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尋酒 分兩路
逝川因亓蓁之事怒極,去找高雲,發現高雲那裏也有蛐蛐兒,事後他問過項綾羅,項綾羅說當時高雲叫他去玩兒,就是玩鬥蛐蛐兒。
距小廝所述,蛐蛐兒隻在一醉樓造酒房出現,這麽說來,高雲與一醉樓之間應該也有關係。
扶丘問逝川了一個問題,“你怎麽肯定那小廝沒撒謊?他說造酒房在一醉樓樓底,可造酒房真正的位置卻在外郊一家普通農居處。”
逝川道,“也有這個可能,但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小廝在一醉樓地底確實見著了真正的造酒房。”
“怎麽說?”荊凡沉聲問道。
逝川笑了笑道:“還記得你與蓁兒一同去造酒房時,最後到了金家,當時我們猜測造酒房很可能在金家,然而,按照扶丘所講,真正的造酒房在外郊。這一醉樓地底,與金家相通,與真正造酒房也是相通,所以……最終的秘密還是那個密室。”
“陣法。”亓蓁明白了他的意思。
逝川讚許地點點頭,“就是陣法搞的怪,根本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玄乎,鳳鳴公主這件事,也很奇怪,不管是誰在搞鬼,隻要我們進得了造酒房,見著一醉樓樓主,一切自當明朗。”
“你有什麽打算?”荊凡道。
“在說我的打算之前,還有一件事要注意。”逝川望向荊凡,道:“這些江湖人士中,哪些露出異樣行為,你心中應該有個大概,把那些人名字寫下來,交給屈桓和齊烈,到時候我會讓舂蔭老頭……呃,舂神醫給他們一些藥丸。”
“解藥。”
“對,這些人雖不足為患,可我們還是要以防萬一,盡量回避些麻煩。”
“嗯。”荊凡點頭。
“還有,高雲雖與一醉樓有勾結,可據我觀察,他並不是真心歸附,況他與九章似乎結了仇。蓁兒暫時又不想收拾他,我們就先把他交給九章,我相信九章的實力。至於武林大會那天,就看荊凡兄你的了,等一切都結束,我與蓁兒再好好找他算賬。”
逝川意思很明白,要九章與荊凡在不傷及高雲性命的情況下,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嗯。”荊凡回答的極其幹脆。
亓蓁手握上邪劍,瞧著逝川,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想著教訓高雲?
扶丘也腹誹著,這世間,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逝川和他在乎的人。他竟開始為高雲擔憂起來,以逝川的手段,高雲如能提前預知,直接抹脖子倒還好,不然……隻怕到時忙不迭地後悔當日所做的一切。
出神間,逝川已經說了自己的計劃:扶丘有傷,不能參與行動,他去舂蔭那兒,也就是屈桓住處,一來能隨時得到他們的消息,關鍵時刻還能出出主意,二來也方便養傷,屈桓此人,逝川很信任,扶丘舂蔭鳳鳴子三人交給屈桓,他也放心。
亓蓁與荊凡從造酒房正門攻入,造酒房的護院雖厲害,能傷得了扶丘,可扶丘畢竟是朝廷中人,武功上所下的功夫自然沒案件深,且不適合單獨行動,才會受如此重傷。亓蓁與荊凡不同,在江湖多年,又各是荊家與屈家的第一高手,兩人一同正門闖入不成問題。關鍵時刻,亓蓁訓練的屈家影衛也能暗中相助。
“你呢?”亓蓁問道,逝川將所有人都安排到了,唯獨沒有他自己。
逝川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笑笑,“你們都有事做,我也總不能閑著,就勉強去一醉樓地底查看,解了這陣法,你們在正門攻入,正好可以為我爭取時間。”
他說的一派輕鬆,在場之人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都清楚他這輕鬆背後的凶險。
一醉樓的兩道陣法,亓蓁都領教過,後院,憑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闖過。通往金家的陣法,有驚無險,荊凡卻是明白,那次他自己根本不敢輕舉妄動,選了最保底的一種解陣方法,還差點兒讓亓蓁喪命。
造酒房對一醉樓如此重要,背後之人也必然下了極大精力在通往造酒房之路的陣法上,隻怕要比前兩道陣法凶險數倍。
逝川擺明了將最凶險的地方留給自己,這一去,凶多吉少。
幾人神色凝重,尤其是亓蓁,眼睛緊緊盯著他,想從他毫無破綻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
逝川狀似不經意從他們麵上掃過,漫不經心地問:“你們不會以為,我會一去不複返吧。”
“嗯。”荊凡道。
逝川被噎了一下,對他如此坦然的態度不由得豎起一根大拇指。
亓蓁蹙眉,正色道:“我跟你一起。”
“不行!”逝川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為什麽?”亓蓁定定地望著他。
逝川眼神一閃,道:“……你……你去了,會讓我分心。”
這個理由讓亓蓁無法拒絕,的確,她不懂陣法,在他身邊,幾乎幫不上忙,反而會幫倒忙。
“我去吧。”荊凡道。
“你太正直,不是布陣之人的對手。他的陣,隻有我能解開。”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隻有荊凡聽了個明白,從上次進入金家的陣法來看,這布陣之人,不是太過狡猾,便是不按常理的玩笑之人,也隻有如水一般能變通且同樣不按常理的逝川,才能找到最關鍵陣眼。
看扶丘正瞅著他,逝川狐疑地問:“你不會也想跟我一同去吧?”
“……”扶丘幹脆閉上眼睛誰也不看。
見大家都對他沒信心的樣子,逝川不滿地道:“你們都對我這麽沒信心啊,我師父可是你們的上任尊主,鼎鼎大名的一指前輩,他的實力,你們總該有信心了吧。”
上任尊主精通五行八卦陣,曾用一根手指解決西域入侵者所出的陣法難題,從此“一指尊主”的稱號也就由此傳開。
亓蓁等人都是小輩,卻也聽聞過一指尊主的大名。
逝川繼續給他們灌輸信心:“至於我繼承的衣缽,在陣法上的造詣,蓁兒和荊凡,你們兩個可都見過。”
見他倆都不搭話,逝川擺擺手,起身,伸了伸懶腰道:“就這麽決定了,我先回去準備,你們也好好準備準備……至於扶丘你,屈桓看你一直不回去,應該回來找你,你自己先等會兒吧。”
這是什麽話!
扶丘剛睜開的眼睛隨即又閉上了。
亓蓁正要跟上逝川,被空中突然傳來的大喝聲頓住腳步:“屈家第一高手亓蓁,我夜來領教領教!”
人未至,聲先到。
亓蓁判斷,此人並不別院,能將聲音傳到如此遠的地方,此人的內力,深不可測。
亓蓁看向聲音來源,手握上邪劍,用內力回道:“還請閣下現身。”
不多會兒,一個粗衣使刀男子如大鵬展翅般現身屋頂,雙臂環抱,睥睨道:“你就是亓蓁?”那聲音幾乎從鼻子中哼出,極其輕視她。他已打敗黃智郝辛,亓蓁是第三個。
亓蓁沉靜道:“正是。”
“屈家第一高手。”夜來一字一句道。
亓蓁揚臉,朗聲道:“第一高手算不上,不過是師兄弟們見我一介女流之輩,將這虛名讓了我而已。”
“亓姑娘好氣魄。”夜來換了語氣,“至於是不是虛名,與在下一試便知。”
“今日還有事,三天後再向閣下討教。”亓蓁拱手道,心還在逝川身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獨自一人深陷險境。
夜來麵上一冷,以為她找借口,不悅道:“難不成……亓姑娘看不起在下,不願比試?”
“閣下多慮了。”亓蓁冷靜道,心思卻還不在這裏,隻想早些離開。
“多不多慮,試過才知。”
話音未落,夜來拔刀,提氣從屋頂落下,刀指亓蓁道:“屈家第一高手,出招吧。”
亓蓁深知,若不與眼前之人比試,他隻怕會繼續糾纏,為省時間,她也拔出上邪劍,使了比武禮節,道:“請賜教。”
此刻,她隻想速戰速決。
“哈哈……”夜來開懷大笑道:“亓姑娘爽快,不論勝敗與否,我夜來先交了你這個朋友!”
“過獎。”亓蓁不願與他廢話,先使出劍招。
說打就打,不拖泥帶水,夜來對這個容貌清奇,身穿西域服裝的女子徒增幾分好感。見她劍鋒淩厲,不敢掉以輕心,專注比武。
避開重傷的扶丘所在處,亓蓁將他引至涼亭西側,那個地方,正好是上次逝川與古越交手之處。
夜來一刀劈下,亓蓁用上邪劍擋住,眉頭一緊,心中暗自一驚,這人力氣大得出奇,她接下一刀,手腕幾乎就要斷裂。夜來勾出一笑,道:“你的力氣,小了點兒。”
亓蓁不言,在他第二刀即將到來之時,手腕一轉,挽出一道劍花,順著他的力道往前一送,虛晃一招,夜來不察,刀的勁力劈到一塊大石之上,那塊大石刹那間粉身碎骨。
荊凡握緊手中刀,被夜來砍碎的石頭,幾乎碎成一小塊一小塊,這樣精準的內力加力量,世上隻怕沒有第二人了。
夜來讚許地瞧了亓蓁一眼,揚長避短,避開他出奇的力量,以自身柔韌之力將他的力氣轉嫁到別處,一來削弱他的力量保存自己的實力,二來可以看到他的破綻。
好聰明的女子!
既然看出她的招術,他便將計就計,在她削弱他力道的同時,騰出一隻手,準備出其不意,亓蓁身形一閃,脫開他的掌控,隨即揮出上邪劍,夜來一笑,輕鬆擋下她這一擊。
兩人分開,各占一地,遙遙相對,幾招下來,亓蓁處於劣勢。
夜來再次出擊,亓蓁身形未動,立在原地,右手緊握劍柄,左手發動劍勢,涼亭紗幔無風自動,地上石子也不安跳動,湖水掀起波瀾。亓蓁立定不動,在夜來執刀即將衝上劍勢之際,忽然,湖中水猶如爆炸一般噴泄而出,濺濕四周,紗幔紛紛碎裂,地上石子衝進湖中,與湖水相接,濺出朵朵水花。
在旁人看來,兩人除了刀劍相對,並無任何動作。
“他們內力不相上下。”扶丘道。
荊凡道:“不。”
話剛說完,那邊比武已經結束,夜來執刀立在原地,亓蓁執劍半膝跪地,吐出一口血。
“亓姑娘輸了?”扶丘問道。
“贏了。”荊凡冷冷道,可贏的代價……卻是讓自己受傷。
夜來收回刀,輕鬆道:“武林大會上,我比武若輸了你,還能不能進屈家。”
亓蓁站起,擦去嘴上殘留的血跡,淡淡道:“我屈家隨時歡迎有能力之人,閣下請放心。”
夜來神情嚴肅,收起刀,拱手道:“屈家第一高手,我夜來服了。”
“閣下請自便。”亓蓁收回上邪劍,轉身離開。
夜來喃喃道:“難道她真的有事……不是誆我?”
望著亓蓁的背影,這個屈家第一高手,似乎比想象中有趣,夜來大袖一揮,越上屋頂,往來時方向飛去。
路過荊凡身邊時,荊凡問:“用不用療傷?”
“無事。”亓蓁淺笑道:“吐了口血而已。”
門口出現的人,沒讓逝川有多大意外,知她總會來找自己,就在這裏專門等她。
逝川看著門口一身西域服飾的女子,笑了,然後張開雙臂,等著她自己進來,亓蓁提步走到他麵前,隻望著他,不語。逝川將她擁入懷中,指著桌上一兜衣飾道:“等我們安然回來,你將這全套衣裙穿給我看,好不好?”
被北國奉為國寶的衣裙,在她身上,肯定會大放異彩。
亓蓁環著他的腰身,臉緊緊貼近他的胸膛,“我答應你。”
“到時候,我幫你梳頭,保證比今日梳的更好。”逝川憧憬道。
“好。”亓蓁道。
“那回來之後你彈琴給我聽,我吹“笛”。”逝川繼續道。
“好。”
“我們一起去找你義父,把關係挑明了。”
“好。”
“等我將西域那邊的事也安排好,我就帶你去尋找你的身世。”
“好。”亓蓁動了動,加緊臂間力道。
逝川得意地笑了,手覆上她的頭,低聲道:“你現在怎麽這麽聽話……”
“嗯。”亓蓁悶聲道:“你小心點兒。”
逝川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揉了揉,輕聲道:“我答應你。”
“我派兩名影衛隨你一同去。”亓蓁又道,她終究是不放心。
逝川輕歎一聲,道:“陣法那種地方,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你與荊凡闖正門時要多帶些影衛,會有幫助。”
早知他不會答應,亓蓁也無太大失落,隻心中暗暗下了決心。
兩人誰都不再說話,靜靜享受此刻溫存。
逝川一路,亓蓁與荊凡一路,傍晚,兩路一起出發,逝川朝一醉樓的方向,荊凡與亓蓁朝外郊方向去。
到了扶丘所說的民家小院,亓蓁審視小院情況,對荊凡說道:“我們速戰速決。”這樣她就可以爭取時間去幫逝川。
荊凡點頭,“嗯。”
朝身後打了個手勢,十名影衛接命,蓄勢待發。
小院許久未見動靜,亓蓁與荊凡互一點頭,一人從左側,一人從右側,在觀察小院四周的同時落入院中,幾名影衛留在原地,等待亓蓁命令。
突然現身落在亓蓁荊凡四周的黑衣蒙麵士約有十幾人。
隻見那些蒙麵士招招下殺手,狠辣至極,要將兩人至於死地。之前有了扶丘提醒,亓蓁不敢輕敵,手執上邪,招式淩厲,一上來也直接下殺手,狠辣果決。荊凡也不例外,全身殺意盡顯,讓圍攻的幾個黑衣蒙麵士不由得敬畏,很少有人身上的殺氣能蓋過他們。
亓蓁打了個手勢,隱於後麵的影衛一躍而起,十名影衛加入戰鬥,場麵一下子混亂,亓蓁與荊凡得了空檔。
“我們走。”
兩人雙雙執刀劍進入扶丘所引方向,便是金家管家所進的地方。
所料不差,農家小院的外麵防守森嚴,難以攻破,內部鬆了許多,一路幾乎暢通。一條小道直通地下,小道幽黑,隻靠道上幾顆夜明珠照亮,這裏布局詭異又奢侈,兩人沒有絲毫逗留,警惕四周的同時,快速往最深處走去。
按照逝川的猜想,隻有到了最後一關,兩人才會遇見真正強手。
亓蓁忽然嗅到血腥味兒,問身邊人,“你受傷了?”
荊凡並未將臂上的傷放在心上,淡淡道:“小傷。”
亓蓁從腰間掏出小瓷瓶,裏麵是她來之前逝川特地塞到她身上的創傷藥,說是舂蔭神醫所贈,用來處理外傷最好不過。
“正好,這藥也是處理小傷的。”亓蓁將藥遞給他,光線太暗,她看不到傷口在哪兒。
“嗯。”荊凡接過瓷瓶。
撒上藥粉的同時亓蓁撕下一片衣角給他,“包紮好,我們繼續上路。”
接下來的路,他們絲毫不能大意。
逝川捂住口鼻,待裏麵工人紛紛暈倒在地,來到密室前,依照亓蓁事先給的指法,往牆上觸了幾下,密室門被打開。
密室內如亓蓁所說一樣,擺設簡單至極,幾乎找不到破綻。
逝川邊沿著牆邊走邊觀察著四周變化,幾乎每走一步,景象便會變化一分。眉頭一緊,待幾場布景開始重新變化之時,他頓了腳步,立在原地,掏出鬆針,在牆上做了幾道記號。然後繼續沿著牆根走,再走到記號處,場景整體變化三次。
想了想,逝川開始往相反方向,剛邁出一步,幾根粗大鐵槍穿破牆壁,直逼逝川麵門而去,頭一偏,鐵槍頭擦著脖頸而過,發出陣陣寒意,那鐵槍似有了靈氣,在插上對麵牆壁之前,拐了彎,又直逼逝川而來。
幾根鐵槍一起,交織成一麵巨大的網,要將裏麵之人困在其中。
原來是這樣!
逝川冷笑一聲,一躍而起,踩著其中一根鐵槍,回身抓住,左右一挑,鐵槍紛紛落地,發出“乒乓”聲響。
這密室布局不能踩錯一步,不然,很容易陷入困境,亓蓁上次差點掉下去就是為此。
陣法以動,現在他隻能往前,不能後退。
忽然,他發現一個暗格,與牆壁融為一體,在他解開第一個陣法之後突然出現,這應該是通往金家的暗格。荊凡那次,應該就是動了這個暗格。
逝川並不理會,當所有暗格全部出現,才是真正能進入造酒房之時。
他忽然停下來,蹲在地上,似乎並不著急,開始慢慢想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