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認清現實

大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一群沒帶傘的人擠在學校門口，帶傘的陸陸續續撐起色彩鮮豔的傘，結伴走了，懸在傘柄的哨子有著和傘麵一致的彩色，絢爛奪目，讓我無端生出羨慕，希望自己也能擁有一把這樣的傘。

穿戴著相似雨衣的叔叔阿姨將一個又一個或熟悉或陌生或年長或年幼的同學接走，那時大家都還小，看著他們跟在爸爸或媽媽的身後亦步亦趨，甚至聽到他們爸媽對他們那毫不留情的訓斥聲，都覺得無比美妙。覺得在這樣的雨天還是有人在牽掛自己，感覺真好。不過這種感覺也沒持續多久，潑天的大雨讓我們這群既忘了帶傘又沒家裏人來接的“難友”決定冒雨走回去。

天空是潑盆的大雨，偶爾會來幾個電閃雷鳴，這在夏天的大雨中甚是常見，而我們也早就習以為常。

說實話，很多時候，我們還挺喜歡這樣的大雨的，在這樣的天氣中，拋開大人們對我們加諸於身的規矩和束縛，我們開心地在大雨中奔跑，濺起水坑裏的積水，潑灑到同伴的身上，漫天的雷鳴電閃像是為此歡樂所作的掌聲。當然，看著較為年幼的同伴露出瑟縮的神色，也能讓我們無端覺得快樂和幸災樂禍。

當回到家的時候，自然是淋了個渾身濕透，但是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的，要不是奶奶那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我真想再溜出去，在這滂沱大雨中玩耍。

在大雨中，總有許多樂趣，聽著大雨敲打著瓦片的聲音，覺得好玩極了，而從屋簷處掉落的雨水在路麵上砸出一個小水坑，坑中布滿被雨水洗滌後變得圓潤的石子。這時，我總喜歡在其中尋找大小均勻而又圓潤的石子，希望能找到一副稱手的石子。當然，會這樣做的並不止我一人，因而能收集好一副好的石子，也確實是不易。

平時，我們就喜歡幾個人聚在一起玩石子。

春去東來，我已經習慣了沒有父母管束的日子。因而，那日之後，當父母歸來之後，我覺得日子過得反而沒之前自在了。

那日，晚霞即將褪盡，太陽西斜，我躲在奶奶身後，看著那對對我來說並不熟悉的但卻與我血脈相連的父母，覺得無端心慌和惶恐。奶奶在一旁一直叫我喊爸爸媽媽，我卻什麽都不想說，在我看來，他們隻是一對陌生人。

很多人以為，小孩子並不會記住太多幼時的事情，但我卻能清楚地記得，那日我在奶奶不斷的催促下卻是低下了頭，盯著自己那雙已經將鞋帶割掉的塑膠涼鞋上麵那對要掉不掉的蝴蝶裝飾，雙手不斷揉搓寬大的校服下擺。

在那時，我竟然想到了青青，在想，當初，青青被她父母接回來的時候，在麵對父母時，是不是也如我此刻這般忐忑和無助。沒錯，是無助。麵對一群陌生的人，盡管有血緣之親，卻依舊是陌生人，特別在平時相處的人大都是熟人的農村社會的情況下。

不過，青青的情況應該比我還無助吧。畢竟我隻有父母是陌生的，但是我爺爺奶奶和堂弟都是我熟悉的人，都是一起生活了許久的人，除了在父母麵前會覺得不自在，其他時候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然而青青呢？青青說好了是回家，但是她從她外婆家回來，卻是來到一個完全全新的世界，甚至在這之前，她並不懂得我們這裏的語言，而在這種主要以熟人為主的村莊世界裏，在村莊中還是熱鬧之時，她的到來本來就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她剛回來的時候，麵對我們好奇的圍觀，會否覺得自己就如動物園裏被人觀看的動物呢。

不過幸好沒多久，她就學會了我們這裏的方言，否則不管怎樣，我們都會覺得很奇怪，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曾因其不懂我們當地的方言而嘲笑過她或者戲弄過她。

當然，那次父母的歸家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們之所以會回來是因為前幾天刮台風的時候將屋子的屋頂給掀了一個角，他們回來是回來修補屋角的，同時也打算謀劃用這幾年的積蓄在老屋不遠處的那塊空地上在建一棟樓房，那時候傳統的青磚綠瓦房已經不大受歡迎，盡管這棟房子在我看來還是挺不錯的，但是有錢了還是想住好一些的。

原本以為因為這件事情，他們會待在家裏久些時候。盡然我不願叫他們，但是家中有父母在家，晚上不用自己動手做飯等爺爺奶奶回家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呢。那時候的願望竟然也簡單的很，隻是希望不用自己周末洗一大盆的衣服，還有就是晚上不用自己去摘菜做飯。

可是事與願違，沒過幾天，爸媽便又離家了。他們將建房子的事情交給了雇來的同村泥瓦匠，而他們在家呆了幾天後便在一天早上匆匆離開了。而那幾天，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喊過他們一聲爸媽，沒有鬥氣或者委屈的感覺，隻是覺得很奇怪，讓我用如此親切的稱呼去稱呼一對對我來說還是完全陌生的人。也許，那時候的我就是如此死腦筋吧。

父母再次離家後，鄰居家的大嬸便常常跟我說，我父母不要我了，我是個沒人要的小孩。開始，我還和鄰居家的大嬸爭吵了很多。

“你在胡說！我爸媽才不會不要我。”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顯得如此氣憤，然後麵對大嬸的指摘還回答得如此肯定，分明我對此並沒有確切的認知。

“嘿！你還挺凶的！”我氣憤的模樣竟然將圍在一起閑話家常的幾位大嬸逗笑了，而我還是氣鼓鼓地瞪著她們看。

“你難道不知道你爸媽在上麵給你生了兩個弟弟，你爸媽有了兒子，怎麽還會要你這個連爸媽都不肯叫的女兒。”剛開始的大嬸又帶著一臉幸災樂禍的笑臉看著我說道。

“你就不要再逗她了。你再逗，這孩子都快給你逗哭了。”

興許是看到我那雙瞪得大大，都快瞪得發紅的雙眼，其中一個大嬸終於忍不住喝停了剛開始逗我的那個大嬸。

“你還挺認真的，她就逗逗你。”另外一個大嬸看著我還氣鼓鼓地瞪著我家隔壁的那個大嬸，忍不住笑道。

而這個時候，我拿著石子等待的夥伴也來了，我們便一起去玩拋石子了，而在離開前，我還忍不住朝那個大嬸狠狠地瞪了一眼，結果卻引得她們一場大笑，我顯得無比鬱悶。

不過在這個大嬸多次洗腦後，我已經對她的這一番言語熟視無睹了，而隨著她發現這番話再也引不起我的注意之後，便不再用此事“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