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晚上，我陪細雪，或者說是她陪著我看了很久的月亮。因為第一次有人陪伴，期間我自言自語的說了很，而她隻是仰著臉，靜靜的在旁邊聆聽。其實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聽，空洞的眼神好像失了神。後來累了， 直接躺在樹上休息，直到陽光把我們叫醒。

之後的幾天，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我時常帶細雪去周圍的樹林玩耍，在我看來樹林裏麵要比空地有趣的多了。而細雪似乎也不討厭那些花花草草，眼神中的冷漠也淡了許多。隻是她總是沉沉穩穩，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我一直歡快的很，就好像我和她的年齡倒過來一樣。

第四天的早上，在逛遍了大部分區域之後，我帶細雪來到了離空地十裏處的水潭邊。這片水潭並不大，水也很淺，一邊長滿了果樹，一邊開滿各色的花。一條小瀑布順流而下，在山崖間激起陣陣的水花。

而水潭的側麵一邊是深不見地的懸崖，潭水從這裏溢再灑入水霧雲霧中，陽光下呈選出一道彩虹，好像懸在空中的瑤池。

而另一邊的樹林間有響徹不停，歡快的鳥叫聲，草地上奔跑著各種小巧可愛的小獸，它們無憂無慮，快活自在。這麽和諧的一幕，在弱肉強食的妖域中顯得那麽不和諧。而這一切都是我的功勞。

在我探索妖域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這處地方。於是那些經常跟著我身旁的鳥獸就被我安置在這裏，而因為有我的庇護，一些猛獸也自然的遠離此地。漸漸的，就有了現在的情景。

見到是我來了，它們立刻圍繞在我身邊。細雪看到被各種毛絨絨包圍的我，終於有所動容。她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我肩膀上的畫眉鳥，微張著嘴，驚奇的瞧著正在蹭我鞋子的白狐。

“你是怎麽做到的？”一直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細雪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光亮。

相比細雪的驚訝，我更驚訝於她表情，這是我第一次從她淡漠的眼睛中看到別樣的神采：

“唔，怎麽說呢。這些小動物都是很單純的，隻要你對它好，它就自然的會對你好。”

細雪嘟著嘴，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相信。這麽多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麽可愛的表情，也來了興致，對她招了招手：“你到我這來。”

聽到我的話，細雪有些猶豫。她盯著那隻躲在我身後的小狐狸，眼中流落出一絲喜愛。踟躇了一會，她朝我這麽邁了一小步。

她的動作很輕，就像溫和的風吹過草地。但就在她移動的同時，周圍的小動物統統仰起脖子，戒備的盯著她。

細雪皺了皺眉，又邁出第二步。這下，那些小動物明顯焦躁起來，站在我肩頭的畫眉鳥豎起來身上的羽毛，不安的抖動！

細雪咬了咬嘴唇，邁出了第三步。停在我周圍的鳥轟然飛到高空，好像在躲避天敵。而我身邊膽小的野獸也迅速躲進草叢了，隻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細雪停了下來，眼中的神采湮滅了，隻留下深邃的空洞。此時，所有的動物都開始逃離，隻有那隻靈性最高的白狐還躲在我身後，伸出頭對著細雪呲牙咧嘴的恐嚇，但我明顯的感覺到，它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這些小動物本能的遠離細雪，即便有我的庇護也無法安撫它們的恐懼，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兔子花鼠躲在地洞裏一動不動，小鳥們也藏在樹葉後邊，不敢出聲。天地間就這麽安靜下來，仿佛是黑夜，一下子從細雪的黑袍上蔓延到這片世外桃源。

細雪站在離我十米遠的地方看著那隻白狐，嘴唇的被咬的發白，我似乎能看到她藏在黑袍下的手正在用力握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細雪默默的站在那，然後她鬆開了緊咬的牙齒，雙手也舒展開，在黑袍下露出細長的指尖。同時她整個人也鬆散開，臉上不帶有一絲表情，死寂般的漠然。

風吹過，瘦小的她也隨著風擺動了一下。藏在我身後的白狐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一下子攤在在地上，發出嗚嗚的哀嚎。

不知不覺，我的眉間也緊鎖起來。我低下身子，安撫了一下那隻可憐的白狐。抬頭正對上細雪的目光。

那仿佛是一雙望不到底的黑洞，又好像孤立在另一方的灰色宇宙。枯寂，冷漠，冰冷，即便是酷夏，都讓人心底蒙上了一層霜。

我不知道她身上怎麽會有如此孤獨灰暗的氣場，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這才發現手心竟然出了一層細汗！

細雪就那麽麵無表情這麽站在那，她像是在朝我看，又好像看不到我，雙眼暗淡，目無一切。所有的生物都在逃離她所踩的土地，夏日裏喧鬧樹林突然死一樣的寂靜。

微風吹過，瘦小的她在風中搖擺，好像孤獨的草芥，被波濤無情的擊打，無助卻又頑強的佇立著。

看到她這副摸樣，我先是驚愕，而後覺得憐惜。我好像感受到她心裏的冰冷與寂寞。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孤獨無助的自己，在夜裏被妖獸的吼叫聲嚇得躲在被子下瑟瑟發抖；又或是坐在空地上，瞪著空洞的雙眼等待師傅的歸來。

不是害怕有妖獸會闖進來，就是承受那仿佛永無邊際的寂寞。孤獨與恐懼就是這麽充實著我的童年，在遇到細雪之前我都是一個人，那時候我的眼神又是怎麽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