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四海分彼此 千古成是非
無淨忙道:“沒,沒有。不妨請禪師告知貧道那東首山上有何古怪?”空聞道:“大好你沒涉入,否則結果不堪設想。我聽師兄曾說過:'十年前的一天夜晚,師兄的大徒弟遲幻正在誦經,忽地一陣陰風刮過,遲幻害怕不已。隨後便是一聲尖聲怪氣的慘叫,遲幻循聲而去。廊下,一位道士模樣的人肅然而立,麵如死灰,一動也不動,像個僵屍一樣。遲幻向他問了一聲好,豈知那道人拔劍出鞘,直往臉上劃去,既不見傷痕及血跡,也絲毫聽不見道人的慘叫聲。遲幻大吃一驚,還未瞧清楚那道士相貌,他便不翼而飛了。’”說到此處,無淨滿臉疑惑,實在不解此事與那小庵有何幹係。“遲幻嚇得魂飛魄散,定了定神,卻見道人站腳處留下一部書籍。湊近一看,上書‘火雲臂’三個大字,端的有股血腥味兒。翻開胡亂瀏覽了幾頁,當真是一門玄功。於是遲幻找到了師兄,同他說了此次奇遇。奇怪的是,連我師兄也未嚐聽說過‘火雲臂’的功夫,翻開扉頁看去,上麵寫道:‘神功既成,筋骨無憂。’其上未標明是何派何人所著。師兄隻道是強身健體的武功,也不多加理會了。遲幻每日晝夜練習,筋骨著實強硬了不少。待一年過後,遲幻更是茶飯不進,隻顧修習神功。有時師兄前去探望,遲幻竟大打出手,絲毫不念及師徒之情。終於是神功練至上乘,遲幻已然走火入魔。師兄駭他在寺中胡亂傷人了,便將他縛著送到了東首山上的小庵上去。”無淨聽後,心中寒若冰霜,直叫自己命好,沒遇上這殺人魔頭。
翌晨,寺中古鍾當當響個不絕,無淨正要與空聞告別,下山尋人。見空聞在廟內接待兩位受傷的漢子,不好打攪,即在門外待候。無意之中聽見一個“楊”字,心中甚喜,莫非是佛祖顯靈了。隻聞廟中三人談得入港,無淨實在不耐煩,忽然心生一計。退開兩丈之遠,喝道 :“楊宗升,楊宗升。”聲音洪亮,直傳入禪房內。立時走出一個布衣漢子,不是楊宗升是誰?楊宗升聞見眼前的道士在直呼自己姓名,好生不快,佯裝和聲和氣道:“道長有何貴幹?”無淨道:“你便是楊宗升,我找得你好苦。”此時心境如獲大赦一般。楊宗升疑惑道:“我與道長隻是初次會麵,何來尋我之理?”此時他已料得七分是仇家找上門來,尋思:“那陳夔龍消息好靈通,此人定是他派來的高手。”這般念頭從何而生?
原來楊宗升和王宗德與那上官驀喝茶飲酒罷,次日便匆匆告辭,徑直去追陳夔龍。昨宵忌憚甚多,可杯酒下肚,轉醒又一並忘光了。四處打聽陳軍去向,剛欲在一家客棧中討幾口茶水喝,見陳軍一幹人設宴慶祝,楊王二人摸至後院,縱身一躍,輕輕鬆鬆地跳進紗窗裏,折過廊道,亦是躡手躡足。私下裏偷偷張望,急欲暗下殺手。卻無意瞥見孟不得和沈玉鹿,如今有要事在身,甚麽私人恩怨隻得擱在一旁,來日再從長計議。刹那間,楊宗升“咻咻”打出兩支袖箭。本欲取陳夔龍的性命,隻見那高手食指與中指夾過酒杯激射而來,正好將袖箭擋在了一邊。楊王二人無不吃驚,又道:“甚麽深入虎穴之計?全是狗屁。” 那高手憑箭風來勢算準了來處,驀地往這張望,說道:“那位江湖好漢在試邢某功夫,出來見個麵,可算客氣?”楊王二人怒火中生,輕功飄然下樓,待安穩著地,早有十來個衛兵挺劍迎來。邢氏道:“兩位兄台好有雅興,傷我姓邢的也就算了,竟拿陳郎中當靶子,不知萬字怎麽講?好叫我姓邢的也知道與那幫那派結下了如此深的梁子。”王宗德道:“好一個鷹爪子,老子來會會你。”適才見他擲杯折袖箭的功夫,便知他內力之深。
雙掌推來,使的是能伸易收之招,邢氏好生傲慢,隻回他左閃右避 。一旁衛兵不敢涉入圈子,俱已讓開兩丈遠。打鬥比試不講究場麵有多開闊,若是高手,一席之地便可交手。楊宗升提掌揮來,試他門戶。邢氏左肘抵來,化開楊宗升的肉掌,右臂格開王宗德的連環快掌。楊王雖是以一敵二,本想占了上風,怎料敵對武功高深莫測,著實是個高人,不久便汗如雨下,喘息不絕。邢氏好似意猶未盡,來勢更猛。見他左腿虛出一腳,排開楊宗升,同時雙掌淩厲而至,正朝王宗德胸口重重拍去,兩掌來的好快,也並非一快一緩,而是恰好同時擊到。王宗德胸口猛震欲裂,往後一個踉蹌。想到自己曾經受人何等侮辱,他外號叫做“刀疤判官”,那疤痕生在鳩尾、巨闕兩處,直逼膻中、氣海,險些要了性命。那揮刀之人將他妻子奸汙,還殺了他全家,將他帶到一片樹林中,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兩穴處留下了深深的口子,直把經都剜了出來。現下隻記得當初吃了一個蒙麵人一記焚心掌,終於是被玉俠派總舵主崔人醉路過相救。事後才知焚心掌是西北邊塞的功夫,中原武林還從未見識過,隻道是心如火燒,痛不欲生。尋了好久的仇人,仍是沒有結果。
現下中掌的滋味有如從前,痛徹心扉。楊宗升見大勢不妙,抽刀迎敵。他綽號是“邪皇十三郎”原是形容他一門“落葉刀法 ”有十三招,招招精湛無倫,在江湖上使刀的著實不少,太行山的碧魂刀王雯,九華山的蓮花刀黃猛,秦嶺的琵琶四弦刀秦淮海。但如他這般使得飄逸灑脫,還真沒幾個。右手捏個刀訣,刀身宛如棉花一般朝邢氏肩頭砸來,邢氏自忖上盤固若金湯,任由刀落。頓時感到肩上如負千斤重物,隱隱生痛。左手急忙扣來,夾住刀身,往後一送。楊宗升借力施力,往前直撲。一旁衛兵躍躍欲試,刀劍齊上。楊宗升負起王宗德,施展落葉刀法。“秋風掃落葉”、“一塵不染”兩招使畢,已傷了數人,眾衛兵欺不近身。陳夔龍見邢氏受傷,極是惶恐,說道:“邢劍士,我們撤兵罷?”邢氏怒喝道:“撤甚麽兵,區區兩個膿包,駭他做甚?”這番話如軍令一樣極具威嚴。便是趁這一問一答的時機,楊宗升破門而出,搶上一匹馬,胡亂衝鋒。楊宗升道:“王大哥,去那兒?”王宗德奄奄一息道:“上少林南院。”少林南派是佛門境地,豈容你招風惹雨?
陳夔龍那裏敢去追趕,眼下邢氏身負刀傷,如若不盡快醫治,定然後患無窮,出了甚麽大礙,那向朝廷交代的起?即刻下令班師回朝,卻被門外兩個漢子擋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