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宮 亥 豬

甘肅省慶陽市寧縣山上發現豬人

話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果真不假。在寧縣這樣一個小城裏竟然發生了讓人震驚的事情,一時間成為各大媒體網站爭先報道的話題,麵對蜂擁而來的媒體當事人高建軍敘述了他發現豬人的經過:2010年5月17日早飯過後,高建軍閑來沒事,聽說最近山裏老是發出一種怪叫聲,很多人都很奇怪,但不知道是什麽,更有老人說是孤魂野鬼作祟,正好閑著也是閑著,高建軍就想去山裏一探究竟,帶著這份好奇和消磨時間的念頭他一個人踏入了通往山裏的小路。不多時便感覺有點不對勁,奇怪的聲音隱約傳來,一窩豬人赫然出現在他不遠處的雜草叢中,見多識廣的高建軍當場暈倒過去,當他醒來,發現有一頭小豬人在舔著他的臉,他再次暈倒。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醒來,他爬著去找了劉忠浩和李強李超等朋友來幫忙,在他們的幫助下幾經努力,終於把這窩豬人給弄到了縣動物研究所。

隨後動物研究所工作人員給豬人鋪好厚厚的墊子,清晰可見豬人的四肢和人類的四肢極其相似,令人吃驚的是竟然全身無毛,頭頂上卻有毛發貌似人類的頭發,指甲也和人類相像,當地群眾聽聞後紛紛前來圍觀。據研究所專家稱這些豬人可能是基因遺傳變異造成的,目前具體原因仍在研究分析之中。(記者:高少塵 攝影記者:肖一)

巴基斯坦著名詩人海子說過:四月是殘忍的季節。

住在郊區的李大柱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四月是一個挺美好的時光,天氣還沒炎熱起來,又不像冬天那般寒冷,尤其是每天早上舒服的懶覺,常常讓他不忍心離開被窩。此時天色微亮,李大柱正沉浸於最美的夢鄉,一手搭在媳婦紅英的胸上,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的微笑,但他習慣性的潛意識裏惦記著豬圈裏的豬,他用腳跟輕輕踢了兩下媳婦,勤勞賢惠的紅英會意,利索地從被窩爬起,昨夜愉快的**讓她臉色滋潤十足又有點留戀回味,她輕巧熟練的端起昨天拌好的豬食盆子,開門去喂豬。

啊!一聲尖銳的叫喊剌醒李大柱的美夢,他不由得大怒,從**探起頭來朝外罵:你個婆娘,你嚎啥啊?豬嚎你也嚎,豬一夜沒吃了,你折騰了一夜還不飽?

屋外並沒回音。

李大柱感覺蹊蹺,不會又摔著了吧?前年冬天死婆娘去喂豬時不小心崴了腳,整整在**躺了一冬天。他起床披上件衣服,走到屋外頓時便慌了——紅英躺在豬圈柵欄門前,豬食撒了一地。他走過去還沒來得及下身去扶老婆,卻看到了豬圈裏毛骨悚然的一幕:圈裏有一具屍體,確切的說是半具,一個人的腰以下部位躺在被豬踩踏成泥的豬糞裏,三頭豬悠閑的走來走去,偶爾踩在屍體之上,於是那半具屍體已隱隱陷入糞裏。

片刻之後,腦子短暫空白的李大柱反映過來,大聲叫道:殺人了!殺人了!

這片郊區是高陽市的貧民窟,聚集了很多外來流浪人員以及城市最低層的貧困戶,有撿破爛的,有要飯的,有租不起房剛畢業的大學生,也有像李大柱夫妻這樣養豬的……雖然落迫,但他們有一個比城市人尊貴的優點,那就是他們基本上都很有愛心與熱心。因此李大柱的呼救幾分鍾後,便圍觀了十幾個人,他們顯然也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因為他們都沒見過殺人場景,但更多的卻是對紅英關懷,收破爛的大毛說:柱子,要不用我的破三輪車送醫院吧?

李大柱說:別花那冤枉錢,嚇暈了,不礙事,俺咋這麽倒黴啊,誰狗日的把屍體扔俺豬圈裏,生孩子肯定沒屁眼兒!

旁邊圍觀的居民也在紛紛議論,說誰這麽缺德喪盡天良,殺人也就算了,還給人家豬找麻煩;也有人說紅英真命苦,多好的女人被屍體嚇暈了;還有人說出這種事也真夠倒黴的。當然最焦急的是李大柱,他不停的說:這可咋整?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說:柱子,要不報警吧?

此時紅英醒了,她揉揉眼,聲音還有點顫抖:圈……圈裏……有……有屍體。

李大柱把紅英扶到屋裏,說你休息休息,我去報警。

他們這些人都沒手機,也沒公用電話,李大柱騎著大毛的破三輪車,在四月金色的晨曦之中,奔向最近的高城派出所。

在派出所裏一位新來模樣的年輕姑娘接待了李大柱,他慌慌張張說了三遍“死人啦”,那位姑娘才反應過來,隨後她又有點迷茫,可能她來的這段時間還沒受理過命案,於是不知所措的找來了所長林勇,林所長聽完大柱的講訴,第一時間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他管轄的這片區域三年內沒發生過人命案,林所長也正是三年前上任的,從某種程度來講,三年沒有命案也算是他的一項功績。

但是林勇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的確死了人。他帶著最得力的手下小馬和小武趕到事發現場,圍觀的人群還未散去,林所長首先仔細觀察了一下現場,情況讓他感到沮喪,如果有蛛絲馬跡的話,也被三頭豬無情的破壞了,他隻好吩咐手下把屍體先弄出來進行清理。小武和小馬兩位年輕人在清理屍體的時候,林所長徘徊著猶豫:要不要把這案子上報?

最終他掏出手機,打給了上級公安局。

十五分鍾後,李鏡帶著小莊等人到達現場。他對林所長亂自抬動屍體有點不滿,但在現場轉了一圈後,也沒了怨言——想在豬圈裏找到線索的確不容易,而且這裏連接外界公路的是一條破損的水泥路,蛛絲馬跡無處可究。

李鏡不敢自稱神探,但在他手下落網的惡犯無數,曾榮獲公安部二等功、寧城最佳警察等稱號,去年由李鏡偵破的3.23滅門慘案,更是讓無數同行刮目相看。此刻他心底卻暗暗感到這個案子有點棘手,豬圈顯然不是第一犯罪現場,而屍體的上半部分又在哪?凶手為什麽選擇豬圈拋屍?

屍體清理完畢,法醫進行了簡單的檢驗,情況不容樂觀,由於隻有人體的下半部,難以判斷死亡時間,還得拉回局裏做進一步檢測,初步得出的結論非常可憐:死者為男性,年齡應該在25歲到40歲之間,身穿一條藍色牛仔褲,XX牌休閑鞋;死者被凶手用利器攔腰斬斷,切口非常整齊,因此可見這種利器相當鋒利而且有一定重量,李鏡腦子裏一閃而過想到的是《包青天》裏的狗頭鍘,但現在這種鍘刀已經相當少見了。

小莊最後把李大柱叫來問話,李大柱不由自主的緊張,小莊掏出根煙給他,說別緊張,問你些問題而已,又不是抓你。

李大柱點上煙,嘿嘿一笑說:老百姓見到警察都害怕,我不緊張,不緊張。

昨天晚上你都幹嗎了?小莊問到。

李大柱:吃完飯和大毛、二蛋子打鬥地主,然後就回家睡了。

小莊:在誰家打的?

李大柱:大毛家,我們打牌一般都在他家,他家地方稍大點。

小莊:你是幾點回家睡覺的?

李大柱:大概十點半吧,我回去的時候媳婦正在看電視劇《一個女人的**戰爭》,這個電視劇都是十一點結束。

小莊:除了這些還幹什麽沒?

李大柱嘿嘿傻笑,有點難為情地說:幹……幹……那事兒算不?

小莊笑笑:這個是你們兩口子的隱私,不用講了,夜裏聽到啥動靜沒?

李大柱:幹完那事吧,挺累的,躺下就睡著了,這地方挨著路邊,半夜裏除了車叫,其它也聽不見啥。

小莊:聽見豬叫沒有?

李大柱仿佛對豬相當感慨,他說:俺覺著這豬吧,比人強,吃飽了就睡很知足,從來不亂叫,不像這人一有點事,就四處亂嚷嚷。

小莊又笑:看來你對豬挺了解的麽?

李大柱吸口煙:嘿嘿,俺就是養這畜生的嘛,平時琢磨就多點。

小莊:那就先這樣吧,想到什麽了我還會找來找你,希望你理解與配合。

李大柱說:一定,一定。

小莊又找大毛二蛋子和紅英以及周邊的居民問了話,情況基本一致,看來李大柱作案嫌疑基本排除,那麽下一步工作的重點與難點就是尋找屍體的上半部分,茫茫人海倘大的寧城,一個人的上半部分究竟隱藏在哪裏?

李鏡和下屬們對案件展開了詳細調查與走訪,收獲甚微,此時公安局110接警中心先後收到兩宗報案,先收到的報案是一位自稱駱紅的女士,她說自己老公失蹤了,接警員詳細記錄了情況,本來每天這類失蹤事件數不勝數,但是李鏡最近卻對失蹤事件相當敏感,仔細查看了每一條失蹤記錄,有丟失寵物狗的,有丟失小孩子的,有老人走失的……唯有駱紅女士的情況和半具無名屍體情況吻合。駱紅女士說自己老公叫範子剛,是寧城地稅局的一名科長,平時應酬較多,經常夜不歸宿,但是連續三天沒有回家的引起了駱女士的恐慌,她打丈夫的手機,提示關機,又向丈夫單位打電話詢問,接電話的人告訴她範科長已經兩天沒來上班,這下她才緊張起來,馬上報了警。

李鏡開著車子迅速找到駱女士當麵了解情況,她梨花帶雨哭的一塌糊塗,這讓詢問進行的有些艱難。

李鏡:請問肖女士,你丈夫是何時離家的?

駱紅:4月8號早上,他去上班,然後就沒回來。

李鏡:那你怎麽今天才報案?

駱紅:他經常夜不歸宿,都習以為常了,我就沒在意。

李鏡:你發現你丈夫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嗎?比如女人方麵?

駱紅:他在單位是領導,往他身上粘的女人肯定有。

李鏡:具體的你知道不?

駱紅:這個我到沒發現,他對我還是挺好的,在說就算他在外麵有人我也不介意了,都這個歲數的人了,男人什麽樣誰還不清楚。

李鏡:你丈夫多大年齡?

駱紅:今年36。

李鏡:你丈夫平時得罪過什麽人沒有?

駱紅:應該沒有吧,他的性格挺好的,特別是這幾年在外總是笑臉向迎。

李鏡:你丈夫離開家的時候穿什麽衣服?

駱紅:白色的T恤衫,件仔褲,運動鞋。當時我還問他怎麽今天不穿正裝,他說天天穿工作服煩人。

小莊掏出一張半具屍體的照片,拿給駱紅,說你看這些衣服像你老公的嗎?

駱紅看了兩眼,暈倒了。

第二宗報案是一位司機打來的,他說自己在路邊解手方便的時候發現一具屍體,警察迅速趕到現場,路邊雜草掩蓋的水溝裏躺著半具屍體,相當駭人,屍體隻有腰以上部位,由於天氣不熱,屍體還未腐爛。現場的警察立即李鏡匯報情況,隨後火速前往,當看到屍體的時候,心底基本上了已確認,死者應該就是範子剛了。

現場情況很快明了,這仍舊不是案發第一現場,而且周圍沒有血跡,有此可斷凶手是用某種東西包裹著屍體運至到此,這個水溝離貧民窟的豬圈並不太遠,走路半小時,開車應該不用十分鍾,不過由於這條路人車稀少,水溝又相當隱蔽,要不是那位司機大哥拉屎撒尿,恐怕這半具屍體又要成謎。法醫陳述的情況有點變態:屍體頭部有鈍器擊打的傷痕,但不足已致死;死者頸部有淺顯勒痕,身前可能被凶手用繩子綁過脖子;死者的嘴裏有大便殘餘物,據檢測這些大便竟然是死者自己的!

李鏡聽完介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由此可斷凶手肯定先是用鈍器把死者打暈,然後綁架至某處進行虐待,逼死者吃下自己的糞便,最後用類似鍘刀的東西把死者活生生的攔腰斬斷!

那麽當前首要任務就是尋找這種類似鍘刀的東西,李鏡安排好屬下工作之後,去了稅務局,找來幾名範誌剛的同事了解情況,據一名同事講,範科長是當天下午四點多離開單位的,他走的時候也沒交待去哪,他們做下屬的更不好相問。然後又問了一些範科長為人處事方麵的問題,基本上沒找出什麽破綻,看來以被害人為突破口是沒希望了。

四月的寧城飄著小雨,

有人憂傷,有人惆悵,

飄雨的角落險惡跌宕,

有人車禍,有人病亡,

還有人,被吊在樹上。

小雨過後的早晨空氣格外清新,在街心公園練太極拳的陳老太太突然發現前麵一棵樹上吊著一個人,她內心咯噔震驚一下,然後又無比惋惜: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珍惜生命。這座公園位於城東老區的南端,老城區裏的人越來越少,大部分人都搬到了繁華現代的西區,早上起來鍛煉身體的人更少,此刻的公園一片靜諡,機關幹部退休的陳老太太畢竟是見過世麵的,她小跑到公園對麵的雜貨店,老板正在往門外擺東西,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拿起電話,卻猶豫不決是打給120還是110呢?最終她還是撥下了110的電話。

警察速度很快,五分鍾便趕到現場,陳老太太把他們帶到了那棵樹下,一位姓劉的警官說:這不是上吊自殺,這是他殺!

眾人仔細一看,不禁毛骨悚然,那人確實不是上吊,而是被人用鐵鉤穿過喉嚨,掛在樹上!好比菜市場的屠夫把生豬掛在攤前一模一樣!地上一灘血跡被雨水衝刷的並不顯眼,連同蔥鬱綠草上的印記一同被洗刷幹淨。更為變態的是掛在樹上的人竟然沒有雙腳,兩腿的腳踝處被整整齊齊的切掉!

警察把屍體帶回了局裏,初步掌握的線索並不樂觀,死者為男性,30到40歲之間,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證件,李鏡了解情況後,心情相當鬱悶,怎麽一時間竟出了兩樁命案?而且還都是毫無頭緒的,凶手到底想要幹什麽?

李鏡點上一支香煙,站在窗前向外看去,心頭仿佛被壓上了千斤巨石,沉悶痛苦的快要無法呼吸,而窗外雨一直下,氣氛的確不算融洽。法醫敲敲門走了進來,說:李隊,經過剖屍檢驗,我們能夠確定這名死者是被餓死的。

李鏡聽後就懵了:什麽!是被餓死的?

根據對死者胃部的解剖,確定這名死者是被餓死的,法醫說一個人的饑餓極限是七天,但七天還不足已致死,因此可以推斷死者生前至少被囚禁十天以上。李鏡聽聞之後徹底震驚了,從警二十年來,曾見過無數慘不忍睹的死亡,但活活被餓死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雖然他的心理素質極佳,聽後仍然不寒而粟。李鏡在心裏告誡自己:決不能給凶手嚇住!從某方麵來講,案件的偵破亦是警察和罪犯心理素質較量的過程,不管對手多麽凶殘變態,自己堅決不能給嚇倒!

法醫還說這名死者雙腳被切掉的創傷口和範子剛腰部的創口極其類似,李鏡隨後做了一個假設推斷:兩名死者的凶手可不可能是同一人所為呢?

刑警小莊說這個可能性很大,兩位死者的死亡都相當不正常,一個被攔腰斬斷,一個被活活餓死後吊在樹上,可見凶手都是相當變態殘忍的。

李鏡點了一支煙說:證據呢?我們需要證據!

李鏡把調查任務分布下去:一是繼續調查範子剛失蹤前的情況,以及他平時的交往人群;二是向社會發布第二名死者的認屍通告,要盡快確定死者身份。

第二天上午,小莊從移動公司了解到範子剛失蹤前一天的通話記錄,最後一個通話號碼是2335XXXX,時間為下午三點二十五分,而據範子剛同事所述,他是四點多離開單位的,那麽可不可以假設,他正是接了這個電話去赴約呢?

李鏡很快從電信公司的登記信息上找到了2335XXXX電話號碼的確切位置,卻是一家位於城東愛民路的公用電話亭,電話亭的攤主是位中年婦女,對警察相當熱情,拿出店裏擺賣的香煙拆開給李鏡他們抽,李鏡笑笑拒絕說:您記不記得4月8號下午在這打過電話的有幾個人?

中年店主:哎呀,這都一個星期前的事了,我得好好想想。

小莊說:大媽,不著急,您慢慢想,想仔細點。

中年店主:這年頭手機多了,我這公用電話的生意並不好,平時也就是個擺設。

李鏡說:您再想想?大概三點到四點之間。

中年店主:哦……好像有一女的來這打過個電話。

李鏡說:她在電話裏說什麽您記得不?

中年店主:這我可記不得,再說人家打電話,我從來都不去聽呀。

小莊問:那人有什麽特征沒?

中年店主:短頭發,個挺高的,就是因為個子高,我才留意了幾眼,在咱們這地方,長的高的姑娘可不多見,是不?

李鏡點點頭:是,可不是麽,我媳婦還不到一米六呢。那您記不記得她大概多高?

中年店主思索了一會兒說:大概比我高半頭。

然後我根據目測判斷,中年女店主個子在一米五五以上,那麽這名女子身高至少在一米六五以上,這個特征顯然非常重要。

小莊接著繼續問:你記得這女人穿什麽衣服嗎?

中年店主: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一身兒黑。

李鏡在旁邊掏出一支煙點上,小莊繼續:您平時在這條街上見過這女人沒?

中年店主:應該沒有,我在這條街生活大半輩子了,這裏的老住戶我基本上都認識,她要是這條街住的,我肯定能認出來。

小莊認真做完記錄說:那好吧,謝謝您的配合,給您添麻煩了。

中年店主說不客氣,然後悄聲問:是不是出啥事了?

小莊很神秘的笑笑:這個不好意思,保密。

回到局裏,李鏡認真的翻看記錄,並在“一米六五以上”“黑衣女人”這兩個詞上畫了兩個大圈,同時打下醒目的問號。臨近下班的時候,小莊告訴我,死者的身份確認了!下午接到一名叫劉小秋的群眾電話,說報紙上刊登的屍體特征很像她老公,於是小莊讓她來了一趟公安局當場指認,結果死者正是他的丈夫。

死者名叫鄭紅兵,33歲,無固定職業,平時依靠打散工為生,建築工人、普工、擺地攤、裝修工、保安、協警等等都幹過。小莊的詢問記錄如下:

小莊:你丈夫這麽多天不見人,為什麽不報警?

劉小秋:他平時經常出去做短工,十來天不回家很正常,而且他總是喝酒,一喝醉就對我又罵又打,我恨不得他不回來呢。

小莊:他出門之前有沒有說去哪?

劉小秋:他隻說有個老板叫他去幫忙幹幾天活,我也沒細問。

小莊:你丈夫平時都和什麽人來往?

劉小秋:他那些狐朋友狗友沒一個好人,不是酒鬼就是賭鬼。

小莊:那他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劉小秋:這我哪知道?他天天在外麵自己快活,得罪了人家也不給我說呀。

小莊:看你的樣子,丈夫死了就一點也不難過?

劉小秋:警察同誌,他死了我難過什麽?你可不知道我平時的日子多難過哩,除了喝酒他就沒個啥本事,天天拿我出氣,一個大男人我都覺得丟人,死了才好呢。

李鏡看完記錄之後說:小莊你明天查一查範子剛和鄭紅兵之間是否有某種關係?比如可能是同事,或者是朋友之類的……

小莊說好,然後轉身出了辦公室。

李鏡子一片混亂,靠在椅背上深呼吸放鬆,窗外整個世界已然天黑。

天都黑了,你在想著誰?

兩宗命案正在緊張調查之時,李鏡突然接到局長交待的特殊任務,這場代號“419行動”的任務事先沒有走漏任何風聲,參與行動的警察是晚上八點統一接到通知,兵分兩路,晚上十時半準時到達目的地,此時此刻李鏡仍然一頭霧水,眼前是一處破舊的毫不起眼的民房,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打前鋒的隊員已悄然撬開了民房院子大門的鐵鎖,帶隊的林副局長一聲令下,李鏡和幾名真槍實彈的刑警衝了進去。

民房內忙碌的工人看到手握衝鋒槍的警察仿佛天兵天降,刹那慌了神,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完全控製束手就擒。這個時候李鏡才看清楚,這是一個非法的地下印刷廠,事後才了解到此次行動詳情:半個月前寧城警方接到深圳警方的協查通函,深圳警方在一次抓賭行動之時發現了大量的非法印刷的香港六合彩馬報,而據罪犯交待,這些“馬報”全部出自寧城的兩家地下黑工廠。寧城警方通過排查走訪發現,全市總共有六家印刷企業,其中四家是手續齊全正規合法的公司,還有兩家屬於地下黑工廠,並且就有私製印刷“馬報”。

清查現場的時候,李鏡被一台切紙機吸引住了,(不了解印刷廠專用切紙機的,可在網上搜索圖片查看)這台切紙機的刀片足有兩米來寬,肉眼足可判斷它的厚重與鋒利,刀下正擺著一遝二十公分左右待切的報紙,被切過的一麵整齊劃一,像資深木匠用刨子刨過似的。李鏡怦然心動靈光閃現,就像坐在菩提樹下七天七夜之後幡然頓悟的釋迦牟尼。

如果用這種刀切人,那是多麽的不費吹灰之力啊?

李鏡開始把希望寄托在了刀片之上,開始大力著手調查與這種刀片相關的人,同時亦有種孤注一擲後的那種擔憂,破案是需要證據的,如果沒有證據,哪怕你的構思再完美,那都是一廂情願。經過隊員們一一的走訪調查,警方總共發現,四家正規印刷廠和兩家地下非法印刷廠,會操作切紙機的一共有15人,其中有九人直接排除了做案嫌疑,剩下六人是重點照顧對象。

經過三次審問之後,六人之中又有三個排除了做案可能,其餘三人都解釋不清楚這段時間的行蹤,而且這三個人都是那兩家非法印刷廠的員工,李鏡給他們編了代號,分別是:A、B、C。他們三人被關在一間屋子內,暗中有攝像頭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十八個小時之後,B交待了一個新情況(B正是局裏派李鏡參與搗毀的那家印刷廠),實錄如下。

B:來人,來人,我有話要說。

隨後B被帶進審問室,坐在了刑警小莊和李鏡對麵。

小莊:你有什麽事要講?

B:去年廠裏曾經丟過一條切紙機刀片。

小莊:具體怎麽丟的?

B支支吾吾:我……我偷偷賣掉的,當時打牌輸光了錢,然後就……

小莊:你賣掉廠裏的東西就沒人發現?

B:切紙機的刀片需要定期由專業公司進行維護打磨,以保持刀片的鋒利,可我們廠是地下黑工廠,老板又是幹些見不得人的生意,所以隻能在外麵找些磨刀販子。經常給我們磨刀的小夥子和我接觸久了,挺聊的來,當時我就問他這刀片能值多少錢?他說幾百塊吧。我當時一昏頭,心想反正一台機器有兩個刀片,偷一個出去賣也沒啥關係。後來我說那我賣給你一個吧,你替我保密。

李鏡吐著煙圈問:就這樣?說賣就賣了?

B:那刀片挺重的,我先用廢紙包好藏了起來。我們那個廠是個家庭式作坊,根本沒什麽管理可言,吃喝住都在那破民房裏。後來趁晚上他們睡覺的時候,我把包好的刀片偷偷搬到門口,磨刀的小夥子接應我搬上三輪車,然後他給了我六百塊錢,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子的。

李鏡接著問:後來呢?你怎麽向老板交待?

B:我們平時備用的刀片就放在牆角,而且我們廠裏經常有人偷東西出去賣,光我知道的老陳和老王他們,賣了不少機器零件和很多廢料。後來我向老板匯報說刀片不見了,老板很生氣,罰了我一百塊錢。

小莊笑著問:我們怎麽能相信你說的?

B:我可以幫你們把那個磨刀的小夥子約出來。

李鏡說:那你給他打電話,約他去你們廠裏見麵。

B:我們廠不是被你們搗毀了嗎?

小莊:你打電話就是了,知道怎麽說吧,你小子最好放老實點。

B:嘿嘿……我把他約出來,是不是就可以把我放了?

小莊:喲,和我們談條件?

B:嘿嘿,不敢,不敢。

一切布置妥當,B拿起電話打給那個經常幫他們廠磨刀的小夥。

B:白軍啊,下午有空嗎?我們廠的刀不快了,要磨一磨。

白軍:你們廠不是被警方端了嗎?

B慌了,沒想到白軍早已知道了這個消息,李鏡用眼神示意,B心領神會說:你怎麽知道我們廠被查了?

白軍:報紙和電視都有報道啊。

李鏡一拍腦袋,深深的懊惱,會不會打草驚蛇了?不料B這小子挺機靈,反應很快,他說:哈哈,你小子消息就是靈通,我們廠是被端掉了,但廠裏還有些東西處理,你看要不要?

電話裏麵一陣沉默,幾秒之後白軍問:都有啥貨?

B:多著呢!咱們兄弟一場,合夥弄點唄,我們老板被抓了,欠了工人工資,我們大家夥都商量賣廠裏東西呢。

白軍:那,好吧,下午我去找你。

小莊說隱約覺得白軍這人有問題,普通的老百姓怎麽會關注地下工廠被查的事?況且聽語氣還挺警覺。李鏡比較讚同小莊的想法,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多慮,總之破案就是這麽複雜繁瑣的事,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任何一個豪不相幹的人都有可能是罪犯,沒有擺在眼前的證據,隻有靠你一點一點去挖,如今的犯罪越來越高智商化,那些凶手往往會在地下給你埋塊鋼板或者障眼石,讓你以為挖錯了。李鏡覺得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再放過一人了,迅速作好部署,那家印刷廠裏的員工全部是警察妝扮而成,就連路邊的幾個小攤也被換成了便衣。

李鏡開了一輛越野車,躲在那家破印刷廠遠處的一角,車內架著DV對著門口拍攝,我的設想並不是想當場抓捕白軍,而是要拿到確切的證據。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整整等到天黑,白軍都沒出現,坐在後排的B一臉焦躁和憤怒,嘴裏不停的罵:靠,他媽的這小子不厚道。

李鏡扔給他一支煙說:你老實交待,到底有沒有白軍這個人?

B點上煙說:警察同誌,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對你撒謊啊。

李鏡笑笑:你小子真鬼精,我可不敢打死你,那樣我就成殺人犯了。

B:那小子平時我一打電話就會來的,今天可能有啥事耽誤了。

李鏡把煙頭猛力彈到遠處,發動車子一個急轉彎,向局裏奔去,看著街道兩旁閃爍的霓虹,心想難道白軍察覺到了什麽?如果真是一個普通的小販,怎會如此警覺?回到局裏連飯都沒吃一口,把DV裏的錄相拷貝到電腦上,仔細的觀察起來。

突然之間,李鏡發現屏幕上出現一個可疑人物:一名個子挺高的女人!當時他下車到後麵抽煙,沒有注意到這麽一個女人經過,此刻忽然聯想到公用電話亭那個中年婦女的描述,兩者挺像,難道隻是偶然的巧合?李鏡讓技術人員把畫麵放清晰打印出來,然後拿起打印好的照片,直奔電話亭。

電話亭的老板娘端詳了半天,最後肯定地說:就是她!

李鏡的心裏不禁小小的興奮一把,看來凶手開始浮出了水麵,這個女人肯定是替白軍來打探消息的,那麽她和白軍是什麽關係呢?而白軍和這起命案必然有著關聯,不然隻是偷賣點廢品,至於這麽提防警察麽?

但接下來的難題又出現了,怎麽尋找這個女人?

李鏡回到局裏,又提審了B。

李鏡問:你知道白軍住哪嗎?

B:不知道,平時隻是打個電話,他就來了,再說這小子也有點小氣,我給他那麽多生意做,他連包煙都不給我買。

李鏡:他長的什麽特征?

B:個子挺高,不胖,模樣吧還挺俊的。

李鏡:還有什麽明顯特征沒?

B:這小子來我們廠,經常是騎一輛改裝過的三輪自行車,就是自己裝上了發動機的那種。

技術人員帶著B去模擬白軍的畫像,李鏡則吩咐手下,尋找全市所有改裝過的三輪自行車。第二天早上,白軍的模擬畫像出來了,李鏡看著畫像長沉思良久:到底要不要向社會發通輯?因為目前他們沒有掌握任何白軍就是罪犯的確鑿證據,再者如果他真是凶手,這樣一發通輯令,豈不是打草驚蛇讓他跑了?

改裝過的三輪自行車馬上排查統計出來,全市區一共有這樣的三輪車196輛,但是和收廢品有關的隻有67輛。李鏡交待隊員們繼續細致排查,重點放在會磨刀的,偵查員不久反饋回一個情況:會磨刀的暫未發現,但是在城東區邊上發現一家屠宰生豬的。

李鏡心裏一陣激動,不由自主的一拍桌子,肯定是他了!

隨後帶上B和幾名刑警,迅速趕到了現場不遠處潛伏,那是一座普通的院子,和寧城其它市民的房屋並無二異,隻是院子的大門被改成了黑漆鐵皮大門,看上去一片陰森,這與本地市民喜歡的紅漆木門簡直背道而馳。大門的右下角是一條排水溝,黑紅夾雜的汙水緩緩流出,黑的是髒水,而紅的,是血。

警察大約等了整整四個小時,都不見有人出入,就在大家失去信心的時候,黑漆大門邊上的小門哐當作響,一對男女走了出來,一眼便可認出,那名女人正是李鏡用DV拍下的女人!

如果對於白軍沒有證據抓捕,那麽這名女人完全可以立即行動,因為她打過電話給範少剛,換句話說範少剛的死她有重大嫌疑。當然李鏡還是猶豫了幾秒鍾,斷然下達命令:這對男女一同抓捕。

就這樣把你征服,

剪斷你所有退路。

警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那一男一女製服押上了車。隨後他們對這座院子進行了搜索,院內南角是一堆廢品,旁邊是自行搭建的簡易豬圈,裏麵還有一頭待宰的生豬,這種老實的畜生,一生幸福無憂,但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生命。

院子的西邊放著兩個長條凳,上麵擺著磨刀石。東邊有兩個水泥建造的宰豬池,其中一個池子上麵擺著一條寒光閃閃的刀片。

其中一位刑警在廢品堆下麵發現一個油漆筒,筒裏有一個黑色塑料袋,還未打開已聞到一股剌鼻的惡臭,他一邊捏著鼻子一邊用手解開袋子,裏麵的東西躍然眼前:那是一雙腐爛的還穿著鞋子的雙腳。

這位同誌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在屋內搜索的同誌向李鏡匯報,房間的臥室內有名老人,李鏡跟著進了房間,光線昏暗,牆壁斑駁,一位麵容蒼白的男人躺在**,目光呆滯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卻說不出一個字。

法醫對李鏡說:他可能是老年癡呆。

李鏡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然後說:清理好現場後,撤吧。

經過審迅,這一男一女為親生姐弟,姐姐白英,弟弟白軍,起初兩人拒不坦白任何問題,後來姐姐先開口招了,她說:我有個條件。

負責審詢的耿勇說:講吧,隻要我們能辦到的就行。

白英:這事全是我幹的,和我弟弟無關,你們放了他。

小莊:你以為法律像菜市場的豬肉,還能討價還價?

白英:他是無辜的,是我指使他幫忙的。

小莊:這種條件你不用講了,不管誰指使誰,法律隻尊重事實!況且就算你不招,我們也有證據,在你家院子裏發現了鄭紅兵的雙腳,還有那輛三輪車上,有範少剛的血跡。如果你還抵抗,隻能加重判罰。

白英低下頭,淚流滿麵。

十年前的冬季,那一天的寧城沒有下雪,出生貧寒的孩子一向懂事早熟,已是19歲的大姑娘白英和弟弟白軍,在菜市場外邊的小攤上陪著父親賣豬肉,他們不是不想去菜市場裏麵賣肉,隻是他們舍不得一個月100塊的租金。

寒風獵獵,父子三人卻倍感溫馨,他們的豬肉即將賣完,而噩運也突然降臨。市場的保安和幾位穿製服的同誌站在了麵前,一位年輕同誌說:你交費了嗎?

可憐的父親搖頭:沒有。

那位年輕同誌:沒交費就是亂擺賣,知道不?我們要依法沒收你的東西。

父親兩眼通紅快哭的樣子:同誌,幸幸好吧,我們一家四口都靠這個吃飯。

年輕同誌:誰不要吃飯啊?你在這亂擺賣,要是有人舉報,我的飯就沒得吃了。

白英求情:大哥,我們以後不在這賣了,求求你了。

年輕同誌:去去去,你們在這擺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父親:小同誌,你開開恩吧,兩個孩子還上學,我們一家人全靠這個吃飯呢。

年輕同誌有點不耐煩:就你家他媽的要吃飯,別人都吃屎啊?

誰也沒有注意到,白軍眼裏的凶光。

白英年紀小忍不住說:大哥,你別罵人。

白軍突然衝上去,腦袋狠狠的撞在了那位年輕同誌的肚子上,他立馬捂著肚子嗷嗷直叫惱羞成怒,對旁邊的保安嗬斥:你他媽的還站著看?

旁邊的保安抬起腿就要進攻,愛子心切的父親用身體護住了白軍,而他自己卻失去平衡倒在了切肉的案台邊,腦袋重重的撞在台邊角上,鮮血直流,那滾燙的紅色,在那個十年前的冬天,格外刺眼。

對於貧寒的老百姓來說,他們任何的控訴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最後那位年輕同誌賠給他們兩千塊錢,此事不了了之。

那位年輕同誌,名叫範少剛。

那位菜市場保安,名叫鄭紅兵。

而那位可憐的父親,成了植物人,至今還躺在那個昏暗的**。

十年的光陰塵封掉無數往事,卻永遠湮沒不了人心底那顆仇恨的種子。

上帝,請原諒塵世的罪人。

也包括我。畜生比人偉大的地方在於:豬不會看不起人,而人卻總是看不起豬。

老警察說我隻能把這個案件講到這裏,由於本案行凶過程過於變態血腥,也因為案情特殊,本案當年沒有公開審理,至於白英白軍姐弟倆的量刑,我也不忍心講,人間雖有真情而法律無情。關於本案的詳細材料,目前正躺在寧城公安局的檔案科內,案宗上印有絕密二字,保密期限:十五年。

列車就要進站了,這躺旅途令我永生難忘,我在站台上告別了那位老警察,看著他蹣跚的背景消失在站台,我提起行李走進了洶湧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