收漢奸、偽軍隊伍,掉轉槍口打共產黨、打八路軍、打抗日遊擊隊。

“麻大煩”團長告訴他們,改編可以,但有一個條件:先得帶罪立功,務必抓緊跟八路軍、遊擊隊狠狠的幹一、兩仗,立了功就一切都好說話了,有了功勞,上報到蔣委員長那裏,就很容易通過了,委任狀就可以馬上下達,保安大隊的“膏藥旗”,馬上就可以換上“*****”了。

晚上回到縣城,兩個家夥關起門來一合計,一條毒計就出來了:對!就偷襲徐家莊,要幹就幹一票大的,爭取立個大功,也好給蔣委員長看看,我趙大板牙和徐小惡可不是吃素的,能打能扛,跟共產黨、八路軍勢不兩立,死磕到底!

這樣一來,“國軍”營長就當上了,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繼續在冀東大地作威作福,欺壓老百姓,過官老爺日子,多美呀!

他們之所以選擇偷襲徐莊,理由有三條:一是徐莊離縣城比較近,隻有21裏地,村莊附近都是大山,便於隱蔽進軍和打突然襲擊;二是徐莊是個大莊,有300多戶人家,又是著名的抗日反蔣的大莊子,聲名顯赫,打下徐莊具有重大影響,在國民黨那裏容易掛上號;三是這幾天徐莊附近正好沒有八路軍正規部隊,隻有一些土八路,而且遊擊隊武器裝備差,都是一些土槍土炮,戰鬥力不強,容易取勝,一偷襲保準成功。

他們計算得最得意的一點就是:8月15日日本人宣布投降,16日、17日肯定是八路軍、遊擊隊放開手腳搞慶祝、放起鞭炮扭秧歌的日子,抗日根據地肯定是全民卸甲,毫無警惕,一片鬆懈,他們肯定能夠出師順利,一擊而潰,一舉成功!

誰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良心算,他們的一切陰謀詭計,可能都要打水漂了。

就在他們一路順暢、快要撲到離徐莊不到5裏地的地方,就被布置在高山上日夜觀察的徐莊小哨兵發現了,用望遠鏡看了個一清二楚。隨即就在絕崖峭壁之下的山坳裏,給他們擺了這麽個不大不小的“口袋陣”,正好能夠裝上他們這100多人,死活逃不出去了。

五兩大煙土

趙大板牙玩完了,他的兩個隊副也嗚呼了:一個在出發前,就被他槍斃了。因為那個歲數比較大、見世麵比較多的隊副,良心未泯,一心想改惡從善,8月16日那天,在大隊部苦口婆心地勸大板牙趕緊收手,不要再繼續作惡了,立即放下武器,向八路軍、遊擊隊投降,求得當地老百姓的原諒,頓時惹起大板牙的惱怒。

第二天出發之前,他就當著所有偽軍的麵,把那個想改惡從善的隊副殺了祭了旗,表示他堅決與共產黨、八路軍勢不兩立、對抗到底的決心,這無形中又在他的“罪惡簿”上添了一筆新的血債。

剩下那個年輕的、總愛在他麵前點頭哈腰稱大哥的隊副,是他的死黨,一貫唯他大板牙命是從,是大板牙幹壞事的得力幫手,又是暗中與國民黨“抗戰先遣團”勾結的聯絡人,因為這個家夥的不知道第幾任野姐夫(他就一個姐),就是“抗日先遣團”的中校團副,這裏麵還套著很複雜的關係呢!

這次偷襲徐莊,這個姓葛的隊副也跟著出來了。可惜的是,剛剛進入山坳,這個小子就碰上了好“運氣”,大腳丫子踩到了一顆威力巨大的觸發雷上,第一個被炸得飛上了天,坐著“飛機”找閻王爺告狀去了,連屍首都被炸成了碎片。

山坳裏,失去指揮的保安大隊人馬,群龍無首,頓時亂作一團,幾十個人來回亂竄,拚命地往南麵山口衝,都想馬上突出去,盡快脫離眼下這個倒黴的地方。然而,南麵山口“歡迎”他們的,卻是一枚枚手榴彈的爆炸聲、飛蝗般的子彈和箭雨。

衝在前麵打頭陣,一心想立個大功、得幾塊大洋的幾個黑狗子,全都被炸得血肉橫飛,幾條斷胳膊斷腿拋上了空中,又重重落下,看上去慘不忍睹,恐怖異常。

到這時簡單一“點名”,120多人的隊伍,已經倒下、“坐下”了近一半,山道上到處都是屍體和痛苦大叫的傷號,剩下的幾十個人,也被堵了回來,繼續擁擠在窄窄的山灣裏,等著挨宰。

三小隊打得真狠,徐大林這野小子真不賴,指揮有方,出手不凡,戰果輝煌,有他堂兄二蛋子的風範!

他手下的20個年輕人,早就憋足了勁,土槍土炮、手榴彈、炸藥包一起上,沒有一個含糊的。雖然武器土得掉渣,卻是威力巨大,光著大腳丫子的莊稼漢們,人熟地熟,山熟道熟,縱橫馳騁,仗著熟悉地形地貌的優勢,不到五分鍾,就把裝備精良的保安大隊前鋒的進攻打垮了,逼著他們不得不返回山灣,再次進入“中心屠宰場”。

“反擊!反擊!趕緊往兩邊山腰上突擊。弟兄們,趕緊衝上去,宰了他們,我們就有活路了!”偵緝隊長徐小惡,舉著日本鬼子獎賞他的王八盒子,在人群中使勁吆喝起來。

上行下效!他身邊的一個死黨,也學著他的樣子,在那裏拚命地嚎叫著:“弟兄們,都給我往上衝,殺上半山腰,幹掉土八路,馬上就有獎賞!隊長說了,他準備了好多袁大頭,都是用來獎勵弟兄們的,打死一個土八路,賞50塊大洋;抓住一個共產黨,賞500塊大洋。上啊,衝啊,搶大洋去啊!誰要是後退一步,老子馬上斃了他!”

“偵緝隊的弟兄們,保安隊的弟兄們,給我往上衝啊!半山腰的土八路不多,他們手裏都是一些破槍土炮,沒有什麽可怕的,衝上去宰了他們就是勝利!”徐小惡一抹臉蛋上的腦漿,王八盒子亂舉,繼續在那裏拚命嚎叫。

可是,亂哄哄的隊伍中,根本沒有人聽從他的指揮,保安大隊的士兵和偵緝隊人員依然來回亂竄,製止不住。

“趕緊上去宰了他們,我們一起衝上半山腰,把土八路從石頭縫裏摳出來,殺他個屍橫遍地,把這幫窮鬼統統幹掉!”不管他怎麽叫喊,偽軍隊伍中,就是沒有一個人往山上衝,反而步步後退,一點一點向山腳下的山道中間龜縮。

“誰帶頭衝上去,老子馬上給他發二兩大煙土!”偽軍一個中隊長,臨時接替大板牙指揮,他想組織大家繼續抵抗,或者馬上突圍,但根本沒有人理會他!

“你們他媽的都是孬種!老子馬上給你們漲價!誰要是衝上去,老子給他發五兩大煙土,夠他媽的抽半個月的了!”為了活命,徐小惡這家夥鉚勁的往上加碼了,就看有沒有人積極響應他的“號召”了!

“五兩了!五兩大煙土啊!”一個保安大隊的小隊長,也在那個跟著湊熱鬧。

雖然有個別黑狗子覺得大煙土香噴噴的,那玩意兒抽起來非常提神,聞一聞就能當一把“活神仙”,快活好一陣子,就躍躍欲試,準備去僥幸一把,可思來想去,還是沒人真正敢衝出去。因為子彈不長眼,打著了誰,後果都是一樣的:馬上去見閻王!

偽軍們都怕死啊!他們明明知道,土八路雖然武器裝備很差,但士氣正旺,都是一群敢打、敢衝、敢玩命、敢刺刀見紅的主兒。而且人家在暗處,自己在明處,一露頭就可能成了人家的靶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小命要緊啊!

再說了,山上還隱藏不少威力巨大的土炮呢,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轟隆”一下,把他們打個血肉橫飛,找不著腦袋,或者缺胳膊少腿的。

終歸一句話:往上衝就得死,他們的命都很值錢,這個節骨眼上了,誰想去送死啊?除非他是傻子,或者腦子出了什麽毛病,比如腦殘之類。

別說是五兩大煙土,就是100兩大煙土又能怎麽樣,終歸沒有自己的小命值銀子。再說了,小命沒了,就是給一萬兩大煙土,又有什麽用處?人死了,煙土再好,也就無福消受了!

南北兩頭的進攻越來越緊,到處都是喊殺聲,保安大隊和偵緝隊的人兩頭被堵,左右衝殺也突不出去,隻好倒著屁股往回退,很快兩邊的“屁股”又“頂”到一起了。

二蛋隊長手裏拿著酒壺,一邊喝酒一邊對著山下大聲呼喊:“徐小惡,你小子年輕力壯,你就多多‘辛苦’了,麻煩你再來回跑幾趟吧,多替老子踩死幾個,老子也順便省下幾顆子彈。”

出發前,二蛋隊長就告訴大家,這一仗很特別,不能按常理來,得變著法兒打,多要死的,少要活的,留下活的總是個麻煩,還得喂他們吃的,還得浪費糧食,多不劃算?徐莊300多戶人家,原本糧食就夠緊張的了,鄉親們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哪還有剩餘糧食來喂這幫王八犢子?

再說了,就是有糧食,就是拿著糧食喂狗喂豬、喂山上的野狼,也比喂這些披著人皮的野獸強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喂狗還能對你搖搖尾巴呢!

二蛋隊長專門交代:一會進了山坳裏開打之後,盡管往死裏招呼。其他的敵人、甚至包括保安大隊大隊長趙大板牙,通通都可以打死在山坳裏,一個不剩都行,唯獨徐小惡,絕對不能當場打死了,必須抓活的,捆起來拉回村裏遊街示眾。

接著,派幾個別動隊員進縣城,把他那個老不死的爹徐大甭子也抓回村子裏來,先帶著高帽子遊鬥一番,然後在村子後麵的野狼溝挖倆大坑,好好上演一場活埋漢奸的精彩大戲,讓鄉親們一人一鍬土,活埋了他們父子倆,好好出出這口惡氣。

當年,鬼子和徐小惡就是這樣對待二蛋他爹和其他幾個老遊擊隊員的:挖了個兩米來深的大坑,把人推下去,埋到半截子,隻露出肩膀頭和大腦袋,然後由徐小惡開始,領著在場的小鬼子、偽軍、漢奸、偵緝隊、特務隊幾百人,一人一鍬土……

今天,二蛋隊長也準備來他個“照葫蘆畫瓢”,挖倆大坑,埋倆活人,品品那種場麵究竟是個什麽滋味!他心裏想:那肯定是一種快意恩仇的感覺,非常解恨,痛快得不得了!就像當年武鬆武二爺拿刀子宰了害死他哥哥的仇人潘金蓮、西門慶等人一樣。

要是當場架張小桌子,擺個小凳子,弄上一壺老燒酒,再來點花生米、老鹹菜疙瘩之類的下酒菜,翹著二郎腿,一邊喝著燒酒,一邊看活埋漢奸,肯定特別趣味!

不過,上麵這些都是二蛋隊長臨出發之前的想法,現在可顧不上去想那些了,下麵的漢奸還沒有消滅呢,哪還有心思去琢磨別的事情?

隻見他把手臂一擄(他穿的是無袖布衣,根本就沒有袖子,也就無法去擄大袖子了),瞪大了眼珠子,又罵了起來:“奶奶的,好你個狗漢奸,進了老子的‘口袋陣’,居然還想反擊,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老子讓他‘反擊’個夠!小順子,你趕緊打個信號,讓二小隊的人拿土炮瞄準下麵漢奸紮堆的地方,再給我狠狠地來兩炮,讓他們再亂呼一點,就更有熱鬧瞧了!”

“好!你還趴在我的左麵,從石頭縫裏往下瞄準,幹死一個是一個。你當臨時通信員,也別耽誤了殺敵人,立功受獎是要算人頭的,那才是真家夥!記住了嗎?”

“記住了,隊長。你獎給我這杆三八大蓋,也不是用來吃素的,多少也得給你掙回點麵子!”小順子說完,瞄準下麵就是一槍,一個保安隊員應聲倒地。

“好小子,有點老子的性格!過幾個月老子提拔你當個小官!”

“謝隊長了,我不想當什麽小官,就想正兒八經當你的通信員,跟著你去打大戰!”

“有誌氣,不愧是你爹的好小子、徐莊的小老漢子!”

其實,小順子揮動第一下小黃旗,正在指揮二小隊開槍殺敵的徐青鬆就看到了,馬上命令炮手裝火藥,往山下的人堆裏開炮。

“青鬆叔,兩杆鬆樹炮都裝好了,是不是現在就開炮?”土炮組長小聲請示徐青鬆。

鬆樹炮算是最原始的土炮了,就是把一根直溜溜的、比大腕粗一點的鬆樹一豁兩半,在前麵一大段中間摳出一個槽當炮管,後麵部分不摳空,用來頂著後坐力。然後再用鐵箍重新箍上,上麵再鑽個小眼,就成了一門鬆樹炮了。

先從小眼裏安上撚子,再從前麵“炮口”往裏裝上火藥和鐵砂、鐵豆子、斷頭釘之類的殺傷物,完全依靠炮手目視測距。瞄準之後,馬上點燃撚子,就可以開炮了。

鬆樹炮雖然準確度很差,殺傷力卻不可小視,一炮打下去,殺傷一大片,但基本上要不了命,除非鐵砂和釘頭鑽進了太陽穴、心髒、大動脈等要害部位,一般死不了人,但卻是壓製對方最有效的重武器。

“奶奶的,你們還等什麽?趕緊開炮啊!要是晚了,打不著人堆了,臭蛋子第一個就得罵我!”老車把式徐青鬆,也是大字不識一個,一溜水的粗言粗語。

“好!我們馬上瞄準開炮!”

從傳信號到現在,大概也就過了不到半分鍾,二蛋隊長就有點等不及了,拿著望遠鏡直往二小隊的陣地上瞄,馬上看到了北麵半山腰正在“快速反應”:一門土炮已經稍稍調轉炮口,“轟”的一炮就打了下去,正中山溝裏的人群,一下子轟倒五、六個,邊上幾個沒有被轟倒的,也鬼哭狼嚎起來:

“我的媽呀,我中炮了,胳膊被打傷了!”

“疼死我了,我的眼睛被砂彈打瞎了!”

“我的腿!我的腿被打斷了!”

一槍一個

還沒等那幫黑狗子明白是怎麽回事,“轟隆轟隆”又是兩聲巨響,山頭上的另外兩門鬆樹炮,也跟著開了火,山溝裏又是一片亂哭亂叫,看得二蛋子太過癮了。

“隊長,我記住了,回莊後獎勵二小隊兩罐燒酒,一人兩大碗。哈哈,這下青鬆叔這老頭兒該樂屁顛了!”

“就你多嘴!”

二蛋隊長大大咧咧、罵罵咧咧的聲音,馬上通過兩邊高山上的峭壁回音,傳到了各個山頭,潛伏在裏麵的遊擊隊員們,都聽得清清楚楚,緊接著下來的回應,也是接二連三,爭先恐後。

“隊長,你偏心眼子,就向著二小隊,向著青鬆叔!”

“隊長,我們剛才也打得很準啊,幹倒的二鬼子比他們還多好幾個呢,為什麽不獎勵我們幾罐老燒酒?我們也饞酒了。”

“我們也打得不賴!我們也要獎勵老燒酒!我們也要一人兩大碗,幹個痛快!”

“你們這幫混蛋,瞎吵吵什麽?我就偏向了青鬆叔,能乍地?青鬆叔那麽大歲數了,還天天跟著大家鑽山溝、打鬼子,能不讓人尊重嗎?你們他娘的就知道搶酒喝,都是一群酒鬼,正事不幹!黑狗仔們還在山道上亂蹦達呢,你們還不趕緊給我打?要是讓黑狗子跑了,看我不扒你們的皮!”說著,吹了吹正在冒煙的匣子槍槍管,然後往山下一點,“啪”的又是一槍,下麵一個正在指揮的偽軍小隊長,就被撂倒了。

打完了,他還對著側麵的小山包,大聲招呼起來:“看到了嗎?就是這樣打,一槍一個,絕不空手!浪費一粒子彈,都是孬種!”

“哈哈,俺們的臭蛋隊長真是神槍,一槍一個,看得好過癮啦!”

“那你們就好好學學吧,也跟著一槍一個,來他個四麵開花!”接著,又學著廣西山民對山歌的樣子,跟在對麵山頭指揮四小隊的徐洪水“對唱”起來:“洪水叔,怎麽樣?有樂子看了吧?”

“我看也不乍地,也就那個樣子了吧!才一槍一個,看得不太過癮!”洪水叔也不落後,抬起三八大蓋,也是“啪”的一槍,撂倒一個偵緝隊員,打的是那個家夥的心髒部位,一絲一毫都不差。老獵戶名不虛傳,槍法奇準。

“洪水叔,你也不賴嘛,也是一槍一個,我們再來比試比試,看看誰最能‘點名’?”

“隊長,他娘的今天運氣不太好,下麵盡大石頭擋著,估計是打不了‘穿糖葫蘆’了,真沒勁!”

“洪水叔,你不要著急嘛,說不定還有機會給你‘開洋葷’的,就看你能不能瞅準空子了!”

這時,山溝裏更亂了,戰馬嘶嘯,人馬衝撞,滾滾濃煙之中,剩餘的偽軍和偵緝隊人員,就像一隻隻無頭蒼蠅一樣,橫衝直撞,總想奪路而逃,又總是逃不出去。

他們剛剛衝到兩頭山口,又被一陣土炮、手榴彈和炸藥包砸了回來,還得繼續憋在山道上,當無頭蒼蠅,等待土八路來“滅蠅”。

“他媽的,這個王八羔子還這麽猖狂,看我不把你的卵子割下來喂狗!要不是我們的臭蛋隊長有令在先,一定要抓活的,我他媽的早就讓這個惡棍腦袋開花了!”半山腰馬上傳來了那名受傷的遊擊隊員的低聲謾罵聲。

看來,他已經氣得夠嗆,對二蛋隊長不讓大夥兒幹死徐小惡、一心要抓活的這一決定,深為不滿。

“你這小子真是笨蛋!不能打死他,還不能挑著他身邊那些壞種摟火出氣嗎?你看我的!”一個老遊擊隊員一摟火,“啪”的一聲,一個偵緝隊員就橫在了地上。

“看到了!老子也這麽幹!”左臂受傷的遊擊隊員,剛剛讓同伴包紮好,右手單臂舉槍,就向山下開火,以泄怒氣。

再看看山腳下的彎道中,場麵還是那麽“熱鬧”。

有五、六個偵緝隊員圍在徐小惡的身邊,個個驚慌失措,死命的往石頭縫裏鑽,恨不得裏麵突然現出個大山洞,也好讓他們立馬躲進去,不再讓兩邊半山腰飛來的子彈、土手雷和其他土兵器攻擊他們,奪去他們的狗命。

這些人都是徐小惡的死黨,平時陪著他一起吃喝玩樂,逛窯子、進賭場,在縣城裏耀武揚威,不可一世,老百姓都恨死他們了。

徐小惡還真就沒有白寵著他們,關鍵時刻都圍攏在他身邊,死命地保護著他,真是一幫好奴才。

其中的一個瘦猴子小隊長,吃飽了撐的,居然要出風頭、逞能耐,哪曾想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他指了指前麵不遠處陣腳大亂的保安大隊士兵,大聲嚷嚷起來:“隊長隊長,你快看啦,保安大隊又頂不住了,他們的大隊長趙大板牙被土八路打死了,他們一中隊的中隊長,還有兩個班長,都被土八路打死了,你看怎麽辦好?”

“你他媽的嚷嚷什麽?想找死啊?想動搖軍心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槍斃了你?”徐小惡回過頭來,掉轉槍口,就對準了那個瘦猴子,準備殺人。

邊上那個矮胖矮胖的偵緝隊副隊長一看要出事,馬上壓住徐小惡的槍口,連連勸說起來:“隊長,請你息息怒,饒了他吧!我們一進這個山坳,就中了土八路的埋伏,確實很晦氣。現在保安大隊和偵緝隊都是陣腳大亂,趙大隊長又被土八路打死了,人心惶惶是很自然的。我們現在需要想法子,趕緊收攏隊伍才是正理兒。這個時候,我們絕對不能自相殘殺了,亂殺自己的弟兄,絕對不是什麽好事,還請隊長三思。我這並不是為他辯解,隻是就事論事。這些年來,我們一直跟著你出生入死,趟死屍,滾油鍋,從來沒有過二心,一直跟著你死扛到底。他也一樣,對你一直忠心耿耿,還好幾次拚命保護過你和老太爺……”

從上麵那幾句話就能看出,這個姓李的家夥還真有點心機,而且對徐小惡也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死硬分子。

“好!看在你的麵子上,這次我就不殺他,放過他這一回。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麵,不管仗打得怎麽樣,是死是活吊朝上,你們幾個也得給我頂住,絕對不能當熊包,更不能去巴結共產黨、向土八路投降,一定跟著我死拚到底,決不能趴下了!咱們這幾個人都他娘的一溜水兒,以前都砍過不少八路和老百姓的腦袋,個個都和他們有血海深仇,怎麽著,他們也不會放過咱們。咱們要想活命,隻有靠自己殺開一條血路,闖出這個鬼地方,趕回縣城去,帶著剩下的弟兄和武器裝備,馬上去投奔國民黨‘抗戰先遣團’,當上了國軍,依靠蔣委員長的‘鐵字招牌’和國軍的強大力量,才有我們幾個的活路。知道了嗎?”躲在巨石後麵的徐小惡,嘴上、手上都沒有閑著,一邊惡狠狠地對手下進行訓導,繼續灌輸他從日本鬼子那裏學來的法西斯思想;一邊連續不斷的向前麵亂哄哄的保安隊開槍,擊斃了兩個想搶奪取戰馬逃跑的偽軍小頭目。

姓李的副隊長舉著匣子槍,舔著大臉,一個勁地表忠心:“隊長放心!我們都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我們幾個和共產黨、八路軍是死對頭,早就結下了死仇,永遠也解不開了,也就隻能你死我活地跟他們幹到底了。即使我們鬆了套子,不想跟他們拚了,趴在他們腳下告饒,肯定也是轉不了軸兒,他們肯定不會饒了我們,在共產黨、土八路那裏,根本就沒有我們‘落腳’的地方,必須把他們通通幹掉,才有我們的活路。我們幾個今天要是還能活著出去,就還和以前一個吊樣,死死的跟著你幹,一起去當國軍,撈個連長、排長幹幹,繼續打共產黨、打八路軍,消滅這幫該死的窮鬼!”

這家夥也夠惡毒的了,說出來的話,個個字都帶著仇恨、帶著血印!

剛才徐小惡雖然斃了兩個偽軍小頭目,還是沒有製止住保安隊的混亂,真是兵敗如山倒、槍響鳥獸散。看來,失去指揮的部隊,就是一盤散沙,無頭蒼蠅一樣地亂竄,還談什麽戰鬥力?

“這幫家夥真他娘的熊蛋一窩,都孵不出一個雞仔兒來。那麽多人,沒幾下就讓土八路給打趴了!我早就說過,保安隊都是一群‘水貨’,馬屎外麵光,中看不中用,表麵上光光鮮鮮的,一上了戰場就‘拉稀’,頂不了什麽大用場,和我們偵緝隊相比,戰鬥力還差上一大截!現在看來,要想出人頭地,還得靠我們自己腿肚子粗、刀把子硬,兩條胳膊有力。瘦猴子,我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上去給老子掙回點麵子來……”眼看著保安大隊迅速潰敗,趙大板牙也被幹掉了,群龍無首,徐小惡心裏著急,就準備獨自撐頭,把兩股部隊收攏起來,繼續抵抗,然後尋找出路,以圖自救。

這大概就是很多老兵油子的一種通病:成天滿不在乎的!是死是活吊朝上,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徐小惡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命令道:“你馬上給我衝過去,到前麵那棵大樹底下,向在那裏躲著的保安大隊二中隊周隊長傳達我的命令,就說他們趙大隊長被土八路打死了,保安隊和偵緝隊必須馬上合並起來,統一由我指揮,大家齊心協力才有活路。你告訴他們,務必聽從我的命令,我們一起往北麵衝殺,拚死衝出去。誰要是不服從我的命令,我馬上斃了他!”

“隊長,這……這太危險了,我……”瘦猴子一聽,馬上哆嗦起來。

土八路還在兩邊山頭上不停地射擊,有幾處火力還很猛,暴露在山道上的縣保安隊的隊員,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不是見了閻王就是斷胳膊斷腿,瘦猴子早就看得膽戰心驚了,哪還敢輕易的往外衝?

就是這塊大石頭後麵,算是個射擊死角,土八路打不著,還算是個安全之處。即使這裏,隻要腦袋往外一伸,半山腰上的子彈也會象雨點般的飛來,打在石頭上,冒起一個個火星子。

瘦猴子非常害怕,禁不住遲遲疑疑起來,一直沒有挪動步子。他確實不想去冒險,更不想馬上丟了腦袋。因為他隻有一條命,一不小心就會挨槍子兒,一命嗚呼可不劃算!

“你他娘的想抗命是不是?剛才老子已經饒過你一回了,你還不滿足?想找死是不是?告訴你,這次你要是不服從命令,老子就六親不認,馬上一槍蹦了你!”經過連連勸慰、剛剛緩過一點口氣的徐小惡,再次拉下臉來,又變成了一幅凶神惡煞的樣子,馬上又要開槍殺人了。

老兵油子找挨抽

要說這個老兵油子和徐小惡的關係,還真有點特別。

老兵油子姓張,叫張大貴,老百姓通常稱他“張大鬼”。這個家夥殺人不眨眼,心腸狠毒,有如鬼蜮蛇蠍。另外,這個家夥也很油、很滑頭,做事很鬼道,名如其人,名副其實。

“張大鬼”無家無業,孑然一身,原來是趙大板牙家裏的民團,“吃軍餉”已經11年了,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兵油子。他不願討老婆,也就更談不上有孩子了,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除了管著自己這張嘴,其他的什麽都不想去操心。

日本鬼子把民團中隊改編為縣保安大隊時,他也跟著自己的少東家“保安”了,第一年當了個“中士老兵”,第二年就混上了個上士班長,從此開始風生水起,也慢慢擺起威風來了。

趙大板牙看到這小子是自己家的“老班底”,以前為自己看家護院好幾年,槍法比較好,也很能玩命,一直很器重他,還琢磨著找個機會給他提拔提拔,可苦於暫時沒有位置,未能如願。

“張大鬼”流年不順,從此破罐子破摔,胡捉亂鬧起來,好幾次給趙大板牙惹了事。有一次,這個家夥膽大妄為,居然把一個日本騷娘們給睡了,過後還想賴賬,不給人家錢。

你想一想,日本娘們是那麽好睡的嗎?這事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第二天中午,當趙大板牙帶著兩個親信到妓院找窯姐時,那個日本騷娘們馬上拽著他告刁狀,非讓趙大板牙好好整治一下“張大鬼”不可,否則就到小泉隊長那裏參他一本,說他縱容部下為非作歹,故意禍害妓院,欺辱日本“女良民”。

什麽他媽“女良民”?不就是那些連隨軍妓女都當不上的日本婆娘——破爛貨嗎?人們都說日本姑娘完犢子,我看她們連“完犢子”都夠不上,頂多隻能算是個鱉犢子、騷娘們、下賤貨!

一直把小日本當幹爹的趙大板牙,哪敢得罪他的頂頭祖宗小泉純太郎?沒法子,他隻好外戰外行、內戰內行了。馬上回到保安大隊,把“張大鬼”招來,拿他開刀:“對不起了,兄弟。日本人擠兌我,你少東家我呢,沒有別的法子,也就隻好拿你來出氣了,兄弟你就多包涵點吧!”

怎麽出氣?

“兄弟,咱們還是按照老規矩來,這20根‘麵條’是少不了的,如果少了,少東家我,也不好向日本人交差,兄弟你就擔當點吧!”趙大板牙操起馬鞭子,然後大叫一聲:“來人啦!把‘張大鬼’的褲子給老子褪了!”

隨著招呼聲,外麵大步走進來兩個彪形大漢,他們一左一右同時出腳,照著“張大鬼”的兩個膝蓋後麵的腿彎部就掃了過去,馬上把“張大鬼”掃跪下了,然後一伸手,就把“張大鬼”的腦袋按了下去,來了個前低頭、後撅腚。

這是原來趙家大院民團中隊的一種處罰方法,也叫“趙家家法”:凡是犯了事兒的民團隊員,被抓回來或者被招呼進來後,都要經過統一的“工序”:先是由兩個大漢掃腿跪下,然後來個前弓後撅,等待扒褲子。

“少東家,是‘圓褪’還是‘豁褪’?”兩個大漢大聲請示道。

“圓褪”比較“文明”點,就是順手把褲子推下去一大截,把屁股漏出來,方便馬鞭子抽打就行了,這算是最輕的刑罰,比較照顧麵子。

被“圓褪”的,一般隻是挨20鞭子就可以了,如果趙大板牙稍稍起了點同情心,下手輕一點,一般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不過,一陣疼痛是少不了的。

至於“豁褪”嘛,那就比較難看了,兩個大漢一左一右拽著褲口使勁一撕,整條褲子都被撕了下去,腰部以下,包括屁股、大腿、小腿,還有肚臍眼下麵,全部都被“公開示眾”,抽打起來,也就不分哪個部位了。

雖然痛得鑽心,“張大鬼”愣是一聲沒吭。他也很清楚,少東家用“圓褪”處罰他,多少算是給他點麵子了,他不能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