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用問怎麽了,趙博也已經用自己的眼睛確認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在自己用權杖測試石碑的時候,估計就是那幾分鍾的時間裏發生的事情。

二河的大半條手臂血肉模糊,骨頭渣子已經翻在了血肉的外麵,他的整張臉都已經呈現金紙一樣的麵色了。最糟糕的竟然還不是他的手臂,他的肋骨哪裏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一直在流血,不休止的留著烏黑的血液,一排清晰的小洞觸目驚心的出現在哪裏。

瘋子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頭頂、手臂、大腿和後背都被炸的到處都是血紅色,血一直在滴答,頭發都板結成塊了。就像一個恐怖的血色野人。

周正倒是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整個人都暈迷不醒,一直掛在楊巨帥的肩頭,完全沒有醒轉的意思。

趙博隻感覺自己的心髒就要爆炸了。他覺得這些都是自己的責任,是自己錯誤的指引才導致大家出現這種毀滅的打擊。但他不敢主動說是自己的責任,他很怕。他攙扶著旁邊的一棵樹一直在做深呼吸。

周長發是惟一一個毫發無傷的,估計是他跑的最慢,所以沒有趕上陷阱啟動,也是因禍得福了。他臉色也不好,緩緩的轉過頭看了眼趙博,問他:“你剛才一直在幹什麽?”

“我,我一直在研究石碑。石碑上的孔洞。”趙博用手指著石碑,牙齒一直在打架。

瘋子根本沒有理會周長發的問題,直接一個縱身就揪住趙博的衣服領子,紅著眼睛陰沉沉的說:“救他,不然就讓你給他陪葬!”

趙博被他揪的連連咳嗽,他喘不上氣隻好拚命的推著瘋子,但瘋子的力氣好像有如神助,不管他怎麽推搡就是推移不開。

周長發突然丟掉登山杖,大吼一聲:“夠了!”

瘋子像是真的瘋了一樣,他突然就鬆開趙博然後就開始沒接沒完的用頭錘擊的樹木,他的無助和痛苦讓趙博非常揪心。他無視周長發有些敵視的眼神兩步並三步的來到二河麵前看了看,又皺著眉頭來到了周正的旁邊。

本來已經停止撞擊的瘋子看著趙博再次放棄了二河,他索性直接就掐住了趙博的脖子,把他狠狠的頂著樹幹上,他明顯精神已經有些異常,他掰著趙博的下頜骨,用頭壓著他的腦門,氣喘籲籲的跟他說:“看來你是沒明白我的意思。現在就去救他,不然我就讓你嚐嚐被炸彈炸飛的滋味。”他拍了拍自己的腰和胸口,“這滋味一般人可品嚐不了。老牛掰了。這世上一共隻有2個,上一個就被我們送人了。就因為他不聽話。你要是不聽話,我不介意把最後一個送給你。”

趙博拚命吞吐著氧氣,艱難異常的對他說:“絲……沒明白,咳咳,的是你。放開。必須先救周正。絲絲……不然誰也活不了。咳咳。”

“放屁!我說先救二河就先救二河!”瘋子嘴裏的血沫子就那麽直接噴進了趙博嘴巴裏。那股帶著異樣瘋狂的血液讓趙博渾身不自在。他猛力的掙紮,一口咬下了瘋子胳膊上懸掛著的一塊肉。

瘋子什麽也沒說,就瞟了他一眼。

“好吃嗎?一會兒你炸飛後,我也嚐嚐,看看是你更好吃,還是之前那個人更好吃。”

趙博的感受非常直接,他知道這個人精神已經不穩定了,他很有可能說炸就炸。這時候肯定不是嚇唬他,估計之前確實也這麽殺過人。

他嘴唇上流淌著瘋子的血,頭上滴答著瘋子的血,衣服上也沾染著瘋子的血。整個世界都瘋狂了。他終於輸給了這份瘋狂,他點頭答應。

“好吧,我答應你,答應你!鬆開我。”趙博閉上眼睛衝著天空嘶吼。

已經滴答成血人的瘋子這才緩緩的放鬆力道,慢慢的踉踉蹌蹌的後退,接著整個世界在他眼前都消失了。他就那麽毫無預兆的往後直挺挺的跌倒了,暈厥了。

趙博整個人都被瘋子折騰的夠嗆,他喘著粗氣轉向周長發,“我沒做任何背叛大家的事情。請您相信我。幫我照顧一下他吧,他失血過多了。”走向二河之前他再次回過頭來說:“我一會兒會慢慢和您解釋,有什麽問題一會問,好嗎?”

本來和大夥兒都站的遠遠的周長發終於拖著腳步挪到瘋子旁邊,他從背包裏摸出一瓶金創藥,馬馬虎虎、三心二意的點著。隻有趙博回身看他的時候,他才會比較認真的多點幾下,其他時候基本都是敷衍了事。

和瘋子的症狀不一樣,二河的傷不光是出血的問題,更重要還有中毒的問題。趙博有些束手無策,他又不是學醫的,能做的隻有紮緊他的大動脈血管,減緩血液流出和大概的清理傷口,不要發炎而已。

緊急措施做完的時候,其他兩人根本沒有醒轉的意思,楊巨帥也顯然是累壞了,一路扛著周正這麽個大男人狂奔確實不容易。他正靠著樹不住的喘息著。

“楊先生,周正先生是出什麽事了?”

“周正,被毒氣噴了一臉。”楊巨帥坐在樹下揪著花花草草。

“什麽?周先生的速度怎麽可能?”趙博吃驚極了。他分明記得他扔島圖的時候,周正那神鬼莫測的步伐,鬼魅一般的速度,都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正常來說是不可能。但就在我們確信前方沒有問題的時候,從側麵的牆上冷不丁的出現了一根毒氣管道。周正正巧在和我用唇語溝通。結果……”

趙博這是的反映機靈靈的,他在心裏計算時間,不會吧?是他在旋轉權杖尋找規律的時候無意間觸發了本來關閉著的機關,還是在他奮力拔出權杖重新要插但還沒插的間隙導致全部陷阱都被觸發的時候。反正不管是哪一個,好像都是自己的失誤造成的。他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才是真正的劊子手,無意間的劊子手就不是劊子手了嗎?就可以值得被原諒嗎?他的眼珠瘋狂的轉動著,心髒也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激烈的跳動,忽然口幹、忽然眩暈、忽然他覺得要是這個時候死掉說不定會更輕鬆。

終於他撐不住了,他開始抱著大樹沒接沒完的哭。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我找錯了孔洞,不得不重新尋找的時候,一定是,是我旋轉的時候,不,是拔出來的時候。嗚嗚啊啊啊啊……反正是我,是我觸發了陷阱。我害死了大家。我,都是因為我。我沒用。我混蛋。我……”

“啪”的一聲,是趙博被楊巨帥踹出去的聲音。

“別哭了!難聽死了。”

“我,我。你殺了我吧。是我害死了他們。”趙博索性就正坐在地上,低下頭,等著他的最後時刻。

“你搞笑吧?”楊巨帥扶著樹撐住身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身上有槍。”

楊巨帥的眼睛陰暗了一下,隨後從腰帶裏拔出了一把小手槍,銀色的,就像一個小玩具一樣精巧。

“你是說這個?”他疼愛的撫摸著,就仿佛許久不見的情人。

“不,不是。另一把。”趙博吃驚的看著小手槍,很漂亮的小手槍,是的,漂亮。

“那是紀念品。不用。”楊巨帥用一個很帥的姿勢斜靠著樹幹打開打火機抽起了煙。“起來。我不打算拉你。現在這裏隻有你是完好無損的,你要是打算自殺就先把這些人都殺了,再去。省的別人在等死的路上痛苦。”

“什麽?你瘋了!”趙博抬起頭嚷道。

“我瘋了?我看不懂的人是你!”楊巨帥把煙頭狠狠的摁滅,然後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知道在完全不能動的時候遇到大型食肉動物有多恐怖嗎?知道在肌肉翻卷的時候遭遇螞蟻啃食有多難過嗎?知道傷口發炎再碰上下雨天會有多麽淒慘嗎?看著自己全身爬滿蟲蟻,長滿蛆蟲,潰爛發臭,生不如死,懂嗎?小孩。為了讓他們多活一會兒而放任他們遭遇這些事情,不是憐憫,而隻是為了滿足你自己覺得自己善良的欲望而已,對於他們就是酷刑!你懂嗎?”

趙博看著眼睛發出痛徹心扉光芒的楊巨帥,他頭一次覺得他原來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你,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的兄弟、妹妹就是那麽死去的。因為沒有錢治病,就那麽潰爛死了。我要是早點,早點,就不會。”楊巨帥重重的喘著氣,他仿佛從趙博的眼睛裏看到了過去膽小懦弱的自己,他猛地把趙博甩手一扔,吼道:“現在,需要你去救他們。不然就去殺了他們!你自己選擇吧。”

周長發的眼神黯淡的猶如深夜的星空,深邃、幽暗,沒有疑似光亮。他轉頭對趙博說:“周正吸入的毒氣不多,把我的氧氣麵罩給他吧,一會兒估計就能醒轉了。”他說著就從懷裏掏出氧氣麵罩,丟到了趙博麵前。

看著離自己不遠的氧氣麵罩,趙博很掙紮。他知道這個氧氣麵罩對於周長發的意義,但周長發卻沒有看他,隻是垂著頭給瘋子止血。

“謝謝。”趙博撐著腿站起來輕輕的說道,他撿起氧氣麵罩走向了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