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宮 卯 兔

《英國兔子泛濫成災》——最近幾十年,天敵的減少和冬季變暖導致英國兔子數量增加,目前可能有6000萬隻。英國全國農場主聯合會一名發言人說:“我們的成員對兔子的抱怨一直在增加。”這些兔子每年毀壞的作物市值5000萬英鎊(約合4.4億元人民幣),還對部分學校的上課造成影響。有網友戲謔,建議英國向中國網民發放護照,讓中國的吃貨們快去拯救英國!(寧城晚報 每日趣事欄目 編輯:陽陽)

黑暗,無邊的黑暗。

他從噩夢中醒來,汗水浸濕了背。他睜大雙眼,望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努力回憶剛才的夢境,徒勞無功。什麽都記不起了,仿佛根本沒有做過夢似的。如果剛才沒有做夢,那麽恐懼從何而來?

是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令人發狂的恐懼。

他把頭埋盡被窩,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獲得稍許的安全感。此時,窗外穿來歡快的兒歌: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他已經完全被摧毀,一頭無形的惡魔在啃噬著他的靈魂,該如何挽救自己?

冥冥之中傳來一道聲音,殺人,殺人,隻有殺人,你才能得救……

女友阿芳一夜沒回信息,東東有些難過,她還在生氣嗎?昨晚吃過晚飯,阿芳說要去看電影,東東的朋友卻約他去唱歌喝酒。他勸阿芳跟他一起去唱歌,阿芳不樂意,不想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混。

東東有些生氣,他的朋友怎麽就成狐朋狗友了?兩人發生了爭吵,一氣之下阿芳扭頭就走,說有本事你別再來找我。

東東不屑地想,誰離開誰不能活啊。然後打車去找朋友唱歌喝酒,推杯換盞甚是快活。

可他一個人回到出租屋時就後悔了,他開始懷念阿芳,特別是她性感的身體,在這樣酒後的夜晚著實令人想的發瘋。可東東還沒完全喝醉,還在堅持著男人可憐的尊嚴,憑什麽每次都是自己先道歉?寂寞難而的東東忍不住給阿芳發了一條信息,睡了嗎?

早上醒來已是八點四十,東東利索的穿衣刷牙,然後直奔公司。坐在公司電腦前,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麽,他掏出手機,原來阿芳沒有回複任何信息。算了,女人就是愛耍小脾氣。

東東專心的投入了工作,午休時間,他又給阿芳發了一條信息,還在生氣?

整整一個下午,阿芳依舊沒有回信息。

下班後,走出辦公樓。東東撥打阿芳手機,無人接聽。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阿芳一個人租房,東東曾提出同居的要求,阿芳拒絕,說是才認識三個月,是不是太快了點?

東東去了阿芳的出租屋,他敲門,無人應答。撥打她的手機,鈐聲從房內傳來。東東焦急的推門,沒想門竟然沒鎖。

東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頓覺胃裏陣陣翻滾,隨即兩腿發軟蹲在地上,他用顫抖的手掏出手機,按下了110……

最初趕到的是兩位民警,他們看了一下現場,立馬上報市局。省城刑警隊的副隊長許一帶著人馬立即奔赴現場。

這是一間二十多平米的單房,房間內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沙發外,東西很少。室內有被翻動的痕跡,有無財務丟失仍待調查。

死者為女性,身高一米六零,頭朝門的方向俯臥。經過法醫初步診斷,機械性窒息死亡,脖子上有明顯勒痕。死亡時間為十點至十二點之間,死者雙手被反綁,褲子脫至膝蓋,沒有性侵跡象。隻是屁股血肉模糊,顯然遭受過嚴重抽打。許一曾經見過多種侮辱屍體的方式,這種打屁股還是第一次遇到。

最引人注目的是屍體旁邊的一組數字:51655。技術人員檢驗確認,是普通粉筆寫的,但是誰寫的,凶手還是死才?到底是什麽意思?目前無人知曉。

報警人為死者男友何立東,可能受了刺激,情緒比較激動。從他斷斷續續講述得知,死者名叫張玉芳,現年24歲,是省城某商場一家品牌服裝店的店員。昨晚二人因為小事鬧了不愉快,不歡而散。據何立東回憶,分手時間大概是七點半左右。隨後他和朋友去唱歌喝酒,一直到十二點多才回到家,他回去後曾經給阿芳發了一條信息,手機顯示時間為十二點五十三分。

至於分手後張玉芳的行蹤,他不得而知。

警方首先排除了何立東的殺人嫌疑。痕跡專家在張玉芳出租屋內采集到了一枚42碼鞋印以及多處指紋,是否為凶手還不得而知。如果是凶手所留,那說明這人應該沒有反偵察經驗,衝動殺人的可能性較大。

張玉芳是被繩索勒死,根據進一步檢驗分析,勒死她的繩子正是綁在她手上的那條。許一腦海裏立馬想像出了現場的畫麵:凶手用繩子勒死張玉芳,然後捆綁住她的雙手,脫下她的褲子,用某種物體抽打她的屁股。

由此可以推測,凶手很有可能心理變態,一般的正常殺人犯行凶後會第一時間逃離現場。而那些變態犯則不同,殺人往往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通過殺人以及侮辱屍體來滿足他們的變態心理,這才是真實動機。

凡是命案,殺人動機一直是警方最先考慮的因素,一旦能確罪犯的殺人動機,那麽就可以大大縮小排查範圍。最讓警方棘手的就是那些隨機殺人,比如在公園的一個樹林裏,凶手隨便殺了一個路過的人,在沒有監控以及目擊證人的情況下,這種案子基本難以偵破。

許一的手下很快查清楚了張玉芳的社會關係,她男女關係比較混亂,除何立東之外,張玉芳還有一個男友餘飛。那天晚上張玉芳和何立東吵架之後,她約了餘飛去看電影。警方去找餘飛的時候,卻發現這小子跑了。

當晚警方就在餘飛鄉下的遠房親戚家找到了他,並帶回了省城。審問室內餘飛一臉可憐無辜的表情,說自己真的沒有殺人。

許一笑了,我們又沒說你殺人,你這是不打自招?

餘飛一時詞窮,反正我沒殺人,你們不能冤枉好人啊。

好人,好人你跑什麽?許一反問。

餘飛,22歲,目前無業。由於長相帥氣,平時遊走在不同女人之間混吃混喝,有時候也騙點錢。那晚張玉芳約他去看電影,坐在電影院裏,他一點也不關心演的什麽內容,手不老實的在張玉芳身上**,他隻希望電影快點演完,好和她去上床。

電影散場後,餘飛說要去開房,張玉芳心情不好,說要回去。餘飛則一路糾纏跟著她回了家,一進到屋內,餘飛動手動腳。張玉芳推開並讓他滾,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餘飛知道張玉芳最近交往新男友,不過他才不在乎,他本意就是和她玩玩,他才不管她有幾個男人呢。餘飛隻關心眼前的欲火如何發泄。

餘飛苦苦哀求,張玉芳就是不同意。餘飛火了,自己長的這麽帥,還沒被女人拒絕過呢,他一時氣不過,便掐住張玉芳的脖子把她按在**,不料張玉芳卻暈了過去,餘飛慌了,興趣全無。趕緊起身收拾好衣服準備走人,但他最近手頭緊,於是從張玉芳的包裏拿了五百塊錢,慌不擇路的跑了出去,然後找了一家網吧包夜。

早上疲憊不堪的餘飛下了機,心想張玉芳不會有事吧,還是去看看為好,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還偷拿了她五百塊錢。

網吧離張玉芳出租屋不遠,餘飛在路邊買了豆漿油條,想著一會哄哄張玉芳。他走上樓遞,看到出租屋的門虛掩著,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顫栗。餘飛把門掩好,匆匆逃離現場,一路上心跳不止,想著昨晚他掐過張玉芳,又偷拿了她的錢,怎麽都解釋不清楚了,隨即一跑了之。

根據網吧的監控記錄,餘飛進入網吧是十點十分,離開則是第二天早上六點五十,路邊的早餐攤證實他買過早餐。房間裏檢測出的指紋有幾組與餘飛相符,還有一組指紋則與餘飛不同。但鞋印完全不符,餘飛身高一米八一,高大帥氣,因此頗受女人喜歡,穿四十四碼鞋,而房間裏那枚鞋印則是四十二碼。

一般凶手偽裝鞋印,通常情況是穿大碼鞋,比如38碼的腳穿40的鞋,這樣隻要使用鞋墊或者穿厚襪子,對走路完全沒有影響。反之40碼的腳穿38碼的鞋,除非把腳砍掉一部分,不然是穿不進去的。

那根殺害張玉芳的繩子上,也完全沒有檢測出餘飛的指紋和皮屑,因此警方暫時排除了餘飛的殺人嫌疑。

老王和老馬退休後愛上了釣魚,可惜寸土寸金的省城可供釣魚的地方越來越少。最近老王偶然發現了一處釣魚的好地方,老城區的邊上有座水庫,早已被列為水源保護區,水庫周圍拉起高高的防護網,平時還有保安巡邏。水庫邊上去年開始動工修建生態公園,為了建築需要防護網被割開一道口子,後來施工完成,口子卻一直沒有補上。

老王和老馬約好周末從這口子進到水庫釣魚,水庫那麽大,平日隻有兩個保安上班,巡邏一圈要幾個小時,因此有人進去釣魚,一時半會兒難以發現。老王想好了就算被發現,塞幾包好煙通融通融也沒事了。

周日一早六點不到,老王和老馬整裝出發,剛穿過那道口子大約不到一百米,老馬發現草叢裏躺著一個人,他停下腳步說,老王,你看那邊是什麽?

兩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穿過雜草,看到一位血肉模糊的女人躺在草裏,老王哆嗦著掏出手機報了警。

站在雜草叢生的野地裏,許一暗暗罵娘,真是多事之秋,又他媽一具女屍。

死者陶愛如,現年五十二歲,省城第一小學的數學老師。後腦有鈍物擊打痕跡,顱內出血致死,凶器為屍體右側五米遠一塊磚頭。死者右手被砸爛,下半身有屎液痕跡。屍體旁邊一塊二十厘米長的石頭上寫著一組數字:33655,初步檢測為普通粉筆所寫。

通過現場勘察,發現一枚四十二碼鞋印,一組指紋,與張玉芳被害現場一致。因此警方推斷兩起凶殺案為同一凶手所為,並案處理。

許一的上級林隊,在前不久的抓捕行動中身受重傷,鑒於目前情況,省城公安局從其它城市抽調精英,成立了專案小組,專案組組長由刑警隊副隊長許一擔任,李鏡被選為小組成員之一。

經過初步調查,張玉芳與陶愛如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因此可以確定凶手為隨機選擇被害人行凶。陶愛如身前是名教師,社會關係簡單,沒有發現與人結仇,也沒得罪過什麽人,那麽凶手為何如此凶殘要砸爛她的右手呢?

兩起命案發生地相距不到三公裏,均屬於省城老城區,張玉芳租住的地方為一處老式居民樓,房租便宜,很多打工者首選。陶愛如家住老城區的教師家屬樓,那是當年學校分配給老師的房子。

許一推測凶手很有可能也住在老城區內,或者對老城區環境熟悉。綜合各種信息,他們對凶手有了一個大概印象,男性,穿42碼鞋,身高170cm左右(通過陶愛如遇害現場鞋印深淺計算得出),患有某種心理疾病。

李鏡則把目光鎖定在兩起案發現場的數字上,51655,33655,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連續兩起變態殺人案,像厚厚的烏雲籠罩在省城上空,媒體的報道與鋪天蓋地的網絡傳播,讓人們不寒而栗,坊間傳聞出現了一位變態殺手,專挑柔弱的女人下手,一時間女人晚上都不敢出門。

一座老舊的居民樓裏,李鏡見到了死者張玉芳的父母,二位老人看上去並未過度傷心,麵對警方來訪略顯緊張。李鏡在屋內巡視一番,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不算富裕卻收拾的井井有條。

張玉芒的母親給李鏡倒了一杯熱茶。李鏡接過親切地說道,阿姨,您別太難過,節哀順變。我們警方一定會抓到凶手。

老人家顯然不想說太多。李鏡問,張玉芳生前有和什麽人結仇嗎?

坐在一旁抽悶煙的張玉芳父親忽然開口道,死就死了,我們就當沒有這個女兒。通過聊天得知,張玉芳是個不讓父母省心的孩子,老兩口當年響應計劃生育,以前都是國營啤酒廠的工人,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從小溺愛。誰料這孩子卻不爭氣,不好好讀書,上初中時就和街上的小痞子混在一起,成績一塌糊塗。後來好不容易上了個中專,畢業後又不好好工作,三天掃魚兩天曬網,讓父母傷透了心。

畢竟就這麽一個女兒,再不爭氣也得管,老兩口托關係給張玉芳找了一份幼兒園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好歹是份穩定的飯碗。這孩子卻不懂珍惜,不好好上班,竟然被開除了。原因是她上課的時候經常打罵小孩子,那些孩子的父母們告狀到了教育主管部門,最終園方把張玉芳辭退了。張玉芳讓父母寒了心,老兩口失望透頂便不再管她,孩子想幹什麽讓她自己幹去吧。

走出居民樓,李鏡暗想原來張玉芳做過幼師,陶愛如生前也是一名老師,兩者之間會有什麽關聯嗎?

陶愛如的口碑在鄰裏好友口中卻挺好,幾十年的老師,教出不少高徒,很多人都為陶老師遇害感到惋惜和氣憤。甚至有人在網上建了一個群聲援陶老師。學校方麵也出麵給公安局施加壓力,要求盡快抓到殺手,嚴懲不貸。

陶老師的老伴依舊沉浸在悲傷之中,李鏡除了安慰別無他選。走出家屬樓,不遠處有座小公園,安放了一些健身器材。一些老人在帶孩子玩,一些則圍在一起下棋。李鏡打算隨便問問陶老師的情況,卻發現兩個下棋的老頭有點眼熟,正是陶老師遇害現場報警的老王和老馬。

李鏡心中忽然生起疑問,這附近全是家屬樓,老人們也應該都相識,可是當時在現場警方詢問老王的時候,他卻說不認識被害人,這就讓人有點可難理解了。

李鏡在人群中找了一位在吊單杠的老大爺,無意間聊家常似的問,大爺,你認識陶老師嗎?

大爺看了一眼李鏡,你是警察?陶老師多好的人啊,怎麽就被人害了呢?

李鏡說,陶老師有沒有和什麽人結仇?

沒有,肯定沒有。大爺斬釘截鐵地說,我們附近的老人經常一起跳廣場舞,關係都挺好,從沒聽說陶老師和誰發生過不愉快。

這裏的人都認識陶老師吧?李鏡問。

基本都熟,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了,誰還不知道誰?就算叫不上名字,天天見也臉熟呢。

李鏡用眼神往下棋的那邊瞅了下,下棋的兩個大爺也認識陶老師吧?

老王和老馬?怎麽會不認識?上周還一起跳過廣場舞哩。

李鏡心中疑竇重生,老王為什麽要講假話呢?看著老王下完一盤,李鏡把老王叫道一邊,他不想當著眾人麵責問,這樣會給老王造成不好影響。

老王,陶愛如死是你報警的吧?李鏡問。

對呀,你們警察問過我,該說的我都說了,別耽誤我下棋。老王有點不耐煩。

李鏡客氣的說,警察的工作就是細致再細致,希望你能體諒。我們很感謝你能及時報警,但要是對警方說謊,後果你懂得……

麵對李鏡緊逼的眼神,老王有點發虛,我沒說謊,別冤枉好人。

警察當然不會冤枉好人,可據我所知,你和陶老師是認識吧?那麽當場作記錄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向警察說明死者身份?

老王臉紅了,哎!也是我小心眼兒,這麽多年了,我隻是氣不過……

原來老王的兒子當年是陶老師的學生,小王不愛學習又很調皮,經常被陶老師罰站,有次當著同學的麵把小王罵哭了,小王回去找老王告狀,老王就去找陶老師理論,兩人吵了一架不歡而散。上二年級的時候,陶老師開始教別的班級,不再擔任小王的老師。這點小事慢慢也就淡了忘了,但老王一直記在心上,這麽多年,老王和陶老師也經常抬頭不見低頭見,兩人表麵上也會打招呼聊聊天,隻是老王心底還是對陶老師有意見的,孩子小調皮很正常,班裏那麽多孩子,又不隻小王一個人搗蛋,老王以為陶老師是故意針對自己兒子。

那天老王發現死者是陶老師之後,心中還幸災樂禍,於是當場沒有告訴警察死者身份。但畢竟人命關天,老王心裏又過意不去,想找機會給警察說道說道,可又一直沒機會,直到李鏡出現。

李鏡心頭的疑慮煙消雲散,同時懷疑會不會是小王報複作案?不過馬上排除了這個想法,因為小王後來成績不錯,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畢業後一直留在北京工作,案發時小王根本不在省城。

李鏡向許一討論自己的想法。張玉芳曾經做過幼兒園老師,打罵過班上兒童被開除;陶愛如是老師,難免會批評過學生。這樣一來二者之間就有了某種關聯,比如某位學生挨了罵,造成心理陰影,然後報複殺人。

許一同意李鏡的觀點,下一步重點工作就是尋找與張玉芳和陶愛如有過交集之人。

夜色正濃,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巷子裏的一家小賣店外,一個小女孩兒拉著媽媽的手不肯離去。

媽媽,再坐一次嘛,我還想坐。小女孩望著小店門前的兩台搖搖車撒嬌。

媽媽掏出一枚錢幣塞進搖搖車內,那個小兔子造型的飛船搖搖車瞬間啟動。小朋友請坐好,快樂飛船出發,伴隨著歡快的音樂飛船開始前後搖擺。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角落裏,一個行走的男子忽然停下腳步,露出痛苦的神情,仿佛黑暗之中隱藏著恐懼的惡魔,他用雙手捂住耳朵,靠在牆上的身體扭曲,嘴裏叫著,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

一曲結束,女孩兒心滿意足拉著媽媽的手消失在夜色裏。

男人從地上找到一塊石頭,走到小店門前,嘴裏念念不停,打死你,惡魔,我要打死你!

他用石頭狠狠砸著那台小兔子飛船,小賣店老板聞聲出來,大聲斥責,喂,你幹什麽!

男人扭過頭,小賣店老板被他凶厲的眼神嚇住了,但還是緩慢走上前去。他沒有聽到似的,繼續砸著搖搖車。

幹嗎砸我的搖搖車?小店老板上前阻止。

男人手中的石塊猛地落在小店老板頭上,隻感覺一股熱流,老板倒在地上。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老板用力睜開眼,努力讓自己清醒,他伸了伸手,還好能動彈。他朝著店內爬去,扶著櫃台堅強的站起來,然後摸過電話,按下了110。

惡意傷人事件,派出所民警勘驗現場,兩台搖搖車已被砸的稀爛,小店老板被送往醫院治療。躺在病**,小店老板接受民警詢問,他的腦袋還有一陣一陣發疼,醫生說傷者命大,要是再往下一公分,便會傷到眼睛造成失明,還好目前隻是輕微腦震**,傷口縫了七針。

小店老板臉色蒼白,說記不起那男人的長相了,大概三十來歲,一米七左右的個子,隻記得那道凶狠的目光,想起來都令人顫栗。

小店沒有監控,民警在現場提取到一枚42碼鞋印,凶犯所使用的石頭上提取到一組指紋,身份信息庫裏沒有找到相關信息,卻與張玉芳和陶愛如命案現場提到到的相一致。派出所立馬上報市局,該男子被列為重大嫌疑人。

小賣店位處老城區的一條小巷內,張玉芳和陶愛如身前也都居住在老城區,因此可以判斷凶手的活動範圍。警方加強了對老城區的排查,重點尋找一名身高一米七,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42碼鞋子,此前可能遭受過老師打罵或者虐待。

與此同時,通過對張玉芳以及陶愛如身邊關係的仔細偵察,一位名叫梁致遠的男子浮出水麵。

梁致遠,男,現年三十一歲,某培訓機構音樂老師。育有一子梁童童,五歲。梁童童先前所在幼兒園正是張玉芳工作的那家,有次學習唱歌,童童總是不會,張玉芳便打了他的屁股。後來幼兒園被曝出虐童,很多家長給孩子辦了轉不,梁童童是為其中之一。

梁致遠上小學三年級時的數學老師,正是陶愛如。有無受過批評,目前還未查出。

但梁致遠是唯一與兩位死者均有交集者,作案嫌疑重大。

據梁致遠身邊人報料,他是一位很有音樂才華的人,當年一心想考中央音樂學院,考了三次都沒考上,可能精神受到刺激,整個人變得呆板木訥,經常一個人在公園歌唱,大家都為他感到惋惜,但沒聽說有什麽精神疾病,後來大學沒上成,憑著良好的音樂素養,很多培訓機構搶著要他,混的到也不錯。

許一和李鏡在培訓機構找到梁致遠的時候,他正給學生上課。梁致遠很淡定,警方說明來意,他微笑致歉,讓我給學生上完這堂課,行嗎?

許一點點頭。隔著玻璃窗,李鏡看到梁致遠正用心的教學生唱歌,他完全無法把眼前這個斯文的男人和殺人凶手聯係在一起。忽然間李鏡看到黑板上粉筆寫著的簡譜,腦海裏電光火石一閃。

51655,33655,難道這是音樂簡譜嗎?李鏡掏出手機,飛快的搜索之後答案一目了然,一首耳熟能詳的童歌,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好了,這堂課就上到這裏,同學們會去要多加練習,下課。梁致遠等同學們走光之後,對許一和李鏡一笑,走吧,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快……

梁致遠沒有任何抵抗,痛快的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二十多年,育紅幼兒園內。

今天老師教大學唱一首歌,小兔乖乖。來,跟我一起唱,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下麵的小朋友跟著老師唱了起來。

嗯,很好,下麵我們請每位同學自己唱一遍,誰先來?多多舉手了,真棒。

輪到梁致遠,他站起來,幼小的心靈無比緊張。

小……小……小兔子歪歪……

小遠同學,你唱的不對,應該是小兔子乖乖。老師說道。

小兔子歪歪。

一連幾遍,梁致遠就是唱不對,老師火了。你怎麽這麽笨,這麽簡單的歌,別的小朋友都會,就你不會?

梁致遠低下頭扯著自己的衣角。

來,再試一遍。

小兔子歪歪……

梁致遠,你怎麽這麽笨,站過來。

老師火了,梁致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還敢哭,過來。梁致遠膽怯地走到老師身邊,哭聲更響亮了。

讓你哭,讓你再哭。老師拿著教尺,脫下梁致遠的褲子,在他屁股上抽打了幾下。

底下的小朋友一陣哄笑。梁致遠哭的更大聲了。

午後的校園,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朗讀課文的聲音不時傳來。三年二班教室正上著數學課,同學們有的昏昏欲睡,有的聚精會神。

梁致遠臉通紅通紅,他想忍到下課,可時間卻像蝸牛一樣慢的讓人心痛,鈴聲還不響,他舉起了手,報告老師,我要上廁所。

正在講課的陶愛如被打斷,梁致遠,就你事多,下課時間幹嗎去了,要是每個同學都上課去廁所,課還講不講了?再忍忍,還有十分鍾就下課。

梁致遠縮回手,把頭埋到課桌,有些東西是忍不了的,比如決堤的大壩,瞬間淹沒一切。一陣暖流順勢而下,他感到無比輕鬆。

同桌突然喊了一聲,梁致遠尿褲子了!

同學們把目光聚集到梁致遠身上,他羞的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縫鑽進去。

陶老師指著他責怪地說,梁致遠你怎麽回事,這麽大了還尿褲子,快去吧。

梁致遠走出教室,他已經完全沒有尿意了,他隻是想離開教室,離開同學們嘲笑的目光。他走在靜悄悄的校園裏,那個炎熱的午後像針一般深深刺在他的心上,難以忘懷。

梁致遠把自己關在房間內,地球仿佛停止轉動,一切崩塌了。連續三年他都沒有考上音樂學院,家人和朋友們的期待全部變成了嘲諷。

老梁家的孩子,非要學什麽音樂,三年都沒考上,真是鬧心……

以後你可好好學習,別不務正業學什麽藝術,你看那個學音樂的小遠,三年都沒考上,廢物一個……

讓你考個正經大學,非要倔強考什麽音樂學院,你以為你是貝多芬呐!一家人的臉往哪兒擱?丟人……

窗外一片漆黑,萬籟寂靜。梁致遠目光空洞望著天花板,醒著到天亮。如同行屍走肉,他悄悄溜出家門來到公園,晨曦中他對著一棵鬆樹張開嘴巴:啊……哦……啊……啊……

你看那人,老梁家的孩子,沒考上音樂學院,對著樹唱歌哩……

身後的竊竊私語像一把刀,無情的刺痛一個年輕人的心髒。

無數個夜晚,噩夢如影隨形。梁致遠一身冷汗醒來,痛苦萬分。壓抑,無奈,痛恨,瘋狂,歇斯底裏……種種情緒像沉重的烏雲,久久籠罩在他的頭頂。

白天是平靜的生活,夜晚是無盡的深淵。光陰輪轉,黑白交替折磨著梁致遠的心靈。

爸爸,今天老師打我屁股了。童童委屈地向梁致遠告狀。

梁致遠緊緊的攥起拳頭。我要把你們全殺了!心中惡魔在放聲呐喊。

夜裏,他像一匹狼在街頭追尋獵物。欺負過自己孩子的張玉芳就在前麵,他恨不能馬上過去把她撕碎。可後麵一個男人去跟了上去。梁致遠隻好悄悄尾隨。

餘飛跟著張玉芳回到出租屋,兩人發生爭吵,隨後他掐暈張玉芳奪路而逃。守在樓道裏的梁致遠輕而易舉進到屋內,用繩子勒死了昏迷之中的張玉芳。可是仍無法發泄他心頭的恨意,過往的一幕幕激起他心底深重的惡意,他用繩子綁反住張玉芳的雙手,把她的褲子退至半膝。

讓你打我屁股,讓你再打我……梁致遠找了一根拖把棍,無情的抽打著早已死去的張玉芳,縱情的釋放著積壓盡頭多年的恨!

殺人原來如此簡單。

殺過人後的梁致遠心魔難除,他再次把目標鎖定為陶愛如。尾隨跟蹤,在一個偏僻無人的巷子,他從身後砸暈了陶愛如,隨後把她帶到荒無人煙的水庫邊上。

梁致遠用石頭瘋狂砸著陶愛如的頭部,還不夠解恨,他又砸她的手。

讓你指我,讓你罵我。我要砸碎這個世界!

月光下,隻有風從遠方吹來。梁致遠累了,仿佛回到多年前那個難忘的午後。他解開褲子,痛快的尿在了陶愛如身上。

那天晚上梁致遠回家途中,聽到小店門口的搖搖車播放的兒歌,無法壓製痛苦,瘋狂的上前砸毀搖搖車,並砸傷了前來阻止的小店老板。

為什麽要把簡譜留在現場?李鏡問道。

那根本不是兒歌,而是魔鬼的音符,我控製不了自己……梁致遠沒有一絲悔恨。案件就此了結。梁致遠的家屬提出精神鑒定,他的委托律師認為其有精神病,行凶時不受控製。梁致遠本人拒絕了,他堅稱自己沒有病,行凶時頭腦清醒,完全認罪。

路邊的小酒館內,許一舉起酒杯。

李鏡,這次你幫了我大忙,深表感謝。

二人一飲而盡。

歡迎你下次再來。許一惺惺相惜道。

李鏡深沉地說,千萬別這樣說,我可不想再來。一來就說明有人死了。

二人相視一笑,無聲道別。

原來真有變態殺人犯啊,我一直以為影視作品裏才有呢?聽完這個故事我忍不住感歎。

夜深了,李鏡靠著車廂神情疲倦,可能說話太多,他的聲音略帶沙啞。

其實生活中我們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魔鬼和一個天使,大多數人的天使控製住了魔鬼,而少數人則是魔鬼戰勝了天使,從而走上犯罪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