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間地獄
數小時前這些還是活生生的少女,而現在,它們隻能說是一些肉塊。從後頸穿入的鐵鉤一端係著麻繩懸在半空。肋骨間似乎有什麽類似竹簽的東西在支撐著胸腔強行打開,挖空了內髒後洗淨的內腔空空如也。頸椎因為重力嚴重變形,頭顱與身體扭曲成詭異的角度。臉皮被從地麵打上來的光線照射的陰森可怖。一具這樣的屍體就足夠獵奇了,而現在竟有齊刷刷三排敞開的胸腔正對著我,沒被嚇得魂飛魄散心髒爆裂猝死也真是奇跡。
關鍵是這些人我還認識!簡直是屠宰場!什麽人他媽的這麽變態!我一邊捂嘴壓住強烈想要嘔吐的欲望,一邊努力調勻呼吸讓心髒不跳出來。
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按下手機靜音鍵,然後發短信求救,下意識摸摸口袋,心中又是一沉,把所有能摸到的角落都翻了個遍才逐漸接受現實,手機並不在身上。冷靜一會兒後,我決定先觀察情況。
這是個大約6、70平米的房間,沒有窗戶,光源來自屋子中央的一堆篝火,仔細看了看燒的劈啪作響的並不是樹枝,而好像是……課桌。這麽說,我還在學校?學校哪裏有這種鬼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醒來?又是誰把我帶來的?他要做什麽?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無果的問號後,我開始冷靜分析自己所麵臨的情況。所處的儲物櫃和雜物堆後空間雖然暫時還安全,但也得盡快找準機會逃出去。
篝火的照度有限,房間的四角以及天花板都隱沒在黑暗中,門似乎在斜對麵。太暗了,很多細節無法確定。但也多虧這黑暗,才讓我此刻有個藏匿之所。
天花板特別的高,在火光映襯下頂部黑的像沒有星星的夜空,與記憶中某個夏天和朋友去山上等待流星雨露宿,結果遇上陰天烏雲閉幕的畫麵重疊起來。
不!現在可不是細數這些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的時候。我不會死在這裏。
揉著不停跳動的太陽穴,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縫隙觀察其它空間的情況。隨著視線轉移我忽然發現篝火的那頭竟然好像有幾個人!剛才慢慢放鬆下來的神經又瞬間繃緊。那是四個穿著奇特兜帽黑長袍的人,看上去竟然很像是……巫師袍!黑衣人與周圍物件的影子融成一片,臉的大半隱在帽子陰影下,隻現出半個窄窄的慘白輪廓,火光打在露出的皮膚上忽明忽暗。
這些怪人是誰?難道就是殺害這些少女的凶手?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警惕的盯著他們,不敢眨眼,潛意識認為自己隻要稍有疏忽他們就會瞬間移動過來,穿過縫隙直接戳瞎我的雙眼。不知僵持了多久,隻感到篝火的光線漸漸變暗,眼睛痛的厲害,腿也因為長時間半蹲酸脹的發顫。可這四個人還是一動不動。
該不會隻是披著衣服的雕像吧?隻要是人就不可能這麽久不動。微微鬆了口氣,心中慶幸還好隻是虛驚一場。就在我準備伸腿稍稍活動的時候,黑影突然動了!情況急轉直下,我無法立刻反應,身體還僵立在原地。
一個黑衣人起身,接著又一個跟著站起,朝我這邊過來了。拖地的長袍蓋住腳,移動的速度之快竟然好像是在飄一樣。被發現了嗎?不會吧……不會吧……靠!難道真要死在這兒了……我急得滿頭大汗。
他們走路時候沒有一點聲息,隻能聽見自己心跳響的像打鼓一樣。我戰栗的咬住拳頭,擋住幾乎要從喉嚨撕裂而出的尖叫。越來越近了,後頸似乎感受到了冰涼的刀刃緊壓上皮膚。強烈的恐懼讓我睜不開眼睛。舉著巨大鐮刀的死神就在麵前,戲謔的看著瑟瑟發抖狼狽等死的我。
“啊!”淒厲的叫聲劃破了死寂。
我驚恐的睜開眼,摸著喉結好半晌才確定剛才尖利的叫喊並不發自自己的喉嚨,顯然那是女性特有的音色。我翻身往前爬了兩步再次從縫隙中向外窺視。
此時在距離儲物櫃2米的牆邊出現一個女孩的側臉,嘴邊還耷拉著幾條半截的黑膠布,黑衣人正試圖把她從麻袋裏扯出來。我仔細看了看牆邊那些麻袋,表麵有輕微的起伏,裏麵可能都是還沒有蘇醒的人,數了數一共還有七個。
幾聲響亮的耳光過後女孩的嘴又被膠布重新封上。兩個黑衣人分別鉗住她的兩隻胳膊,女孩拚命的把身體往下沉試圖坐倒在地,但顯然黑衣人的力氣比她大的多,很快她就被騰空架起,徑直往篝火堆拖。
女孩一邊雙腿亂踢一邊拚命轉動腦袋,忽然好像是發現了我的存在,眼睛瞪得渾圓,更加奮力撲騰。我心中一驚趕忙收回視線,退回儲物櫃的陰影裏,心砰砰直跳,那個女孩我認識,是同班的白仟。
縮進牆角,我聽著不遠處含混不清的哀嚎,酸楚湧上心頭,衝動和恐懼糾纏在一起,拳頭握緊,鬆開,握緊又鬆開。掙紮良久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向理智妥協了。
透過小小的縫隙,看到篝火的另一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張床,女孩不再反抗,癱軟的被架了上去。我明白,那不可能是睡覺休息的床,隻可能是實施這裏所有獸行的手術台。
白仟的四肢被鐐銬固定住,隨著手術台前端的升起,慢慢幾乎與地麵呈90°,整個過程中她死了一樣安靜,隻有眼淚沿著臉頰爬行,仿佛它才是活物。
暗室中忽然反射出光線,刺入白仟渙散的眼中,她像遭到電擊一樣抽搐。
膠布被粗暴的嘶啦一下扯開,“救…….唔……”話還沒出口白仟就被硬生生扳住了下巴。又是一道寒光閃過,被我眼中的淚水反射後恍惚的什麽也看不清。隻聽見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我使勁眨了兩下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舌頭。口中立刻泛起一股血腥味,是食指關節被咬出了血,我強迫著自己把湧上來的胃液咽回去。同時另一個黑衣人毫不遲疑一腳踢出,肉塊飛進火堆劈裏啪啦的一陣響,空氣中開始彌漫蛋白質燒焦的臭味。
白仟的臉扭曲的不成人形,聲音也越來越怪,血水不斷的從口中冒出。黑衣人抓起針縫抹布一樣在慘白的臉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十字縫合線。我蜷縮在角落捂住臉壓抑的哭著,指甲深深的嵌進頭皮,血順著額頭往下流。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如此憎恨自己的渺小與怯懦。我想衝上去狠狠的揍他們,但理智告訴我這隻是白白送死。
不忍再看下去,可聲音還是不斷躥入大腦組成畫麵投影在視網膜上。我“看”到少女的皮膚被利刃劃開,血順著床板流向地板,內髒掉了一地……
更用力的縮緊身體,骨骼被壓迫的生疼。憤怒讓我感覺理智快要崩潰。
這時白仟的頭順著牆邊滾了過來,爆出的眼珠瞪著我。我看著她心中隻有深深地絕望,不停地默念: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忽然笑了,硬生生的扯開縫合線,嘴唇被撕成一縷一縷,腥紅的口中沒有舌頭,牙齒一張一合發出怪異的聲音,忽男忽女,她在問“南星,你為什麽不救我?”
另一頭房梁上吊掛著的屍體紛紛轉向,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一樣同時抬起頭晃動了幾下,接著哢嚓一聲斷裂所有的頭都掉了,層層疊疊的湧過來。我痛苦的閉上眼睛,背靠牆壁心如死灰。
忽然,肩上傳來溫柔的觸感,得救了!驚喜的睜開眼,回身看見少女纖細的手臂和斑駁的淡粉色指甲油……
我猛然驚醒,見室友叼著牙刷跪在床邊,一隻手還伸在我的被子裏。“你,你幹什麽!”我條件反射一把拽住被子裹住身體往後縮。
“總算醒啦你,也不知道做什麽鬼夢,鬼哭狼嚎的。叫了半天也不醒。”室友看傻叉的眼神鄙夷的看著我,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姿勢像極了小媳婦兒,一時有點尷尬,忙鬆開手幹咳兩聲從**坐起。
心還在狂跳,令我感到十分不踏實,清清嗓子隨口問了一句,“咳……那個……現在幾點了?”猛然聽到自己變調的嗓音又是一驚。
“快上課了吧。”室友對著門口的穿衣鏡在打領帶,他頭也沒回漫不經心的答道。
我有點窘迫地哦了一聲跳下床,走進洗手間。看見鏡子時嚇了一跳,雙眼血紅,滿頭大汗,劉海還被汗濕了幾縷貼在前額,毒癮發作的癮君子一樣。我對著鏡子發了會兒呆,聽見室友開門的聲音才回過神,打開龍頭,鞠了一捧水把臉埋在裏麵。
“做噩夢了吧……也難怪……經曆那種事……” 忽然又感覺有手搭上了肩頭,我嗆進一口水,猛地抬起頭卻隻在鏡子裏見到自己驚懼的臉。連咳好幾下仰頭長舒了一口氣,抬手看看手表,6月16日,8:1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