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Chapter four

周攀叼著煙,穿著他唯一的那雙球鞋,經過一家店時,對著櫥窗理了理頭發,透過櫥窗,他看見身後閃過一個人影。

他確信他跟那個女孩很有緣,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便是在那個足球賽泡湯的下雨天,但那次雨下的太大,女孩打著傘,臉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當他在嶧城一中門口徘徊的時候,他一見著她,便清晰地知道她就是他第一次見著的那個女孩。

女孩被簇擁著出來,其實隻是一大群人一起出校門,女孩也隻是夾雜其中一起走,但不知是不是她太過耀眼的原因,身邊的人都黯然失色,就如同簇擁在她身邊一樣。

他瞥見蘇子淼跟在這個人群的右後方,看起來像以這個女孩為中心的星係的一個編外行星。

出門後,這個行星與星係脫離,運行上了完全相反的軌道。

周攀跟在了女孩的後麵,正是放學的高峰期,夾在人群中,他一點兒也不引人注目,一路上不停有人脫離隊伍告別,當女孩右轉過了一個紅綠燈時,身邊最後兩個人也告別走了。

那個女孩霎時間像一個孤獨的月亮。

女孩走進了府南街,周攀的腳步一頓,停住了,女孩拿出卡在保安處前的電子鐵門上一刷,門滑動打開,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府南小區的後麵。

周攀在門外轉了轉,保安處的保安瞥了他好幾眼,他不甘心地往裏麵望了幾眼,才轉身離開。

他剛走了兩步,小區的門“滴——”地一聲打開了,他回頭望了一眼,正是那個女孩走了出來,他下意識地轉了個彎,弓著腰躲在了一駕黑色私家車後麵。

女孩可能剛洗過頭,濕漉漉的,一頭長直發鋪灑在背後,動人無比,他拿起打火機,點著了口中叼著的煙,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女孩的後麵。

女孩一路上目不斜視,很少四處觀望什麽,這讓他想對她喜好的觀察的願望破滅,她的腳步也一直保持同一個速度,這讓他跟起來也很輕鬆。

女孩走進了地鐵站,周攀抬頭看了一眼,是澤江—新村直達線。

周攀到了那個小巷子裏的電玩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晚透了,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八點多了,走進電玩室,一眼便看見了蘇子淼,周攀臉上猛然陰晴不定。

蘇子淼正好玩完了一局,看見他,有些不自在,他那張俊秀的臉看起來總是很無辜,他喊了周攀一聲,很難為情地說:“上次……我心情太不好了,說話太過分,事後我也很後悔,對不起。”

周攀聽他提起來這件事,臉上有點掛不住,他覺得他上次竟然被這小子唬住的事實在是太不堪回首,讓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捶胸頓足,就想著什麽時候看見他,一定要揍得讓他見血。

但看他低聲下氣地道歉,周攀的火稍稍消了一些,他的態度讓自己很滿意,他不由得擺出大哥的姿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你小子也不是沒有幾分血性的,挺好。”

蘇子淼看起來也很詫異,似乎在驚訝周攀沒有打他一拳解氣,實際上周攀自己也有些驚訝。

但是周攀自己知道原因,他看了一眼蘇子淼的校服,笑了笑。

這幾天,周攀已經大致摸清了季月的行程,她總是放學後先走到府南小區,然後一般間隔十幾分鍾到三十分鍾後又會出來,這期間她可能洗了個澡,因為她那一頭動人的長發總是濕漉漉的。

之後她便會坐上六點五十的那班澤江—新村的直達地鐵,他從蘇子淼口中得知,她的家住在新村,但蘇子淼貌似並不了解季月在府南小區停留的事情。

他卻想搞清楚,她的一切看起來既萬分合理,又不合常理。

潭群智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玩線團的貓,越掙紮想找出出路,便愈被纏得不能動彈。

他在路上慢慢地踱步,腦子高度運轉,他走出校門,穿過右邊長長的一條街道。

他突然停住腳步。

他察看了學校的進出記錄,發現12月31日的確沒有季月的進入記錄,其實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李誌冉所查的季月的不在場記錄也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說最不可能作案的,便是季月,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就是這種意料之中,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對,這不對。

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被他忽視的細節。

12月30日有季月的入校記錄,可那一天,她明明請了病假,在班主任的記錄名單上也記錄的很清楚,她並沒有來上課。

那一天,她來學校做什麽?

他詢問了班上的同學,有同學看到了季月來到了班上,據說是來取走當晚的作業的,是的,這萬分合理,沒什麽異常的,想必即使問季月本人,她也能說出一套完美的說辭出來。

但被他現在才注意到的,是同學的態度。

一提起季月,同學們便有比較敏感的反應,甚至有些偏激,尤其對他這種試圖往季月身上潑髒水的行為非常的不滿,總是在他剛剛提出疑問的時候就用強烈的反駁來試圖打消他對季月的懷疑,而且女生居多,很明顯站在了一個維護季月的角度,不,甚至可以說是強硬的守護。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覺,可是他所關注的對象,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最不可能作案的那個人。

他喘了一口氣,突然覺得一股倦意爬上來,他坐在了路邊一個公共座椅上,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老了。

他去了趟警局,李誌冉的注意力早已經不放在這個案件上麵了,他正在為最近發生的一起暴力傷人事件而煩惱。

看見前輩進來,他看起來像是終於找到情緒發泄口:“前輩……我真是太煩惱了,最近接的案件都萬分棘手。”

潭群智明顯情緒不高,掃了一眼他的案宗,也沒記清受害人姓名是周什麽攀什麽或是李什麽攀,便對他簡單安慰幾句,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坐下來,心裏那股抓撓越來越劇烈,他抓起桌上的電話,對著寫著滕井秋電話號碼的便利貼,剛撥了四個數字,他便握緊了聽筒停止了撥號,他想起那個看起來很年輕表情總是很死板的女老師在他上一次拜訪過她後,嚴肅地請求……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要求他不要再來打擾畢業班的學生了,高考臨近,最近的模擬考班上同學明顯總體成績下降,雖然不能一定說和警察的調查掛鉤,但一定不是毫無關聯。

潭群智還是掛上了電話,總局對這件案子的興趣已經消退了,他如果申請調查會很困難,如果滕井秋以學校的名義向總部提出意見,他恐怕會被勒令停止。

隻能緩緩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