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生死兩茫茫 愛恨皆空空

這五人是誰?正是那靖山四豪和他們師父,道是趙希夢一幹鏢眾傷了他們幾個門徒,今日一塊找上門來。林莫愁聽趙希夢在嶽陽道過此事,尋思定是這五人殺人滅跡。那靖山派掌門人喚作劉永善,名字之意不言而喻,可他卻是個小人心腸。五年前他收了個門徒,苦心自創刀法,要劉永善稍加點撥一番,沒料到劉永善直見不得別人刀法強於他,於是將他門徒推下一口水井。他號稱“雷鳴刀客”,刀法自然高明,然而武功高武德卻劣亦是人品極差。劉永善有一女,今年方才六歲,甚是乖巧可愛,絲毫不像劉永善那般性子。

劉永善聽風辨向,一掌震出。林莫愁劍鋒陡轉,取他手心。劉永善“啊”了一聲,即刻回掌後讓。他怎生讓得開?林莫愁“浪子劍法”施出,一招“雨打落葉”,加上心中怒火,劍勢愈加猛烈。上官芊芷見林莫愁不明是非地亂打一通,極是擔憂,苦叫道:“愁哥,快回來。”林莫愁那裏聽得進去?劍光閃閃,直逼劉永善要害之處。靖山四豪見師父處於下風,手中兵器“當當當當”響個不絕。二徒弟袁得夢左手拿火叉,右手拽三股叉。斜刺裏火叉揮來,林莫愁持劍抵來,左手掌仍緊追不舍。四徒弟曾徐雲使得一套“呂家戟法”,招式千變萬化,一半承呂溫侯,另一半自己參悟。隻見他鐵戟狂舞,時而刃攻,時而柄攻。林莫愁一人敵五人,那裏應付得來?可一心想要“報仇”,生死早便置之度外。他被五人圍在垓心,上官芊芷生怕林莫愁有何生命之危,趕緊提縱上前,替他解圍。兔起鶻落之間,局勢陡轉,上官芊芷逼得四豪交手。大徒弟吳非凡“雷鳴刀法”小有所成,可獨創一路“破塵刀法”,迅捷無倫,淩厲之至。一招“帚卷土塵”,刀身襲地而起,上官芊芷左腿踢鬥,勾住四徒弟萬不移。萬不移是打暗器的好手,手法可與周成心類比。給上官芊芷這麽一帶,挪至其身前,忽聽得一聲尖叫:“你幹麽纏著我不放?”當然是萬不移說的。他生性膽小如鼠,如今下盤被破,暗自心灰意冷:“此命休矣!”吳非凡立馬撤刀,不敢進招。袁得夢雙叉直入,火叉一鉗,幾欲拿她手臂,卻不慎抓到萬不移大髀。萬不移痛得“哇哇”直叫,袁得夢火叉及時一抖,鬆了開來。右手三股叉不易強攻。上官芊芷趁此機緣,右腿掃踢。腳到處,不是刃身,便是人身。袁得夢吃了一腳,那裏還爬得起來?萬不移居心叵測,取出護身匕首,往上官芊芷左脅戳去。上官芊芷一怔,左腳猛力一甩,將萬不移踢至兩丈以外。上官芊芷打小鍛煉腳力,以至腳上使出的勁力大無窮。

身後刀戟同時攻到。吳非凡“破塵刀法”接連使了三遍,又施展“雷鳴刀法”,舉刀掄來,一招 “電閃雷鳴”,眼見刀鋒直逼皮肉。上官芊芷伸手去拿戟身,曾徐雲以為她必死無疑,未忖她會出此險招。隻見他被拉了過來,上官芊芷橫戟一格,吳非凡的刀刃“砰”的一下打在戟上。急欲複掄一刀,卻見曾徐雲擋在身前,拉扯著長戟。吳非凡側身一晃,起掌重推,上官芊芷大吃一驚,見戟尖直往麵門戳來,閉眼往側身跳去。此時四豪又以車輪戰與上官芊芷交手,上官芊芷精力耗盡,那裏是這四個壯漢的對手?於是賣個破綻,跳出圈子,委屈道:”哼,四個大男人好不知羞恥!在下區區一位良家女孩,竟遭四人毒手。這天下還有規矩麽,這江湖還有方圓麽?“吳非凡氣概果然不凡,他身為大弟子,自當起領頭作用。實是四人不知為何打鬥,也不願與一位弱女子再爭鬥下去。隻聽他說:“你讓那位公子住手才是。”上官芊芷道:“素聞龜山派‘雷鳴刀客’刀法天下無敵,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林莫愁與劉永善拆了二百餘招,仍決不出勝負來。實是劉永善不明打鬥原由,故才下手有度。不時問道:“小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偷襲我?”林莫愁冷笑道:“哼,你們害死了全鏢局的兄弟,我要你們償命!”劉永善心知人不是自己殺的,可以為殺得好,他的性情又極其怪僻,笑道:“哈哈,死了也清靜。”林莫愁一聽此言,愈加憤怒,“浪子劍法”變通使出。劉永善已從林莫愁的話語中捉摸出他是鏢局的人,下手不再講究輕重,招招狠毒。這“浪子劍法”與“雷鳴刀法”打成一團,紅光與青光相交,倏爾兩兩向四下散開,又忽然攪作一團。情勢之險,不低於蜀道之難;刃光之豔,不遜於霓虹之美。又是鬥了上百合,兩人都是拚盡了全力。上官芊芷駭林莫愁不敵,已往此處攏來。吳非凡刀招逼人,上官芊芷手無寸鐵,自然明辨高下。

危在旦夕之際,一個青衣老者騰空而落,定睛一看,正是上官驀。他在家中苦思冥想閨女的去處,見他與林莫愁甚是合得來,便知她偷偷溜去了震南鏢局。為了二人感情更深,便遲遲不來尋她。今日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來登門拜訪。上官芊芷見爹爹趕到,喜出望外,立時躲在父親身後,叫喚道:“爹爹,他們欺負我和愁哥,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上官驀十分疼愛他的女兒,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想來她說一,他就不敢說二;她往東走,他就不敢往西。隻見上官驀大擒拿手使出,一招“夜叉使詐”,雙手抓住吳非凡雙腳,右腳按住他的手臂,令他使刀不得 。雙手使勁一屈,“喀嚓”一聲,吳非凡腿骨已折,他疼得直捶胸口,一忽兒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劉永善見大徒弟受挫,意念稍一疏忽,胸門已連中兩劍。強忍著扛刀架住他的長劍,左手凝力下了兩下毒手,林莫愁一掌避過,另一掌吃進腹中,奇痛無比。隨即撤劍,虎縱步後退。天下人隻知劉永善的“雷鳴刀法”厲害十足,卻不知他出身西北,已學了一套毒辣的掌法,名字叫做“焚心掌”。

劉永善雖受了劍傷,卻佯笑道:“上官兄,那裏的風把你給吹來了?”餘下三豪扶起吳非凡,對上官驀怒目相視,恨不得刹那間取了他的性命。上官驀老氣橫秋,肅然道:“聽說你們龜山派的龜兒子欺負我閨女,此事當真?”劉永善道:“怎會有此事,適才我與這位公子切磋了幾百回合,實在對他劍法佩服得緊。”上官驀見他答非所問,喝道:“莫愁,真相如何?”林莫愁受了一記“焚心掌”,一蹶不起,道不出話來。上官驀已猜到林莫愁受了傷,一掌打到劉永善胸膛,他那敢硬接?隻得避讓。上官驀虛掌發出,腳下實踢一腳,點中劉永善腳膝處梁丘穴。忽地腳上襲來一陣麻意,眼見掌風又到。萬不移見情勢緊急,打出一枝袖箭。本欲射中上官驀後脊,定能穿胸而過,怎料上官驀聽見箭風,側身一讓,手掌虛打回撤。劉永善強躲,見掌是虛,箭是實,隻得坐以待斃。袖箭從他項頸穿過,隻覺忽痛忽癢,知是箭上喂有劇毒。萬不移原想是想一箭將上官驀射死,毒性之強已沒解藥能治,怕是事後林莫愁要挾自己。倏爾見劉永善七竅流血,竟站著斃命了。

林莫愁大笑道:“自作自受,殺人償命,天助我也。”此時見劉永善慘死,餘下三豪不敢動手,但聽他口氣似說自己犯下了殺人縱火之罪。袁得夢苦叫道:“你們好生糊塗,我們與你們又無血海深仇,為何要殺人縱火?再者說來,我等隻是剛到,如何又能殺人縱?”最後一字竟說不出口來。林莫愁此刻頭腦才清醒過來,適才一味想著報仇,腦子裏渾渾噩噩,回憶起劉永善生前所說的話“不用我絕人,自有絕人者”“小子,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偷襲我”。忽地麵目發白,頭腦一怔,大叫不好:“我殺錯了,我殺錯了。”上官芊芷害怕他會做出甚麽極端舉動來,立馬搶過他手上的劍,與爹爹一並拉著他,消失在了廢墟之中。(《俠義紅塵記》至此終。楊宗升、林莫愁等人的故事在《刀花劍雨錄》中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