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巴期……”池逸很無奈的看著坐在對麵的男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輕歎一口氣，他頹下身子向後靠進了座椅裏。
“你們說過的？”巴期過了一會終於開了口，聲音沉重而不帶任何情感，“馬上就可以了？”
“是是是……你聽的一點也沒錯，你也沒有記錯？”池逸有些抓狂的揮著手說道，“確實是馬上就可以了，馬上!”他冷漠的放下手，“可是你們的人把事情搞砸了？”
“這些都不重要？”巴期隱藏於麵紗後的臉模糊而又不清晰，讓人捉摸不透，“你們要兌現諾言。”
“兌現諾言？!”池逸失控的喊道，“可以啊!當然可以!但是我們要最後一批實驗體？這批實驗體的實驗如果成功，你就能得到新的希望。”
“沒問題。”
從巴期的房間走出來，池逸扯了扯領子鬆了一口氣，每次他和巴期談話都要承受巨大的精神折磨？。本來坐在那種方方正正的全白房間裏就已經很壓抑了，偏偏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幾乎是純黑色的，純黑的床。純黑的窗簾。純黑的座椅……每次待在那裏的時間一長池逸就有種魂都要飛離肉體的感覺，一維二維三維傻傻分不清，再加上巴期還每次都把對話搞得異常艱難，所以在他眼裏巴期的房間和刑房沒什麽區別。
坐進電梯按下按鈕，池逸疲憊的靠在牆上。這麽多年過去了，巴期的精神狀況變得越來越差，估計到現在都沒有崩潰一直咬牙堅持著乖乖聽話就是因為有那股信念，相信著……這世界上還有希望。
希望..嗎……池逸苦笑了一下，這是個讓人多麽絕望的東西啊。
盡管如此，還是有那麽多人心甘情願的在絕望裏掙紮。
叩叩叩——敲了敲門，池逸沒有等待，直接推開控製中心的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池逸就看到在控製中心的每個小隔間裏忙活著檢查記錄各種儀器上顯示的指標的老人。老人雖然頭發花白，背也駝的嚴重，但是他似乎永遠都不知道疲倦，永遠都洋溢著狂熱，仿佛周圍發生的任何變化都與他無關，仿佛……成功離他是那麽的近。
但是還是老了啊……池逸沉默的看著老人蒼白的發絲和佝僂的身影沒有出聲打擾。自從“失落繁星”事件發生，政府下令終止研究計劃，繼而實施那次夭折了的毀滅計劃後，大部分人都放棄了研究。但是當時所有的高層核心研究人員裏，隻有安瑞光堅決不同意終止計劃離開禁區，那時候的他眼中跳躍著的是極端瘋狂的火苗。
這個人已經瘋了，大家做出了這樣的判斷，留下了安瑞光和他手下那群走火入魔的追隨者，回到了巴特蘭蒂斯。
沒有什麽猶豫和選擇的空間，作為安瑞光養子的池逸也在那個時候留在了禁區，留在了這個永遠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白天與黑夜的孤島。
“啊……你來了啊？”安瑞光終於記錄完了這個時間段的數據之後，才看到在角落默不作聲不知道待了多久的池逸。
“嗯？”池逸點點頭，走到養父的身邊拿過數據板瞥了一眼，“這些事情讓那幾個助手做不就好了，怎麽還要你親自動手。”
“他們昨天晚上也沒怎麽睡，我讓他們去休息了？”安瑞光拍了拍養子的胳膊，轉身坐到了控製中心前的椅子上，向後疲憊的一靠“反正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也不複雜，我就自己過來弄了。”
“可是……你昨晚也沒怎麽休息吧。”猶豫了一會池逸還是開口說到。這種通過人為記錄的方式收集數據之類事情，在這個幾乎被一整麵牆的電腦霸占著的房間裏似乎顯得異常多餘，但是他和往常一樣什麽也沒有說。
幾年前，安瑞光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他非常無法理解，當時安瑞光是這樣和他說的，“這些電腦上顯示的綠色數據整天看的我腦袋疼？”從那之後這個定時進行人為數據記錄就變成了常規實行項目。
大家都默契的沒有抱怨什麽，每天負責人都會手動記錄好一份專門的數據交給安瑞光進行統計和分析？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大家都知道安瑞光快要不行了，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在無法控製的快速老化和衰退？作為數十年戰鬥在科研第一線的安博士，在禁區如此惡略的環境裏還能夠堅守到這個歲數一直不倒下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
池逸知道，安瑞光和巴期雖然看起來沒有絲毫的聯係，但是他們本質上其實是相同的。
他們都在絕望中掙紮著。
“嗯……”安瑞光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之後，轉頭看著池逸問道:“巴期那邊怎麽樣？”
想到巴期……池逸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還是老樣子……不，比以前更糟？我覺得他快要到極限了？”
“實驗體的事呢？”安瑞光挺直身子，他更想知道這個。
“他答應了？”
“好？”閉上眼睛，老人微笑著答道。
很快了，雨梅，安瑞光眼角閃爍著淚光？很快我就能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叩叩叩——
“大人？”依舊低著頭，烏仁恭敬地說道。
“人呢？”
烏仁頓了頓，“……被支那搶走了？”
“支..那……”機械而又低沉的嗓音難得出現了變化，“支那特意過來救人了嗎..”
“是烏仁無能？”漂亮的男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靜聽巴期的發落。
“沒關係？”巴期低下頭看著這個自己十幾年前陰差陽錯的親手救下，如今成了他心腹的男人，走上前半蹲下身抬手輕輕撫了撫他柔軟乖巧的黑發說道。
反應過來來自頭頂的異樣是因為巴期在撫摸他之後，烏仁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接著他帶著試探和虔誠緩緩的躬下背，傾身親吻了一下巴期**的腳背？烏仁緊繃的身體代表他並不放鬆，因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對巴期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了，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一掌拍飛。
然而巴期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默許了烏仁的行為。
接到訊息的烏仁眼中的火苗愈加旺盛，那份赤誠，有如親吻神明一般。
烏仁……透過麵紗看著臣服在自己腳下的男人，巴期心中湧動著久違的悸動？堅持了這麽久，身邊的人都一個個離他而去，他已經快要忘記自己堅持的目的，唯獨這個美麗的少年一直陪著他，帶著自己獨有的那份固執。
瞥了瞥嘴角，巴期忍不住嘲諷自己真的是老了，以前的他從來不會有這麽多感慨和情愫。
哪怕就是為了眼前的人也好……
等男人的嘴唇離開之後，沉默中巴期開口下令道:“我要最後一批人？”
“大人!!”烏仁聽了之後立刻回過神，震驚的低著頭喊道，“已經!!..”
“這次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打斷烏仁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巴期一邊喃喃的自言自語一邊轉身踱到窗前。
“不可以的話，大家一起死？”
蔣忠槐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那個自稱原住民村村長叫什麽簡青的男人一臉微笑著告訴他他們已經派人去救白宇讓蔣忠槐異常欣喜，但是在姑且接受男人的提議回複心情坐下來之後他又有些坐立不安。
不管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能代表他能一下子就心平氣和的和一個..不，半個變異人坐在同一間屋子裏說話，而且還是在外麵有那種怪物守著的情況下！
但是……蔣忠槐想起安然無恙的躺在走廊深處房間裏的同伴，按捺住心裏的強烈不適老實的坐在椅子上？畢竟這些人救了他們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你好？”對麵的簡青微笑著舉起手，“再次正式和你介紹一下，我叫簡青，是原住民村村長？旁邊這個大塊頭是原住民村的軍師，言占義？”
“……你好，c3隊隊長蔣忠槐？”猶豫片刻，蔣忠槐最終還是抓住簡青伸出的手握了一下。
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客廳又再次陷入沉寂。
蔣忠槐深深皺著眉頭控製不住的看著那個軍師，內心塞滿了亂七八糟的疑惑，但是就憑他這個牛腦子，真是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問起。
看到蔣忠槐一直飄向言占義的視線，簡青隻好再次開口問道，“蔣隊長，身體的情況怎麽樣？”
“啊？哦哦..挺好的挺好的？多謝你們……救了我們？”蔣忠槐回過神，有些艱難的開口，“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蔣忠槐醒來的時候本以為距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很多天，結果後來從簡青口中得知現在是他們被擄走的第二天的清晨的時候簡直不敢置信，但同時又對自己驚人的恢複力感到自豪，寶刀未老啊老蔣！
“昨天晚上……我們的守衛在靠近原住民村邊緣地帶的森林裏發現了你們？”簡青盡量讓措辭顯得柔和，“他們看到你們當中的一個夥伴穿著病服，你們身上又穿著軍裝，所以他們就把你們誤認為是光明城堡派來的敵人，然後就對你們發動了攻擊？”
“……光明城堡..的敵人？”蔣忠槐沒有聽懂。
“就是那些把你的夥伴帶走的人在的地方，光明城堡在整個遺址區域地勢最高的位置？巴期是他們的首領？”
“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蔣忠槐突然覺得不對勁，“等一下……你剛才說昨天晚上是你們的守衛發現了我們？你說那群惡心不垃圾的變異人是你們的守衛？!!”
言占義在聽到蔣忠槐對變異人的描述的瞬間瞪圓了眼珠，身上壯實的肌肉因為憤怒而顫抖著充血鼓起？不管是保持著人類模樣的普通村民，還是受到輻射而變異了的人，他們都一視同仁的統稱住在原住民存的人“原人”。
“變異人”這個稱呼本身就已經充滿了對原人的排斥和蔑視，蔣忠槐剛接觸原住民村不了解情況隨便叫一叫他可以理解，但是剛才男人對原人極其厭惡的語句徹底激怒了言占義。
“是的？”簡青伸手壓住言占義的手，示意他不要衝動，耐心解釋到，“請你不要這麽抵觸他們？災難發生前，他們也是正常的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因為災難發生時他們很不幸的住在離輻射源很近的地方才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俺!..我!……我就是有些不能接受……不好意思……”蔣忠槐羞憤的抓抓腦袋，最後無奈的道了個歉？其實關於這些奇怪的生物和人出現的原因，他隱隱的有自己的猜測，但是因為第一次接觸是在那樣特殊又敵對的場合，再加上人類本能的對這種異類生物的反感，蔣忠槐一直對變異人持有敏感而過激的反應？其實不止他，他們隊全員都對變異人持有濃烈的敵意。
“沒有關係？”簡青意外的發現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要理性樸實的多，微笑著接受了道歉。
一時間，氣氛又有些尷尬了起來。
這時候，收拾完早上的慘狀的遊洛，從廚房裏端了幾杯水走了進來，熱情的招呼道，“談了這麽久都口渴了吧，快喝點水潤潤嗓子。”
“謝謝？剛才真是……對不住了!”蔣忠槐不好意的低下頭說道。
“沒事沒事!”遊洛微笑著放下水杯，站起身瞅著眼前的三個大男人忍不住指責道，“你們啊談話為什麽都愁眉苦臉劍拔弩張的，開開心心的聊天多好啊？”
“哈哈……哈哈..遊洛說得對，大家都放輕鬆!放輕鬆!”簡青幹笑著揮著手打圓場。
“你呀!真是的……拿你沒辦法。”遊洛無奈的掐著腰看著男人。
咚咚咚——走廊裏傳來伊伊小跑的腳步聲。
在剛才的混亂之後，遊洛把她送進了走廊深處母女倆的房間裏安置好，還特意叮嚀她不要隨便出這個房間，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伊伊根本就沒好好的在房間待著？這爺倆簡直是一個德行，遊洛無奈的想。
“媽媽——”伊伊張大嘴巴邊喊便從走廊裏跑了出來。
“怎麽啦!”遊洛蹲下身張開胳膊抱住女孩忍不住責備道，“不在房間裏好好待著又亂跑出來幹嗎!”
“媽媽媽媽——”伊伊焦急的說道，“那個房間裏有個大哥哥醒過來了!”
“什麽!!!”蔣忠槐通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拔腿就向走廊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