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漸進的距離

高三開始了。在開學第一天的晚修課前,曾維找到了我。

我塞著耳機做數學題,腦海裏卻想著在來學校前一天,姐姐對我說的話,她說:“妹,你現在是一個高三生了,再有一年你就要高考了。你從小就聰明,可是你有想過你以後的路要怎麽走嗎?你要好好想想了,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以後的路要怎麽走,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一直以來我都是任性的,仗著父母的疼愛就為所欲為。小時候貪玩,總是逃課跟著一群同樣調皮的夥伴到處搗亂,從沒讓父母省心過;長大了一點,不再逃課了,卻迷上了看小說,課幾乎沒有好好上過,因為上課看小說被老師家訪了好幾次;好不容易考上了重點高中,卻因為自己的一點小私心,不聽父母建議執意選了理科,現在的成績更是一塌糊塗。

可是將來呢?當父母不再有能力庇護我的時候,我還有什麽資本去任性呢?

“咚咚……”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敲著我的桌子,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抬起頭就看到了笑著看我的曾維。我的臉有些紅了,有些慌亂的摘下耳機問:“有事嗎?”

曾維笑著說:“提取一個x+y,然後配方。”

我愣住了:“什麽?”

曾維伸出右手食指,點了點我的數學試卷:“這裏,提取x+y,然後用配方法。”

我順著那根修長的手指,看到了我剛剛在做著的數學題,下意識地拿起筆,按照曾維說的方法做了起來,隻用了兩分鍾就做完了。

我放下筆,抬頭看到曾維依舊站在前麵,清澈見底的眼裏都是笑意,右邊嘴角還有一個很淺的酒窩。我也笑了:“謝謝啊。”

曾維側了側頭,聳聳肩說:“很簡單的題。”

我撇撇嘴,低下頭翻了翻試卷,找到了後麵的一道壓軸題,抬頭看著他似笑非笑道:“那這道題呢?物理小王子。”

‘物理小王子’是我們班的人給曾維的外號,因為他的物理從來沒有低於95分。

曾維挑了下眉,自信滿滿地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拿起我的卷子和筆開始演算起來。

不過壓軸題畢竟是壓軸題,十幾分鍾過去了,桌子上用過的草稿紙已經有四五張了,他還在稿紙上飛快地演算,偶爾停下來思考一下,一開始的自信已經消失了,眉頭卻越皺越緊,我看著暗自好笑。

又過了五分鍾,曾維臉上溫柔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了。我忍不住說:“做不出來就算了,這題太難了,明天去問老師吧。”

曾維聞言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把他之前的稿紙都推到我麵前說:“你別閑著呀,你也來看看。我總覺得快要做出來了,可是又老是差幾步,你幫我看看。”

說完,他又低下頭,重新開始做那道題。

我有些受寵若驚了,曾維這樣聰明的人居然讓我幫他看題,一股自豪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湧了上來。我握了握拳頭,激動得拿起曾維用過的那些稿紙,帶著一種瞻仰神作的心情開始看起來。

曾維的稿紙有點亂,但是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的邏輯。不得不說,他真的很聰明,很多步驟我根本就想不到,可是一看他卻信手拈來;有幾個結論明明有好幾種定理都可以論證的,但是他卻可以找到最簡單的那種。

跟著他的思維,很快就到了他卡住的那個地方。這道題是要論證兩個三角形全等的,可是卻缺少了一個條件怎麽都無法證明。我也開始陷入了苦思。

又是一個五分鍾,我把頭發都扯掉了好幾根,可是腦子裏還是毫無頭緒。我惱怒地丟下筆,轉頭看曾維,他還在思考著。

嘴角緊抿,高挺的鼻梁上方,是一雙專注的明亮的眼睛,皮膚白皙光滑,在白熾燈下連細細的絨毛都一清二楚……

也許是我注視著他的眼神太過炙熱,他也轉過頭來看我,墨黑的瞳孔清澈見底,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我在他的瞳孔深處看到了我的倒影。

“怎麽了?”他歪了歪頭,眼裏有著疑惑。

“沒,”我慌亂的轉開臉,看著他眼前的稿紙說:“我想不出來,看你怎麽做呢!”

“哦。”曾維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又低下頭接著解題了。

我不敢再看他,眼睛盯著他的手,看著他在自己畫的圖上又畫了一條輔助線。

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光。我瞪大了眼睛,大叫了一聲,搶過曾維手上的筆和稿紙,嚷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把曾維剛畫上去的那條輔助線擦掉,在旁邊重新畫了一條。然後把稿紙推到曾維的麵前,激動地說:“你看,在這裏畫一條輔助線,然後就可以證明這個三角形和這個三角形相似,從而得到這個角和這個角相等,然後結合你之前證明出來的那些條件,根據角邊角定理就能證明這兩個三角形全等了。”

我連說帶畫地講完了我的解法,然後重重喘了一口氣,帶著期待的目光看著曾維。

曾維看了一眼我在稿紙上的鬼畫符,立刻就明白了,抬頭看著我,露出了一個招牌溫柔笑容,說:“沒看出來,你挺厲害的嘛。”

我笑著揚了揚下巴,說:“那是。”

曾維的笑容更深了。他說:“我們坐同桌吧。”

“啊?”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傻傻的看著他,沒了反應。

曾維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們坐同桌吧。”

“為什麽?”我依舊呆呆的。

“我們已經是高三了,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讓你幫我補一下語文。”曾維補充道:“當然,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補習物理。”

“好。”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其實我想說就算是不幫我補物理,我也會高高興興的答應的。

高三的書太多了,一張小小的課桌根本就不夠用,所以我們都拿了一個大紙箱裝書,把紙箱堆在過道邊,導致原本就擁擠的教室根本就無法走路了。

為了節省更多的空間,班主任幹脆讓我們把三張桌子拚成一張,擠出一條過道專門用來給我們放箱子。當然,我們也就變成了三人同桌。

除了曾維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新同桌——HongKong。

HongKong本名叫洪凱,因為他經常在寫自己名字的時候偷懶直接寫HK,所以後來我們幹脆都叫他HongKong了。

HongKong是一個小個子男生,非常喜歡乒乓球和化學,夢想卻是當一名獸醫。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麽,他說他最愛的是乒乓球和化學,如但是果這兩樣變成了他的職業他遲早會不再愛了,所以他選擇他的次愛——照顧小動物作為他的職業。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反而不敢擁有太多,能作為愛好時不時玩玩就已經很好了。”

HongKong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側過頭去看右手邊的曾維。他正低著頭做物理卷子,專注而又溫柔,深深的吸引著我。我想我對於曾維大概也是這種心情吧,因為太過喜歡,反而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會毀了彼此之間的那份友誼。

我的英語和物理很差,語文卻不錯;曾維擅長物理,化學和語文卻很一般;HongKong則是擅長化學,物理和語文一般;所以幾乎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三人很快就成為了一個小團體,彼此互相幫助也互相競爭,友誼更是日益牢固。

與曾維相處越久越發現,曾維並不是我當初以為的遙不可及的優秀而又溫柔的完美男生。很多時候,我會覺得他其實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大男孩,有些調皮也有些小脾氣。

他會在上課的時候把課外書夾在課本裏偷偷地看,有時候被發現了就一本正經的看著老師,說他這是勞逸結合,弄得老師哭笑不得;他會在晚修課的時候塞著耳機聽音樂,被值班老師抓到沒收了隨聲聽就抱怨說我沒有提醒他,害他的隨聲聽被沒收,要我把隨聲聽借給他作為補償;他還會因為上語文課做數學題被老師提問回答不上來的時候,偷偷扯我的衣袖,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會因為趴在桌子上午休的時候被人打擾了而發脾氣,抿著嘴不說話也不笑。如果恰好我去問他問題,他就會斜著眼,不情不願地給我解答。好幾次,我還以為是自己哪裏惹他生氣了,結果過不了幾分鍾,他又會帶著一臉溫柔的笑來讓我給他講講文言文,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曾維其實並不是一個書呆子,雖然因為身體的原因,他不能玩一些男孩子都喜歡的運動,但是他很喜歡玩遊戲。他每個周末都會回家,但是他從來就不會帶書回去,我們的周末隻有一天,他說一個星期有六天都在學習,如果周日放假了還不休息休息的話,他的腦袋會無法運轉的。

我一直不知道他周末回家有什麽娛樂,直到有一天,我偶然發現他居然在和HongKong在討論‘英雄聯盟’討論得非常激烈,我才知道,原來曾維真的就隻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大男孩而已。

可是,這樣的曾維卻比以前那個一直隻是溫柔地笑著的優秀的曾維更加地吸引我。

有一次自習課,曾維隔著我給HongKong講解一道數學題的解題方法,講到一半,曾維拿出草稿紙要給HongKong演算。他看看我,我本來打算給他們讓位的,結果曾維居然拍拍我的後背說:“葉曉,你別動,借你的後背用用。”然後,也沒管我答應沒答應,就直接把稿紙放在我的背上,演算起來。

我的臉瞬間就紅了,我可以感受到曾維放在我背上的手的溫度,那溫度隔著我的衣服一直傳到我的臉上,讓我的臉紅得快要燒起來了。幸好有長發擋著,我又一直沒抬頭,所以也就沒有人發現我的異樣。

可是那節自習課,我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心裏一直在偷偷自喜:我和曾維的距離真的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