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嶽陽樓爭劍 無底洞習武

那失主再三乞求，湘北三傑才答應收下。於是大功告成，徑自出了旅店。林威風本欲賠禮道歉，誰知那人腳步好快，如一溜煙般轉眼間就沒了影兒。此時龐白二人已讓鏢眾扣下，邢所向自當不理睬他倆。那褐衫老頭道：“那位公子叫做林莫愁？”林莫愁應了一聲，那老頭又道：“你一人隨我們來。”林莫愁見適才湘北三傑救了自己一條性命，感激還來不及。當下又直呼自己姓名，如何推脫得了？林莫愁臨別時對父親道：“爹爹，我一人去就可以了，你帶兄弟們回鏢局罷。”說罷，眼含熱淚地離開了。邢所向急欲得到寶劍，於是暗自跟隨湘北三傑。

嶽陽樓是江南三大名樓之一，氣勢雄渾，麵臨洞庭一湖。觀湖中勝狀，誠是絕代佳處。四人穿過正門，繞過幾個廊道，攀雲梯，直趨頂層。林莫愁喜出望外，見一位紅衣女子倚欄望著浩**湖水，不是上官芊芷是誰？她如何尋到這裏來？原來鏢隊一行人走後，她甚覺索然無味，聽說林莫愁去了嶽陽，便趁夜趕將出來。他爹爹上官驀與湘北三傑可是至交，便請他們幫了個小忙。又聽她說了林莫愁的大體相貌和投足之地，這才輕易找到。

上官芊芷見心上人已經帶到，亦是異常興奮，卻不知談論些甚麽？隻道洞庭湖好美，“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波光粼粼，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又論範仲淹如何胸懷大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湘北三傑在一旁吃酒下棋，聽見二人說話文縐縐的，好不歡喜。忽聞“咚咚”上樓聲，料定是邢所向。適才見他對寶劍垂涎欲滴，縱然他輕功再好，也有破綻可尋。林莫愁與上官芊芷二人談得入港，絲毫聽不見上樓聲。湘北三傑佯裝不聞，說道：“適才那邢所向真是不怕天下人笑話，自個要搶劍，還要拉個替死鬼，算甚麽英雄好漢？”“我瞧狗熊差不多！”“他還狗熊，直是豬狗不如！”邢所向伏在門後，聽了這番辱罵，氣急敗壞，飛身奪門。拍手叫道：“好！罵得好！我道湘北三傑是甚麽俠義之士，原來隻會背著別人說閑話。”林莫愁、上官芊芷二人轉身見到邢所向，皆是大吃一驚。上官芊芷道：“邢叔叔，你怎麽到這裏來了，莫非是要抓我回去的？”邢所向兀自生氣，卻不答話。那褐衫老頭叫做張鎮天，嘻嘻哈哈道：“邢所向，隻可惜你今天沒踩著狗屎，寶劍早給這位林公子拿去了。”邢所向威風凜然道：“寶劍須配高手，這位林公子何德何能？”林莫愁不知道他們在說些甚麽，隻聽見邢所向說自己無德無能，憤慨之心油然而生。上官芊芷紅了雙眼，似要掉下淚珠來，想到邢所向往日待自己是如何得好，為人豪情壯誌，義薄雲天，可如今卻是大相徑庭。

張鎮天道：“好啊，你二人比試一番，我倒要看看誰本領大。”邢所向竊喜：“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老夫今天就結果了你。”林莫愁本來就氣憤，說到要打架，竟而爽快地答應了。隻見二人相隔四五丈遠，站定姿勢，舞弄架勢。邢所向猱身撲來，雙掌左右徘徊，皆是虛招。林莫愁上了當，轉眼便見掌變換為了拳。隻見右拳虛揮三下，左拳連打了四下。林莫愁不知所措，眼花繚亂。上官芊芷急忙道：“這一招是‘仙人指路’，右拳三虛，左拳三虛一實，隻顧他左拳。”果不其然，第四個左手拳打來時，林莫愁揮掌將其化開了。邢所向胸有成竹，穩操勝券，出招竟處處留了破綻。他右臂倏爾一彎，勾住林莫愁的雙手，令他動彈不得，這是小擒拿手中的“獨臂製敵式”，叫做“懸崖勒馬”。上官芊芷驚呼道：“左右手交錯，使足勁向內屈。”林莫愁聽命行事，果然雙手輕而易舉地掙脫開來。邢所向暗自懊惱：“啊呀呀，芷兒好生淘氣，我教給他的破解招數，全告訴這小子了。”鬥了四五十合，雖然邢所向出掌若暴風驟雨般迅捷無倫，可他精於劍術，於掌法上沒有甚麽得意招式。經上官芊芷不住指點，林莫愁不致落敗。邢所向忽然腦子裏閃過許多念頭：“敗在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手上，豈不讓天下人笑歪了嘴巴”“我當真打他不過”“不是，是我讓他的”“萬一他淩空胡亂打出一掌，是不是也算在我的身上”。於是撤掌抱拳道：“後輩武藝精湛，老夫認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這“武藝精湛”和“後會有期”八個字說得猶為嚴重。一晃身間，已不見人影。上官芊芷見自己的“邢叔叔”铩羽而去反而更為高興，不住呼叫喝彩，拍掌稱讚。嘟起嘴道：“張伯伯，左伯伯，任伯伯，說過的話要算數。”張鎮天笑容可掬道：“我姓張的老頭幾時騙過人。”說罷，將寶劍一扔，筆直飛去林莫愁手裏。林莫愁穩穩接住，將寶劍揣在懷裏，有道不出的喜歡。輕柔地撫摸著劍鞘，好似把玩一件寶物，甚是仔細。見其上寫到：“驅除外強，保家衛國。一名黛青，血影之災。”看到“一名黛青”四字時，心生疑惑，不知是何用意。問了上官芊芷，她隻說關天培的老婆叫黛青，將有血光之災。湘北三傑“哈哈”“嗬嗬”“嘻嘻”笑聲不絕，都說二人解得十分牽強。張鎮天道：“‘一名黛青’諧音即是‘以明代清’，也就是反清複明。”林莫愁好似嚼懂了其中的深意，長歎一口氣道：“關將軍不願以百姓之血換來錦繡江山。”上官芊芷似懂非懂，撓著腦袋，冥思苦想。

吃過了午飯，湘北三傑領二人下了嶽陽樓。徑直繞了幾個圈，隻見身前一條長案，牆上掛著一幅“烏江自刎圖”。二人兀自在探索圖意，張鎮天推開長案，三傑伏在地上，翻開幾塊石磚，慢慢可見一條密道，深不見底。張鎮天晃亮火折，引眾人下道。曲曲折折走了半個多時辰，這才瞧見一座石室。石室的牆壁上記載了許多文字與圖畫，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讓人看得好費勁。張鎮天道：“兩個娃娃猜猜這是甚麽地方？”林莫愁道：“剛才方向不改，直向北走，應該在長江之下。”那姓任的道：“林公子好有趣兒，我大哥是說這間石室是甚麽？”上官芊芷觀摩兩側石壁所載，說道：“這是武學寶庫。”姓任的道：“何以見得？”林莫愁搶道：”因為石壁上刻的全是至上功夫。這裏有‘佛山無影腳’、那裏有‘摘星指力’，還有‘踏浪沉浮功’。”一邊說，還一邊指指點點，說得有憑有據，有理可依。上官芊芷跟著道：“對，對。還有種種厲害暗器，劍法刀法、槍法杖法、掌法拳法、指力腳力，吐納運氣的功夫也記在上邊。”張鎮天問道：“兩個娃娃可知道為何此處會有許多武林絕學？”二人一怔，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道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張鎮天又說道：“你們想想外麵的那幅‘烏江自刎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