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到孟智華

回到小高家,任崇義往**一躺,隻覺得渾身酸痛,沒一點力氣。他一摸自己的額頭,滾燙。他想一定是坐在兩個搶劫犯的摩托上吹了冷風受了寒氣,加上被兩個搶劫犯赫了一下。他生病了!

“黑風口,黑風口,今天真的落入到了這個‘燒殺搶掠’的‘黑風口’的黑洞裏了!”任崇義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語。

任崇義的腦袋昏昏沉沉:今年接向大成這個活來山東收蟲,真是不順到了極點!:我收了二十多年的蟲,還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幾天下來,一條蟲沒收到還被搶了五萬塊,這三十條蟲到時收不到怎麽辦?

人真不能貪心!當時不答應向大成,在南京幫小石頭養養蟲,錢雖少些,但人不擔風險,也不必受這個罪!……

“任師傅,你也住這兒?”這是個女人的聲音。

任崇義無力地轉過頭。

這時床前站著個三十二三歲的女人,中等偏上個子,臉龐清秀,整齊潔白的牙齒如一枚彎月掛在笑盈盈的臉上。

“智華?……”任崇義直愣愣地看著她。盡管任崇義這時昏昏沉沉但還是一眼認出了她,“你也住小高這兒?來了幾天啦?”任崇義說。聲音有氣無力。

“我來了好幾天了,就住你樓上。剛才收蟲回來,路過你門前,看到好像是你,就進來了。怎麽,你發燒了?”說著孟智華用手摸了摸任崇義的額頭,“呀,滾燙!是不是要到醫院去看看?”她關切地問。

“不用了,早晨受了點涼感冒了,吃點感冒藥,休息休息就好了。”任崇義說,“你幫我到小高那兒去看看他家裏還有沒有感冒藥?”

“我那兒有。”說著孟智華急匆匆上樓,拿了幾個藥瓶下來。

她幫任崇義倒了杯水,然後扶著他坐起,將枕頭豎起靠著牆。任崇義靠著枕頭倚著牆,把藥吃了……

孟智華是外地人,六年前和她的男友石畔陽來到南京,他們在夫子廟花鳥市場租了個門麵,做起了蟋蟀生意。他們雇了兩個人,平時賣賣金魚、魚食、蟋蟀盆以及養鬥蟋蟀的一些用具。夫子廟賣蟋蟀的門店,就算她家的生意好,原因是她家的東西質量好,還便宜。平時孟智華基本不在店裏,石畔陽有時來轉轉。店麵主要交給兩個員工打理。一到秋季,這對年輕人就出現在店裏了。這時蟲季已到,蟲迷們又準備添置蟋蟀用具了。她的店裏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買蟋蟀盆的,買蟋蟀罩的,買過籠的,買芡草的,買絨球的,買水盂,小小的門麵一天的營業額大幾千。孟智華做生意非常大方,常常是買一送一買五送三的,弄得蟲迷們個個喜笑顏開,都願意往她店裏跑。很快大部分南京蟲迷都跟她熟了。她也是,雷打不動一到蟲季必定要到山東收蟲回南京賣。她專搞批發。在山東蟲市上從農民手裏每條兩三塊,三五塊地將被人挑剩下的蟲統購回去,然後在花鳥市場上以每條二三十元錢賣掉,賺個差價。這樣,雖然大錢賺不到,但沒什麽風險,一個蟲季下來終歸是能賺點錢。

這是四年前的事了。這年也是任崇義鬥“樂陵黃”輸掉二十幾萬的那年。

當時是九月初。

那天早晨在姚村集市上,任崇義坐在路邊的桌前正在看蟲。

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喊聲“救人啊!救人啊!快來救人啊!……”

他抬頭一看,馬路對麵圍著一大堆人。

他趕緊跑過去,撥開人群一看,一個男人躺在地上,滿臉烏紫;這個男人的身邊蹲著個四十多歲的當地婦女。喊聲正是從這個女人嘴裏發出的。她滿臉煞白驚恐萬狀。

任崇義近前一看,立馬認出了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夫子廟花鳥市場的石畔陽!石畔陽當時正蹲在這個女攤主前看蟲子,突然就倒下了。

任崇義估計石畔陽一定是心髒出了問題。他一邊掐他的“虎口”,一邊高喊:“哪位師傅,請把你們的麵包車開過來,幫我們送到寧陽縣醫院!他是我的朋友!請幫幫忙!請幫幫忙!”

人命關天!很快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開著輛麵包車過來了。

在場的幾個農民幫著任崇義將已無知覺軟塌塌的石畔陽抬上車。其中一個農民小李跟任崇義較熟,主動跟上車,車子呼嘯著直奔寧陽縣人民醫院!

進了搶救室,醫生又是打強心針,又是做人工呼吸。兩個醫生輪流,你做累了,我來做;我做累了你來做。在任崇義的一再請求下他們足足做了一個小時,結果還是無力回天,石畔陽始終沒有醒過來,就這麽走了。

任崇義拿出石潘畔陽包裏的手機,找到了孟智華的號碼,打手機給她。當時隻告訴她石畔陽病危住進寧陽縣醫院,讓她連夜趕過來。

孟智華是頭天下午與石畔陽分的手,她拎著第二批收到的蟲坐火車剛回到南京,就接到了任崇義的電話。

孟智華連夜返回山東。到了寧陽醫院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對於這突來的變故,她自然是痛不欲生……

任崇義在寧陽幫著孟智華處理了石潘陽的後事。兩天後,他們租了輛車,任崇義陪著,孟智華捧著石潘陽的骨灰盒悲悲戚戚地回到他的揚州老家。車進入揚州市,任崇義不放心,打算陪著孟智華去她家。但被孟智華拒絕了,她付給車主到南京的車費,讓任崇義回南京。並對任崇義再次表示感謝。

由於這件事,孟智華對任崇義一直心存感激。那年任崇義輸了二十多萬,與老婆離了婚,孟智華到任崇義那兒,硬塞給任崇義兩萬塊錢。任崇義執意不要,但孟智華堅決將兩萬塊錢丟在了任崇義的**,她說:我的日子比你好過得多!

故此,兩人的關係自然很近。

“你這兩年不是不鬥蟲,隻幫人養蟲,今年怎麽又來寧陽收蟲了?”孟智華問。

“我今年來山東是幫人收蟲的。”任崇義說。接著把向大成給他二十萬收蟲的事統統告訴了孟智華。任崇義覺得在她麵前不必隱瞞什麽。

“替向大成收蟲?”她似乎很吃驚,“你怎麽會幫他收蟲?”

“怎麽不能幫他收蟲?”

“尹家釗好像跟向大成有很大的恩怨?我擔心你裹在裏麵不好。”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尹家釗透露出來的。”

前麵講了,孟智華做生意爽氣,不少蟲迷總喜歡來她這兒買東西,在她這兒,人總是川流不息,門庭若市。加上孟智華人漂亮,也活絡,還搞蟲子,一到蟲季,蟲迷們更把這裏當成了茶館,在這兒喝喝茶,聊聊天,孟智華也仿佛成了阿慶嫂。她滿耳都是各樣的信息。

孟智華繼續說:“今年來山東收蟲前,尹家釗和大巴到我店裏買了幾根鼠芡、還買了不少喂水喂食的小盂子。買好了,他和大巴坐在店裏聊。隻聽他說:‘他向大成跟我鬥,他找死!輸了幾百萬還不服氣,今年還要跟我拚。跟我拚才好呢,我就是要叫他傾家**產!’他還對大巴說,‘據說向大成今年在南京找了幾個道坑深的幫他到山東收蟲。我也準備好了,寧陽、寧津就那麽幾個大蟲市,幫他收蟲的幾個人我已經了解好了,到時除了你,我還找了其他的人,在寧陽、寧津幾個市場上盯著他們。見了好蟲我出高價,哪個手上有好蟲的撬子手不往我們這兒跑!我就要在源頭上把他堵死,看他到時能買到什麽好蟲來跟我鬥?我現在有的是錢,他向大成的那點家底我清楚,我表舅拔根毛比他大腿都粗!”

“他表舅到底是什麽人?”任崇義追問。

“不知道。他就這麽提了一下,下麵也沒提到過他的表舅了。”孟智華說。接著勸任崇義道,“任師傅,在這兩個有錢人的糾葛中,你最好遠離為妙,到時不僅錢賺不到,吃不著魚還沾身腥。再說,我看憑實力,向大成遠不是尹家釗那個表舅的對手。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抽身為好。”

“抽身,怎麽抽身?一條蟲沒收到,五萬塊就沒了!”任崇義又恨恨地說道。

“五萬塊沒了,怎麽回事?”孟智華吃驚地看著他。

任崇義把早晨被搶之事統統倒了出來。又把給徒弟龍裏兩萬元幫自己收蟲的事告訴她,“你說,這時我還能抽身嗎?再說,我這一抽身,不僅向大成要罵我,南京蟲圈裏的人也要罵我,我以後別在蟲圈裏混了!”

“拿人錢財,幫人消災。”任崇義繼續道,“今年我也不準備賺錢了,下麵還有半個月收蟲時間,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收到三十條蟲!我不想做‘縮頭烏龜’,以後我還要在南京蟲圈裏混!再說,”任崇義思忖片刻,“這件事尹家釗做得太過分了:鬥蟲就鬥蟲唄,何必這麽逼向大成?他以為他手上有錢,從收蟲開始就圍堵,騷擾,不讓人家收到好蟲,然後在鬥場上使自己處於上風,最後打敗對手,達到他們的目的。這種做法屬於小人做法,是欺人太甚!就這一點,從道義上來講,我也要幫助向大成。我就是要裹入其中。我倒要看看尹家釗表舅是何許人?他為何要置向大於死地?”

“你這人就是這麽直!何苦去替向大成這樣賣力?”

“也談不上什麽直不直。”任崇義說,“向大成對我不錯,人要有點良心。人活在這世界上應當要有點正氣!”

“正氣?”孟智華重複道。然後望著窗外。

沉默。沉默了相當一段時間。

“這樣吧,下麵我跟著你一道收蟲!” 孟智華突然說道。

“跟我一道收蟲?”

“是的,陪著你一道收。這下麵還有十多天,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到處亂竄,保不定哪天錢又被人搶了!”

“那你呢,不收蟲了?”

“我天生是收低擋蟲批發,容易收,哪怕最後一天在集市上摞一批‘阿貓阿狗’回去,少賺兩個就少賺兩個吧。看著你這樣我不放心。”說著孟智華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二節棍,“我從小跟人學過點武術,出來身上都帶著家夥的, 有了它,一般兩三個男人也別想碰我。”

“你學過武術?真看不出來。”任崇義驚詫道,“你這不成了我的保鏢了?”

“做你的保鏢不好?”

“一個男人被女人來保護,我感到慚愧。”

“這有什麽慚愧的!這叫各盡所能。再說這是我願意的。另外,跟著你,我正好也能學到識蟲技術。是保鏢,也是你的徒弟吧。”孟智華眉毛一揚,眼睛一瞥,顯得很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