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暑假裏，馬超差不多每天都和賀桑打一陣球。有時候去稅務局樓上，有時候在賀桑家裏練習，有時候在院子裏的水泥球台上玩。為了方便訓練，賀桑特意買了幾十個乒乓球，裝在一個鞋盒子裏。到九月份開學的時候，馬超的乒乓球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
這年中秋節，恰好在國慶節長假連在一塊兒了，馬M回韶潭縣探親。
晚上八點多，馬M到家。他把旅行袋放下，抱了抱兒子。馬超反應冷淡，怯生生叫了聲“爸爸”，就掙脫下地退到一旁。兒子不太親熱，這讓馬M很不高興：“咋啦！爸爸都不讓抱啦！”
“快讓爸爸抱抱。”湘語說。
馬M拿出一個變形金剛玩具，馬超頓時興高采烈，拿著玩具獨自拚裝起來。
湘語看著馬M，臨走前那晚他的粗暴行為，仍曆曆在目。
他拍屁股走後，她的白帶一直不好，月經也不準時。小區旁的小診所，內科、外科、婦科都管看，胃病、腳氣號稱能包治好。湘語為了省錢，在診所裏開了一大堆藥，又是吃，又是衝洗，折騰至今，還不見徹底好，每次大姨媽來的時間長，肚子也痛得厲害。
她曾經痛恨丈夫。隻是外出的半年時間裏，心頭的惱恨又稍微淡化了些。她蹲下身子，幫她清理大包小包。
馬M指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說：“這個是送給嫂子的化妝品。”又指著湘語正在往外掏的一個袋子說：“那是給哥哥買的領帶。”
禮物一一放在茶幾上。最裏麵還有一個精致的袋子，湘語一看，是一個兒童拳擊手套。
“哥哥和我打電話，說他家小子喜歡打架，讓我買一副拳擊手套給他玩玩。”馬M說完，喝了一口熱茶，將腳舒服搭在小板凳上。
湘語最後掏出的是一大包衣服：帶黴味的毛衣，以及最近穿過的髒T恤，襯衣、臭襪子……
她把袋子翻過來，沒有任何別的東西了。
女人總是喜歡禮物的。看著空袋子，她心裏有說不出的失落和不甘，暗想：“難道有貴重的金手鏈、金耳環，要睡覺的時候悄悄送給我嗎？”
馬M坐了十多個小時的車，有些累了。他將湘語準備好的飯菜、水果吃光，衝完澡躺在**。等湘語一上來，他就直奔主題。
湘語毫無愉悅之感。下腹部一陣陣隱痛傳來，也隻好默默忍受。好不容易結束，黑暗中，她長長籲了口氣。
早上，馬M將一個存折遞給了湘語。湘語看了看--五位數。她連密碼也不問，將存折順手扔進抽屜裏，心裏仍然為著禮物有說不出的委屈。
吃過早飯，馬M絲毫沒提給湘語禮物的事，隻安排湘語拎上禮物去哥哥家。湘語磨蹭了好一陣才出門。
下午，他陪馬超在韶潭縣公園裏玩了半天，就不耐煩地回來了。接下來幾天，他宅在家裏玩電腦。這台新的手提電腦，也是單位給配備的。為了打發閑暇時間，蕭笑教她上網玩麻將，還在他電腦裏安裝了很多遊戲軟件。現在，他最感興趣的是《星際爭霸》和槍戰遊戲。
他右手握著鼠標，兩眼盯著屏幕，身子一會兒左傾一會兒右傾。有時候還會情不自禁地把嘴巴歪向一邊，做出齜牙咧嘴的樣子，好像這樣會更方便他“瞄槍”似的。
馬超叫父親陪著下樓打乒乓球，連喊幾聲，馬M沒有反應。馬超被吸引住了，腳也像生了根立在電腦跟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屏幕。
吃飯了，湘語連喊了幾遍，父子倆才被催著上桌。國慶假的最後一天，湘語想帶馬超活動活動，提議去院子裏打打乒乓球。馬超被遊戲吸引了，磨磨蹭蹭不肯下樓。等湘語買菜回來，馬超又在電腦跟前守著。
湘語對馬M生氣地說：“你回家整天抱著電腦，何必回來？兒子都跟你學壞了。”
馬M凶巴巴地把馬超趕走後，繼續沉浸在“槍戰”的快樂中。晚上，湘語受不了光線刺激，習慣性地將厚窗簾拉上。這會兒，手提屏幕的光線刺激，再加上鼠標鍵盤點擊的聲音，以及遊戲的砰砰聲，刺激得她的大腦皮層難受，原本恢複得好好的睡眠，這些日子又顛倒了。
她催促馬M關機睡覺。他像被膠水黏住了似的，不耐煩地辯解：“平時工作忙，我趁放假放鬆放鬆，你這都幹涉我？你想睡就睡呀！”
湘語翻來覆去睡不著，又得去上廁所了。她猛地推開臥室虛掩的門，門外一聲驚叫，馬超被撞倒在地。原來，馬超一直在門縫後麵看電腦遊戲。
湘語很生氣。馬M聞訊，起身對馬超揍了一頓又回到了電腦跟前。馬超哭哭啼啼回房間。湘語又心疼，又生氣，在一旁責罵他不學好，令他把作業拿來檢查。
馬超磨磨蹭蹭在書包裏翻找。湘語奪過書包，隻見馬超長假的作業還隻寫了兩三題，氣得揚起手，終究又放了下去，罰他今晚非把作業寫完一半不可。
“就隻有你們玩，我就不能玩！我不讀書了！”馬超嘟嘟囔囔反抗，朝母親白了一眼，低著頭在本子上生氣地亂畫。
“我的活祖宗！你再強嘴，小心你爹把再揍你一頓。我辛辛苦苦帶你，容易嗎？你越大越不聽話。成績下降了，做不做作業也無所謂了！”湘語又是袒護又是指責。關於兒子的教育，她心裏充滿焦慮：馬超長大了，成績退步了，個性越來越倔強，還和老師頂嘴呢！她又不敢把這些實情告訴馬M--她知道馬M的方法就是棍棒--而她又怕馬超挨揍！
想到和丈夫完全無法溝通到一塊兒！她心累！她覺得他回家等於沒回家，甚至還不如不回家哪！他對孩子不但不管教，還帶頭玩電腦！
“上梁不正下梁歪。”湘語走進臥房，邊說邊上前“啪”的一下，把電腦的電源按鈕關掉了。
馬M“謔”的一下站起來，用力把湘語一推，吼道：“你這傻婆娘，你幹什麽！我剛剛買了遊戲裝備……”
湘語站立不穩，腳撞到床邊，生疼生疼的。她腦袋的血液上湧，迅速站起來，兩隻手抓著馬M的衣服，對著他的胸口一頓猛捶：“你玩遊戲還對了？你還打人是吧？你打吧，你打死我吧。”
“好，你現在還跟我鬧上了！你就是欠揍！”說著，一個脆生生的耳光打在湘語臉上。她的臉上火辣辣的，她邊哭邊撕咬上來，對著馬M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馬M狠狠一甩，湘語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她突然很絕望！和丈夫說不通！打不贏！她披頭散發坐在地上，掩麵哭泣，絕望地說：“家裏什麽事都是我操心，還要挨打，我不如死了算了。”
“好呀，你去死呀！”馬M賭氣說。
馬超被嚇到了，像闖了禍般，走到母親身邊，邊哭邊拽湘語站起來：“媽媽，是我不聽話，我一定好好做作業。您起來。”
“滾！”馬M吼道，他一肚子氣正好沒處撒，對著馬超拳打腳踢。
湘語一把緊緊摟住兒子，連拖帶拽去了馬超的臥房。這晚上，她摟著兒子哭了又哭。馬超也睡得並不安穩，不停地翻身。
第二天起床，湘語對著鏡子梳妝，眼睛紅腫得厲害。她找了些冰塊進行敷著，可效果並不好。挨過揍的臉上，幾個指印變成了紫黑色，格外搶眼。她的眼淚差點又湧出來了。日子得繼續呀！她隻好將長發披著，試圖遮擋寫在臉上的“家醜”。
她沒做早餐，也沒進臥室，直接找了陽台上的衣服換下，和馬超一起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