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越難入乾坤 擺手看風雷

五人使用法力易了容貌,卻不敢乘雲而去,怕被發現,隻是徒步而往,好在鬼界與倒救洲太虛城隻是半月路程。

一場雨呼嘯而來,天氣轉寒,冷風吹襲中五人還在趕路,薑嵐在風中瑟瑟發抖,雨水打濕她的頭發和衣衫,洛周玠心疼地看著那個陌生的麵龐,護著那個熟悉的身子,尋到一家茶鋪幾人便去避了雨,這茶鋪冷冷清清,那主人家短褐瓜帽頹廢無力地招呼這幾位客人。洛周玠從主人家酒桶裏打了滿滿一葫酒猛喝一口,頓時覺得渾身舒爽消了寒氣,道:“好酒!”便把葫蘆交給了薑嵐:“喝點兒酒,熱熱身子。”薑嵐端著那個大葫蘆,洛周玠又幾番勸著,她小心翼翼地嚐了口酒,眉頭扭皺在一起,雙眼充斥著淚水,兩頰泛紅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著洛周玠。

“有這麽誇張嗎?”洛周玠一臉鄙夷,薑嵐點著頭蹙著眉把酒葫蘆還給了洛周玠,洛周玠大笑幾聲咕嘟咕嘟喝下幾大口:“爽!”

“你什麽時候喝上酒了?”蘭芝咽下那口茶問著。

“很早以前了。”洛周玠打了個酒嗝,“第一次遇見嵐嵐的時候。”

“噫!”蘭芝厭惡地用手在臉前扇了扇。哪知洛周玠壞笑一聲,哈著氣往蘭芝那裏湊,蘭芝一杯茶潑了過去:“媽的智障!你是有多賤。”

洛周玠雙眼緊閉,茶葉點點順著茶水滑在他臉上,蘭芝怒氣衝衝,沐溫哈哈大笑,崔俊笑了兩聲低頭抿了口茶水,薑嵐掩口一笑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方手帕,替他楷去臉上的茶水,仔細看著那手帕上繡著一個嵐字。

“役夫。”洛周玠睜開眼睛,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你TM的再給老娘罵一句!”蘭芝一拍桌子,用著稚嫩的聲音怒罵道。

“乃公文儒,文雅至上。”洛周玠喝了一口酒,又把酒葫蘆伸向蘭芝,“消消氣,來喝口酒?”蘭芝扭過頭去:“嫌髒。”

“呦,火氣這麽大。今天這是怎麽了?”蘭芝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這麽煩躁,也許是這幾天躲躲藏藏來來去去憋悶得慌吧。見蘭芝並不理會自己,洛周玠繼續喝酒,一眼瞥見薑嵐還在滴水的頭發,咽下一口酒把酒壺收了起來:“嵐嵐,冷嗎?”

“有一點,還好吧。”

洛周玠雙臂環著她,把她抱在自己胸口,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這樣抱著你還冷嗎?”薑嵐臉微微泛紅,搖了搖頭。洛周玠把一隻手搭在她頭上,一陣微弱藍光悄然綻放,薑嵐感覺到一股暖流襲裹全身,眨眼間濕漉漉的頭發和衣服全都幹了,洛周玠又把薑嵐往自己懷裏攬了攬,安安靜靜地抱著她。薑嵐也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粘著泥土氣息的濕漉漉地衣衫驟然幹了,散發著一股香草味道,二人對視一笑。

“秀恩愛,死的快。”蘭芝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我去外麵散散心。”

“還下著雨呢!”

茶鋪的茅草滴答著雨水,濺起泥巴跟著空氣濕漉漉地上升,彌漫在天與地之間,伴著過往人馬的一呼一吸轉動著舞步。蘭芝跳進雨裏,消失在茶鋪對麵的樹叢中。

“倒救洲人煙稀少,毒物橫行,我出去看看她。”說著沐溫快步走了出去。

大雨滂沱從辰時一直到午時還在下著,主人家奉來一桌飯菜,那如膠似漆的洛薑二人各自才分開,這倒讓崔俊鬆了口氣,又道:“大哥和四姐怎麽還沒回來?”

洛周玠和薑嵐同步同神地搖了搖頭,崔俊無奈歎了口氣掐手驚道:“不好!”著實嚇到了洛薑二人。

“怎麽了?”

正想說著卻發現沐溫橫抱著一名窈窕女子,泥漿血跡,斷布殘衣甚是狼狽進了茶鋪。仔細問來才知道這女子竟是蘭芝!瓜子臉兒,柳葉眉,精巧五官也是個美人兒,削肩柳腰,柔膚墨發。問道二人到底經曆何事,沐溫卻不答話,隻說著快些去太虛城,一刻都不要停留!洛周玠一臉迷茫,看著崔俊,崔俊搖了搖頭道:“雖然虛無之境早已打開,可我們現在速去隻怕進不了虛境反而暴露行蹤。”可最終還是拗不過沐溫,洛周玠留下些許銀兩帶著眾人消失在茶館。

麵前一眾百姓圍著太虛城的一方告示,薑嵐從眾人間閃出的縫隙中看到那熟悉而又闊別600年的身影——黃子鍾,夾鍾卯,巳仲呂,戌無射四人。

正在這是,天地昏暗,本就人煙稀少的倒救洲變得更加荒涼冷清,洛周玠感覺到一股股殺氣,薑嵐警惕地看著四周,右手在空中一畫便有一股氣暈護住五人。那圍著告示的百姓並非凡人,覺察到了危險便瞬間散去,黃子鍾等人不願生事也正準備離去,卻感覺到了一鍾熟悉的氣息,在百姓散去後的空地發現了薑嵐的身影。四人一個閃身來到薑嵐身邊卻被氣暈阻擋在外,這時四周閃現多人,卻是句泓溪帶著一幹人馬,彼岸花娘眾人與孚煙等,再加之司馬龍與君以塵等人,將九人圍在中間。

“洛周玠,你自恃身負白虎之力妄圖破壞現有的和平,白虎神族無法前來降你,我等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守降宮的敗類!”句泓溪長槍指向洛周玠,他一旁的偌淑裝扮成熟,看著洛周玠的眼睛仍舊透露著愛戀。洛周玠把薑嵐拉到身後,又向前一步把沐溫眾人護在了身後,似乎這將是一場惡戰。一陣僵持中,孚煙先出了手,還未靠近太久一道銀光寒氣陡然劃過她的臉,留下一道淺淺的殷紅,孚煙急忙收手,站穩了腳步,隻見對麵站著一名青袍大帽執劍男子,她能感覺到這人法力遠在她上。

“乾坤二派向來不參與人間世事,四位恐怕這樣有些不合適吧。”彼岸花娘說。那男子不予理會一動不動地站著,緊緊地盯著孚煙餘光掃著其他人,孚煙被盯得很不自在,一股強大氣勢如高山般壓在她的胸口,壓抑著她使她喘不上氣來,不小心對上男子的眼睛,隻覺得利劍穿心寒意逼人,仿佛被他盯住便是走向死亡的第一步。孚煙心頭不覺慌了起來,故作鎮定地道:“我隻要那個薑嵐,你最好別多管閑事。”然而他依舊一動不動,仿佛眾人麵前的一尊雕像。洛周玠等人在後麵默聲不語,默默關注者事態進展。此時句泓溪他們人多,自己這邊也是逃不出去的,而他們也顯然對乾坤二派這四人有所忌憚,眾人僵持許久。

忽然那名青袍男子口吐鮮血麵目猙獰,雙眼充漲著血絲青筋爆出身子開始不受控製地左右晃動,他後退一步穩住身體把長劍釘在地麵上支撐著自己。他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似乎是有著什麽東西在不住地攻擊著自己的腦海,侵占自己的意識。眼睛越來越紅眼皮越來越重,他看見紅衣女子鬼魅一笑,雙眼被彼岸花充斥著,一個不穩就要倒下來,忽然被誰扶住,他努力睜開眼從嘴中滑出:“黃子鍾……彼岸……花。”言畢便停止了呼吸,頭沉沉地墜了下去。黃子鍾一陣心痛,回頭看了看薑嵐,又緊緊握住拳頭惡狠狠盯著孚煙:“我們不參與世間紛擾,也不欲害你們性命,你們這樣就過分了。”

薑嵐抬步想要走出那屏障,洛周玠急忙抓住她,隻見薑嵐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便急忙跑向青袍男子:“戌無射!”她從黃子鍾懷裏接過青袍男子,右手懸在他額頭上方,淡淡的綠光從手心長出,如同初春的苗兒長成仲夏的長綠藤,青翠惹人。

“怎麽?你們乾坤二派不是很厲害嗎?這就是擋著我們的下場!”孚煙得意回答,她後麵那名紅衣女子彼岸花娘悠閑一笑,玩弄著自己的秀發,一旁站著一名俊魁男子便是龔雄。

“你的法力可還遠遠不夠!”話音未落便拿著峨眉刺出現在她麵前。孚煙慌張一躲,又瞬時騰出三隻尾巴護住自己,又一直迎擊黃子鍾。黃子鍾那對襟褙子被帶起的風吹著,並沒有試圖接下孚煙的那隻尾巴,當孚煙那一條美麗的金毛尾巴貫穿他時,才發現那不過是他的殘影,大叫一聲不好,便急急後退,脊柱一涼雪頸冰冷一口鮮血噴出。黃子鍾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竹香,從她的背後緩緩進去耳蝸:“我知道不是你下的蠱,但是你得死。”說完有一個用力,把那一隻幾乎整個刺身都進入她後背的峨眉刺推進她的身體,從腹部衝了出來,黃子鍾閃在孚煙前接住了那個血淋淋的峨眉刺柄。孚煙雙目驚恐,滿眼寫著“不可能!”,孚煙的身影漸漸模糊,最後現出了九尾原型,流著血臥在地麵。

忽然黃子鍾臉前發出“鏘”的一聲,一道藍光如劍影般猛然出現旋即消失。黃子鍾一愣,隻見薑嵐起身:“你殺我戌無射,又要殺我黃子鍾嗎?”她看向彼岸花娘,雙目炯炯閃爍著憤怒。她知道黃子鍾與戌無射防禦力弱,但巳仲呂和夾鍾卯跟隨自己,懂得草藥知曉醫術,周身可以護以銅牆鐵壁,防禦力極高,可是她還是驚訝於戌無射之死,他雖然防禦不高,但法力高強應該可以察覺到彼岸花娘的暗蠱。也許自己低估了彼岸花娘。她剛剛為黃子鍾周身護了屏障,也就擋住了彼岸花娘剛剛暗暗釋放的蠱毒。她招了招手,黃子鍾退在她身後,薑嵐走上前看了看孚煙,那孚煙狐狸眸子透著哀怨,此時她已經明白了薑楓所隱藏的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為什麽彼岸花娘一心與自己交好,也明白了那次把薑嵐引入大殿,那陣法會害死薑楓,此時的她暗自慶幸那個陣法並沒有完全成功。薑嵐又抬頭看著彼岸花娘:“我給你一次機會,現在離開我不為難你們。”

“薑姑娘,你可能還不清楚。”彼岸花娘道,“虛無之境是靠你與你哥哥維持的,你哥哥失蹤你又離開那裏600年,你的虛無之境已經漏洞百出,破爛不堪!不然你以為為何300年前虛無之境隻在人間維持了7年?而且你們乾坤二派的十二護法,法力也隨著虛無之境漸漸消失——畢竟,他們就是虛無之境,虛無之境就是他們。你找不到你哥哥,最多再過600年,虛無之境將徹底毀滅!我不過是幫你加快它的速度罷了。”

薑嵐有些驚訝,她的思想似乎永遠停留在12歲,她離開虛無的六百年考慮的隻有哥哥,沒想到這600年竟發生了如此變故。薑嵐的餘光忽然發現九尾狐一陣輕霧又現出人形:“我知道你哥哥在哪。他現在需要你。”

“九尾神女,你這是什麽意思?”彼岸花娘的話語中帶著威脅。孚煙冷冷掃了眼彼岸花娘,又繼續對薑嵐說:“我可以帶你找到他。”

正在這時一道冷風衝向洛周玠,薑嵐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孚煙與彼岸花娘處,來不及擋住那一擊。好在夾鍾卯和巳仲呂在她身後,二人撐起一道屏障試圖擋住那一擊,可惜維持抗衡之間不過眨眼,玻璃碎裂的清脆聲傳入眾人耳中,句泓溪的長槍旋轉著。薑嵐欲衝向洛周玠耳畔卻呼嘯一陣殺氣,她出手抵擋的刹那夾鍾卯與巳仲呂二人落敗。長槍氣勢洶洶地衝向洛周玠,好在洛周玠速度極快,一手擋開長槍,讓它改變了軌跡。自己也被震開,那股殺氣也連累了蘭芝與沐溫。這倒讓君以塵與司馬龍心中作痛。兩方混亂廝殺,隻有司馬龍十餘人並無動靜。

“淑兒!”

眾人隨聲看去,洛周玠懷中抱著偌淑,句泓溪也是一驚一掌震開洛周玠,接過偌淑。原來偌淑替洛周玠擋了句泓溪那偷襲的一槍,薑嵐一個愣神被一名著三重衣的女子擊中,倒在地上,她緩緩靠近薑嵐,眼神透露著善意伸出手來,卻被孚煙尾巴掃來,她急忙收手,那金尾將薑嵐護在後麵,又向著三重衣女子打去,女子輕蔑一笑:“神女,你是受了重傷了的。”說著輕鬆一掌將孚煙打出老遠。孚煙又一個翻身襲來,女子又一掌下去,孚煙頓時灰飛煙滅。

“孚煙!”薑嵐的手伸向她消失的地方,眼光一冷,指開金蓮將洛周玠等人護著,瞬間消失了。再看處,四周一片混沌,這裏便是所謂虛無之境。

“掌門!”混沌中八人齊身跪地,正是乾沙派寅太簇,辰姑洗,夷申則,蕤午賓,和坤裕派林鍾未,南呂酉,亥應鍾。薑嵐深吐一口氣,心中想著孚煙的死,她相信孚煙一定可以帶她找到哥哥,可此時……她落下可淚——那種傷痛感——讓她桃花的臉似西子捧心的眉間柔目。縱使五弟崔俊曾說能大致算出薑楓去處,可她還是一陣迷茫,畢竟崔俊現在並未算出。

眾人一番寒暄說道,洛周玠攬著薑嵐:“報仇今日耳。”薑嵐驚訝地看著他,她不知道為何洛周玠忽然提起所謂複仇,原來進入虛無之後,沐溫曾經那個傷口愈加痛楚,終於在那天讓洛周玠為他看看傷口,哪知他一看便雙眼泛紅,失去意識。卻說那傷口又怎麽來?那日的凶獸本是彼岸花娘下了蠱,情急之處見凶獸並不瘋狂,她又知蠱蟲怕火又告訴洛周玠用火,激怒了蠱蟲迅速占領凶獸腦海,它咬沐溫的那一口便將大部分蠱蟲引入他體內,彼岸花娘便利用它在沐溫身上潛伏,為的就是今日。

此時洛周玠腦海裏是彼岸花娘的“血屠天下”一句,他那日便偷了薑嵐的玉梳,他知道那把玉梳與薑楓的帝屋,偷出了虛無,路上遇到那個三重衣女,甚是一驚——正是寶笙,隻是此時的她顯得成熟,又多了一種冷酷無情的陰邪詭魅,此時的寶笙便是生殺大殿護法嗜血鳳心。由於薑嵐一心不讓洛周玠複仇,此時的他路遇老友,便央鳳心一事,鳳心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便爽快答應了。後來他匆匆去了鬼族,卻因為偌淑而與偌千寒相談融洽,次月便設計暗殺了句泓溪,洛周玠拿走了句泓溪的那隻長槍——也許是從那天起它便於自己有緣了吧,一直看它這樣順眼,拿在手中竟然毫無不適感,隻覺得這是陪了自己許久的夥伴。不多日,薑嵐在將軍府廢墟殘垣中找到了洛周玠,隻說蘭芝與沐溫到底還是回了龍宮,乾坤二派的人在迅速衰老,除了雷鳴潭其餘勢力都在尋找虛無的痕跡,她一人支撐似乎力不從心,而且六百年來法力多有生疏。最終虛無還是破裂了,薑嵐看著手下弟子一夜間白發,不得不將十一人(其實他們多年前隻是種種音律,因為薑嵐素來喜歡歌舞雅樂,薑楓每300年會探訪人間,而後為妹妹造出了這些生靈。)法力合於一個人身上,以此避免自己這樣失去他們。最終她也放棄了尋找哥哥,帶著那個年輕了的黃子鍾去尋找洛周玠,她如今隻想與洛周玠於天涯流浪。可那洛周玠斷然拒絕,躲到了陰曹地府。薑嵐無奈帶著崔俊去找衣搖二人,途中崔俊對薑楓隻字未提,那日竟不辭而別。後來白昊尋到薑嵐,說他便是白毅的弟弟,又稱以隻要洛周玠無屠殺之事,白虎神族會接受這名新族長,憑他的天賦不出百年便可以進入十洲,到時神族會舉行大典。可惜薑嵐一心要洛周玠與自己遠離紛爭,但因為二人都有阻止他瘋狂屠殺的目的。便也愉快合作。

又一年秋天,洛周玠於洛周鼐宣戰,薑嵐聞聲去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