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住在鬼屋裏的一對小夫妻

某地的人物周刊選擇了十對夫妻,在結婚前和結婚後五年做了一個特別的對比采訪,其中有個故事非常令人匪夷所思。被采訪者是那對夫妻的妻子,在采訪中,她化名小晴。

1

據小晴介紹,她自己也是小時候經過“那種事”的孩子。有一次在村子裏,小晴因為貪玩晚上回家太晚,在一個樹林裏迷了路,無意中闖進了一個破廟。在破廟裏,她發現了一尊模樣很怪的雕像,雖然殘破不堪,但雕像的兩隻眼珠子像是活人一樣在盯著她。當時小晴被雕像看得有點生氣,又生性調皮,就惡作劇般的把那兩隻眼珠子挖了下來,然後裝進了旁邊一個空的黑盒子裏,帶著盒子跑掉了。後來發生了什麽,她自己也不記得了。但在那之後,她便開始做一個夢。夢見自己捧著一個黑盒子,後麵有誰在追著自己,自己拚命跑拚命跑……

因為這件事情,小晴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幸好她找到了一個老實憨厚又愛她的男人。她的未婚夫嚴高山是大學的校友,專業是化學。兩人在大學裏拍了幾年的拖,剛一畢業就開始籌辦婚事。要結婚就得有房子,小晴和高山都是農村來城市讀大學的孩子,家裏一窮二白,父母也都是在外打工的,而且老家那邊對這門婚事也不是特別讚成的樣子(都希望另一方是城裏人),所以兩個人結婚,一分錢資助也拿不到。

小兩口一開始住的是城郊結合帶的出租屋,月供3k左右,住了半年左右,不僅房子周圍環境差,還讓附近的黑工廠吵得睡不著覺。兩口子身心俱疲,合計著換個地方租房,但高昂的價格卻讓他們一籌莫展,這時候,高山突然一拍桌子,提出一個很大膽的想法:買房。

小晴愣了有兩秒鍾,好像想說什麽,又咽回了肚子裏,說:“山,你可別在意外麵人的閑話,其實我們就兩個人,沒孩子之前,住多大的房子都無所謂,能把日子好好過下去就行了。”

高山聽得一陣感動,他緊緊的抓住小晴的雙手,說:“小晴,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住進漂亮的大房子。”小晴笑罵他胡思亂想,但是高山隻是憨笑。

沒想到過了兩星期,正在上班的高山突然緊張兮兮的跑回來,硬拉著小晴跟他一起去看房。小晴拗不過他,隻好跟著他山長水遠的跑到老市區,來到了一處二層自建房前,那裏早有個看樣子是中介的人在等候了。

進了門,把整個房子轉了一圈,高山在小晴耳邊低聲說:“雖然舊了點,客廳夠大,而且二樓有三個房間,一個臥室一個書房,另外一個還可以給未來的寶寶。”

小晴在帖子裏說,當時自己望著這套配套齊全,價格又非常低廉的房子,也沒覺得那裏不好,隻是覺得有點不太舒服,似乎外麵的陽光都照不進來似的,但是當時小晴也被高山那股對未來生活的熱情感染了,情不自禁的說了好。

就這樣,兩個人分別跟能借的人都借了錢,東拚西湊,再加上房子價格低廉,竟這樣就把首付給付了。房東解釋說是因為房子閑置太久了,離市區又遠,賣不出去,而房主又打算投奔居住美國的兒子,所以才售價這麽低。

經過兩人的精心打掃,這老屋子頓時還真的有點“家”的感覺。

唯一令小晴不放心的,是二樓走廊盡頭那個上了鎖的房間。房東解釋說,房主出國了,臨走的時候給了他一串鑰匙,卻偏偏少了這個房間的那一把。不過,他一再強調那個房間隻是一些無用的雜物,房東過兩個月就會回國一趟,到時會讓他把東西收走。

乳白色的房門冷冰冰的,金色的鎖頭也是嶄新的,像是從來沒有人觸碰過一樣。

“呃……還有一件事,附近的村裏人有些奇怪傳言,你們聽到也不要理。”臨走時,房東對他們說。

一個月後,夫妻兩人搬進了新屋子,同時也開始了繁忙的工作。高山在離老屋二十公裏的一間化工廠上班,而小晴則在家裏接一些網上翻譯的活兒幹。

這天晚上,她又做了那個熟悉的夢:小時候的她,穿著白色的短裙,懷裏緊緊抱著一隻黑盒子,在樹林裏瘋狂的奔跑著。

手裏的黑盒子裝著什麽?到底誰在追自己?她毫無頭緒,她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快跑!不要讓它追上!

在它快要追上自己的時候,小晴夢醒了。

如影隨形的恐懼讓她渾身是汗,這個夢境已經伴隨她許多年了,但她一次也沒看清追她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她的手本能往旁邊一摸,想去尋找高山溫暖的大手,卻摸到另外一個毛茸茸的物體。

是那隻她一直放在床頭的泰迪熊。

黑暗中,那隻泰迪熊也在望著自己,好像裝上了眼珠子似的。

小晴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她充滿憐惜的望了望因為白天疲勞工作而睡得豬沉的高山,自己悄悄的爬了起來,走向了書房。

“啪啪啪”,小晴打開了點燈,像繼續完成白天沒有完成的活兒。

一個人在空曠的書房裏工作,她總有一種被什麽東西盯著的感覺,冷颼颼的。有好幾次她都感覺有誰伸出手來要觸摸自己。

但她一回頭,那雙手就縮了回去。背後是空****走廊。

小晴突然發覺,走廊那一頭,就是那個上了鎖的房間。

2

小晴說,第一次讓他們感覺房間不太對頭,是那一次同事聚會。

周六,高山邀請了他的幾個新同事回來吃飯,小晴早早的就出門采購食材。

她一出門,就看到住在附近村子裏的一個阿姨,手裏拿著臉盆,麵無表情出來。

“阿姨,早上好啊!”心想著左鄰右裏,小晴鼓起勇氣跟她打了一聲招呼,但那個阿姨仿佛沒有看見她,直接從她身邊穿過。

“二樓的房間……不能開……”小晴的耳際似乎遠遠的聽見她自言自語。

快到中午的時候,同事們來了。

剛一進門,就有一同事打了個哆嗦,道:“屋裏怎麽這麽冷啊。”

“冷,怎麽會呢?” 高山訝道。但他環顧四周,同事們還都穿著短袖衫,而自己和小晴卻穿著長衫。

中午一起吃飯,大家直讚小晴的手藝好,吃完飯,大家圍在一起喝茶聊天。談到興濃之際,有一個同事對著一個矮矮胖胖的女生說:阿珠,你是本地人,講點這個地方的野史軼聞來聽聽。

對,而且一定要駭人聽聞的!其他人也一起起哄。

無奈之下,阿朱隻好開始講了,她說,這鄉裏曾經發生過一件駭人聽聞的事件。當時,附近住著一個精神病患者,整天瘋瘋癲癲的,這個人其實心腸不壞,而且很喜歡跟小孩玩,但鄉民都很討厭他。有一次,附近幾家人的孩子走丟了,很多人都懷疑是那個精神患者幹的,於是一群村裏的人糾結起來,把他打了個半死,但是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那些孩子。

那個晚上電閃雷鳴,精神病患者突然闖入了一戶大戶人家,當時大戶人家裏有很多人,精神病患者從外麵鎖上門,不讓任何人出來,然後破窗而入,用刀子瘋狂的砍向那些人,他力大無窮,當時又發起了狠,在場的人都躲避不及,血流成河,無一生還。

第二天,屋主回來的時候,隻看到一個空屋子,他以為大家都回去了。

第三天,屋主聞到一陣異味從儲物室飄出,他打開那裏的門,卻發現牆壁上有一行血字,寫著:“他們在這裏”。

他一看,差點把魂兒嚇沒了。

滿屋子都是屍體。

眾人都靜靜的聽著,沒人說話。

好大一會,才有人問道:後來那個凶手哪裏去了?

阿朱說:後來啊,那幾個孩子都找到了,原來他們隻是結伴偷偷跑去玩,在山裏麵迷路了。那個神經病因為被冤枉了,才會突然狂性大發,最後在警方找到他之前也自殺了。

說到這裏氣氛變得好冷,大家都有點後悔讓阿朱講故事了,還好另外一個男同事趕緊出來救場,講了幾個笑話,才把氣氛熱了起來,不過大家興致也淡了,很快就各自回家了。

3

時間越長,小晴越覺得這房子有點兒邪門。尤其是白天高山上班,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感覺這屋子空****的,自己就像是孤魂野鬼,連走在地上也不踏實。

小晴下定決心要多賺錢,換個離市中心近一點的房子。於是,她開始拚命的接活幹,白天幹不完,常常要做到深夜。

過分的熬夜,小晴本來就虛弱的身體扛不住,很快就病倒了,看屏幕看的太久,眼睛也腫了,幸好有高山無微不至的照料,她很快的康複過來。但經過這一次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視力似乎下降了很多,原來隻是假性近視,但現在不戴眼鏡,就什麽也看不清。

“以後不準你熬夜了!” 高山十分嚴厲的對她說,“我娶你回來就是要讓你過好日子的,不是讓你受罪的。”

“可是……”

“聽話!”

第一天,小晴早早上床,但卻沒睡著,她滿腦子還是那些沒翻譯好的文章。

第二天,亦是如此。如果不是高山盯得很緊,小晴早就撲過去書房了。

第三天,小晴終於忍不住了,她鬼使神差的爬了起來,躡手躡腳的走出臥室,迅速的適應了一下屋子內的黑暗,然後開始爬上樓梯。

屋子裏太靜了,連上樓梯的聲音都好像很響,她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牆壁紅色的的那個福字,此時仿佛鮮血一般豔紅。

才爬了不到兩三級樓梯,她的背脊上就感覺到了一陣陣寒氣。她趕緊把後背貼在了樓梯的右側牆壁上,往下瞥了一眼。

什麽都沒有,誰都沒有。

小晴舒了口氣,保持著那種姿勢,一級一級地往上爬樓梯,就像螃蟹橫著走一樣。

此時樓梯下方又傳來某種輕微聲音。

噗嗒……噗嗒……噗嗒……像是有某種東西快速逼近。這種熟悉的感覺,跟夢裏一模一樣。

她的本能在告訴她:快跑,快跑!不要被它追上。

她想驚叫,但卻不敢發出聲,隻是憑著原始的氣力一口氣爬上樓梯,然後以一種驚人的氣勢朝著自己的書房跑了過去。

那時候的她,覺得隻有書房是最安全的。

“噗噗”

書房的門竟然鎖上了,怎麽也轉不開。

小晴急的手心冒汗,她急的自己明明記得沒有鎖門的。

沒有時間思考,因為身後的東西正步步逼近。

無奈之下,她轉向了另一側。

眼前是那個上了鎖的房間。此時,那個從未被打開的房鎖,突然“吱”的一聲轉動了一下。

她想也沒想,手握住把手,本能就開了門進去。

眼前的一幕讓她毛骨悚然。

憑借著從窗戶裏投射進來的朦朦朧朧的光亮,小晴看到房間裏蒙著一大片的白布,底下那些凹凸不平橫七豎八的東西,像是密集成堆的屍體。

小晴想起了那些牆壁上的字:

“他們在這裏。”

心幾乎就要跳出來了,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些東西,右手在旁邊的牆壁上摸索著開關,想趕緊驅散這片充滿恐懼的黑暗。

就在電燈打開的那一刹那,小晴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剛剛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這個時候,腳步聲響起。

“小晴,你在這裏做什麽?這門怎麽就打開了?”高山睡眼惺忪的出現在門外。

“我聽到這邊有聲音……所以過來看看……”小晴撒了個謊。

“咦,這些是什麽?”高山看到屋內的情形,一臉狐疑的走上去前,想也不想的就揭開了那些白布。

當高山伸出手去的時候,小晴差點叫出聲來。

但是,白布底下,隻是一隻隻大大小小的空箱子。

“什麽都沒有啊!”高山困惑的說。

“可能是老鼠吧。”小晴隨便敷衍了一下。

當兩個人重新爬上床的時候,小晴耳邊還是回想著那句話:“千萬不要打開二樓的房間。”

“山,我有點不太好的感覺,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房子吧……”她對高山說。

“好,聽你的!”高山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個房子的詭異,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小晴,不想讓小晴這麽擔心下去,“做完這個月我就把工作辭了,我們回市區租房子去,那樣我晚上可以去做家教,房租貴點也不怕,。”

兩個人各自懷揣著一顆不安的心,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4

接下來的日子裏,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的頻率,遠遠超出夫妻倆的想象。

“山,這電腦怎麽總是開不了機?”

一有事情發生就大叫山是小晴的習慣,因為每一次叫他,無論大大小小的事情,高山總會第一時間出現,而且會迅速的幫她解決。

山就像超人一樣啊,小晴心想。

高山像往常一樣擺弄了幾下,電腦果真好了,他不太確定的說,很可能是空氣太潮濕的緣故。

小晴突然想起來,潮濕,是因為陰氣太重嗎?

不知道怎的,這段時間,房子內的手機信號變得越來越差了,在屋外明明是滿格,進到屋內就變成沒信號了,為了打一通電話,經常要跑進跑出。

不僅電話,連電視的信號也很糟糕。明明是有線電視,但都隻看得見雪花滿屏,高山笑言,這回真的成了“有限電視”了。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切斷屋子與外部的聯係。

小晴想向周圍的人問個究竟,但那個拿臉盆的阿姨隻要一看見她,不知道為何就躲得遠遠的,好像怕了她似的。

某天早上,睡夢中的小晴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意,她醒來,驚覺窗台外有一對陰深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是一隻黑貓,全身的皮膚黑得像墳墓一樣。它定定的站在那裏,瞳孔裏透視出一種懾人的冰冷。

貓是驅邪的動物,傳說它們看得見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它為什麽看著我?

小晴和它對視了一會,又發現了一個事實:那黑貓其實盯得並不是自己。

它盯的地方,是她的床底。

那一瞬間,小晴覺得自己整個後背都涼透了。

在那之後,小晴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了,看什麽東西都是灰蒙蒙一片,朦朧中,仿佛看到許多人影在屋子裏晃動。

想認真看清楚的時候,眼睛又傳來一陣疼痛。

一開始她以為和之前一樣,是看屏幕時間太長所致,但是後來,隻要一接觸到光線,眼睛就像是被好多隻蟲子咬著一樣,開始刺痛。

最後,她隻得用報紙和海報把書房的窗戶全部封起來,一層又一層,封的密密實實的,即使是白天,屋內的光線也跟黑夜也差不多。

高山問起,她就騙他說:這段時間自己喜歡黑暗。

因為擔心去大醫院看病會挨宰,小晴隻是偷偷的去鄉間的診所看了一遍,開了一些消炎的眼藥水,但沒有什麽起色。

這天晚上,小晴的病情突然惡化,她的眼睛痛的隻能睜開一條縫,每次睜開眼睛看到的,都隻是高山緊皺的眉頭和焦急的眼神。

“明天早上我就帶你去市區大醫院裏看看,不用擔心,很快就會好的。”看著小晴痛苦的樣子,高山心如刀割。

此時,窗外開始電閃雷鳴,天空下起了暴雨。

過了一會,**的小晴突然大叫起來:“山,快來,我的眼睛不疼了!”

正在廚房裏煎藥的高山聽到她喊,趕緊跑了過來,他撲到床前,握住了小晴的手,驚喜道:“你沒事啦,我快擔心死了。”

感受得到丈夫手掌的溫度,小晴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屋頂,床鋪,梳妝台都如此真實,毫無模糊之感。

但唯獨看不見高山的人。

“山你在哪裏?我看不見你!”小晴開始慌張起來,即便是在她沒事的時候,她也一定要看到高山在身邊才肯睡著。這是她所有安全感的來源,最重要的定心符。

小晴帶著哭腔的話,讓高山的一顆心直往下沉,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一些:“我就在你身邊,一直陪你。”

小晴稍稍安定了一點,她拚命揉了幾下眼睛,但什麽變化都沒有,她又使勁的瞪大眼睛。

“我還是看不見你啊山!”小晴快要哭出來了。

其他的東西一切都在,唯獨沒有高山的身影。

她的世界裏,最重要的那個人不見了。

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高山手足無措的看著小晴,他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卻能深切的感受到小晴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他唯一能做的隻是緊緊握住小晴的手而已。

這個時候,小晴又發現,自己能看見的,不僅僅是房子而已。

房門口站著兩個陌生人。

兩個她從來沒見過的人,一個高個,一個矮個,兩個人穿著老式的襯衫,蒼白的麵孔,襯衫上有類似血跡的紅色斑點,那個高個子的手特別長,似乎把手伸出來,馬上就可以碰到小晴。

“山,”小晴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大口喘著氣,“門口有人。”

“門口?”高山回轉頭,臥室門口空空如也。

雖然什麽都沒看見,但是高山越想越覺得不對,這個房子中發生的一切一切,一定跟和某種不詳的力量有關。

“走,我們現在就離開這屋子。”高山不敢拖延,他趕緊拉起小晴,往外跑去。這次他下定了決心,一旦離開了這裏,就再也不回來了。

但事情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

當他們跑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大門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的封住,用什麽東西也打不開。

窗戶也不行,打也打不破。

救命!有人嗎!

高山使勁捶著門,扯大嗓門喊著。風雨交加的夜晚,沒人回答。

電話全部都打不通了,什麽信號也沒有。

嚐試了很多種方法,高山累得氣喘籲籲,但緊閉的大門和窗戶紋絲不動。

看樣子,逃也逃不出去了。

此時,小晴看到,越來越多麵孔陌生的人,從房子的各個地方走了出來,廚房、嬰兒房、樓上樓下,他們身形各異,但是看起來都很憤怒,像是找不到宣泄的惡鬼一樣。

“山,我好怕……山,你在哪裏啊?”

小晴歇斯底裏的大叫,她披頭散發,狀若瘋狂。那些聲音落到高山的耳朵裏,就像錐子在戳著他的心髒一樣。

高山無法忍受眼睜睜的看著她受這種折磨而又無能為力,他寧願瞎的那個人是自己。

“別怕,我在這裏啊,別怕。”高山緊緊把小晴擁在懷裏,想用他的體溫,驅散她的恐懼。

但瞎了眼的小晴,隻能看到高山看不見的“那些東西”。

“山,救我!我看不見你……到處都是鬼……”小晴不顧一切的大叫起來,因為極度的害怕和恐慌,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沙啞而尖細。

為了躲避那些鬼魂,小晴不得不從高山的懷裏跑開,自己跑到一個角落裏蹲了下來。

從小晴的聲音和動作當中,高山仿佛看到了那些朝著她靠近的惡魔,情急之下,他衝到廚房裏拿了一把切肉用的刀。

“滾開!別碰她!”他憤怒的朝著小晴身邊的空氣揮舞著。

但那些“鬼”毫不理會,他們保持著固有的節奏,一步步的逼近,而且發出各種各樣的慘叫聲,像是那場瘋狂的屠戮還在進行。

小晴蹲在地上,雙手痛苦的捂著頭部,她差不多已經快到極限了,也許下一秒鍾,她的心髒就會因為恐懼而停止跳動。

“山,再看不見你的話……我會死的……”小晴嘴裏喃喃的說,她的指甲嵌進頸間的皮肉裏,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死?!高山突然一怔。

這樣下去……小晴真的會死?

看著她嬌美的麵孔上從未出現過的撕心裂肺的驚恐,高山的心在滴血,他強打精神,握緊拳頭,用最後的一絲力量讓幾乎停止的思維重新運轉起來。

絕對,絕對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從窗戶望出去,外麵是無邊的晦暗。好像一切希望,都已經被淹沒在狂風暴雨裏。

此時的自己,還能做什麽呢?

他望著手中的刀,肩膀不由自主的**了兩下。

5

鬼慢慢的靠近。

它們像是饑餓了許久似的,並不急於向小晴伸出腐爛的雙手,而是用它們貪婪而惡毒的目光,剝奪著小晴的最後一點心智。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覺——慢慢的墜入深淵。

小晴聲嘶力竭,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個時候,她腦海裏唯一還能想到的,是高山。

如果……如果能再見他一麵就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從旁邊衝了出來,握住她的手,把她從鬼的包圍圈拉了出來。

那種熟悉的感覺,那種手掌的溫暖,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山!是你!”小晴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高山,內心一陣狂喜,“你終於來啦!”

她飛撲進高山懷裏,盡情的撫摸著他的臉,仿佛有好多年沒見到他了一樣。

這是高山,給人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如此熟悉。那一刻,小晴沐浴在重生的幸福當中,被恐懼折磨得遍體鱗傷的心髒,似乎又恢複了活力。

但是在下一秒鍾,小晴突然想到了什麽,她的全部笑容都凝住了,瞳孔也極速的放大。

她顫抖著鬆開了高山的手。

“為什麽……我……可以看得見你?”她哽咽著問。

對的,明明自己隻能看到那些東西的……

這時候,高山微笑的臉龐上,兩行血淚緩緩的流下。

小晴捂著嘴巴,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不自由主的退後了幾步,她朝周圍看了看,發現不遠處的地板上,有一把帶血的尖刀。

“不,不會的,不可能是這樣。”小晴泣不成聲,淚水止不住狂湧而出。

“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麵對一群鬼啊。”高山像往常一樣,溫柔的笑著,他的臉色很快變得異常蒼白,跟屋子裏的其他鬼一模一樣。

噗嗒……噗嗒……噗嗒……

這時候,小晴聽到背後又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

不,不是屋裏的鬼,因為這種感覺小晴非常熟悉,一定是夢裏的那些“東西”。

而屋子裏的鬼,此刻都離得遠遠的,像是在害怕些什麽。

小晴的腦海裏突然照進一束光。

鬼為什麽都在害怕?在害怕什麽?是自己和高山麽?

不可能。

那隻有一種可能——它們一定是在害怕我身後的東西。

以前我一直都看不到它,現在的我,一定可以看得到了吧……小晴緩緩轉過身來,在看到那“東西”的那一刹那,她的所有記憶都複蘇了。

是它!

小晴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麽它要追著自己不放,為什麽自己可以看見那麽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那一次小晴,在樹林裏迷了路,無意中闖進了一個破廟。在那個破廟裏,她發現了一尊很怪的雕像,雕像的眼睛像是活著一樣的在盯著她。她一生氣,就惡作劇般的把那兩隻眼珠子挖了下來,然後裝進了旁邊一個空的黑盒子裏,帶著它跑掉了。後來發生了什麽,她也不記得了。

因為那件事,自己的人生似乎就和“鬼”產生了某種聯係。

想通了這一切,小晴釋然了。

此時,那股強大的邪惡力量正在對她發出召喚。

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小晴親吻了一下高山的額頭,然後迅速跑開,俯身撿起了地上的那把尖刀,對著身後的“東西”說:“我知道,這是我欠你的東西。請你救我丈夫,我願意把它還給你。”

“嗚呀——唔呀——”陰影中的扭曲身形,用奇怪的聲音做了回應。

小晴笑了笑,她從容舉起了手中的刀。

“不要啊~~~~~~~~”

高山終於發現了小晴的打算,他奮不顧身的撲了過來,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擋在離小晴半米之外的地方。

明明隻有那麽點距離,卻再也沒辦法靠近。隻能絕望的伸出雙手,眼睜睜的,看著小晴獨自麵對那逐漸成形的陰影。

就算是死,都不能死在一起嗎?

鬼屋裏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亮了,雨也停了。

但房子的大門,卻久久的沒有打開。

誰也不知道那門背後,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6

一對年輕的男女坐在房東胡興麵前。

男的叫王衝,女的叫安琪。兩個人跟房東說他們婚期臨近,又一直找不到便宜又合適的房子,聽說這家房產中介有許多位於郊外的房子出租,便過來看看。

然而實際上,這兩人都是“靈魂守護”小組的成員,因為在豆瓣上看了那個故事,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想知道故事的結局。兩人膽子又大,所以過來探個究竟。

房東胡興看上去眼神幹澀,臉色蒼白,但為人卻十分熱情,他給倆人介紹了一個靠近村子的大房子。

房子的條件相當不錯,甚至有點超乎他們的預期。

“這麽大的房子,房租這麽便宜,是不是有問題?”安琪挑著眉毛問道。她是典型的辣妹子,說話直接有力,絕不拖泥帶水。

“怎麽會有問題?”胡興咽了咽口水,“這裏原來也是住著一對新婚夫妻,後來那個男的賺到了錢,就帶著老婆進城裏住好房子去了,所以你們說啊,這房子,招財!”

“先去看看再說吧。”王衝望著安琪說道。

當幾個人來到那棟房子門口的時候,有個拿著洗臉盆的阿姨從他們身邊走過,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她在安琪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別信他。”

“什麽?”

當安琪想問的更清楚一些的時候,那阿姨已經走遠了。

安琪心知有鬼,在看房的過程中,她找了個借口跑了出來,找上了剛才的那個阿姨。阿姨也好像早就知道她會追來,一早就在附近的巷口等著。

“我懷疑那個胡興有問題。”阿姨直截了當的說。

“為什麽?”安琪問。

“他向來隻找那些有問題的房子,然後轉租給那些不知內情的人。而且,你有沒有注意到,胡興的眼瞳裏似乎是空洞無物的,走起路來也沒什麽聲音,而當他走進這間房子的時候,就好像回到自己家裏一樣。”

安琪聽得一陣毛骨悚然。

“這套大房子裏,原來住的是一對新婚夫婦,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男的不知道為什麽用刀刺傷了自己,雖然傷勢很重,但後來還是搶救過來了。但是那個女的……”阿姨欲言又止。

“那個女的最後怎麽了?”安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阿姨歎了一口氣,說:“她瞎了。”

“啊!?怎麽會?”陶瑩訝道。

“是她自己弄瞎的,”阿姨又歎了一口氣,“那屋子,邪裏邪氣的,好端端的人兒,被它弄成這樣。”

“好慘啊,”安琪既是同情又是憤怒,“這個可惡的房東,無論他是什麽,一會讓我老公好好的教訓他一頓。

“不過,”阿姨話鋒一轉,“其實這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哦?”

“我聽說,他倆一起現在在城裏開了一間豆漿店,好像生意還不錯。前幾天,他們還回來過一趟,跟我聊過幾句,男的攙扶著那個女的,一臉的幸福。”

安琪想象著那畫麵,忍不住有點心酸又有點羨慕。

“你知道嗎,之前我一直都不敢和那個女的說話,因為從她的那對眼睛裏,似乎隻看得到深重的不幸,隻要她望我一眼,我就害怕得遠遠的跑開。但現在,雖然她已經瞎了,但渾身都散發著幸福的光芒。”阿姨說。

“這麽說,瞎眼的人比不瞎的人還要幸福?”安琪訝道。

“是啊!”阿姨笑道,“你應該聽說過吧,愛情都是盲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