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張莉自從迷上了賭博,似乎對其他一切都不感興趣了。對徐海濤,也由當初的怨恨慢慢地變得淡忘了。她眼前總晃動著燈火明亮的賭場,心裏總想著怎樣把輸掉的錢贏回來。白天在家裏睡覺,晚上準時到CASINO“上班”。好在有了一個同好杜新才,每天晚上餐館收工後來接她,她自己就不用半夜三更開車了。

到了賭場,人好像變了樣,對錢的感覺也完全不同了。平時去商場買東西,五十歐元花出去,就覺得已經是不少錢了;但是一進了賭場,錢大小的概念似乎沒有了,就是一次押下去一百歐元不到兩分鍾被一掃而光,也不覺得什麽,為了翻本,下一次就可能會押下去三百歐元、五百歐元。運氣好,有時也會贏回一些本錢,但是算起來,總是輸的多。

一段時間下來,張莉已將自己身邊所有的積蓄都輸光了。沒有辦法,隻好總是又到餐館去支錢。店裏的經理礙於她是老板娘,她要支錢,一樣照給。就這樣,一筆一筆的記下去,不到一年,張莉從餐館裏支走的錢就達七萬多歐元之巨。

一次,徐海濤從中國大陸回來,到餐館與經理一對賬,嚇了一大跳。他大罵了一通經理,說為什麽這麽多的錢都讓張莉拿走,餐館的生意還做不做?經理哭喪著臉說:“她是老板娘,她來支錢我怎麽能不給呢?你們老板和老板娘之間最好定下個規矩,我們打工的才好辦事啊。”

徐海濤聽後,認為他講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必須要與張莉徹底攤牌了,不能因為自己在中國大陸做了點虧心事,就一味的采取回避政策,如果由著張莉繼續這樣下去,餐館遲早得被她拖垮。

徐海濤近幾次從中國大陸回來,在巴黎少則住一個星期就走,多則也隻住二十來天。在巴黎的日子,他與張莉見麵的時間並不多,因張莉自從徐海濤回來後,就很少到餐館去;晚上等徐海濤從餐館回家,張莉總是還沒有回來,即使在家,也是關在她自己的房子裏。加上他們各自睡各自的房間,所以一天見麵的時間不多,也說不上幾句話。

今天晚上,徐海濤下定決心,一定要與張莉說個清楚,不管最後是什麽結果,也要作個了斷。不然的話,這樣繼續下去,張莉的花錢將成一個無底洞,兩間餐館遲早會毀在她的手裏。

從餐館回到家裏已近半夜十二點了,還不見張莉回來。徐海濤隻好在客廳裏等她,他打開電視機,找到了中國中央電視台第八頻道,一邊看著正在播放的電視劇,一邊抽著煙,等張莉回來。

徐海濤盡量壓製著自己一陣陣從心底湧上來的怒火,一再教誡自己要冷靜,不要輕易發火,準備好好與張莉談談,找出一個解決的辦法。說老實話,徐海濤內心還是喜歡張莉的,畢竟夫妻多年,在異國他鄉共同走過了一段難忘的、艱辛的創業之路。但是結婚多年,張莉未能為徐家生下一男半女,總是一種遺憾。為此,他還受到了來自家族和親朋好友方麵的不少輿論壓力。他雖然對張莉也產生過責備的心態,但兩人都還年輕,早些年又全心身為在法國創業而奔忙,總認為今後的日子還長。因此,他也並不把這件事太多放在心上。

哪裏知道,隨著海外華商回國投資的熱潮,徐海濤也趕上了這個好機會,同時也趕上了中國大陸有錢人正興起的“包二奶”的潮流。中國大陸的女孩子漂亮又風情,隻要出得起那份包養費,找一個年輕貎美的“小三”,實在容易得很。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年富力強的徐海濤抵擋不住這種**,也就犯下了據說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也包起了“二奶”。可喜的是,“二奶”真的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徐家後繼有人了,這讓徐海濤有了一種滿足感和自豪感。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了傳宗接代的下一代,這無論如何是割舍不斷的一種親情。兒子還得靠“二奶”帶大與撫養。這樣,他與“二奶”的關係也就無法剪得斷了。他明知這樣下去對張莉是不公平的,但他又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然而,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長久。一旦消息傳回到巴黎,紙就包不住火了,家庭戰爭也就隨之爆發了。本來,徐海濤想過,張莉要鬧就讓她鬧一陣吧,她自己生不了孩子,還不允許我想辦法有個下一代?過一段時間,這個家庭的風波相信會慢慢平靜下來的,日子還會照樣過下去。

但是,讓他沒有料想到的是,張莉的反應除了那樣的強烈之外,由於精神上的空虛,竟還迷上了賭博這個惡習,不斷地把錢往這個無底洞裏扔。巴黎因迷上了賭博而最後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例子已是不少,他不能眼看著張莉往這條死路上走下去。但他自己卻沒有好好地反思過,張莉墮落到現在這個地步,起因是否與他自己在中國大陸的不當行為有關?

徐海濤麵前煙灰缸裏的煙頭已堆滿了,整個客廳裏煙霧騰騰,彌漫著濃烈的煙味。下半夜快三點了,張莉才推門進來,一臉倦容。見這麽晚了徐海濤還在客廳坐著,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看了徐海濤一眼,也沒有講話,準備進自己的房間。

“你等一下。”徐海濤冷不防的一聲吼,嚇了張莉一跳。她朝他瞪了一眼,停下了腳步。

徐海濤說:“今晚我們必須將事情說個清楚,做個了斷。”張莉想了想,就在徐海濤對麵的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問道:“好啊,我早就等著你把事情說清楚,想要說什麽?那就說吧。”

徐海濤又點燃了一支煙,說:“你最近老去餐館支錢,你知道先後一共支了多少嗎?你這些錢都是怎麽用的?為什麽連招呼都不同我打一個?”

張莉理直氣壯地說:“我支了多少錢,不是餐館裏都記有賬嗎,餐館我也是有份的,拿些錢有什麽不可以?你每次在餐館裏拿錢,不也是沒有同我打招呼的嗎?再說了,這幾年你在中國大陸幹的那些醜事,同我打過招呼嗎?”徐海濤還是忍住了心中湧上來的怒火,盡量平靜地說:“你過去用錢,我什麽時候管過你?你去餐館支錢如果用在正當上麵,我也沒有意見,但是你老是拿錢去賭場賭,而且數量這麽多,這還了得?那是一個無底洞啊,你知不知道?”

張莉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是自己理虧。但她一想起徐海濤在中國大陸“包二奶”的事,氣就不打一處出,她嚷了起來:“你花的錢還少嗎,說是到中國大陸投資,你把錢都投到哪裏去了啊?你竟然在中國大陸養起‘二奶’來,現在倒來管起我來了,你沒有資格管我。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自由。”

“那你要怎麽樣?”徐海濤不想再在這些問題上與她糾纏下去。

“怎麽樣?我要與你離婚。”張莉脫口而出。

徐海濤沒有想到張莉這樣幹脆地提出這個問題,也隻好說:“你要考慮清楚,你一定要走到這一步,我也沒有辦法。”張莉本來是在氣頭上,沒有多少考慮就衝口而出,提出了離婚的事。沒有想到徐海濤沒有一點留戀的意思,她的氣更大了。張莉一下子站了起來,衝著徐海濤喊了起來:“我沒有什麽好考慮的。這樣的日子我也不想再過下去了,我成全你,你去與你的小老婆過去吧。”說完,張莉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呯”的一聲,把門重重地關上了。

徐海濤愣在了那裏。他本來想通過與張莉好好談談,看事情有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也曾考慮過,要不與張莉好好談談,花一筆錢給中國的“二奶”,要回小孩子,將他帶回法國。但這個方案不知張莉能不能接受,幾次想找機會與張莉攤開來談,又怕張莉翻臉而不敢開口。想不到今晚一開口,張莉這樣的火爆脾氣,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他覺得也沒有必要再去求她什麽了。況且,相比較而言,他在中國大陸的那個“小三”,年輕貌美,對他溫柔、體貼得多,也善解人意得多。想到這些,徐海濤也下定了決心,離婚就離婚吧。

經過了一番周折,相互討價還價,並請了律師商定財產的分割原則,徐海濤與張莉終於辦好了離婚手續。兩間餐館,各人分到一間;在巴黎他們現在住的這間房子歸張莉所有,中國大陸投資的產業和所置的房子,全部劃到徐海濤的名下。其實,在中國大陸到底有多少產業,張莉根本不清楚,過去她沒有去管,現在更懶得去搞清楚了。反正自己在巴黎有房子,有餐館,目前的生活總不用發愁。

恢複自由身後的張莉,開始幾天,一會兒覺得終於鬆了一口氣,一會兒又覺得心裏空****的。與徐海濤離了婚,她總覺得這不是什麽體麵的事,所以,她也沒有更多的與親戚朋友們商量和解釋這方麵的前因後果。不過,她自己對自己說,沒有徐海濤,我照樣可以在巴黎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