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套

“天空中都是氣球,隻有黑白兩種顏色,我想把那些氣球拽下來,給我小孩玩,但是踮起腳尖,卻也夠不著,好不容易拽到一個了,卻感覺那個氣球的浮力好像有千斤重,怎麽也扯不下來。我很沮喪,想著讓氣球把我帶走算了,果然整個人就飄了起來,我升到半空中,往下一望,底下居然是萬丈深淵。”

這個夢充分表現了來訪者目前的心境。

來訪者稱自己是阿洪,是第一次來,他介紹說,自己是一個資深股民,但是在最近的一波股市急跌中卻被套牢,賬麵浮虧達到幾百萬。因而得了抑鬱症。

因為最近股市糟糕的表現,我接待了幾位類似的來訪者,而阿洪是其中比較特別的一位。

隻見阿洪麵容消瘦,雙目無神,口中喃喃自語,據他說,現在的他,和平時喜歡開玩笑的他判若兩人:

“感覺自己像是掉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無論如何都爬不出來。就感覺自己一直往下掉,四周都是黑暗,雖然遠遠的聽得見親人和朋友的呼喚,但是感覺無濟於事。”

阿洪是一家私企財務總監,家裏經濟條件不錯,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然而近一兩周他出現了情緒失控、失眠等狀況。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樣,一方麵知道最該做的事是安心工作,另一方麵股市的不樂觀讓他牽腸掛肚,總想去看看,趁機解套。

阿洪說,在這種矛盾中,他越來越焦慮,還出現失眠的症狀。用他的話說,在日常起居時,經常會走神,腦子裏經常情不自禁地想起被套的股票。工作的時候也不安心,報表數字寫錯、地鐵坐過站,原本記性非常好的他開始丟三落四。

家裏人並不知道他股票賬戶的浮虧有這麽多,隻是覺得他炒股走火入魔了。身邊的人都說,自從炒股被套牢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好像心在股市裏,外界一切都不重要了,有時猛地看到街口綠燈,還能被嚇一跳。

但這事還沒完,在第一波跌勢結束之後,股市走勢慢慢緩和了下來,阿洪覺得抄底時機到了,所以貸款再次殺入。沒想到,這更是另一段夢魘般的經曆,股市再次瀑布式的大跌,他的財富一天內縮水了幾十萬。那些天,他常常氣得全身發抖,胸悶喘不過氣來,把全家人都嚇壞了。

雖然全家人都開導他,可狀況依然沒緩解。可為了讓心理上得到舒緩,在家人的反複勸說下,阿洪選擇向心理醫生求助。

股市裏,像阿洪這樣因為炒股失敗而產生了心理問題的股民不少,這些人的年齡主要是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有白領,有家庭主婦,也有打工族。其中,大多數來求助的人是因為股市下跌虧了錢,導致想不開而失眠、焦慮以及抑鬱。這些股民大多數被股市上漲時巨大的賺錢效應而吸引,亢奮不已,選擇傾巢殺入,當股票下跌的幅度超過心理承受能力的時候,他們就出現抑鬱暴躁的症狀,而這些心理問題中很多都要追溯到當初決定入市的原因。

輕而易舉就賺到錢,是大多數人的夢想,相比每年僅有百分之三、四個點的銀行利率,隻需要動動手指在手機上操作便能獲取豐厚投資回報的股市顯然更易受到普通人的青睞。

“你現在很失落對嗎?是不是這種失落裏還包含著一些愧疚?”我問。大部分因為股市行情而陷入抑鬱焦慮的來訪者,多多少少都懷著很強的愧疚感。

“嗯,我感覺自己特別失敗,也很後悔。錢是我輸掉的,但拖垮的其實是整個家庭的經濟,我感覺特別對不起老婆和孩子。”他愁容滿麵。

“輸錢自然是很難受的,換了誰都是一樣的,但是不能任由自己負麵情緒自由蔓延。人大部分的負麵情緒往往來自於非理性的錯誤認知。你看,你現在的心理模式是這樣的。”我拿出一張紙,在上麵畫出了一個等式,“等式左邊是你暫時在股市輸錢了,右邊是你認為自己非常失敗而且人生失去了希望,低落的情緒極大的降低了你對自己的認可度,於是你自己在這兩者這間劃上了等號,你不覺得這不合理麽?”

先和來訪者在情感上獲得共鳴,再通過清晰的表達和梳理,讓來訪者意識到自己認知中的矛盾,這是心理谘詢的重要環節。

“我知道,我知道。”阿洪用力的搓著雙手,“但是隻要稍微閑下來,腦子裏馬上就會浮現出那個巨額浮虧的數字,一想到這個,我就寢食難安。一直以來我可都是朋友眼中的‘股神’,在股市裏我賺到了房子、車子,還娶到了漂亮的妻子,但是沒想到今年,卻把這所有的一切都還了回去。”

“人有時候會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或者說,在獲得一些成果之後,會偏離了自己原先設定的目標。比方說,你可以回想一下,你一開始進入股市的目的是什麽?”

阿洪想了想,說:“我想證明我自己的能力,我對自己的財務分析水平很有自信,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在這裏大展拳腳。”

“在以往的經曆裏,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了,況且,人的發展是一個曲折上升過程。中間有些挫敗,不用太過在意。重要的一點是,你依舊相信自己的能力嗎?”

阿洪雙手抱頭,咬了咬牙,道:“相信。”

“那就是了。人的心態決定一切,如果你不相信自己,那麽,你要做的是冷靜的分析原因。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放下心理包袱。”

“我做的是價值投資。我擅於分析企業的財務報表,從他們的財務情況去預測他們未來的股價走向,這是我的基本方法。”阿洪依舊十分的不安:“但是目前的這個結果,讓我對我的方法甚至於我的專業產生了懷疑。”

我略加思索以後告訴他:“我相信你的職業水準,隻是,我相信所有的事物都有大環境一說,一個人的能力,要在具體的環境中才能得到體現。雖然我對於投資知識也隻是略懂皮毛,但是我相信投資最重要應該是‘時’與‘勢’。所以,不能把一時間的失敗和你的投資能力劃等號。但與此同時,你也要不停的和自己的恐懼和貪婪等心理作鬥爭,這兩種心理,會讓人的判斷能力出現偏差。”

作為心理醫生,為了探究各行各業的人群的心理狀態,必須對每一行的工作環境和內容大致的了解,不然容易給來訪者一種“你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麽,那我還和你說個啥”的感覺,走不進對方的心,那後麵就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

所以,自從我成為心理醫生的那天起,我就暗自下定決心,絕不對其他行業的東西說“不感興趣”,隻要能接觸到的知識都要好好學習,尤其是各個行業的知識,即使隻是略懂一二也好,隻要能和來訪者攀談上幾句,對心理治療工作終歸是有幫助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日裏的積累總會在某個時刻派上用場。

“貪婪……的確,都是貪婪害了我。明明可以輕鬆的盈利離場,卻是禁不住**,原來盈利的數字應該足夠買一套150平的房子,想想又覺得200平的更好,這才越套越深。”說到這裏,阿洪難掩後悔。

“心態都是慢慢修煉出來的。勝不驕氣不餒,保持一顆平常心,才會成為真正的不倒翁。價值投資的鼻祖格雷厄姆,不也在1929年的股災中蒙受了慘重的損失嗎?在證券投資人人平等,每一位投資者都必須如履薄冰。不倒在黎明之前,才能看到旭日的曙光。”

“這麽說,高醫生,你覺得未來我還有希望嗎?”他猶豫著,踟躕的心情仿佛在勇敢和畏怯之間徘徊。

“當然是有希望的,隻要你對自己有信心,調整好心態,不斷學習,如果投資一輩子都是順境,你覺得那就是你想要的成功嗎?”我繼續給予對方鼓勵,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讓來訪者感覺自己“並不差”,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很多人覺得成年人不像小孩,不需要鼓勵,更多的是靠自我調整,然而現實生活並非如此,在重壓之下的成年人,常常都會出現頹喪、自卑等心理,並誘發其他各種心理問題。

根據我的經驗,像阿洪這樣的案例,沒有必要進行過多的分析,病人身上所出現的各種症狀,大多與自信心受到重創有關,這時候的我又必須化身為加油隊員,人的自信心就像太陽一樣,照射的心理麵積越大,陰影就越小。

心理醫生,並不一定就是那個太陽,但可以是一扇麵向太陽的窗口。

阿洪走後,我稍微喘了口氣。自然而然的,思維又轉移到了陸楷被殺的案子上。

“凡哥,今天預約的來訪者都已經完成了。”鍾蘭妮拿著一本登記本,一邊走一邊翻看著說。

見我呆呆的沒有反應,蘭妮又湊近了一些,問道:“凡哥,你在想什麽?”

“就是那個案子唄。”我下意識的回答道。

“哈?案子?什麽案子?”蘭妮過剩的好奇心一下子被調動了起來。

事已至此,我隻好簡單的描述了一下案件發生的經過,但是還沒講完,蘭妮就突然臉色大變。

“什,什麽……娃娃?”聽到這裏,蘭妮用雙手捂住耳朵,搖著頭說,“算了,凡哥,這個案子我還是不攙和了。”

“你怎麽啦?這可不像平時的你啊。”我感到有些意外,蘭妮向來都是好奇心過剩,圖熱鬧不嫌事多。

“今時不比往日,我最近看了幾部人偶殺人的恐怖電影,那些場麵拍得太真實了,我到現在想起來小心髒還撲撲直跳呢,要是再仔細聽你描述這個案情,搞不好又要做噩夢了。”蘭妮嘟著嘴說。

“誰叫你膽子小又喜歡看。”我有點幸災樂禍。

“這可不能怪我,誰會想到那部電影是未刪減版的啊。”蘭妮撅起了嘴。

“未刪減版本?”我不明其意。

“嗯,一般來說,上傳到網站的影片視頻都是經過刪減的,刪去了不少恐怖血腥或者涉黃的內容,而我看到的這個,則是別人直接從原版碟裏拷出來的未經刪減版本。裏麵那些恐怖畫麵根本就是十八禁,別說是我,我看凡哥你也不敢看吧。”蘭妮不甘示弱的說。

“哼,我會怕?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麽電影?”沒事和蘭妮貧貧嘴也是日常消遣之一。

蘭妮正要回答,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她一頭清秀的短發,穿著黑色的T恤和深藍色的牛仔褲,顯得簡潔時尚又落落大方。

來的人是周彤。

“彤姐,你好久沒來了!”蘭妮一見是她,像見到了老朋友似的,小孩子一樣立馬飛奔過去了,全然把我們剛才聊的話題拋諸腦後。

我心中暗忖道,周彤這一來肯定是和陸楷被殺案有關的,我夾手夾腳的整理了一下桌麵的各種個案資料,在記錄本看到一半的地方夾入了鋼筆,然後快步走向會客的地方。

剛走近,就聽見周彤和鍾蘭妮聊得火熱,仔細一聽,話題原來是關於茶葉。

“彤姐,你知道嗎?這茶可不是一般的好。因為,它的名字叫:龍井四十三號。”蘭妮滿臉驕傲的特別在“四十三號”上加重了語氣。

“四十三號?”周彤眨眨眼,不得其解。

“嗯!四十三號嘛,就是茶葉研究所從龍井群體中選育出來的國家級品種,是國家級優良品種,你看這茶葉啊,就比普通的茶葉俊俏多了,扁平光滑、色澤嫩綠,泡了茶之後啊,就更是香鬱持久、味甘醇爽口。簡單來說啊,就是色香味俱全。”

鍾蘭妮舌燦蓮花,黃婆賣瓜似的使勁誇自己帶來的新茶,她家裏是農村的茶葉種植大戶,所以總能獲得一些珍貴的品種。

“是嗎?那我可要試試了!”周彤笑笑,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然後她兩手端起茶杯,貼近唇邊小啜幾口,立即露出一絲驚喜的神情。

蘭妮欣慰的點點頭,而在旁邊的我白了蘭妮一眼:有這好東西這幾天不見你拿出來?蘭妮“不關我事”聳聳肩,雙手朝著周彤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意思大概是說:好茶都是用來招待貴客的。

茶是世間舒緩壓力的妙物,喝下了一杯清茶,周彤臉色顯得紅潤了許多,神情也更加的放鬆。

“汶秀,她還好吧?”我一邊往周彤茶杯裏倒茶一邊問道。

“嗯,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了,也能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隻是她能夠提供的有價值的線索還不多。因為沒有其他目擊證人,所以她的證詞尤為重要。當然了,我們也不想逼得太緊,隻是讓她回去之後如果想起什麽來就給我們打電話。”

我點點頭,很理解的說:“她當時嚇壞了,情緒很不穩定,所以可能會忽略了一些細節,我想慢慢會回憶起來的。對了,現場有什麽發現嗎?”

周彤揚了揚眉毛,說:“現場留下的痕跡很少。從屍檢結果看來,凶手作案時目的很明確,就是置人於死地。凶手殺人應該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精心準備的。”

“也就是說,凶手應該是認識陸楷的人咯?”

“也不排除買凶殺人的可能。因為現場沒有財物丟失,所以劫財殺人的可能性不大,偵查的方向會側重於情殺和報複殺人。”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說:“凶手既然能夠準確把握到陸楷的工作作息規律,又能夠不留痕跡的脫身,那麽他對產業園區附近環境應該有所了解,這個凶手沒準踩過點吧。那麽,附近的監控有沒有拍下來什麽嗎?”

周彤抿著嘴唇,搖了搖頭:“很可惜,並沒有。這個創意產業園是舊廠房改造的,門口曾經安裝過一個監控探頭,但是壞掉之後就沒有再維修過了,所以是一個無監控的區域。我們正在努力擴大監控探頭的調取範圍,包括附近的道路監控和一些私人商戶的探頭,但是,也不能對此抱有太高的期望。”

我輕輕拍了拍額頭,覺得有些惋惜。要知道現今警方查找凶手的常用手段就是監控,如果能在監控視頻裏發現凶手的影跡,第一時間鎖定目標,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監控發現不了,那就要進一步依賴各種痕跡檢測、DNA檢測、屍檢結果等等。

如果依舊沒有明確的信息,還要就受害者的社會關係進行梳理。不過,在現實案件中,這幾種手段通常都是交叉同時進行的。

“目前看來,案件中最可疑的地方,莫過於遺留在現場的那個矽膠娃娃,它所呈現出來的詭異狀態,令人非常費解。”說到這裏,周彤雙手交叉,目光凝重。

“有什麽奇怪之處嗎?”我的心突然砰砰跳了幾下,好像馬上就要觸碰到這個案子最核心的部分。

“你看。”周彤拿出一張現場的照片,“當時現場的矽膠娃娃是這樣的,連我們見慣大場麵的同事們也吃了一驚。”

我接過照片一看,上麵出現的是一個模樣俊秀的矽膠娃娃,長頭發的模樣很是淑女,但是此時娃娃擺出一個不雅的姿勢,而且身上濺滿了鮮血,臉上也被人用紅色的筆橫七豎八的被人畫的稀爛,宛若一個來自地獄的天使,臉上的表情也給人一種在獰笑著的錯覺。

“矽膠娃娃被毀容了?”我一臉驚訝的望向周彤。

“是的,大概是用油性筆塗上去的,這種筆塗在矽膠表麵很難抹去。再加上凶殺現場的情形,給人視覺的衝擊還是很大的。”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啊,實在令人費解……不過話說起來,這個矽膠娃娃,為什麽會出現在案發現場呢?”我把話題拉回了一些。

周彤聳聳肩,說:“這是一個問題。一開始我們以為那個娃娃是陸楷的私人物品,但是經過對各大矽膠娃娃售賣點和陸楷最近快遞記錄的查詢,我們沒有發現他有這方麵物品的購買記錄。但是報案人於汶秀也提供了一個信息,她說一個叫趙澤的人也擁有這款矽膠娃娃,所以不出意料的話,就是他的物品了。高醫生,這個趙澤你認識嗎?”

“見過一次。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谘詢過的那個案件嗎,死者名叫江喬婉,是趙澤的女友,而陸楷則是江喬婉的前男友。江喬婉和這個娃娃長得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

聽到我這麽說,周彤明顯十分的詫異,也大為感興趣地聽我繼續說著。

“之前我在娃友協會的聚會上,就見過趙澤帶著這個矽膠娃娃。江喬婉江喬婉死後,趙澤根據她的樣子訂做了一個矽膠娃娃,把她稱之為‘婉婉’,和她形影不離。”

“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有點耐人尋味。”周彤目光閃爍,“不過既然是如此,趙澤應該不會輕易把娃娃借給陸楷吧,怎麽就到了陸楷手裏呢?這一點我們還得好好查查。”

想到這裏,她掏出筆和筆記本,記下了什麽。

“對了,周警官,我覺得這個娃娃擺放的姿勢也很奇怪。”我皺著眉頭望著照片裏的矽膠娃娃,很難想象平日裏斯斯文文的娃娃擺出這樣不雅的姿態。

“那是因為,案發前有人因為用過這個娃娃的性功能。”周彤放下筆,淡定的說。

“就在公司的休息區裏?”我大為錯愕。

“嗯,技術人員在矽膠娃娃體內檢測發現了男性精液,正在進一步做DNA比對,還不知道是屬於死者的還是凶手的。初步判斷,屬於死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發現他屍體的時候,褲子的皮帶沒有係上。”

“至於行事的時間,應該是在十點四十之後,因為最後一名員工離開的時候,陸楷還和平時一樣。”周彤條理清晰地描述著具體的情況,“我們推測,陸楷應該是把娃娃藏在公司的某個角落裏,等員工們都走完了再拿出來,然後使用了娃娃。在此之前,他喝過酒,我們在吧台上發現了未喝完的酒瓶子。”

“看樣子,陸楷是使用完娃娃的功能之後,才慘遭毒手的。”我在腦海裏模擬了一遍當時的場景,覺得有些汗毛倒豎。

“大體上是這麽個情況。”周彤點點頭。

“凶手殺完人之後,又把娃娃毀容了?不,等等。”我提醒自己不要先入為主,破案很忌諱定勢思維,“或者是,是陸楷先對娃娃毀容,然後才被殺的?”

周彤接上話說:“目前沒有證據確定是誰對娃娃動的手。不過就已有的線索來分析,凶手下手對娃娃毀容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對現場進行仔細搜索之後,並沒有發現塗畫娃娃臉部的油性筆。設想一下,如果是陸楷用油性筆畫的,凶手殺人之後,沒必要多此一舉把油性筆帶走。”

“嗯,的確如此。”我表示認同。

“不過我想,如此詭異的行為背後,可能就隱藏著偵破本案的鑰匙。”周彤若有所思的用手頂著下巴,“高醫生,你對這種舉動有什麽想法嗎?”

我皺眉搖了搖頭,說:“我也想不明白。那個人……姑且認為是凶手吧,作案之後不是第一時間離開現場,而是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留下來把矽膠娃娃的臉劃花。如果讓我硬想出一個理由來,大概是因為凶手對這個娃娃的存在有著一種極其強烈的厭惡感吧,娃娃的存在讓他心理和生理都非常的不舒適,這種別扭的情緒讓他不得不‘多此一舉’,而下手把娃娃的臉部塗花是為了消除內心的不協調感。不過,讓凶手產生極端厭惡情緒的也許不是矽膠娃娃本身,也有可能是矽膠娃娃的原型‘江喬婉’。”

“把這些信息綜合一下,我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心理畫像:凶手是一個對江喬婉或江喬婉的娃娃抱有某種強烈情感的人。”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對周彤說道:“不過毀容的事情,不一定是陸楷或者凶手幹的,也許還有第三個人會這麽做。”

“誰?”周彤略微詫異。

“於汶秀。”我分析說,“當時她在電話裏跟我描述那個矽膠娃娃的時候,並沒有提到她被毀容的情況,這隻有兩種情況,一是當時她太過驚慌,以至於把這一點遺漏了,沒來得及告訴我,第二就是她到達現場的時候,矽膠娃娃還沒有被毀容。”

“於汶秀跟這個娃娃之間又會有什麽恩怨?”周彤顯得有些不解。

“她恨這個娃娃。”我邊說著,腦海中浮現出當時於汶秀在電話裏語無倫次、受驚過度的樣子,想象著她在那種情緒狀態下的反應,“也許這是她處於極度驚慌中的某種自衛行為,以此來緩解內心的恐懼。再說,她對江喬婉,似乎也有某種程度的不滿。”

“如果真是她在我們趕到之前破壞了現場,那這個案子就變得更複雜了。”周彤嚴肅起來,“總的來說,如醫生你所說,凶手應該是認識江喬婉的人,我們調查的範圍也可以有針對性一些。對了高醫生,我記得你還向我打聽過江喬婉的死因,是不是你對這件事還存有疑問?”

“我隻是覺得好奇,在我與趙澤的交談中,他一直固執的認為江喬婉是被人害死的。但是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又不肯說。”我回憶著當時的場景。

周彤交疊雙臂,單手隻著下顎,開始踱步思考。“趙澤身上的疑點太多了。目前來說,確定性最高的線索就是趙澤的矽膠娃娃出現在了案發現場。以這個點為圓心,慢慢的擴充真相的版圖,是比較合理的策略。”

“現在手頭有三個問題,一個是現場的娃娃是不是趙澤的,如果是,那他的娃娃為什麽會在現場,我們會搞清楚;第二,使用娃娃的人是不是陸楷,等DNA比對結果出來就一清二楚了;第三,誰對娃娃毀了容,這個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來確認。解決了這幾個問題,再結合他們之間的社會關係,殺害陸楷的凶手也許就呼之欲出了吧。一個一個來吧,野獸總是鬥不過獵人的。”

對於案件的偵破,周彤還是流露出充分的自信。

“無論如何,這都算得上是一起怪案。”我自言自語的嘟囔道。

我有一種預感,我們離事件的核心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回想起趙澤那張對娃娃無比癡迷的臉,我不禁要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一種偽裝。到底那底下隱藏的是什麽呢?他是因為某些原因故意裝成那個樣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