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
天山思慕崖。
相傳是天山派的一位弟子常在此地思念自己的情人,後來思念成疾,在此地逝世。後人讚揚他的德行,將此地命名為思慕崖。
其實這裏是一個斷崖,站在崖邊上,可以看到好遠,眼力好的人甚至能看到山坡上的樵夫或者遊人。
大多數時候還是雲霧繚繞,看不清遠處的山石。
放眼望去,整個天山都被籠罩在雲霧迷蒙中。
此刻,太陽照常升起,金燦燦的光芒穿透雲層照射在山林裏,天山仿佛被渡了一層金光。
早上還有點冷,還有一陣一陣的微風。
秋風臨一個人站在崖邊上。她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那一天,她被那個拿著折扇的男子帶回了天山。
雖然當時在場的人都死絕了,但她使出“萬花入夢”的消息還是在江湖裏傳的沸沸揚揚。
但沒人知道她在哪,男子是偷偷把她帶回來的,沒人驚動天山派其他人。
雖說思慕崖很有名,但一般沒有人會來這裏,對於秋風臨來說這裏還是很安全的。
她消瘦了很多,似乎是因為原來模糊的回憶越來越清晰的緣故。她整日都沉浸在那些其實根本不屬於她的記憶。
那些記憶,是別人強加給她的,然而她卻身不由己的覺得自己才是經曆過記憶裏那些事的人。
那個男子始終不肯告訴秋風臨自己的名字,也沒再見他拿出那把折扇。
秋風臨醒來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清風扇在哪?給我!”
男子沒說話,看了她好一會兒。
兩人就這麽看著,不知在堅持什麽。
“你可以在這裏修養幾日,但隻是幾日。等你好了我會送你回殺手門。”
“清風扇在哪?你從哪裏得來的?”
秋風臨說道,聲音裏有些急躁和克製。
“我會給你的,但不是現在。你還沒忘記,得到了也沒有用的。”男子眼裏流露出些許憐憫。
秋風臨沒再說話,自此之後,她便一個人站在思慕崖邊上靜靜的眺望遠方。
想著自己腦海裏喚醒的記憶,想著這一段時間殺手門發生的事。偶爾清醒時,也是在想著蕭寒怎麽樣了,他那麽睿智多謀,殺手門現在還安好嗎?
或許是以前把自己隱藏的太深,突然一下子被喚醒,自己實在承受不起,於是隻能慢慢磨合了。但願不會太久。
男子剛開始還會每天來看她好幾遍,後來見她情緒穩定了,便每日隻來送飯,雖然秋風臨不一定每一次都吃,但他還是每天都送,隻是慢慢的露出緊張的深色,大概是怕自己來的頻繁,被其他弟子發現了吧。
難得秋風臨初次對她展露笑顏,竟是因為他擔心有人跟蹤,三步一回頭的往後看,結果沒看到地上突兀的石塊,險些崴腳摔倒。
是有些狼狽,秋風臨掩嘴輕笑一聲。
男子看她她的笑顏,居然看得有些癡了。
秋風臨拂了拂袖子,眼色如常。
終有一日,男子一整天都沒有來,秋風臨直到晚上太陽落山,才幡然醒悟,似乎有一個人一直在身邊是多麽安心的一件事。
大概習慣於那三人的陪伴,但畢竟同門之情多於其他,如今三人算是有了自己餘生的歸宿,然而她到現在還是沉浸在過去,無法解脫。
大概還是需要回殺手門總壇一趟,蕭寒肯定還沒走,畢竟自己於蕭寒相識多年,雖為下屬,但同門情義還在。
既然不能解脫,那就隨過往而去吧。
等秋風臨回到殺手門總壇時,正是夜幕降臨時刻。
沒有人,自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她喜歡光,無論在哪,她都不喜歡在黑暗裏,即使是出任務,住的地方一定會寬敞明亮,雖然這並不適合一般殺手,但她並不是一般殺手,她是秋風臨。
她記得以前蕭寒喜歡一個人坐在西邊的觀瀾亭裏。亭子建的很高,幾乎可以一覽整個殺手門總壇。
不過眾人都知道那裏,一般蕭寒也不讓人從那兒過。
她往觀瀾亭走去,遠遠的就看見亭中亮著一盞孤燈,一點點小亮光,再給她帶路。
待她走上台階往亭中心走去,便能清楚的看見蕭寒一個人坐在那裏獨飲,但麵前放著兩個酒杯。
溫槿不會喝酒,上一次她喝了果酒醉的不省人事,便說從此以後滴酒不沾。
那是在等她吧。
“回來了?”蕭寒抬頭看了她一眼,邊說邊往另一個酒杯裏斟酒。
秋風臨抬手行禮。“弟子拜見門主。”
“起來吧。”
“是。”
“坐這。”
秋風臨起身坐下。
“本以為你過些時候才能回來,怎麽今日就回來了。”蕭寒輕聲問道,語氣還跟平時一樣淡淡的,但有明顯不一樣。
“今日立秋。”秋風臨回道。“當初門主為弟子賜名是便是立秋,秋風來臨。”
蕭寒沒接話,拿起酒杯示意她喝酒。
秋風臨隨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還沒想明白呢?”蕭寒問道。
“不知道,以後再說吧。”
秋風臨自己拿著酒壺往酒杯裏倒酒。
蕭寒也沒阻攔,自顧自的品著自己杯子裏的酒。
大概之前蕭寒並沒有喝多少,壺裏的酒還剩很多,秋風臨喝了好幾杯,還感覺酒壺沉甸甸的,但倒酒的動作依然很快,隻是喝的時候不再像第一杯那麽快,一杯要喝好幾口。
沒多久,秋風臨便喝的有些暈乎。不再是規規矩矩的坐著。大概是後勁上湧,手臂無力支撐,身子歪著斜趴在桌子上,她剛想再拿酒壺,誰知一下沒拿住,酒壺被碰倒了,剩下的酒都灑了出來,幸好不是很多,沒弄濕她的衣服和頭發。
她從懷裏拿出一塊帕子將酒擦幹淨,然後換了一個姿勢依舊側著斜趴在桌子上,抬頭看著蕭寒。
蕭寒坐在那半天沒聲響。
“你喝多了。”
“嗯。”秋風臨笑了笑。雖然平時並不是麵無表情,但笑容裏大多總是帶著譏諷,難得像現在笑得有那麽一些人味。
秋風臨本身長相也是極其貌美的,丹鳳眼配著略微有些尖尖的臉,初見便是動人心弦。因為喝醉了,臉上染了一團嫣紅,平時看著沒什麽生氣的臉,此刻便是在這火燭下熠熠生輝。
“我喝醉了,才能說話。”
“你想說什麽?”
“殺手門裏的人都去哪裏了?是你做的嗎?”秋風臨問道時候聲音裏有點顫抖,大概是不想聽到不好的話。
蕭寒沒說話,示意秋風臨看看她麵前的桌子。
秋風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桌麵。
因為之前秋風臨打翻了酒壺,酒倒在了桌上,雖然擦幹淨了,但桌麵已經被濡濕了。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出跟以前不一樣的來。
應該是酒的滲透,導致原本平平整整的桌麵變得有些凹凸不平,看上去好像是被刻了字,刻的很亂。秋風臨伸出手指在上麵摸索著。
“明主現,三朝散?”秋風臨念出上麵的字。
“明主現,三朝散。”蕭寒重複了一遍。
秋風臨瞪大眼睛看著蕭寒,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原來是這樣。殺手門真的和朝堂有幹係。”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秋風臨笑了笑。
“你有什麽打算。殺手門已經解散了,她們都有自己的歸去。你呢?”蕭寒問道。
“我?我不知道,沒有可去的對方。”秋風臨回道。
“聽說你與當今皇室有關,要不要回到宮中去?現如今聖上雖是羽翼未豐,但接你入宮,保你無憂還是有實力的。”
“算了吧。誰人不知當今朝堂上的兩龍一賀,個頂個的鐵麵無私,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我這個皇室是個殺手,肯定在劫難逃。”
“我會帶著槿兒離開,此生估計再難相見了。”
“都走吧,散了也好,免得老是惦記。”秋風臨一手扶額,一手擺了擺。她好像是吹了涼風,身子難受,秀眉微微蹙著。
蕭寒大約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但大詆不是說這樣話的人。
夜已經漸漸深了,隻剩秋風臨一人還在觀瀾亭中獨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