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浮華殿

黑團子急匆匆趕至浮華殿時,月初旬隻餘了半口氣,臉色蒼白空靈,右側臉頰藍色印記尤為刺眼。

“娘子!”

黑團子心一酸,眼淚撲噠撲噠珠子一般直往下落,飛身奔過去直往她身上蹭。

華君離一把將他拉開,冷冷道:“請你來浮華殿是為解毒救人。”

黑團子將眼淚鼻涕在錦被上一抹,似笑非笑:“妖王何需派了三護法將我捉來,隻需道一聲娘子有難,我豈會不來走這一遭。”

“娘子中了冥毒,幸好被人及時在七大穴處放了淤血,這才維持至現在沒能被散了魂魄,變成行屍走肉,我巫術之法雖不精進,治好娘子卻不在話下。”

華君離麵上冰冷,心中卻不由暗舒一口氣。他將月初旬帶回浮華殿後,早已察覺傷口有異,細看了去,正是靈墟,天府等七處大穴,雖隱約明白了雲傷此舉意圖,卻始終耿耿於懷於心子那一劍。

那一劍,差點讓她失了命,差點讓他再一次失去她。

若不是雲傷被她那一吻迷了心智,她怎會有機可乘?

黑團子將華君離趕至外室,一位略微年長些的紫衫女子瞧一眼華君離疲憊神色,皺了眉,淡淡道:“有我和四伶,千柔照顧這位月姑娘,殿主還放心不下麽?”

她身側一位著煙羅紗裙的少女立馬不滿的抱怨:“殿主可從未這般緊張關心過我們……”

“四伶!”

四伶立馬拉過嗬斥她的另一位圓臉少女,笑嘻嘻道:“千柔你又叱我。”

千柔笑的溫柔:“沒規矩。”又轉身對華君離道:“依絲姐姐所言極是,殿主已有三天三夜未曾歇息,前去小憩片刻也是好的,待月姑娘醒了,咱們自會立馬告知殿主。”

華君離冰冷神色似是浸泡寒潭千年的冷月,沒有絲毫鬆動,淡淡道:“聒噪的很,都退下。”

三人一怔,這受傷妖孽何方神聖,竟將殿主整顆心都勾了去?跟隨他多年,從未見他有過慌亂和不安,這麽緊張一個人,甚至連她們三個都不讓靠近,隻聽說是位月姓姑娘,麵有隱疾,不大美觀,當下不由都伸長了脖子欲要好好瞧上一瞧,華君離側身擋住,冷冷道:“我的話竟不作數了麽?”

依絲淡淡掃他一眼,微微一揖,道:“奴婢告退。”說著,款款走了出去。

“哼,不看就不看,有什麽了不起。”

千柔一把拉過四伶,邊走邊訓斥:“恃寵而驕,丫頭要反了天了……”

兩人出了屋,走廊拐角處見依絲怔怔的盯了某個方向出神,千柔笑道:“依絲姐姐有心事?”

“兩位妹妹來浮華殿雖隻有六年光景,理應聽說過,九年前雪淵有位姑娘……”

九年前,殿主還不是殿主,雖是冰冷,卻不乏柔情,雖是話少,卻不寡言,直至那日,幻雪宮被滅,浮華殿一統妖界,他將自己關閉在畫室整整一年,此後,眸底除卻冰雪寒霜,再無任何情緒。

千柔和四伶皆是一怔,順著她的眸光望去,那方向正是浮華殿禁忌之處,閣樓畫室,早已塵封多年。

聽聞雪淵那位姑娘,冰潔若雪,容顏清絕,一襲白紗輕盈若煙,妖力漫漫卻無絲毫妖氣,冰雪之地赤足飛舞,伴了殿主一曲七星玉笛之殤,當真人間天上,仙人羨。

三人怔怔相望,眸底複雜湧動若潮水。

黑團子從內室出來時,小臉略有幾分蒼白,見華君離抬腳要進去,小手一伸,道:“娘子要休息。”

華君離揚聲:“竹瀝。”

青光一閃,室內立馬現出一個女子,一身青衣,發髻鬆挽,蛇形鏤空金釵斜插青絲,陰柔一笑:“屬下在。”

“送客。”

黑團子立馬黑了一張臉,後退兩步,大聲嚷嚷:“素聞妖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竟還這般拆橋過河,忘恩負義……”

竹瀝搖頭,素手一指,點了他啞穴,拽了他衣領,道:“本護法親自接送,已是禮遇非常,臭小子莫要不識抬舉。”說著,身子一晃,已攜了黑團子消失在屋內。

月初旬初醒時,神智尚有幾分迷迷糊糊,隻覺有人在床邊絮絮叨叨了大半夜,盡說些她聽不懂的話,末了,歎一聲:“你是不是再也想不起我了?”又補充一句:“想不起也是好的。”

月初旬隻覺床前這人陌生的很,是以這話說的好生奇怪,她努力睜開眼瞧了一瞧,那人卻是嚇了一嚇,身子一僵,直愣愣的眸底柔情一閃而逝,盡是慌亂和無措,倒是把月初旬驚了一驚。

赤鳳華君離,那個冰冷猶似萬年寒霜的妖王,銳利深邃透著邪氣的眸底竟會有柔情和慌亂?

對這個男子仍不免有幾分懼怕和壓迫,月初旬錯開目光,言語不知是戲虐抑或無奈:“原以為是被一個絮叨聒噪的勾魂使者引去了黃泉路,不曾想……竟還活著。”

華君離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抽,起身離開:“月姑娘好生休息。”

“我……想起你來了。”

離去背影一僵,並未回頭。

“玉笥山下你曾錯認了人,清潭中得你所救,北靈山雪頂得你所救,這次又……”

話未說完,華君離已急急離開,衣角略微淩亂。

月初旬勾唇冷笑,次日醒來,果真再不見他身影,想是昨日被她戳中他絮叨之言竟被她聽了去,抹了麵子,心中不由暗暗長舒一口氣,巧有一個圓臉少女步至床前,一臉盈笑,道:“姑娘醒了,奴婢千柔,特意前來侍奉姑娘。”

月初旬瞧出她眸底掩飾,淡淡道:“我不喜人侍奉,且傷已大好,梳洗無礙,千柔姑娘請便。”

千柔躊躇了一下便轉身離去,身子立馬輕鬆許多。方才她早一步進屋,瞧見**女子半臉印記,差一點驚呼出聲,急急退出穩了心神這才又前去侍奉。

月初旬見進進出出唯有千柔一人,隻知身處妖界浮華殿,被一個披了黑色鬥篷的小不點巫師所救,其餘皆緘口不言。

月初旬輕輕摩挲著蠱隱裂痕,暗道:莫不是黑團子?多年不見,想必長高許多。

此後三天,華君離都未曾再踏入內室半步,偶爾夜半夢回,迷迷糊糊中聽得窗外笛音清涼嗚咽,愁腸百轉,月初旬思及他常常手拈了一支七星玉笛,歎這紅塵紛繁,自是擾人無數,又沉沉睡去。

除卻沉睡,她已不知生生被人挽回一條性命,又有何意義。

冥毒已解,心魂已死,仍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又過了數日,傷勢早已無礙,她隻覺一身皮囊時而輕盈,時而沉重,奈何脊背早已躺的酸痛,她長長歎一口氣,既是被人從鬼門關生拉硬拽了回來,又怎可辜負了施救者的一番美意?當下翻身下床,剛欲出門,便見千柔笑吟吟道:“姑娘怕是悶了吧,殿主吩咐奴婢陪姑娘四處走走。”

浮華殿竟是一座漂浮於水麵的水榭閣樓,亭台相連,頗為壯觀,登上閣樓倚欄遠眺,入眼處,一望無盡的汪澤,漫過天際,汪澤之上一座座紅牆綠瓦,卻是各式屋舍和閣樓,遠遠瞧去,竟似是漂浮海麵的無數扁舟,搖曳蹁躚,聞風而不動,間或一兩座小島矗立水中,供小妖小怪玩耍作樂,很是熱鬧。

千柔緩緩道:“姑娘可否覺得有何熟悉之處?”

月初旬眼神怔鬆,不知她為何問的如此唐突,隻淡淡搖頭,正欲邁步前行,忽地被千柔擋了去路:“此處別苑閣樓是浮華殿禁地,姑娘且留步。”

月初旬淡淡掃了一眼那布滿灰塵的院門,提腳向相反方向走去。

浮華殿空而曠,異常寂靜,風掃落葉之聲亦能聽的一清二楚,因著景色別致,建築錯落有致,倒不失了雅興。

悉悉索索的走了許久,再一抬眸,廊柱之後,穿越數丈水域,殘荷零落圍繞的一方小亭中,徐徐正坐了一人,玄色青袍裹身,眉眼冰冷而凝重,一手執了白子,一手執了黑子,自顧自的下著棋。

恍然回到棧仙閣,亦有一位白衣男子,半是風流半是瀟灑的倚座在棋坊,一人對弈。

月初旬怔怔低頭,欲要離去,已聽那男子漫不經心道:“月姑娘可否陪在下對弈一局?”

月初旬輕咳一聲:“我不善走棋。”

千柔略皺了眉,殿主之邀,她竟堂而皇之拒之?

“淺弈無妨,在下棋藝亦是疏薄,隻這殘荷過於淒清,不免作陪一番。”

“我倒是認為殘敗之物,零落成泥,不必唏噓。”

千柔秀眉快要蹙成濃汁點墨,終於發覺了蹊蹺之處,這醜陋女子,竟聲聲喚‘我’?

華君離凝眉,忽地緊盯了她瞧,涼涼道:“月姑娘為何如此懼怕於我?”

月初旬一怔,見他眉眼微蹙,一如遠山重疊,眼神冰冷而鋒利,似是一把利刃,穿越數丈水域,泛著流波,一層一層朝她**漾而來。

熟悉卻又陌生,心子一動,卻不知湧了何種情愫。

她愣了許久,終於冷冷“哼”了一聲,忽地飛身而起,穩穩落在小亭,坐在他對麵,一手執了白子,埋頭廝殺。

華君離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勾,一言不發,嚴肅對敵。

似是對弈許久,一子定生死,月初旬終於抬起頭來,朝他仰一仰臉,盡是得意的笑,挑釁道:“華君離,你輸了!”

華君離,你輸了。

華君離,你又輸了。

冰川雪淵,蒼茫茫一片,白衣少女一臉盈笑,赤足而起,俯身挑釁。他假裝氣惱,輕柔的捏一捏她臉頰,隻顧偷笑,笨丫頭,他不過是故意輸給她而已啊。

此刻,麵前這個一身黑色鬥篷遮掩的女子,得意挑釁之態,一如當年……嬌憨可愛。

華君離渾身一震,拿著黑子的手怔在半空,不起不落,隻定定的瞧了她眸中一閃而逝的嬌憨之態逐漸化為淡漠疏離。

月初旬被他瞧的不自在,低眉望一眼棋子,撤了兩步,淡淡道:“你在此處落一子,定能贏我。”

華君離忽地攥了她手腕,眼神布了幾分迷茫:“棋子走錯了可重來,人若有失……是否可彌補?”

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恐懼之感忽地又鑽了進來,月初旬呼吸困難,手腕又被他攥的生疼,一時忘卻凝了靈力抵抗,隻一味向後掙紮退縮,結結巴巴道:“你……鬆開……”

華君離見她雙目赤紅,神情痛苦,憋紅了臉,額上冷汗涔涔,心上一驚,似有利刃翻攪,忽地放開她,身影踉蹌著飛身而去。

月初旬沒注意到他俊美臉龐悲慟扭曲,頹然攤開手,手心一枚棋子早已溶化為一灘粘稠**,刺目異常。

……體內那股魔力竟這般不受控製。

千柔立在廊柱之上,並未發覺月初旬有何異常,遙望兩人爭執,又見殿主被她氣走,拿眼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道此後殿主與她定是更要生疏遠離,豈料兩人此後竟似沒事一般,日日在小亭上對弈,有時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執了白棋黑棋,一坐就是半晌,偶爾客套兩句,神色皆是異常平靜。

這日,千柔從川木通處得知陵遊所經事故,攥緊了特意為陵遊刺繡的一方錦帕,眼睛紅紅的奔至小亭,劈頭蓋臉道:“大公子日日流連輾轉在墳塋處,一心一意要尋了那女子來,你為何如此狠心萬般阻難定要藏了那女子墓穴之處?”

四伶緊跟而至,眼見她和殿主悠悠作樂,又瞧她半張臉極其猙獰醜陋,心中怒氣陡增,手臂一伸,棋子淩亂而落。

月初旬嚇了一嚇,尚未有所反應,已見華君離冷了臉,涼涼道:“胡鬧!不成體統!”

四伶正欲有所動作,一把被依絲拽住,淡淡道:“殿主與月姑娘下棋,怎能容你在此撒潑。”又轉頭望著千柔,道:“大公子生性灑脫,卻獨獨過不了那女子一關,如今癡尋她而去,你又何必怪罪在月姑娘身上?”

月初旬終於恍過神來:“不曾想陵遊公子竟是浮華殿大公子,隻是……”她頓了一頓,勾唇冷笑:“一切不過自作自受,藺姐姐九泉之下知曉了也定不會怪罪於我。”說著,氣定神閑的將散落地上的棋子一一拾起。

千柔使勁絞著那方錦帕,她笨手笨腳,女紅學了許久,一早便惦念著為他繡一副,豈料他此般尋了那女子,未果前怕是斷不會再回浮華殿了,這便紅著眼眶道:“我不過是心疼大公子……”

“退下!”

華君離不悅皺眉,雖是嗬斥,語氣卻並不生硬,他一向冷漠無情,獨獨對這三個丫頭冰冷不起來,許是浮華殿過於冷清,有她們作陪,總會多一抹溫情,月初旬看出蹊蹺,並不點破,隻望了她三人離去身影,淡淡道:“人心易傷不易複。”

“嘩啦”一聲,有棋子跌落之音。

月初旬一怔,見他冰冷臉上忽地鐵青一片,錯開她的目光,垂眉道:“月姑娘所說極是。”

她知說錯了話,卻又不知錯在何處。

此後,依絲依然淡淡的,千柔和四伶卻正眼也不願瞧她一瞧,月初旬一笑置之。

華君離派中事務煩勞,每日卻都要抽出一定時間陪月初旬,有時也不走近了去,怔怔望著她背影發呆,有時被她逮住,扭頭朝他促狹一笑,竟是些微狼狽而去。

月初旬越發慵懶起來,這日在小亭一坐便是一整天,後來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幻夢依舊,夢魘難解,她驚醒過來,隻覺臉頰冰涼,瞧見另一側端坐的男子望了遠處,略是一怔,不動聲色拭去眼淚,低眉一瞧,身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件天鵝絨雲紋披風,莫名一陣心悸。

天鵝絨雲紋提花綢白色連帽鬥篷,那時那日,白衣男子立於巫尊幻境冰川之地,仔細而笨拙的為她係上,彼時的心動,卻成了此時的心痛。

月初旬隻覺心髒猛地一陣收縮,涼氣入體,禁不住咳嗆一聲,蒼白空靈的左側半邊臉泛了一絲潮紅,見華君離怔怔盯了她瞧,緩緩錯開他目光,淡淡道:“無礙,我不喜靈力護體,嗆了涼氣而已。”

華君離沉吟許久,終於不忍:“雨夜水潭那晚,他刺你七劍本是為……”

“下雪了!”月初旬直直打斷他,笑吟吟道,“華君離,可否為我湊上一曲?”

七星玉笛,笛端掛有一綠色流蘇,迎風起伏,他一襲玄色青袍,廣袖流雲,笛聲指間凝,若清水芙蕖脫塵囂,清曠中暗生幽怨,抑揚之間,猶如明月夜寒,驚心鳥啼,又似如煙輕紗,細細耳語,飄逸變幻如一葉小舟,紅塵莫辯。

一曲吹罷,華君離見她眼眸微閉,怕她生了寒氣,躊躇著又不敢將她抱回房內,忽地感受氣流不穩,輕叱道:“出來吧。”

川木通一臉滕樹細紋,跪下一揖:“屬下該死,但有急事回稟。”

華君離尚未將他斥退,已見月初旬眯了眼睛道:“我還想一個人再多待一會,你走吧。”

卻又待了良久,月初旬怔怔望著對麵青瓦之上白雪皚皚,心道,竟是入了冬,竟是已在浮華殿待了三月有餘。

千柔雖因了陵遊待她不再笑語盈盈,仍是需侍奉,倒了一杯熱茶遞將過去,道:“姑娘喝了暖暖身子。”說著,再不多言,飛身而去。

月初旬低眉一瞧,茶水清漾,漣漪波波,色澤青翠,當屬極品,眼波一橫,不及輕啜,淡笑了一飲而盡,當如是酒,緩緩放下盞杯子,踱至雕欄旁,低聲淺語:“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麵。”

話未說完,眼神已然迷離,大雪紛揚,飄飄灑灑落至水麵,升騰起一層煙霧,看不甚真切,月初旬氣惱,眸光追著那雪花想要看了仔細,身子一斜,竟是一個不穩,直直栽倒進冰冷刺骨的寒水中。

似是下沉了許久,久到身子被凍的失卻了知覺,卻又不知是否因了那杯中毒藥的緣故,月初旬不願探究,既然果斷喝了下去,便讓她永久沉入這妖界汪澤之中也是好的。

也許,死去之後,魔神之力尋了新的宿主,她便再也不用擔心會累及誰了吧。

終於著了底,月初旬意識朦朧,忽覺有股更為冰冷的目光直直朝她刺來,她扭頭瞧去,卻見下方十丈處隱約有一水鬼,手腳皆被鎖鏈困著,披頭散發,看不見她眼睛,但她知曉,她一直在瞪著她瞧。

耳旁有急流劃過,月初旬忽地被一股強有力的臂膀拉進了一個懷抱,唇上一軟,已被那人貼了上來,一股溫熱氣息從她唇角緩緩溢向四肢百骸。

他的吻輕柔又深沉,陌生又熟悉,喜歡又討厭,諸多矛盾瞬間翻湧,月初旬身子已恢複知覺,神智亦有了三分清醒,不反抗亦不迎合,隻睜圓了雙眼定定盯著男子瞧。

男子睫毛低垂,神情似痛苦似歡喜,猶如吻著一件曾被他捏碎又被他視為珍寶的瓷器,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怔了許久,月初旬眼角瞥一眼下方罩住女鬼的結界,一掌劈開華君離,念了避水訣,呼嘯著衝出了水麵。

華君離緊隨其後落至小亭上,一把拉了月初旬手腕,恨恨道:“你明知茶中有毒,你明知……為何還要去喝!”

她就這麽亟不可待的想要了結這條命麽……

月初旬輕輕掙脫開,淡笑道:“華君離,你方才吻我是為我解毒麽?我還以為你是喜歡上了我這一身傷……”

生生被堵了回去,華君離緊緊鎖著她柔軟冰涼的腰肢,吻的霸道而熱烈,低啞了嗓音:“我是喜歡……喜歡你所有……”

凝眸處,白雪漫漫中,一抹紫光一閃而逝。

月初旬暗自輕歎,雙手摩挲至他後背,又穩又準的點了下去,看見四伶經過,揚聲道:“四伶,你家殿主生了困意,你服侍了去。”

四伶急急飛來,看也不看她一眼,攬了華君離朝寢殿飛去。

四下無人,月初旬望一眼靜如鏡麵的水澤,身形一晃,一頭紮進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