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在劫難逃
月初旬在棧仙閣西苑客房躺了五日,雲傷便守了五日,不許她下床胡亂走動,每日取一粒疏司贈送的丹藥,逼她吃下。
這日,終於耐不住,月初旬幽幽起身,道:“我已經好了。”
“再多休息一日。”雲傷一把將她按下,勾唇淺笑。
“前日,昨日,今日,你都說了相同的話。”月初旬瞪他,忽又眯眼望了他,定定道,“雲傷對我所說的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雲傷一臉無辜:“從未扯謊騙過阿初。”
“待我既是如此情真意切,便是不願拂了我意,可對?”
雲傷躊躇著點了點頭,狐疑的盯著她臉瞧。
月初旬笑吟吟道:“如此甚好,我不喜那些什麽迷林咒迷山咒,雲傷此後莫要再費力了。”
她一定又是試圖離開了去,否則如何知曉被他布了迷山咒。
雲傷一怔,緩緩道:“隻是不願……”
“不願什麽?”月初旬淡淡道,抬手取了茶來喝,“野狼虎豹又傷不了我。”
“不願阿初再離開我。”
一口茶水噴將而出,濺了雲傷一臉。
兩人怔了許久,月初旬終於回過神來,臉上一紅,訕訕道:“身板疼,我需躺會,你……出去吧。”
雲傷擦幹淨臉上茶水,似笑非笑:“我來幫阿初按摩。”說著,抬手朝她後背柔去。
月初旬一愣,一把拍掉他手,笑起來:“登徒子,莫要占本姑娘便宜。”
“是誰親口說了‘以梳為禮,結發為親’,我這個登徒子可是正經八百的夫君。”雲傷邪邪一笑,忽地傾身而下,挺拔鼻翼貼著她涼涼的鼻尖,道,“這才叫占便宜。”說著,低頭吻了下去,一如翩躚蝴蝶在花瓣上汲取芬芳,唇齒幽香,絲絲沁甜。
火珥蹲在桌上,正睜圓了一雙幽綠大眼,骨碌碌的盯著他二人轉來轉去,想起峽穀山洞雲傷隔著麵紗偷吻月初旬臉頰那一幕來,忽地似是恍然大悟:臉可以偷偷的親,唇卻可以正大光明的吻。
……嗯,一定是這樣。
火珥弄明白了其中區別,又看了一會,隻覺索然無味的很,忽地瞥見桌的另一邊竟然放著雲傷的玄色酒囊,心中一樂,蹦噠著兩條小短腿跑過去,平日總見雲傷拈了來喝,不消一會就擰開了來,酒灑一桌,漫延在地上,流成了一條小河。
在桌上舔了幾口,酒香的很,可為何冰寒侵骨,如若墜入冰窟?
黃光一閃,桌上已是空空,獨留酒香盈一室。
自此,火珥便不見了蹤影,翾璣城卻莫名熱鬧起來。
月初旬將棧仙閣尋了一遍又一遍,藺含之吩咐了自家姑娘和小廝,並無所獲。火珥向來不離身,難不成貪嘴去了別處偷吃?月初旬又將翾璣城犄角旮旯裏尋了幾遍,奈何連火珥一根黃毛都未瞧見,沮喪之際,忽聽有人喚她,扭轉頭去,隻見轂撃肩摩的街道上,緩緩走來兩個人來,當前是一個少年,一襲墨衫,英俊瀟灑,腰佩長劍,眉眼盈笑,卻自有一股威嚴攝人之勢,身後卻是一位粗獷大漢,左眉骨至右下頜一淩厲刀痕平添幾分凶煞,正是迷月城設計捉紅衣時遇到的少年將軍李渙及其手下孤如町。
彼此寒暄幾句,孤如町左右瞧了一瞧,未見黑團子,略有失望,大咧咧道:“月姑娘,你家小相公怎地沒隨你一起?”
月初旬一怔,忽地想著孤如町似是極其喜歡團子,這便淡淡笑道:“團子有事要辦,不在翾璣城。”
孤如町還想說什麽,李渙已是吩咐了事將其遣走,這才笑道:“月姑娘,實在抱歉的很,如町性情一向大咧,心直口快,並無惡意。”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李公子客氣。”
李渙見月初旬淡然大氣,女子柔骨浸著幾分男子豪氣,實屬難得一遇,又因之先前設計進入紅衣幻境,不僅膽大無畏,更是縝密心細,越發有了幾分喜歡,有了結交之心,當下便有了邀其把酒言歡之意。
月初旬見他眉眼實在是熟稔,隻是一直想不通透,見李渙爽朗男兒也不便拂了他意,相繼走進棧仙閣,方入得門便聽到藺含之言笑晏晏道:“怪不得今晨喜鵲枝頭亂叫,不想卻是貴客迎門,李將軍,裏邊請。”
轉身瞧見月初旬,見她淡笑如煙,淺笑如風,竟是毫無愧色。
一大早就叉起腰大罵陵遊負心浪子,不說一聲就離開,果真有了喜鵲也被她嚇跑了去。
月初旬聽聞李渙來意,想著坊間傳聞果真非假,清涼山掌門清陽仙尊膝下千金清半夏兩日後即將與其座下首席大弟子商陸喜結連理,不僅大小仙派前來祝賀,竟連人間朝廷亦派了官員前來。
酒過三巡,見雲傷兩手空空回來,月初旬心一沉,正欲起身喚他,李渙早已前去寒暄,將他拉至桌旁,舉了酒杯,一臉喜色,道:“今日再能遇到二位恩公,實屬有緣。”
喝了許多,卻並無醉意,早已有清涼山弟子候在門外前來接李渙上山,眾人一一辭別散去。
月初旬見他眉峰緊蹙,淡淡道:“清姑娘果真……雲傷不必擔憂,商公子一心對她,必不會有所虧待……”
雲傷淡淡打斷她:“阿初仍是忘不了他。”
月初旬訝然:“誰?”
雲傷悶悶哼了一聲,道:“北宮師弟。”
月初旬不解:“怎地無辜提起了北宮?”
“阿初對李將軍笑的燦若桃花,何以同我裝糊塗?”
雲傷見她一臉無辜,悶悶不樂道:“阿初沒覺得李將軍眉眼似極了北宮師弟麽?”
月初旬一怔,細細一想,果真想通透了那份熟稔,淺淺笑道:“果真……”又補充一句:“李將軍眉眼實在清秀的很。”
雲傷咬牙切齒,麵上笑的雲淡風輕:“阿初若敢對他動了心思,我便讓他千軍萬馬來翾璣,孤軍一人回金陵。”
月初旬捕捉到他眸底一閃而逝的慌張和不安,心下一怔:他這是在……害怕?
曾經失去過,害怕再度失去麽?
雪淵白姑娘,福命至極。
火珥依舊無絲毫影蹤,月初旬淡眉緊皺,愈甚。
翾璣城卻突現了一波又一波妖魔作亂,均被暗埋其中的清涼山弟子一一擊退,原本便是魔界想要趁人多易亂,隨其他弟子混進清涼山,裏應外合盜取神器天神盞,清涼山看似防範鬆懈,實則早已得知魔界陰謀,潛藏進山上的魔人早已被剔除幹淨,山外也早已部署妥當逐一剿滅。
雲傷在郊外眼觀清涼山弟子仙劍揮斬處,妖魔化為黑煙飄散,魔力低微,法陣淩亂,又並不見玄武朱雀身影,心下生疑,卻終究拂袖離去。
他早已下定決心再不管六界之爭,本欲待月初旬傷好轉了便隱世而去,卻不料丟了小毛球。
翌日,翾璣城上空忽地閃過一道青光,隻見一個芙蓉色衣衫的絕妙少女腳踏青色九節鞭,急急飛來,身子雖是顫巍巍的,卻有著幾分堅定,落下身,收起九節鞭纏上腰身,尋了清涼山弟子,將事情一一稟告,正欲禦鞭離去,忽地被一乞丐攔了去路。
少女正是水沉煙,入門時日不長,禦物之術尚不精進,但因事情緊急,她巧和青左在附近辦事,聽得魔界朱雀玄武帶領了魔人另外偷襲敖岸山,這才被青左派來稟知清涼山,以備後期增援之需。
仙門被魔人偷襲,水沉煙心急如焚,豈料當街被一衣衫襤褸的乞丐攔住,杏眼圓睜,脫口便叱道:“滾開。”
乞丐佝僂著身子,伸臂攔住,水沉煙一惱,九節鞭猶似青蛇搖曳,從腰肢滑落,揚手便要朝乞丐身上抽去,卻聽他慢悠悠道:“姑娘姓水,年方十七,家住金陵,世代從商,姑娘可知,大難已至,雙親已故,家成灰燼?”
九節鞭仍是落在了乞丐身上,血痕立現。
水沉煙呆了一呆,大罵道:“你這老匹夫,休要胡言亂語。”
乞丐一直彎腰低頭,水沉煙看不清他容顏,心中否認,口中責罵,腳步卻不由自主的隨著他步伐緩緩移到一偏僻角落,見他抬手間,麵前水鏡已是火焰灼灼,火舌吞噬著一切。
水府。
暗夜席卷,火光漫天,舉家八十餘人,睡夢中已是魂飄地府,踏上了黃泉之路。
灰燼燃燒殆盡,煙灰彌漫中,一襲綠衫少女,一條斷臂空****的隨風鼓舞,清秀臉龐盡是猙獰。
她,她為何要毀了整個水府?
水沉煙心似懸石,墜的心痛,一隻手緊緊攥著腰間一對明月璫,好似一塊烙鐵,燙的手心疼,卻不願放手。
又聽乞丐譏笑起來:“最近可否有一少年郎癡纏於你?少年郎自詡複姓北宮,姑娘又可知他乃本姓李,乃當朝七皇子,李沐。”
“登徒子?”水沉煙更是一駭。
“此後,你唯有他可仰仗罷了。”
水沉煙怔怔不知所措,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仰臉望去,熙熙攘攘的人流,哪有乞丐半個身影?似是失了魂魄,孤苦無依的幽魂,她一動不動的立在角落,直到有人喚她:“小仙女?”
青衣少年,長身玉立,儒雅桀驁,眉目舒朗,眸若星子,此刻望去,自有一股不同於凡人的睥睨孤傲,尊貴不凡。
水沉煙一頭紮進北宮沐風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失去與得到,一線間,為何不能兩全?
北宮沐風不知緣由,隻能應了水沉煙央求,禦劍朝金陵方向飛去。
僻靜角落中,佝僂乞丐忽地挺直了腰身,撕掉臉上人皮麵具,大踏步走了出去。
深夜,孤月,冷風。
一抹白影悄然離出棧仙閣西苑,身子一躍,飛身離去,獨留身後一聲輕歎。
白影行了許久,已是氣息微微,落下身子,停在一山溪旁,探手鞠了一把溪水朝臉上撲去,似是清爽許多,怔了片刻,手腕翻轉,一枚尖石已呼嘯而出,直直朝身後一顆樹上襲去。
雲傷側頭躲過,身子早已輕飄飄從樹上飛身而下,一手拈了玄色酒囊,笑吟吟道:“阿初何時換了暗器?”
她沒用蝶落飛針,竟趁著方才鞠水時從溪水中暗拾了一枚尖石。
見月初旬不說話,又道:“真不該答允你迷山咒之事,瞧瞧,又要想離我而去。”
月初旬一歎:“不過是前去見沉煙一麵,過後自會前來尋你。”
在翾璣城,有人送了一封信箋,附帶一隻當初她贈送給水沉煙的結義信物,明月璫,信中隻說讓她急赴敖岸山一見,有要事相詢,因那明月璫當初被她刻了字,不疑有他。
雲傷道:“魔界正攻打敖岸山,不易前去。”
“沉煙信中言語急切,怕是耽擱不得。”
“我陪你去。”
月初旬笑:“此去怕與魔人會有衝突,牽連你涉及到六界之爭。”
他出身仙門,自是同敖岸山相熟,此番遭魔界突襲,雙方激戰,難免傷亡,他心懷俠義仁愛,雖不願再插手六界之事,仙門弟子遭難,他總不忍心袖手旁觀,事後勢必糾結暗責。
水沉煙急事相邀,月初旬思了一番,終究是要親自去一趟敖岸山,又不願雲傷左右為難,不忍對他下藥,這便從藺含之手中搬了兩大壇酒,想著多灌他幾杯,豈料他酒量竟是極大。
月初旬不知的是,她還未啟程,雲傷便將酒統統逼了出來,他怎可放心讓她一人前去?
雲傷步至她身側,一把挽了她手,道:“不願牽涉仙魔之爭,是為了阿初,不願意袖手旁觀,亦是為了阿初。”
此刻,月光如水,幽幽輕灑,月初旬紅著臉隻定定望著他,怔了半天,再也顧不得羞澀,忽地跌起腳尖朝雲傷唇上印了上去。
她這是……在吻他?
若是清魂陣中她主動吻他是為了救清半夏,此刻,便是真的對他動了心吧?
雲傷一喜,一手攬了她腰,細細品嚐,輾轉反複,看她生澀笨拙的撬開他的齒,灑了異香,更是鎖緊了她,回吻。
不消片刻,懷中女子已是沉睡過去。
九轉醍醐香,雖是無色無味,他卻再熟悉不過。
笨丫頭!竟敢用這笨拙方法給他下藥。
雲傷一歎,抱著她,祭出承痕,呼嘯著朝敖岸山飛去。
到達敖岸山,月初旬已是醒轉過來,無奈歎一聲,凝眸處,已是一片狼藉,血跡斑斑,殘肢斷魂,赤地千裏。
雲傷替二人斂了氣息,向峰頂大殿掠去,一路陰風滾滾,血腥刺鼻,煞氣彌漫,果真見雙方已是形成對峙局麵,急急隱了身形。
敖岸山獨孤掌門和薛長老設了層層結界,將弟子保護在大殿內,黑壓壓一眾妖魔浮在大殿外的半空中,遮了光線,愈加陰森,百位魔人站立成陣,魔力不斷撞擊著結界。
月初旬左右望了一望,結界內不見水沉煙身影,當下心中一沉,擔憂起來。
泣玉手持純鈞劍,正挾持了一名弟子,細瞧了去,竟是青左,身上帶傷,已然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朔流冷笑一聲,道:“獨孤老兒,你若自裁,掏心取肺,我便放你徒兒一命,一命抵一命,可算公平?”
薛長老氣急大罵:“爾等魔人枉顧性命,害我弟子眾多,豈可厚顏談公平二字!”
青左被人挾持,不能進攻,已是惱極,想著魔人竟拿弟子之命威脅掌門,早已亂了方寸,卻又不知魔界為何無端攻打敖岸山,暫且隻能如此耗著。
朔流氣定神閑,雙手環臂,嗤笑出聲:“怎地不公平?我傷你弟子,你傷我下屬,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公平的了。”
魔兵附和,群魔在半空亂舞一團,拖著傷殘之軀笑的更為猙獰。
隱在暗處的雲傷卻有種不安,敖岸山是當今三大派之一,若想一夕間滅掉,僅憑朔流和泣玉帶領的一千魔兵,絕無可能,神器天神盞皆知定是藏在清涼山,此舉突然襲擊,難不成是……
臉色一暗,落入月初旬眼中,終究苦笑一聲。
魔界先是趁商陸和清半夏大婚之日騷亂清涼山,不過是幌子,兩大聖使舉兵突襲敖岸山,定是對外宣稱魔兵數萬滅仙門,亦不過是另外一個幌子,如此拖延下去,僅僅隻是在等前來援助的清涼山弟子,九燭此時必定早已派了魔兵精銳突襲清涼山,以期奪取神器天神盞。
他,還是會擔憂清涼山的吧,還是會擔心養他教他的師父,還是會擔心那一眾師兄弟的安危。
月初旬繼而淺笑,若非如此,她又怎會對他漸漸生了情愫?
二人心有靈犀,同時想到此中利害關係,正欲撤了身形前去阻截援助弟子,月初旬轉身之際忽地瞥見泣玉劍下的青左睫毛顫了一顫,暗道一聲不好,靈力急聚,一根五彩繩忽地從袖中飛離而出,猶如離弦之箭,搖曳著朝泣玉卷去。
一如煙花綻放,一如五彩玄蛇,一如彩虹斑駁,本是一尺之長,瞬間已是瘋長,眨眼便似西風掃落葉般將泣玉捆了個結結實實,素手一凝,五彩繩收緊,泣玉已從半空直直跌落在二人麵前。
大殿內有人驚呼出聲:“煙花三月。”
眾人皆是一怔,青左強自衝開穴道,自殺未遂,從泣玉手中跌下半空,青右早已衝出結界穩穩接住了他,結界內弟子呼嘯一片,仙劍法器霍霍而出,半空已有數位魔人化為黑煙。
朔流氣急,正欲舉了巨闕劍砍下當先一個弟子的頭顱,忽聽一女子揚聲道:“朔流,泣玉姑娘在我手上,若不想傷她一分一毫,立即退出敖岸山。”
朔流一愣,眸底忽地緊鎖,雲傷早已抬手封了泣玉法門和穴道。
被煙花三月所縛,魔力雖失,卻可咬舌自盡。
見朔流果真放鬆下來,月初旬這才鬆了一口氣,方才她本是欲用煙花三月將青左救出,豈料朔流眼見泣玉危險,身子微動,欲要替她擋一擋,這便臨時改了主意,這般在乎她,脅迫朔流退兵,並非難事。
朔流隻望了泣玉一眼,沉沉道:“我答應你。”
“退出敖岸山地界三百裏,泣玉姑娘自當完好送回。”月初旬淡淡笑道。
朔流不去看她,卻望了雲傷一眼,不知為何,信了她的話,帶領餘下魔兵,頭也不回的禦風離去。
大殿上空瞬時明亮起來,地上血跡斑駁,早已有受傷弟子被抬下去救治。
獨孤掌門一身白袍,長須銀白,眉目清亮,仙風炯炯,道骨赫赫,微不可察的望了一眼泣玉身上的煙花三月,又望了一眼月初旬二人。
雲傷已是做了一揖,道:“晚輩雲傷拜見獨孤掌門前輩。”
獨孤掌門早已聽說雲傷已脫離仙門,雖不明個中緣由,仍不免唏噓一番,此時得他二人仗義相救,更是有了幾分感激,當下寒暄了幾句,聽雲傷敘說其中利害,獨孤當即派了弟子前去清涼山。
青左服過藥丹,傷勢已好了七八分,徐徐走近了來,笑嘻嘻道:“多謝月姑娘出手相救。”
月初旬惦記水沉煙,問及情況,青左一臉詫異:“先前我擔憂師門,讓她去翾璣城尋了清涼山弟子報信,這個時辰理應返回才對,不過,月姑娘也不必擔心,北宮早已前去接應。”
月初旬放下心來,立在旁邊的薛長老卻有了不耐,道:“果真如這丫頭所說要放了這大魔頭?”
月初旬不解,道:“前輩為何此言?”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理應殺之。”
“晚輩既是答應了他人,又豈能言而無信?”月初旬淡笑嫣然,眸底卻暗了一暗。
“妖魔宵小,何來誠信?”薛長老說著,不由的望一眼雲傷,有了幾分玩味,“倒是不曉得這魔人一貫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此次怎地這般就相信了他人乖乖退兵了去,若是有詐,豈不……”
月初旬冷冷哼了一聲,突地打斷他,道:“晚輩大可隻救青左一人,這般擒了泣玉與魔界結仇,救了貴派子弟,相救之恩,不提則罷,卻反倒胡亂誣陷,小女子倒是不知敖岸山子弟竟是這般的恩將仇報。”
聲音泛著幽幽冷意,猶如從幽冥地獄冒出來一般。
眾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薛長老講話何曾被人這般打斷過,又聽她言語譏諷,心中一惱,竟是反駁不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極其難看。
血湖岸邊,雲傷最後同朔流和泣玉一同躍出,皆不知湖底發生了何事,當初那個小弟子的一句戲言,原本是大家都放進了心裏。
無論是自動脫離師門,抑或被逐出師門,世人早已指指點點各種猜測,又經過那番,更是傳言他與妖魔勾結雲雲。
雲傷與她二人性情淡然不羈,平日裏聽人指點也便作罷,今日耳聽旁人誣陷雲傷卻不能不予辯解,見薛長老臉色難看,雲傷又是握了她手試圖阻止,她頓了一頓,仍是冷笑:“泣玉是我親手所擒,如何處置想必還輪不到前輩發話。”
“阿初。”握著她的手又緊了些。
獨孤掌門神情莫辨,沉沉道:“魔女既是姑娘所擒,理應由姑娘處置,我等名門修仙之派,定會守信,否則亦會貽笑六界。姑娘大恩,我等也自是銘記。”
月初旬一揖,恭敬有禮,隻笑道:“掌門之言,定重千金,大恩自不必談,今日我放她走,此後莫要記恨於我便是。”
言語客氣,卻字字犀利,敖岸山一眾弟子臉色明滅不定,唯青左臉色隱著幾分歡喜,看在雲傷眼中,不知為何,心添了幾分醋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有守山弟子來報,朔流已退至敖岸山地界三百裏開外,月初旬再不多言,一手收了五彩繩,泣玉望了她一眼,旋身離去。
等了許久仍不見水沉煙身影,二人正欲離開,忽聽有人厲聲道:“人可以走,寶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