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莉莉絲
“這不是小鬼玩偵探遊戲的地方,幾十年前的事情你能知道什麽。”
“阿澤爾,聽他說下去。”老夫人的眼裏含著某種期待。
“叔叔說的對,事情過去近百年,以下隻是我的猜測,正確與否已經無法考證。”嚴朔雙手交叉撐起下巴。“讓先生剛剛提到伯爵因為簡小姐而不願再續弦,而簡小姐似乎也因為害怕父親被搶走所以對夫人抱有敵意。”
說到這裏,嚴朔頓了頓,打量了一下阿澤爾,繼續說:“隆納德?諾克斯於1928年定下的偵探十誡中第五條'不準有中國人出現在故事裏'。這並不是種族歧視,而是由於當時西方普羅大眾眼中的中國人充滿神秘色彩,甚至認為每個中國人都會飛簷走壁,穿牆遁甲,善於製藥下毒。在一個喜歡故事的十歲小女孩心中,更是天方夜譚裏的存在。夫人正是利用了這兩點:簡小姐對自己的敵意和中國人特有的神秘感。方法很簡單,假設我是年輕時候的夫人,麵對邁向幸福的巨大阻礙——南星,你是十歲的簡小姐,我需要鏟除你該怎麽做呢?”
“啊……這……”忽然被點名,發覺大家的目光,南星漲紅了臉。
“首先要讓簡讀懂我故意透露給她的信息必須使用英文,為了不引起懷疑,我會提前做好鋪墊比如在飯桌上開玩笑的說:'最近學習英文太認真,不但日記全用英文寫就連自言自語和夢話都是英文。'接著我會挑好伯爵不在家的一天來訪,佯裝出鬼鬼祟祟的樣子來到書房翻查資料,那麽作為小主人在家的簡一定會前去偷偷監視,這時夫人隻要裝出看到植物圖鑒的某頁恍然大悟,邊做筆記邊自言自語:這個正合適,好像……在這房子附近的湖邊就有,嗯,後天就去釆些回來吧。然後夫人再裝作好像漏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慌忙起身返回客廳,在門外等待簡小姐查看了她所翻到的那頁植物圖鑒,和在筆記本上的備注:'Dill,常野生湖邊及田地,治療伯爵胃疾的良藥(注,外貌易與伴生植物混淆,每株根部必須仔細嚐味辨別。)'確認這位小偵探上鉤後,夫人從客廳返回,放回書籍,一邊將筆記本收回包裏一邊愉快的說:'如果做成小餅幹阿爾伯特一定會喜歡的。'夫人了解簡小姐的性格,孝順,好強,為了給父親驚喜以及不讓魔女迷惑父親的奸計得逞,她一定會獨自去湖邊尋找這個神秘的草藥。
好了,種子已經播下,剩下的一周就以借口不去伯爵家靜待好消息。等待她的消息會有兩種:1.簡小姐因為獨自去湖邊草叢中玩耍誤食了野草中毒身亡。2.簡小姐誤食野草引發哮喘因在草叢中無人發現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身亡。 如果簡小姐什麽也沒有做。那麽這時夫人隻要自己帶上用蒔蘿小餅幹登門拜訪,對,Dill就是蒔蘿,英餐常用的香料,中醫將之作為胃疾良藥。但年幼的小姐並不知道,而且廚房中研磨成碎粒的幹燥蒔蘿可和圖鑒上的完全不同。對胃疾大有益處的小禮物,一定會令飽受胃疾折磨的伯爵十分開心,而簡小姐會懊悔為什麽沒有早做出行動而讓這個魔女得逞,那麽就會為夫人下一次的計劃鋪平道路。這是隻賺不賠的買賣。”
嚴朔揉了揉太陽穴繼續說:“這裏的野草可能是毒芹也可能是毒水芹,兩種都是湖邊常見的植物。毒芹中含有兩種有毒的生物堿:毒芹堿和毒芹瑟堿。它們都能阻斷神經脈衝,導致呼吸衰竭而死亡,古希臘時候毒死蘇格拉底的就是它,能夠迅速讓中毒者的呼吸係統陷入癱瘓,就算食用量小不致死也足以誘發嚴重的哮喘。而另一種類似的植物——毒水芹更是被列為'北美毒性最強植物''世界五大劇毒植物之一',其水毒芹素主要影響腦部和脊椎神經,能夠破壞中樞神經,麻痹運動神經,抑製延髓中樞,造成呼吸不順和癲癇發作。一個成年人隻要攝入120毫克就足以致死。而蒔蘿,小茴香,水芹,毒芹,毒水芹這些傘形科植物都長得非常相似,經常有農民和牛馬誤食中毒的報道,這幾種植物即使擺在一個老農的麵前都不一定能夠準確區分,更何況是一個隻從圖鑒上見過的十歲孩子。”
一陣沉默,阿澤爾尷尬的幹咳一聲向老夫人問到:“那麽還剩五天又是什麽意思呢?”
“蠢貨,當然是還剩下五天的解密時間,忘記自己是為什麽被叫回這座島上的嗎?五天過後就把你們全部殺光,哈哈哈,哈哈哈。”笑聲尖厲的仿佛刀尖劃過金屬器皿,讓人瞬間寒毛直豎。莉莉絲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開口,嗓音是與想象中不同的尖銳。
“閉嘴!你這個帶來厄運的****魔女!”阿澤爾咒罵著。
“莉莉絲別亂說話,大哥你也適可而止。”修在中間勸架。莉莉絲舔著剛切過三分熟牛排尚滴著血水的刀尖,目光越過修落在狼狽的阿澤爾身上,又轉回來朝南星笑著眨眨眼。
飯後那張畫著奇怪符號的迷題紙片被眾人傳閱拍照。之後大家都默默的研究起來,究竟誰能夠得到寶藏呢?
雅各布老師從下午開始臉色就不太好,前些天淋的雨讓他有些感冒症狀,晚餐開始沒多久就拿上許瑥祤給的藥回房休息了。
晚餐剛開始,修就得意的宣布自己已經解開了迷題,明天一早就要和莉莉絲去尋寶。莉莉絲挑釁的直視阿澤爾。席間又因為一些摩擦,大哥漲紅了臉憤憤離席。
休息室中修正愉快的和莉莉絲下著象棋,早上看見妹妹屍體時的陰霾早已拋之腦後,想到死去的莎拉阿姨心裏很不是滋味,南星腦中又浮現出那個夢。
浸在血水中的魔女,血……魔女……浴缸……莎拉……溺死……
南星忽然想起一件事將嚴朔和曜拉到房間角落的沙發問到:“你還記得兩天前他們三個人爭吵的內容嗎?阿澤爾叔叔說莉莉絲是非常不吉利的魔女,而修反駁說叫阿澤爾更是不吉利還有卒於地獄烈火是什麽意思?”
嚴朔向後瞥了一眼眉飛色舞的修和莉莉絲,壓低聲音說:“Azael,阿撒茲勒,傳說中八大墮天使之一,撒旦級的惡魔。很多人以為撒旦是惡魔的名字,其實不是,撒旦類似官階,地獄七魔君都是撒旦。阿撒茲勒的代表物是山羊,被稱為山羊之神,猶太人在贖罪日必須血祭一頭山羊獻給阿撒茲勒。”
“在最後審判日時他會卒於地獄之火。”
“莎拉姨媽的死大概並不是意外。”嚴朔忽然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
“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誰,就算是遲鈍得像你一樣,溺水時也會本能的掙紮。”嚴朔把頭靠在沙發背向上仰頭望著天花板。“可是地板上並沒有足夠多的水跡,在這潮濕的天氣裏,很不尋常。”
“那是說莎拉姨媽是被凶手固定住手腳按進浴缸裏?”
嚴朔搖了搖頭:“皮膚雖微微有些腫脹褶皺,但依然可以看出沒有明顯的皮下瘀斑,鞏膜和結膜沒有明顯的紅點,四肢上也並沒有發現約束傷和威逼傷。”
“那有沒有可能是泡澡的時候睡著然後滑進去了?”南星回憶著自己平時泡澡的情形。
“在睡著時候鼻子裏灌水,不會醒的大概隻有你這個笨蛋了。”嚴朔撇了他一眼。南星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點蠢,於是沒有辯解隻是轉過頭,卻看見曜眉頭緊鎖倚在窗邊,一言不發。
“最奇怪的是沙拉姨媽的表情。”嚴朔的視線已經移回了天花板。“很平靜,好像並沒有感受到痛苦。”
“該不會是……”南星回想起一些曾經看過的恐怖片橋段。“惡靈附身,然後被困在水中無法動彈……”南星邊說邊瞟著嚴朔的表情。這位朋友沒有像往常一樣投來嫌棄的目光和話語,隻是出神的的望著吊燈。反常的舉動讓南星感到一陣發寒。
良久,他開口問:“曜,你家有遺傳心髒病或者其他會引起猝死的病史嗎?”窗邊被憂鬱籠罩的少年輕輕搖了搖頭:“姨媽她很注重這些,定期會做全麵的身體檢查,如果沒記錯,上個月底應該剛剛檢查完。”曜轉過頭,似乎在看著窗上滑落的雨滴,有些哽咽的聲音說“她很健康。”
正準備回房睡覺,外麵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是從獅子座塔樓傳來的,許瑥祤和三個孩子一口氣衝上樓。
一個全身是火的人形物在發出地獄中才會有的尖利慘叫。另一個在**已經不動了。
“沒救了,是白磷。”嚴朔急忙拉住想衝上前去的曜。
“那就眼睜睜看著嗎!”
“南星快按住他!800攝氏度的高溫你能做什麽!除了搭上自己的命什麽也做不了!”
在忙於穩住曜的空檔,阿澤爾從浴室提出了水桶,嚴朔製止聲還未出口,水已盡數潑出,霎時間如火上澆油,火舌舔上天花板,大量的白色煙霧湧出,阿澤爾嚇得癱坐在地。
“快出去,這裏麵不能再待了!”嚴朔焦急的喊,與南星合力架走還在掙紮的曜,許瑥祤和雅各布則從火場裏拖出呆住的阿澤爾。所幸塔樓和本館都是石質外牆,火勢沒有蔓延。
“怎麽會……怎麽會連修也……這到底是怎麽了……”南星感覺肩膀一沉,曜的臉被火光映襯著,滿是淚痕。
“Who'll carry the link?
I, said the Linnet,
I'll fetch it in a minute,
I'll carry the link.
誰會帶火炬?
我,紅雀說,
我立刻把它拿來。
我將會帶來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