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憶
話音落下，原本隻是困住風瀟逸的巨劍突然變得沉重無比，他能聽到骨骼關節間因為重壓而發出的咯咯聲，胸腔被握緊，讓他幾乎不能呼吸，隻有心髒一下下的，越跳越劇烈。
要看著自己如何被壓成一堆肉泥嗎？風瀟逸腦子閃過這麽一個念頭，但很快全身何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張大嘴，卻喊不出聲音，因為他的胸腔被壓實了，根本無法喘氣。他隻能拚盡最後一絲力量來抵抗。
“沒用的，這裏是我的世界。你再強大，也不可能在我的世界中戰勝我。”司頤手指挽著自己的長發，似乎十分的得意：“很快你就會嚐試到死亡的滋味，那時候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話了。”
“這就是魅族大祭司的實力嗎？看來這次是要死了……”
風瀟逸腦中閃過最後一個想法，沉沉的閉上了眼。這時候一道光突然從天空投下，所到之處，所有壓力煙消雲散。風瀟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抖了抖僵硬的肩膀，望向天空。
司頤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這裏是她的幻域，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能進入。
在他們的注視下，一個人影從中飄落。司頤黛眉緊皺，厲聲道：
“你是誰！為何能進我的幻術！”
風瀟逸也好奇那個人到底是誰，很快那人落在地上，光芒散去他看見那人的模樣忍不住驚呼道：
“你也是司頤！”
從光芒中走出的人有著與司頤相同的麵孔，那個“司頤”對著風瀟逸嫣然一笑，與對麵的司頤不同，她那股溫柔好像春日裏最祥和的風。
司頤見到她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驚怒道：
“你是誰，為何要化成我的樣子！”
那個“司頤”也不生氣，臉上依舊笑的溫柔，她上下打量著司頤，滿意的點點頭，笑道：
“我就是你嘍，不然怎麽能進入你布下的幻境？”
說完，她又轉身看著風瀟逸，讚賞道：“你是風家的後人吧，不錯。年紀輕輕有就這樣的修為。”
看到眼前的場景，風瀟逸突然想到自己最初的猜想，猶豫道：
“難道你們兩個是同……”
“不錯。”後出現的“司頤”笑道：“她是我的一部分。”
說完她對著司頤說道：“你是不是總覺很多事情記不清了？因為那些記憶都在我這。”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眼前的情況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司頤”見她們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無奈笑道：
“就如你看到的。我的心中也有很多的懊悔和不甘啊，但我一直把它們壓在心底，最後變成了她。算了，我讓你們看一下我最後的的場景吧。”
說完她玉指一掐，一個光團把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
……
……
空氣中充滿鮮血與焦屍的味道，廝殺聲也越來越弱。司頤站在敵群的最中間，她每一次揮劍都有成片的敵人倒下，但她的動作越來越慢，眼神也越來越黯淡。
一個人影衝撞到她身邊，幫她擊退了又一輪進攻。司頤看了那人一眼，臉上洋溢起招牌式的微笑。
“木朔，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祭司大人，第二三大隊都被包圍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相比司頤的淡定，木朔的臉上依舊心有餘悸。到處都是敵人，一路上他依靠魅族的秘術潛行，尋找司頤的蹤跡，神經崩的像是要斷的弦。在看到司頤安然無恙後，他懸在心間的石頭才落地。
“這樣嗎？”司頤的眼神又黯淡了些：“那第一，第四第五大隊呢？”
“死了，全死了。敵人還不斷的從冥道裏湧出來。我們敗了，撤退吧！祭司大人！”
木朔看到司頤不緊不慢的樣子，急得滿臉通紅。他知道戰場上還有多少敵人，而自己的戰士幾乎消耗殆盡。
“全死了嗎……”司頤望著遠處喃喃自語，她什麽也沒看到，隻能看見密密麻麻，從四麵八方不斷湧來的敵人。
“是！”木朔抹了把臉上的血汙，拳頭握的咯咯亂響。戰鬥的慘烈超出了他的想象，一路上他看到太多絕望的戰士與敵人同歸於盡。他們鬥誌昂揚的來了，卻無人能再回去……
“三十幾萬人都死了啊……”
司頤閉上眼，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滑落。多少年來她第一次在戰場上流淚，人們信奉她不敗的神話，無怨無悔的把熱血拋灑在她指向的土地上。但這一次她輸了，代價是所有人的性命。
擦了擦眼睛，司頤深吸了一口氣。她看著木朔，神色莊重，就像第一次接過將旗的時候一樣，：
“我是他們的統帥，他們都死了，我怎麽能逃？”
“可是！可是敵人還在源源不斷的進來，祭司大人，我們輸了，留下來也無濟於事，白白犧牲……”
說到這他痛苦的低下頭，不讓眼淚流出來。突然他想到什麽用力揉了揉眼睛，看著司頤堅毅道：
“木朔是祭司大人的護衛，我保護祭司大人出去！”
司頤抿著嘴沒有說話，她眺望遠處的戰場。聯盟軍的戰士已經全部陣亡，所有敵人都開始朝自己的方向湧來。她看著眼前傷痕累累的木朔，搖了搖頭：
“不，我還是能改變一些事情。不能讓大家的白白犧牲。”
說完她撇下木朔，頭也不回的獨自朝前走去。走出幾步後她猛的一劍斬在後方，幫木朔打開出一條路。輕柔的聲音從她的背影中傳來：
“以你的本事應該可以逃出去。告訴族長，我會把這個冥界出口封住。幫大家爭取一下時間。”
“祭司大人！不！”木朔驚恐的大喊道，然而司頤很快被敵群淹沒了，再也看不見。
司頤一人一劍，快速朝前方衝去。她知道敵群的中心就是冥道，隻有封住冥道才能阻止更多的敵軍。
然而敵人實在大多了，即便是她也已經遍布傷痕。
“隻能用這招了嗎？”司頤露出一絲苦笑。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手臂，光潔如玉仿若天神最美的傑作。為了這副美麗的身體她耗費了無盡的精神力。現在，她要把力量從中取出來。
“還真是舍不得啊……”歎著氣，她愛惜的撫摸自己的肌膚，那種溫潤自己都要愛上了吧。
身體，是一隻魅終生修行的目標。魅族最美的她，更是如此。最後她還是狠了狠心，口中默念了一串咒語。
緊接著，那隻美麗的手臂開始皺褶、龜裂、粉碎，最後變成一團氣。沒有時間感歎，司頤用力把那團氣吸入體內。然後化作一道光，插入敵群中！
就這樣，當司頤到達冥道上方時，她的四肢隻剩下一隻右臂。
所有的敵人都被吸引過來，他們知道這個女人要做什麽，用盡一切來阻止她。
然而這時候司頤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她發現即便自己封印了冥道，還是有大量敵人留在世間。這該怎麽辦？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遠處一個人影靜悄悄潛行過來。待走近後她發現那是木朔！
“木朔，你為什麽又回來了？”司頤柳眉冷豎，這個動作表示她很生氣了。
木朔像一片影子貼了過來，他站在司頤麵前，全然忘了祭司大人的威嚴。眼中瞳孔劇烈的收縮，嘴唇止不住的顫抖，他死死看著司頤那殘缺不全的身體。
“祭司大人……你……你……嗚啊……”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串，不斷滾落。平日裏最不苟言笑的他哭的像個孩子，哽咽的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無法想象，魅族最美麗的祭司大人會變成這副淒慘的模樣。
“祭司大人……嗚嗚……我……我該死啊……”
司頤還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一時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她隻能用僅存的一隻右手緊緊抱著他，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道：
“沒事的，沒事的……”
聽到她的話，木朔哭的更劇烈了。他不怕痛不怕死，但絕對無法容忍任何人傷害自己的祭司大人。他閉上眼靠在司頤的肩頭，腦海裏浮現出她殘缺不全的模樣，自責、懊悔、心痛，就好像無數把刀在心口穿來穿去。
“好了，我現在沒辦法送你出去。看來我們隻能死在一起了。”司頤繼續摸摸著木朔的頭，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我現在的力量隻能封印一次。冥道必須封，但這外邊的敵人也不能放過，這該怎麽辦呢。”
木朔抬起頭，雙眼又紅又腫，嘶聲道：
“我！用我！祭司大人，把封印寫在我身上，我去封印冥道。”
司頤欣慰的眨眨眼，她已經想到這個辦法了，還是對他問道：“你確定嗎？這個印會用掉你整個身體。”
木朔咬著牙看了一眼司頤殘缺的軀體，不忍的扭開目光，恨恨道：“祭司大人都能如此犧牲，我又怕什麽！與祭司大人一起戰鬥到最後，是木朔這輩子的榮幸。”
司頤笑了，她扯去木朔的上衣，用僅存的右手在他的胸膛上刻畫起來。
感受到胸前那溫柔的動作，木朔的臉紅了，心跳也快速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與自己心中的女神如此親昵的在一起。
司頤也感覺到他越來越激烈的心跳，隻是現在她沒有時間想其他事情，集中精神小心刻畫。很快，一副複雜的符陣出現在木朔的身上。做完這些司頤的氣息又弱了許多，她深吸了幾口氣，問道：
“一會我會犧牲我的右臂送你下去，在此之前，你還有什麽話和我說嗎？”
木朔張大嘴想說什麽，可話音到口卻怎麽也吐不出。
司頤無奈的搖搖頭，安慰道：“說吧，我支持不住多久了，一會他們上來，我們就要死了。”
木朔抿抿嘴唇，目光閃躲，才掙紮的吞吞吐吐道：
“我……我想抱一下祭司大人……”
說完他整個臉就紅起來，急忙搖頭：
“對不起……木朔膽大妄為……胡言……”
還沒等他說完，司頤已經抱住了他：
“你忘了我是魅族的大祭司嗎？”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如果有來生。希望我不再是祭司大人……”
“你是我的木朔，我是你的司頤……”
木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司頤，好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
司頤笑了，好像溫柔的陽光，晴空下和煦的微風。那份美不因歲月的而改變，不因殘缺而遺憾。如同裝點在夜空的永恒的星火。
“好了，我們的時間到了……”
木朔點了點頭，朝著地上的巨洞跳下，司頤犧牲了自己最後一條手臂送他最後一程。
撤去最後的結界，敵人蜂擁而來。她閉上了雙眼，喃喃道：
“來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