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生活進行中

1、

從住院處得知,呂梅花並沒有辦理出院手續,這讓姐三個分外吃驚。這出院都沒辦,人會去哪兒呢?當他們緊張擔心之餘,彭大城拄著拐來了醫院,他對兒女們說,他們的母親現在已經到家了。是她到家以後,他才趕過來辦出院的。“這人是沒治了,愛治不治,這麽折騰誰受得了?我當時在家給她做好飯正要送過來,想不到人家自己回家了。你說她膽不膽大。小米,算了,由著她吧。她不想好,沒辦法。她說看你太為難了,她不想讓你這麽累。”

“我跟您回家,把她接回來,這麽大的事不能由著她的性子。爸你在門診門口等我,我去找輛車。冰川,你讓醫生安排明天手術。這個堅決不能改。”蔡小米說完到外麵找車去。

當他們回到家裏,蔡小米看到呂梅花坐在板凳上,手裏翻看著三個孩子小時候的照片。當前頁正是蔡小米。

蔡小米把影集拿過去合上:“媽。您多大歲數現在?”

呂梅花說:“50多,咋了?我又不是有健忘症,這個知道。”

“50多了吧?50多還這麽不懂事,我們姐幾個張羅著給您手術,您怎麽說跑就跑了?您身體本來就弱,這要真出點事,你說後悔不?”蔡小米說到這,眼裏汪著淚。

“小米,不是,我不是純心給你們添亂。我真是不想再麻煩你了。你說你小的時候……”

“咱能不能不說小時候?咱們過的是現在和將來。身體不好,還怎麽過將來?就是現在也一樣過的一團糟。你說你能一個人跑出去買米買菜回來自己做嗎?不能吧。那想不想以後這樣呢?想就要好好配合醫生手術。我讓冰川聯係醫生,明天的手術時間不變。”

“明天就手術?小米,不是說你不是直係親屬人家不讓嗎?害的你天天拚命吃東西鍛煉身體。這樣也好,本來媽也不想要你的東西,要了我就更欠你的了。”

“媽你說啥呢?我既然回來認家門了,這家裏的事情就都跟我有關。你要是再這麽跟我說話,這個家我真不能回來了。你說你跟小豆和冰川能這麽說嗎?平時你怎麽說他們,也就怎麽說我。您還埋怨小豆比不上我,人家小豆和冰川都做了檢查,小豆不能匹配,冰川可以。明天是您和冰川進手術室。我們姐倆和我爸在外麵等你們。”

呂梅花看著蔡小米,跟不認識一樣:“我那兩個孩子也肯?我真沒白養他們。”說到這裏,呂梅花就哭了,“我是說過小豆,可我哪個孩子我也不舍得對他們動刀啊,還有你小米,就是讓你為我動刀我也心疼啊。哪個孩子我都不舍得,我當初說小豆,是實在心疼你。她生我氣了吧?”

“說哪去了。孩子哪有跟媽生氣的。走吧,我們回醫院,不要再折騰了。這麽跑來跑去的,多耗體力,也讓小豆他們在醫院擔心。”

“老太婆,孩子們都大了,我們就聽他們的吧。”彭大城說。

“別跟我叫老太婆,我還沒老。”呂梅花不高興。

“好好,我不這麽叫了。我們趕緊手術,那樣你身體年輕起來,我真不這麽叫了。等天兒好了,你出去跟老頭們跳舞,我都不帶跟你紅臉的。”

呂梅花乖乖的回了醫院。

2、

醫院經過11個小時的攻堅,成功為呂梅花順利完成了活體肝髒移植手術。這11個小時裏,一個人能做多少事情了?這一分一秒的數著時間等待,有多難熬?沒有誰數著時間過日子,會覺得開心。手術過程中,最焦慮的是守在手術室外麵的這幾個人。彭大城、蔡小米、彭小豆。他們簡直就是度日如年。恨不得覺得那秒針都停滯了。蔡小米、彭小豆還可以想踱幾步,就踱幾步,理順下心情,安撫下狂亂的心髒。而彭大城腿腳不方便,還要拎著拐,走來走去,麻煩多多。可他依然時時拄著拐,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坐不住啊。

他們終於盼來了幸福的結果。手術成功以後,呂梅花和彭冰川相繼被推出手術室,他們在病房相見,呂梅花兩眼是淚。

留院查看幾天之後,餐餐都是三個兒女照應。彭大城自呂梅花走出手術室,被醫生告知一切安好以後。他就回家照顧他那些花花草草去了。也是被呂梅花攆走的:“快回去吧。我這留這麽多人幹啥?你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快問問醫生,我哪天能回去?我真是在這裏待夠了。”

“媽,別急。”彭冰川每次都攆小豆和小米走,自己留下照顧母親,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呂梅花出院回家。呂梅花心情異常好,不禁對彭冰川說:“冰川,小米說她要著急回公司上班。你看你把你那女朋友叫來,也讓她認個門,我們大家吃個團圓飯,你們再各回各公司,行嗎?”

“媽,你真想見她?”彭冰川猶豫了一下問道。

蔡小米愣在那了,心想難道彭冰川和那女孩又和好了?正冥想著,彭冰川就說:“那好吧,我讓她抽時間來。我可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時間。這幾天她和我們家一樣,忙的很。”

彭冰川跑到陽台上打了個電話,沒多大功夫回來說:“媽,我問她了,她說最早也得三天以後吧。行嗎,姐?”彭冰川回頭看看蔡小米和彭小豆。

“我沒問題,我推遲幾天走,公司也不會說我什麽。你呢,小豆?”蔡小米問彭小豆。

“我?我懶的見她,今天我就走,上次我說要和她聚聚,她可好,架子大大的。”彭小豆不樂意的說,“下午我就走。”

“冰川,怎麽人還沒過門,就得罪大姑姐?”呂梅花笑著說,“小豆,你也真是,人家女孩子害羞,你挑什麽毛病嗎。”

“對了媽,我也要為你獻肝的,可醫生偏說我和你不匹配,媽,我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啊。怎麽姐和冰川都和你匹配,就我不匹配,我是不是你們抱養回來的?”彭小豆噘著嘴向呂梅花撒嬌著審問。

“你?我還能是抱養的?誰抱養,你也不是抱養的。小米生下來,就是你,你小腿肚上那顆痣,媽看的一清二楚。”呂梅花說。

“媽,姐那顆痣是不是她一生下來,你也看到了?”彭小豆指著蔡小米眼角的痣問。

呂梅花沒吭聲,隻是點了下頭,那眼淚就又包在眼睛裏,想緊緊的包住,不讓它滾出來,可它還是滾了出來:“苦了我小米了。都是媽不好,媽不配給你當媽。”

“哎呀,沒事說點什麽不好,又說痣。我都不在乎它了,反正長痣就長痣唄。痣,其實是為你生命中的愛而生長的,它會發芽、成長、最後也會枯竭。就算我這是顆淚痣,它其實打小就告訴我,沒有哭的權利。不會哭,多好啊。”蔡小米說。

呂梅花聽不得這些話,那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小米,媽這輩子對不起你。要不是你帶個好頭,小豆和冰川哪會想著給我割肝。”

蔡小米急了:“媽呀,您不能顧此失彼啊。你這是讚賞了我,小豆和冰川怎麽辦?”

“媽說的對,我們倆的智商,都沒想到這裏。就算想到這了,我說過我從小暈針又暈血,要不是你不能給媽獻肝,我真的沒有上手術台的膽量。你讓我和你動武這都沒問題,就別上手術台。”彭小豆說。

“要不說得多虧小米姐姐呢,不然憑豆姐膽小如鼠,她哪敢準備上手術台。”彭冰川說。

“要你管我膽小不膽小的?就你膽大?你膽大,你不凡事做在咱姐前麵?你還不是跟在姐後麵走,你還好意思說我,還是咱家的男人呢。”彭小豆一副掐架的模樣。

“行了,你們倆就別掐了,你說說,你們哪一個先回來,不都得問另一個在哪?可是一回來就掐。你們啊你們。”彭大城說,“我看你們就象是一對小冤家。”

這邊熱鬧的等著約見彭冰川的女朋友,而三天之後,彭冰川的電話響起來,女孩說暫時來不了,隻有再約了。彭冰川急了:“那我現在過去吧?是不是有什麽事了?”他頓了一下,又說,“好吧,那你多休息,不要太累了。”

這一次,蔡小米也對這女孩生出了不好的印象,心下想著還是彭小豆聰明,人家早回北京去了。而自己公司本來就忙,為了請假給生母治病,老總跟客戶好說好商量把時間順延了一個月。說什麽自己也不能等了。於是也回了北京,隻有彭冰川心下象放不下什麽事情一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蔡小米回京之前,馬頓也來看望呂梅花:“阿姨,真對不起,我們公司在蘇州新成立個分公司,我這次去那邊幫忙帶了幾天新招的業務員。要不然您手術的時候我一定守在醫院的。”

“行了,別抹蜜了,我都替你解釋過了。”蔡小米笑著說。

“年輕人工作要緊,小米都說我這不是大手術了,再說身邊有他們姐弟三個都守著我照顧我呢。”

“還有我呢。”彭大城插了一句。

“行了,知道還有你,誰敢落下你啊。還跟孩子們搶功勞,也不怕讓人笑話。”呂梅花笑。

“馬頓你笑話我嗎?”看馬頓一邊微笑一邊搖頭,彭大城就說,“我就知道他不會笑話我的,一個女婿半個兒,對不對?哪有兒子笑話他老子的。”

蔡小米的臉紅了。

3、

待了一天,馬頓和蔡小米也回了北京。隻留下彭冰川照顧母親,呂梅花送走蔡小米他們,一進屋就審視的看著彭冰川:“不對啊,冰川,哪次你回來的都晚,每次又走的比小豆早,這是怎麽了?她們姐倆都走了,你怎麽不張羅回北京?”

“媽,你還攆我啊?我這不是留下照顧你嗎。你這不是剛做了手術嗎,我走了能放心嗎。”

“你媽她可真行,兒子剛給你獻了肝,你不得讓兒子在家多養些天,好好給他補補營養?”彭大城急了。

“我的天,我是越活越傻了,我的肝是冰川給的,我還在想著是小米給的。不行,今天給冰川多做點好吃的,我去買菜,冰川你想吃什麽盡管跟媽說。媽這命可都是你給的。”

“媽,你說的太重了吧。說出去別人不笑話你才怪。我的命是您給的好不?”

“打住,要不是你給媽這麽大一塊肝,媽還能活下去嗎?大城,你說這肝到我身體裏它還能長個兒?真是奇了。它怎麽就還能長呢?”

“當然長,不光在您身體裏長,就我身體裏剩的這小半塊,也會長。直到長到我們原來那麽大的體積,它才會停下不用再長了。它得給我們工作,為我們造血,它不長哪行?”彭冰川說。

“那你們都得多吃好吃的,今天我去采購,你們在家好好休息。你們可都是進了手術室的人啊。”彭大城要出門。

“爸,這可不行,我是小的,我去買。你和媽在家等著,買回來你做行吧?”彭冰川說完就走出房門。其實誰也不知道他借著買東西的機會,打車往醫院的方向而去。

在家等兒子采購回來的呂梅花和彭大城,先把米飯做好,專等兒子回來做菜,可左等不回來,右等不回來。等回來的彭冰川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肉和菜是買回來了,可彭冰川的表情很凝重,不是太開心,兩口子覺得奇怪,主動問他,他也沒說出什麽。

“兒子,你買菜怎麽跟種菜去了似的?用這麽長時間呢?菜市場也不遠啊?”彭大城說。

“兒子剛做了手術,你怎麽這麽多事兒?”呂梅花不高興了,“冰川你快歇著去,我和你爸做菜。這麽多好吃的?來,給媽。”

兩口子在廚房忙乎著,彭冰川就在客廳陽台間遊走,象一頭困獸。

飯菜似乎很不合彭冰川的胃口,呂梅花看出來了,她拈了塊排骨放到冰川碗裏,冰川又把它推了回去:“媽,我吃不下太油膩的。”

“怎麽手術還把胃口搞壞了?都怨媽。”呂梅花說完,就暗自憂傷。

“媽,沒啥,可能就是缺少運動,不餓吧。等身體恢複好點,我就多鍛煉身體,身體強壯了自然能吃了。”

“冰川說的有道理。他們年輕,恢複的快,我們不用擔心他。倒是你啊,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想的太多,心情舒暢身體才會恢複的更好。”彭大城說完,給呂梅花拈了菜,就勢拍了拍那不動碗筷的手背。

彭冰川覺得這一幕很溫馨,可他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那表情還是有點凝重。

彭小豆自然回到跆拳道館繼續做她的教練,打打殺殺之餘,也會心事重重。

蔡小米和馬頓首先回了平房,自然回到自己家。看到養母吃不下飯,這才知道,她的牙疼了好多天了。養母牙疼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年前她就總是在牙疼的時候,在嘴裏含上一口冷水,讓那冷水麻木疼痛。等那冷水在口腔裏有了溫度,就把它吐出來,再含上一大口冷水。如此反複,可它畢竟去不了牙疼的病根。

養母雖然年齡不是太大,五十才剛過,可她的牙掉了大半,有幾根牙根在那活動著,吃東西隻能揀軟的吃。家裏差不多天天有粥吃,菜也做的爛乎的才行。蔡小米以前就勸過她鑲牙,可她不願意去,這次回來,看到養母又疼的吃不下飯,蔡小米說什麽也不能再由著她了:“媽,咱去把牙鑲上吧,鑲了牙吃東西也好嚼碎好消化,這囫圇吞棗的吃法,把胃都傷了。”

“花那錢幹啥。又不是咬不動東西。疼又不是天天疼。”蔡母不答應。

“那你說吃個蘋果都咬不動,可咋整呢。”蔡小米一邊削著蘋果皮一邊愁悶的說。那蘋果幹幹淨淨的被剝了皮,蔡小米把它削成小薄片放到碗裏,遞給養母。養母牙不好,成片的蘋果能很快在嘴裏嚼碎。養母心裏早幸福的一塌糊塗了。

“人沒老,牙先老。你就聽閨女的,明天把牙根都拔了,鑲個滿口的,又精神又好看,吃東西又快。”周澱粉說。

“精神好看,給誰看?吃東西吃那麽快幹啥?又不是天天有啥著急事。細嚼慢咽對身體好。你啥也不懂,亂講話。”蔡母自女兒回來,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小米,你媽……她恢複的好吧?”

“挺好的,彭冰川也留在廊坊養身體呢。他們都挺好的,手術很成功。”蔡小米輕鬆的說著,“明天我們就去拔牙鑲牙,然後我也好回去上班了。趁我現在休假,等上班我真沒有時間回來跟你鑲牙去了。”

“聽閨女的,明天就去。”周澱粉說完,羨慕的說,“我真想自己的牙也都壞了,閨女好陪我去鑲牙,那我得多幸福啊。”

“有說自己好的,沒聽說咒自己的。好好的牙人家羨慕得不得了,你還想著去拔。那明天你去拔。拔了鑲滿口,又精神又好看,吃東西又快。”蔡母學周澱粉的口氣。

“行,那明天我去替你,把我的牙都拔了吧。”周澱粉誇張的說著。

“拔了牙最好把嘴封上,省著跟我要酒喝。”蔡母不樂意地說。

“媽,你限製爸喝酒了嗎?去醫院檢查了嗎?”蔡小米著急的問。

“檢查了,我一周就讓他喝兩次。”蔡母說。

蔡小米審視的看著周澱粉,輕輕的質問:“真的隻有兩次?”

“真隻有兩次,我真沒半夜爬起來找酒喝。我找也找不著,那酒瓶子被你媽摟在被窩裏。我出來進去都跟你媽在一起,想偷買酒都買不成。”周澱粉很無辜的躲著蔡小米詢問的眼神。

“啊,你還半夜起來偷酒喝?”蔡母問。

“媽,您別冤枉爸了好不,他這不是虛構的嗎。他恨不得想半夜爬起來偷酒喝,可酒在您懷裏摟著呢,他想喝也喝不成啊。”蔡小米想笑,“你們這喝酒跟鬥爭似的,說出去都讓別人笑話。爸,您就不能自律點?媽,這酒明天就直接擺桌子上,讓爸天天看著,人家說秀色可餐,盯著酒瓶子喝酒,肯定也不錯。我就不信他為了自己的病還敢隨便喝。再說,你可以檢查啊,酒多了少了,一看不就看出來了。”

“不行,放表麵我不放心。”蔡母自是不同意。

回到自己家裏,蔡小米還是覺得輕鬆多了,這種輕鬆可能源於自己小的時候就生長在這個氛圍裏。雖然從平房換到了樓房,可他們之間的關係始終沒有改變。那種隱藏在骨子裏的親昵程度,越發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加固。

“媽,明天我們去拔牙鑲牙,要是你不去,我就回公司,沒事我也不回來,有時間也不回來。”蔡小米沒辦法,開始威脅養母。

見女兒這麽說,蔡母嚇了一跳,趕緊答應了她。

4、

蔡小米選了家大醫院的牙科,掛號,排隊,輪到蔡母的時候已近中午。和醫生交待了情況,告知要鑲滿口牙,醫生讓蔡小米在外麵等著,說要進無菌室,先拔除牙根,等完全鑲好滿口牙要一到兩周的時間,這中間隻能吃流食。沒想到鑲個牙要等這麽久,看看蔡母又有點遲疑要退縮的樣子,蔡小米安慰她,說大不了回去就天天喝粥吃軟軟的豆腐。反正堅持就是勝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可口飯菜了。

蔡小米等在外麵,等在椅子上的人並不是太多。蔡小米就在走廊上遛達。

“冰川?是你,你怎麽上醫院來了?你不是在廊坊要養一段才回來嗎?”蔡小米看到匆匆從另一處走廊走過的彭冰川,甚是奇怪。

“姐,你怎麽也來了?”彭冰川也覺得奇怪。

“我來陪我媽治牙。”看彭冰川盯著她看,她補了一句,“養母。倒說說看,你來幹什麽。”

“上次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領女朋友回家的事嗎?我知道你覺得奇怪,是的,不是原來那個女友,是咱媽住院期間我遇上的。”

“不會吧?你速度也太快了,這靠譜嗎?”蔡小米瞪大眼睛。

“靠譜,她是我高中同學,一直在廊坊,辦了一個小廠,專門生產畫框。”

“啊,怎麽和你差不多幹的是同一行業了。”

“是啊,那天我們在醫院聊了很多。當時她父親在醫院留院查看,尿毒症晚期了,換賢以後遭到身體排斥。本來先前挺好的,以為他身體和外來腎相結合,互相接受了。可是最近說是排斥,不得不來到北京大醫院。”

“現在怎麽樣了?”

“還不清楚,不是太樂觀。姐,我剛才是去給這個同學買水了,你喝嗎?”彭冰川手裏拿著兩瓶純淨水。

蔡小米搖了搖頭:“那你是和他們一起來的了?”得到彭冰川的肯定後,蔡小米催他說,“那你快過去看看他們吧,我這沒什麽事,就是來鑲個牙,一會兒我們就回去了。”

“唉,我們這是怎麽了,最近都長到醫院裏了。”彭冰川離開之前歎了一聲。

“冰川,記得,你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你也剛從手術台上下來沒多久。”

彭冰川回頭衝蔡小米點了下頭。

和養母回到家,就又接到公司的催電。養母催蔡小米回公司:“小米,媽這點事不算個事兒,你最近沒少耽誤功夫,公司那邊忙你就趕緊回去吧。”

“反正已經請假了,也不差這幾天,我再陪你幾天吧。我來做飯,這個時候一定吃容易消化的飯菜。”

“閨女你回去吧,不是爸攆你,這不是還有我嗎?做個飯算啥?米飯做不好,煮粥咱可煮的明白,就使勁加水唄。”周澱粉說。

“你還說,這麽大歲數,煮的米飯總是那麽硬,跟沒放水一樣。”蔡母埋怨周澱粉。

“放心,粥我指定煮的好。”周澱粉拍著胸膛。

“小米你回去吧。不是媽催你。你請了這麽長的假了,擱誰誰也不願意啊。你這是耽誤人家公司的事情。你爸就算煮不了,不還有我嗎。我一天在家歇著,做個飯算啥?這不比出去揀破爛輕巧多了?你媽趁鑲牙這幾天,在家好好享受享受。你快走吧。”

“下回你回來得老驚訝了,到時候你媽滿口假牙。”周澱粉笑著說。

“媽你別聽我爸在這亂說,假牙沒關係,現在的牙弄的跟真牙一模一樣。”

小米被攆回公司。老總一看到她,就跟見到了救星一樣:“小蔡,你可算回來了。我都要急死了。”

“急什麽?咱不是說好一個月嗎?我還沒到一個月呢,要不是我媽催我,我還打算一整月再回來呢。”蔡小米表現的不以為然,她心想反正不用我,我就回工作室去。

“真不是你的公司,要是你開的公司你就不會這麽不當回事了。”老總說完,又補了一句,“我也是跟人家好說好商量,誰知道你當初家裏有這麽大的事啊。好在客戶以前跟我們合作過,這次也就放了我們一馬。但是,你知道啊小米,畫家可是遍地都是。”

“您的意思,我可以走人了?”

“我哪是這個意思?”

“不是您說遍地都是嗎?我算啥啊。我就一畫匠而已,還比不上人家遍地都是的畫家呢。”蔡小米看到老總偶爾嚴肅偶爾強綻開的笑臉,不知道怎麽忽然就很煩很煩。也許,她真的應該開拓自己的事業,而不是給別人打工,給別人打工什麽時候是個頭呢?“王總,不然,我辭職吧。畫家遍地都是,不缺我一個。您再找一個就是了。”

“那不行,我可是跟人家打包票的了,我說你母親病重,手術身邊離不了人。他一聽說你是這麽一個大孝女,就給我們亮了綠燈。你回來就好,回來好好工作。”安頓好蔡小米,老總在心裏冷笑,其實蔡小米哪裏知道,客戶雖說是答應放寬一個月,可在這一個月裏,老總試著找別人來繪畫,可都畫不出蔡小米的風格。客戶是個明白人,看出那畫不是出自蔡小米之手,也就相當不滿意。自然把老總一頓臭批,說隨便拿個人畫的東西就來敷衍他。照這樣下去,這合同就失效,並且他應該補償他。老總也隻好拿蔡小米家裏有重病人的事說事,說當初也是怕對方等急了,才出此下策,既然別人都達不到客戶要求,那隻好等蔡小米回來了。

蔡小米投入到工作當中去,按照客戶提出的條件作畫,她覺得這是命題作文。有的時候覺得命題也好,這樣也就不會信馬由韁,想哪畫哪了。工作上她思想集中,工作之餘,她的思想早就跑到了平房、平房街口超市,也不對,那個超市早拆遷了,現在是另一處超市,然後還會想到廊坊,想到廊坊陌生又熟悉的街頭,想到弟弟和妹妹。他們都在北京,也許以後會經常來往吧?

她隻是這麽想,實際小豆和冰川都沒有主動和她聯係。也不知道醫院的情況怎麽樣,她想打電話問問,又覺得那是彭冰川和同學之間的事情,想打電話給彭小豆,一想到那個鬼點子多,膽子小的丫頭,偏在身上有刺青,她又揣摩不明白她到底是哪種女孩。到底是膽小還是對任何事都無所畏懼。

但無論怎樣,自己是他們的姐姐,有必要偶爾關心關心他們。

電話打通,彭小豆快言快語的話讓她心裏寬慰,電話再打到彭冰川手機上,不接。她迅速掛斷,也許他在醫院,不方便接電話吧。有些天沒跟超市聯係了,現在蔡小米的手機號對誰都是公開的,她沒必要再象以前一樣,想給他們打電話,非得找個公用電話去打,生怕他們知道了她的手機號,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裏,無時無刻不被騷擾她。

可眼下工作之餘的安靜,倒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需要有人來騷擾她。可是沒有。超市手機無人接聽,這讓蔡小米甚是奇怪。還沒等她再撥過去,手機響了起來,是彭冰川,問小米有什麽事。得知沒什麽以後,他說在陪同學,等有時間再給她打。

掛斷電話,又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有點累,躺下來,卻又睡不著,她滿眼滿腦全是醫院的白。炫目。刺眼。椎心的疼痛。就在這種疼痛中,蔡小米迷迷糊糊睡去,她做了個夢,夢裏有人舉著手槍向她瞄準。她開始沒命的跑,腿卻說什麽也挪不動步子,眼看著那槍口瞄的越來越近,已經觸到她的鼻尖上了,她一個激靈被一陣鈴聲吵醒。接通電話,是養父李會議,說剛才沒有聽到電話。蔡小米就問媽呢。李會議說她睡著了,等醒了再打給她。養父問了下廊坊生母手術的事情,也就很快掛斷了。

蔡小米不知道這個夢境代表了什麽意思,但她隻覺得最近很累,累的出奇。晚睡前接到石貴珍電話,聽對方聲音似乎很低弱,蔡小米警惕的問對方怎麽了,告訴她沒什麽,說沒睡醒,鼻音太重了,可能是感冒了。

蔡小米不知道,石貴珍從廊坊回來,經曆了一場車禍,命算是揀回來了,可她卻永遠失去了雙腿。她不想讓蔡小米擔心,也就不打算告訴她。李會議說:“這事早晚小米得知道。”

石貴珍說:“孩子一定挺累的,先不要告訴她了。以後再說吧。”

5、

“小米,媽催我們訂婚。”馬頓的到來,並沒有讓蔡小米從孤單中走出來。“怎麽了?一聲不吭的。”

“不知道,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可能最近跟醫院打交道太多了,讓我心裏總是靜不下來。如今冰川還在醫院。我現在特別怕進醫院,那種生離死別,讓人心裏難受。”

“他怎麽了?手術不是很成功嗎?難道他?”馬頓嚇了一跳。

“不是他,是他的一個高中同學家裏有個尿毒症病人,聽說做了換腎手術,有排斥現象。冰川應該是沒黑沒白的陪著呢,我是在擔心他,他剛給做了獻肝手術,這樣不注意休息能行嗎?”

“別擔心了,冰川都這麽大的人了,要真是趕在你前幾分鍾生出來,他還是你哥呢。”馬頓笑了,“我在問你呢,我媽催我們訂婚結婚,你有啥意見啊?前幾天她還說你的畫在她眼裏最美。”

“真的假的?我懷疑這是你個人看法。”蔡小米終於有了笑容,這些天,好象此時才變得輕鬆些。

“我們訂婚吧?訂了婚你就是我老婆了。我也就不怕別人惦記了。”馬頓深情的用眼睛凝視著蔡小米的眼睛。

“不訂也沒聽說誰惦記。”蔡小米裝沒看見他的眼神。

“還說沒人惦記?小的時候,你忘了?你一塊石頭沒把人半個臉削掉。還有上次那個掘墓的,三番五次的來,沒惦記你?這是我看見的,我沒看見的呢?”

“就你把我當寶。真的再沒有了。掘墓的算嗎?那是他惦記著他的錢。相信我,除了你沒人看上我。”蔡小米真誠的說。

“這話我愛聽,全世界的人就我一個人看上你才最好。不對,馬克呢?以前他對你可是念念不忘。”

“他最近怎麽樣?弟弟的醋你也吃。”蔡小米笑話他。

“學習還行吧,也知道努力了。說說看,我媽說讓咱們訂婚,你到底是回個話啊。”

“都什麽年代了,還要訂婚?”

“你的意思,我們可以直接結婚?”馬頓笑嘻嘻地說。

“等等吧,這可是大事,得跟家裏大人商量。定日期也得他們說了算才行,我們又不懂。”

“小米,我還有個事要跟你商量。我們現在也算有車一族了,市內房價太高,我們能遠點走著嗎?反正我們也有車。香河、燕郊、夏墊,我覺得都還可能。再說我做業務也不坐班。”

“我坐班啊。那我離公司太遠了。”蔡小米聽馬頓說的那幾個地方屬於河北省,“也好,反正買房子是你的事,那我還住這邊算了,周末回一次家。”

“周末夫妻啊?那我可不願意。那要是近點買,隻好貸款了。遠一點,我們就可以付全款了。”

“馬頓,我覺得咱們結婚的事不要太著急。我總覺得我的工作還會有變動。我不可能總這樣給人家打工。老總今天給我漲工資了,都漲到一萬五了。”

“好啊,漲工資了你還走?人家這不就是要留住你嗎。”

“他還說以後有可能漲到兩萬,我聽著怎麽就覺得有點懸呢,不是哄我呢吧?現在他手裏接到一個大單,我估計他是在哄我,怕我現在撂下他走了。”

“你在這幹的也算得心應手,就在這幹吧。你看冰川弄個工作室,不也挺操心嗎,還得每年付房租。要不是你和他合開,我看一個人支撐那麽大個畫室也真挺難。”

“那是他沒有名氣,他要有了名氣又有了錢,把工作室買下來還用愁房租嗎?”

看蔡小米的雄心,馬頓也就不想再說什麽。他知道,蔡小米早晚要做屬於自己的事業。

蔡小米電話裏叮囑蔡母要吃軟的飯菜,當得知周澱粉這一切做的還可以,她才放下心來。再把電話打到廊坊,聽呂梅花說話很有底氣,不用她匯報身體狀況,她就知道手術以後恢複的不錯。她又放下心來。她發現自己身邊的親人過的都如意,她才覺得開心,和親人們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很充實很幸福,沒有了一個人獨處的空寂。

很快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這期間客戶來過一次公司,讓蔡小米吃驚的是眼前的老板竟然是趙正清:“趙老師,是您?”

老總見他們認識,也很奇怪:“趙總,這個你可沒說啊。”

趙正清說:“是我啊。我當然早知道蔡小米在這裏工作,當初來這裏工作我還給搭過橋,隻是你們都不知道而已。小米,我現在是一家公司的合夥人。西雙版納那一年時間,讓我沉靜了下來,可我覺得還是要回北京發展事業。這個打小就不屬於我的城市,將來一定還會屬於我。”

“現在不就屬於你嗎。您可真是的,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聯係,還在這糾結這裏是不是你的城市。早就是你的城市了吧,戶口早就落北京了,還在這裏矯情。”蔡小米損他。

“小米,就你敢損我。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還當著你們老總的麵,你是不想要這個訂單了吧。”趙正清笑著說。

“趙總,請喝茶。”蔡小米公司有女孩端茶水過來。

“您這主動找過來的,還有撤單的道理?”蔡小米也笑他,“有機會把西雙版納的照片給我看看,我也向往向往,我還除了北京哪也沒去過呢。”

“我建議你將來旅遊結婚,讓馬頓多帶你走幾個地方。雲南,務必要去。”

“我對雲南那些城市的名字一直都感興趣,覺得它們太美了。麗江、西雙版納、香格裏拉。這些名字多好聽啊。”蔡小米要沉醉其中了。

“這些地方我都去了。我建議你以後也去。一定要去。”趙正清一本正經的說。

“看來趙總對小蔡的畫風是了如指掌啊。不然我上次拿別人的畫作給你看,總是通不過呢。”老總說。

“小米也算是我的學生吧?”趙正清看了下蔡小米,蔡小米點頭,“所以她的畫,我還是了解的。你還說別人的畫,當然,畫的也不錯,可那中間就是少了我要找的東西。再說,我是因為看中了蔡小米的畫風我才來和你們公司合作的,你找了別人來替代她,我當然不願意了。”

看趙正清說的直接,蔡小米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6、

趙正清這一單,是斷了蔡小米近期內辭職的念頭。可她無時無刻不想著自己去做事業。

或者說她其實想放逐內心,讓心變得寧靜些,最近她覺得自己有些累。跟老總說好了,兩個月以後她要休假,她想好了,自己一個人要出去走走。她選的是麗江。可她掉頭一看,她又想帶上蔡母和周澱粉,想想還有生父生母,再一想還有養了她四年的養父養母。她想自己一個人出去玩有點自私,她想若帶上父母,就要帶上他們六個。這麽龐大的隊伍,她在想,短期內能不能成行。

最近她總在想這個出去玩的問題。說給生母,對方堅決不同意,說太費錢了。這次手術讓兒女們花了太多,幾年內哪也不去了。說完這話,呂梅花又說:“小米,你最近也夠累的了,要出去玩,你就和馬頓一塊出去吧。不用管我們老的。”

出行計劃就這樣被擱淺。說話間就到了呂梅花的生日,這是她五十歲大壽,自然要好好慶賀一下。這天蔡小米和馬頓是開車去的,車上坐著蔡母和周澱粉。蔡母和周澱粉的嘴一直合不攏,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坐馬頓的車。

“媽,鑲了牙好吧,吃東西再也沒以前費勁了。也不疼了吧。”蔡小米坐在蔡母身邊,周澱粉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我和老太婆前世修的好,修來了小米。”周澱粉笑著說,“馬頓,你這車開的不錯啊。”

“媽,我也要學開車。”蔡小米撒嬌。

“學學學。就讓馬頓教吧。”蔡母說。

“阿姨,那可不行,她沒有駕駛執照是不能上路的,她得去正規駕校學習才能碰車。我教會她,沒有去正規拿駕照也不能上路。”馬頓說。

“這麽嚴啊。”蔡母吃驚的說。

“開車在路上,能不嚴嗎?想不到我周澱粉也能借上閨女的光。”周澱粉那個興奮勁兒,就別提了。“這車好,比我上回坐的小汪的車好多少倍。”

“能別提他不?”蔡母不高興地說,“你還念著他,是想二進宮啊你。”

“老太婆,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你當著閨女姑爺的麵,說我啥呢。你讓我這老臉往哪擱。”周澱粉把臉扭過來,狠狠的瞪了一眼蔡母。

“看你爸沒,就會瞪我。還我揭他短了。怕揭就別幹那讓人揭的事兒。”蔡母又要舊話重提。

蔡小米趕緊阻止:“媽,別打了,在家你們也打,在車上也打。還要打到廊坊去啊。”

“夫妻打架才能過的長遠,不打不罵那不叫真兩口子。”周澱粉說完就哼起小曲來。

“打到廊坊就打到廊坊,反正廊坊是他老家。這叫打回老家去。”蔡母說完先笑了。一車人都笑了。

彭家熱鬧無比,雖然隻有彭大城、呂梅花和彭小豆,三個人卻已經把氣氛弄的很熱烈了。電腦音樂開著,廚房該煮該燉的都在進行中。彭小豆正客廳廚房的跑來跑去的忙著,看到蔡小米,趕緊跑過去抱著蔡小米大聲說:“姐,今天你要嚐嚐我的手藝,老好吃了。”蔡小米回說好啊。

蔡母看著姐倆擁抱,感慨地說:“還真得是親姐倆才能真的這麽親啊。小米,你總算回家了。媽以後也放心了。”

看養母要流淚,蔡小米趕緊摟著她的胳膊輕聲說:“讓人看見該笑話了。”

“女孩和男孩就不一樣,小豆和冰川兩人一見麵就掐,一分開也想。怪了。蔡大姐,周大哥,快,你們快坐。等到人到齊了咱們就開飯。小豆,冰川怎麽還沒到?他是在畫室還是在哪?”呂梅花問女兒。

“他說在畫室啊。說從畫室回來。”彭小豆說。

“最近我也沒去工作室,不知道他的畫賣的咋樣。”蔡小米插了一句。

“聽他說給你賣了幅畫,一會兒你就等著收銀子吧。”彭小豆說。

“真的?這麽好的事冰川怎麽不告訴我。”蔡小米說。

“完了,那他肯定是要給你個驚喜,完了完了,都怪我這烏鴉嘴。”彭小豆直伸舌頭。

當彭冰川和他的女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的時候,彭小豆特別積極的跑過去對彭冰川說:“彭冰川,怎麽,不是分手了嗎?怎麽又領回來了?”

彭冰川白了她一眼,呂梅花拉了下彭小豆的衣角,彭小豆不樂意了:“媽,你別拉我。上次冰川說了,咱家不給買房,她就不露麵,連我這個大姑姐邀請見麵都可以不見。”

“姐,你能不能問清楚再說話?”彭冰川急了,“她們不是一個人。”

“啊,你也太速度了吧?這男人真是閑不住。”彭小豆不滿地說。

“小豆,你能不能少說兩句。我倒問你,你不是說跆拳道館長又和你複和了嗎,他人呢?”

“他人?他人在路上,吃飯準到,他是掐著飯點兒來的。媽,館裏最近課程多,沒人照應哪行呢,他一會兒就到。”

“姑娘,你別生氣,我這個閨女就是嘴快,刀子嘴豆腐心。心可好了,好相處。到家了,就隨便點啊。”呂梅花直想表示道歉。

“阿姨,我不會見怪的。冰川都跟我講過了。他跟我說您的肝是他獻的,當初他想獻,女朋友不願意,他們就分手了。您在醫院住院的時候,我爸也在住院。我和冰川是高中同學,想不到我們在醫院見麵了。我很欣賞他,也佩服他的聰明,要是我當初想到用自己的腎換給父親,父親不用外供的腎源,也就不會被排斥,也就不會走的這麽急。”女孩說著眼圈紅了,“我最感動的是冰川竟然在獻肝以後的日子,跟醫生說如果我父親能醒過來,他可以把他的腎捐給我父親。”

大家都吃驚了,如果有比一根針還輕的東西掉到地上,都會聽到響聲。片刻,呂梅花把兒子的女友拉過來:“姑娘,事情都過去了,快別傷心了。我們家三個孩子啊,各有各的特點。冰川呢,實撐不太會說話,小豆嘴巴又太尖,以後你好好和小米相處。小米是最懂事最乖的孩子了。”

蔡小米對女孩說:“我媽這是在誇我。上次我和我媽在醫院鑲牙,看到冰川了,冰川跟我講了你家的事。隻能是看開了,別想太多。”

“姐,這是你那幅畫錢。”彭冰川適時轉移話題,遞給蔡小米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的出生年月。”

“太好了,冰川,你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今天咱媽生日,這就是給咱媽的生日禮物了。”蔡小米接過來就遞到呂梅花手裏。

呂梅花嚇的直躲:“不行,小米,你現在在公司上班,沒有時間畫畫,這都是你以前的積累。我住院你沒少花錢,這個真不能要。”看蔡小米還往前遞,呂梅花低聲說,“小米,不待這樣的,一會兒貴珍他們也來,你準備一張卡哪夠?再說,從小把你養大的養母也在旁邊,這不合適。我這不是獨貪嗎。”

“閨女的孝心,你就收下吧。撕撕巴巴的這還象一家人嗎?”彭大城說。

“就是,爸說的對。”蔡小米說完把卡塞到呂梅花手裏,“我去和馬頓做吃的。快收著吧,別讓人家笑話了。其實您現在就相當於收了我一幅畫。以後我多畫點。”

呂梅花過意不去,拿著卡往蔡母手裏塞。蔡母拚命躲著:“不行,這是閨女孝敬你的生日禮物,給我算怎麽回事?我的閨女對我夠好的了,我們住的樓房都是閨女給租的。要是我,我才不舍得租樓房。住平房又便宜又能放那麽多東西。”

“老太婆,我看你一天不講你那些破爛都不行啊,我看。”周澱粉插了一句。

“我說破爛了嗎我?我說的是那麽多東西。”蔡母不願意了。

當石貴珍坐在輪椅上被推進門,大家都呆了。

7、

“大家好,我和會議來給嫂子慶生了。嫂子的五十歲生日,今天我最有發言權。”石貴珍說完停了一下,“二十四年前,嫂子應該二十六歲吧?嫂子生了三胞胎,滿月以後,我抱走了一個。那就是小米。嫂子的婆婆,也就是小米的奶奶,是會議的姑姑,他心疼這個生不出孩子的侄媳婦,就謊說小米長了一顆淚痣,大哥在孩子沒出滿月的時候又遭遇了車禍,所以就名正言順的把小米送走,說她因為長了淚痣,方彭家。”

“貴珍,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還提她幹嘛。今天我過生日,要高興點。”呂梅花有點不高興。

“嫂子,你別擋著我。我得講出來,我現在也遭遇車禍了,前幾天小米打電話來,我都不敢跟她說,我也是怕閨女心疼。”石貴珍看了眼蔡小米,蔡小米早就傻了,她撲過來抓住石貴珍的手。“我四歲把小米丟了,我活了這麽多年,心裏有多愧疚你們知道嗎?我後悔把小米抱走。我也生李會議的氣,他要是娶了別人,也就沒有這檔子抱走小米的事了。害了孩子,也害了嫂子。不因為這些事,嫂子也不能積鬱成疾得了重病。我是罪魁禍首,沒有我的存在,也就沒有小米離家在外這件事。我是罪人,我雙腿殘廢我活該。”

“媽,你不要再說了。”蔡小米淚流滿麵,“我都回家了,您還傷心幹嘛?”

“嫂子,對不起,我今天不是來搗亂的。我就是想說說心裏的感受,我是說我對不起小米,更對不起彭家。這場車禍讓我再也站不起來了,我活該。”

“媽。”蔡小米無法自控,撲到輪椅前大哭,她越哭越傷心,竟然控製不住。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她想她不是哭石貴珍站不起來這件事情。她哭的是她二十四年的青春,哭來哭去,你看著她是在哭別人,其實每個人在哭的時候或多或少的都是在哭自己。哭自己的過去現在和將來。人生下來哭,死了以後也有哭聲,隻不過不是自己在哭,是別人在哭。

“姐小的時候不在我邊上,我看太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啊。要不然她就天天跟我搶布娃娃,搶漂亮衣服,搶好吃的。我可受不了。我一個人睡大床多好,你看現在姐一回來,我在大**的地位都沒有了。真怕不小心掉地上。”小豆沒心沒肺的插了一句。蔡小米聽了忍不住撲哧一笑。

笑過以後,蔡小米被彭小豆帶的,一股不講理的勁上來了:“小豆,你別得意,冰川咋沒大床呢?你的大床那可是有我一半的,是爸媽特意給咱倆買的。你以為偏心眼,對冰川不好,就對你好啊?”

小豆的加入,氣氛變得融洽些,也不再淚漣漣的了。馬頓推開廚房門大聲說:“酒菜準備好了,人到齊就可以開席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看還缺誰。彭大城說:“誰也不缺了,開席吧。先把蠟燭點上。”

“到了?在哪?好,我下樓接你。爸,這還有個沒到的呢。”彭小豆一邊接電話一邊推門往樓下跑。

“還有小豆的男朋友。”呂梅花說。

“嫂子,你真幸福。三個孩子都在身邊。”石貴珍苦兮兮的模樣又來了。

“我說超市老板娘,今天是小米親媽的生日,咱能不能不給她添亂?”周澱粉阻止著石貴珍,“我知道你出車禍心裏憋屈,可這也不怨人家小米啊。要賴你就賴我,肯定是那天你出門,我沒嘮叨你好話。”

“我又沒說什麽,我還不能說說心裏憋著的話了?沒有話語權嗎我?”石貴珍不願意了,憋著憋著又要哭。

“老呂,咱在家不是說好了嗎,不提以前。隻提將來。”李會議說。

“對,提將來。嫂子,小米我也養了四年,等她結婚,我是不是也能參加婚禮?我雖然站不起來了,可我能不能也上台講個祝福的話?”

“能,咋不能。你和會議,蔡大姐和周大哥,你們都能上台。”彭大城說。

門被打開,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身後跟著好幾個孩子。他們一色的武打妝扮。彭小豆一進屋就大聲宣布:“這是我的男朋友肯森,這幾個小朋友是我們的學員。肯森是帶他們參加比賽,看時間來不及了,就沒有把他們送回去,一塊帶來給媽祝壽了。”

“小夥子們,剛才我們怎麽說的來著?”肯森剛說完,幾個孩子並列站在客廳中央,一套幹淨利落的拳腳功夫,早把每個人看傻了。尤其是幾個孩子異口同聲的生日祝福,讓在場的人都鼓起掌來。

“阿姨,祝您生日快樂,健康長壽,我把孩子們帶來,您不煩吧?”肯森說。

“不煩,有孩子的地方才更多快樂。冰川,快去鄰居家借張桌子來。”呂梅花興奮的不知說什麽好了,“家裏熱鬧,我開心。”

附:兩年以後,蔡小米和馬頓登記結婚。他們隻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婚禮,婚禮儀式設在教堂,蔡小米的父母全都到場了。呂梅花、彭大城、蔡母、周澱粉、石貴珍和李會議。父母們各自送上了祝福。牽著婚紗禮服裙角的是彭小豆從道館領來的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真正的金童玉女。蔡小米在上婚車之前驚訝地問彭小豆:“小豆,學跆拳道的不全是女孩啊?”

“當然了,你看我是男孩嗎?”彭小豆的語氣裏,透著對蔡小米無知的一種輕微嘲諷。

“我就不信你這麽小的時候,爸媽會讓你學這個。他們肯定想讓你學琴棋書畫,你學偏了。你學這個的時候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有行為能力的。這些孩子的媽媽真想的開,女孩子學點琴棋書畫多好。”

“姐,你結婚以後抓緊生娃,生個女娃我來帶,我就讓她學跆拳道,學什麽琴棋書畫啊。扯淡。女子要自強,先要在形體上就要蓋過別人。不然,當初你要給媽獻肝的時候,不因為你太瘦,能至於天天去把自己撐個半死,使勁玩命的吃?吃到最後,臉上全是肉,肚子有肚腩了,你別忘了晚上躺在**,你還揉著肚子跟我訴苦呢。”

“去,生個男孩給你帶,女孩不給。別到最後跟你似的,一天跟個瘋丫頭一樣。嘴巴不饒人,隻會拳腳功夫。一點都不溫柔,滿嘴亂跑火車。”

彭冰川攜著女友的手臂,也參加了姐姐蔡小米的婚禮。蔡小米的姓氏一直沒改,始終在周澱粉家的戶口上。彭冰川的婚禮在半年以後舉行。

婚禮結束以後,蔡小米和馬頓去南方旅遊。去了蔡小米最想去的西雙版納和香格裏拉。這次她帶上了婆婆。下一次她計劃帶上三個母親和三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