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代桃僵

他身後的石門猛然洞開,一名長臉的藏劍弟子奔走而入仗劍便刺!慕容瑾眼疾手快,揚起袖口扣動了機括,一隻金色小箭筆直地射進長臉弟子的眉心,血箭一般地噴湧而出。葉裳的眼中滿是酸楚。

“他們要殺你,所以絕不能手軟。”慕容瑾說完奮起一腳將屍骸踢了出去,旋即取出幾隻金屬圓球,向著石門外的階梯擲了上去:“你還對他們有情,他們早已經對你無義,等下你絕不能心慈。趁著煙霾密布,我們速速衝出去,不要和他們糾纏。”慕容瑾將藍皮的歿劍訣收在身上對葉裳說道。

兩人甫一離開石室,內中的石壁便斷裂坍塌,頃刻化為烏有。

葉裳掠起身貼牆而行,直接避開了外室密布的人群掠至石門一側,身後傳來男子急促的叫喊:“雲開,快攔住他!”

慕容瑾手中的清歡劍與葉驚羽的兩柄羽劍絞擊在一起,木架上的珍玩與典籍四散而落,葉驚羽雙劍展開攻勢,一劍迎麵直刺,一劍斜削向腳踝。

慕容瑾閃過後清歡劍在手中撩轉,一招犀牛望月擦著葉驚羽的眉梢而過,葉驚羽雙膝跪地縱身到了慕容瑾的**,雙劍向著腰腹便刺。

慕容瑾眼看就要血濺當場。遠處猝然飛來一柄長劍將葉驚羽額上揚起的劉海削了下來。葉驚羽巨駭之中慕容瑾已挪轉身形掠到了葉裳身後。

葉驚羽抽身站起,雲開身後兩名弟子手中的長劍都已折斷,雲開腕上一道細長的劍傷,他已經被葉裳控製,一臉的無奈。

葉驚羽勃然大怒,挽了個劍花沉聲道:“葉裳,幾日不見你果真厲害了誒,還勾搭上了藥王穀的慕容穀主,倒還真是對想衣師妹有情有義。”

葉裳聽到雲想衣的名字,心中一陣絞痛。慕容瑾反唇相譏:“葉驚羽你算個什麽東西,居然還嘲諷葉裳,我還就不怕告訴你,老娘就是跟著葉裳好了,你們又能怎麽樣?藥王穀的事情藏劍山莊管得著嗎?”

葉驚羽突然被慕容瑾的話震住了,一個武林名媛言語之中居然以老娘自詡,這慕容瑾的霸王花之名倒真的不是徒有虛名。

他躬身一禮:“慕容穀主,藏劍山莊一直以來和藥王穀關係密切,在下並沒有要與藥王穀為難之意,隻是因為葉裳乃是師門敗類,故望慕容穀主不要見怪。”

慕容瑾飛起一腳將雲開踢倒在地,他踩在雲開的臉上作不屑狀:“今天我還就告訴你了,我是藥王穀穀主,從今天起藥王穀和藏劍山莊徹底決裂,永無武林同門情誼。”她手指在石室中指點破口大罵道:“你們披著人皮,暗中幹著豬狗不如勾當,販賣鴉片、拐賣少女、偷盜搶掠當真是喪盡天良。”

葉驚羽心中早已計謀在胸,他舉起手掌示意,身後藏劍弟子紛紛將劍收了起來。“兩位請出去吧,藏劍山莊不再與兩位相擾了。”

葉驚羽的目光始終在兩人身上遊離,驚鴻一瞥望見了慕容瑾裳身上露出的半截書皮,蒼勁有力的歿字讓他心頭一驚,可還是裝作麵不改色地說:“兩位請出去吧。”

慕容瑾拽住葉裳抬步要走,葉裳的身體立在當場惆悵地說道:“驚羽,想衣師妹她怎麽樣了?師父用唐門的無極之水引起了災禍,你們能阻止嗎?”

慕容瑾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神情複雜地望著葉裳,許多情緒在身體裏潛滋暗長,目色之下心語陣陣:時至今日你還是忘記不了過去嗎?你並不屬於這裏,你早已經不是藏劍山莊的人了,為什麽不能堅定地忘記過去,和我勇敢地麵對未來呢?

“虧你還記得師妹,葉驚羽言語中充滿了鄙夷,你私通煙雨樓,背叛師門辜負了師妹多年以來對你的真心,還殘忍地殺害了師娘,你的斑斑罪行昭然若揭,你覺得師妹她會原諒你嗎?”話至過激處葉驚羽的怒火按捺不住,狂吼道:“葉裳,像你這樣的敗類人人得而誅之!”他提劍而起,左手迎麵斬下,右手劍淩厲而出!

慕容瑾提醒道:“葉裳當心!”她深知葉驚羽乃是劍客中的行家。平常劍客用劍,多以一柄長劍兵行如常,進可攻退可守。或以一柄鋒刃短劍兵行險招,在眨目間生死立現。葉驚羽持兩柄短劍可左右並行不一,交擊進守中相當於與兩名劍客同時交擊。且其雙劍詭異如飛鳥,對付起來便更加棘手。慕容瑾觀察葉裳的眉宇中不見絲毫慌亂之色,便靜觀其變。

葉驚羽左手劍如閃電地切開了葉裳的前襟,貼著褻衣就要血濺當場的瞬時,葉裳卻倏然不見了蹤影,他清晰地感覺到一團杏黃色的光影在身側流轉,虎口鑽心般的疼痛後左手羽劍落地,他倒轉身形以右手的羽劍護住周身,如大鵬展翅般翩然而起,白光尾行而來眼看就要刺入前胸!葉驚羽橫劍在胸,左手虎掌平推而出,卻就勢推了個空,彷徨之中頭頂勁風撲麵,火辣辣的鞋印刻在了臉頰上,而後他的身體高高飛起撞擊在了木架上,四散而下的雜物將他的身體瞬間湮沒。

“師兄,師兄你沒事吧。藏劍弟子手足並用將葉驚羽扒了出來,他的右頰一片淤紫,口鼻中鮮血淋漓,他伸手拭了拭鮮紅啐道:“好小子,你一定會死得很慘的。”他邊說邊吐出了碎裂的牙齒。

“藏劍山莊雖然人多勢眾,我看也不過是蛇鼠一窩,倒不如改名叫藏奸山莊好了。”慕容瑾望著狼狽不堪的葉驚羽咯咯而笑。

葉裳將囚魂劍負在身後,神色中是難以言喻的淒苦:“我曾經是你的師兄,就永遠是你的師兄,屠殺師娘和背叛師門都是莫須有的罪名,這些遲早會大白於天下,所以我並不辯白。你以為以話激我就可以輕易傷到我那你就當真錯了。我早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人偶了。”葉裳指了指胸口破裂的衣衫:“這一劍讓你得手隻是為了向你證明,我曾經在莊內被你們嗤笑,可總有一天軟弱的少年會爬起來重拾他永不服輸的夢想,他會用手中的劍來證明一切的。”

他的頸脖上露出了長命鎖,銀光耀眼中他言語寒凜:“我會一直活下去,活到歿這個詛咒完結的那一天。”他徑直走出了石室。慕容瑾在身後悠然地做了個鬼臉,戲謔道:“拜拜了各位。”

葉驚羽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並不是因為敗於葉裳的恥辱,而是當他望見葉裳佩戴的長命鎖之時,仿佛有一扇對他塵封了多年的門突然洞開,一些零星的回憶在腦中飛速流轉讓他覺得頭痛欲裂,他似乎想要竭力去想起些什麽,可這些年來自己總會漸漸遺忘之前發生的事情。他捂著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響。

葉裳走出了香樟樹,傾盆而下的雨幕淩亂而嘈雜,紫色的電芒在烏雲的背後閃爍,濃密的枝葉被風雨吹落在泥土中,葉裳回身對慕容瑾說道:“冬雷震震伴大雨,今年當真是碰到怪事了。”

慕容瑾望了望天色道“方才雲子翼說到無極之水引起的屍變,這古怪的天象莫不是與其有關?”

葉裳霽顏一笑:“昔年黑水城之事乃是巫教屍毒所致,這藏劍弟子近萬人,不算在外的光是留莊的也有數千之眾,這所謂的屍潮湧起後他們群起而上,頃刻間也會被消滅地幹幹淨淨了。”

慕容瑾眉頭深鎖:“我看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的,雲子翼的話應該不是空穴來風。出去看看應該就知道了。”

瓢潑的大雨漸漸停了,鉛雲四散而走。地上的積雪在詭異大雨的衝刷間融化成水,隨著浮冰流瀉在山澗道中。葉裳行了幾步耳邊忽然傳來嘶吼聲,像是惡鬼與野獸交織似地可怖。穹蒼中高懸的冷月泛出猩紅之色,他舉著火把道:“今天夜裏這氣氛著實有點古怪了。”

慕容瑾淡淡一笑道:“終於取得歿劍訣了,怪就怪吧,我看如果沒有什麽可怕的屍潮就最好了。不知道那三匹馬跑哪去了,我們現在就離開吧。”她隨著葉裳疾步而行,突然撞到了葉裳的後背,秀拳捶打道:“搞什麽,走走又突然停,撞到我了誒。”

葉裳居然沒有回答一句話,慕容瑾從他的後背探出頭來道:“究竟怎麽了葉裳?”

人影從林木中款款而出,她麵色絹白,幽幽地歎道:“由來隻有新人笑,哪裏聽到舊人哭?煙雨樓葉少宗主,藥王穀慕容穀主,藏劍山莊大小姐雲想衣這廂給你們見禮了。”雲想衣斂衽一禮,麵上的神情微微動容。

葉裳凝視著雲想衣挖苦的眼神,心頭百味交錯間緘默不語。

慕容瑾伸手攏緊了葉裳,眉開眼笑道:“我和葉裳就要成親了,到時候舉辦婚禮,想衣妹妹你要來參加嗎?”

葉裳盛怒道:“慕容瑾你別說了。”

雲想衣冷冷地說道:“慕容穀主既然心屬葉裳,想必知道我們與煙雨樓是世仇,昔年我伯父雲子翼正是死於煙雨樓宗主白落梅之手。她的眸子裏射出了惡毒的目光,對葉裳道:“以前我斷然不會懷疑你對我的感情,更不會相信你會殺死娘親,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的真麵目居然如此地令人可憎!雖然驚羽師兄沒殺了你,今天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葉裳近步向前道:“想衣,我們十幾年的情感,難道你不相信我嗎?我怎麽可能會下手殺死師娘呢,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我的。”

慕容瑾厲聲道:“雲想衣我覺得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葉裳曾經對你癡心一片,偏偏是你父親和師兄容不下他,生生將這惡名栽贓給他,我這個局外人都相信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你怎麽就不相信呢?”

雲想衣的目光中滿是忿恨:“葉裳,事到如今你還是以偽善哄騙他人,父親與我言講後我才如夢初醒,一直以來你都與娘親不倫私通,做下這豬狗不如之事才導致了今天的結果,你還想永遠欺瞞天下嗎?”

“你說什麽?”慕容瑾堅定的語氣忽然軟了下去,她怔怔地望著葉裳說不出一句話。

雲想衣的話如石破天驚,讓葉裳本就錯位的人生徹頭徹尾地汙濁不堪。他必須要扭轉些什麽,即使生命本就是一個錯誤,他也要讓這個錯誤走到一個看起來是正確的結尾。他緩緩吐出一句話:“想衣,你覺得這個理由可能存在嗎?”

雲想衣咬著唇道:“你讓我怎麽相信你?這發生的一樁樁事情都被這個原因如長線串珠般連結起來。我絕計想不到,葉裳你居然是一個有如此之深城府的人。”

葉裳哽咽道:“師妹,我本以為師門給予我的不白之冤遲早會大白於天下,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你也不會背叛我。當我站在竹葉交映中,淩飛宇的鳴鏑和葉驚羽的羽劍就要讓我血濺五步時,是你橫身在前奮不顧身地想要保護我。可是時至今日,這個荒唐的理由讓我和你所有的過去都變得虛假,你覺得這話當真可信嗎?”

雲想衣放聲大笑起來,眉目間滿是憎恨:“你的偽裝終於被我父親全部撕碎了,葉裳你覺得現在這樣說我還會相信嗎?你這樣活著真的有意思嗎?難道不能讓真實的自己存在於世嗎?”她的冷笑愈發劇烈:“你看看你的臉,敢相信自己是誰嗎?當你又欺騙了這個女子時,你能夠對得起她嗎?你每天能睡得著嗎?”

慕容瑾聞聽此話後柳眉倒豎:“雲想衣你和葉裳共同在藏劍生活了十幾年,難道不能完全了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你覺得和師娘**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他真的能做出來嗎?”

雲想衣淡淡地說道:“你現在陷入了愛戀之中,根本無法洞察事情的真相。”

慕容瑾撇了撇嘴:“那請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葉裳和我母親私通,我母親近乎瘋狂地排除了淩飛宇和葉驚羽將我許配給了葉裳,這樣他就可以和我母親繼續在一起了。而葉裳明白了與白落梅的母女關係後決定除去我母親,他更是藏劍的內奸,他於一旁策動蝰蛇奪取摘星劍,執行殺死我父親的計劃,可惜蝰蛇失手被殺,而摘星劍最終還是被葉裳奪走了,他為了削弱藏劍的勢力和翦除這段不光彩的事最終殺死了我的母親。”說到此處雲想衣的眼眸已然濡濕,她質問道:“我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唯有你可以與我相伴一生,可如今你為了歿劍訣殺死了我的母親,欺瞞了我的感情,而今你麵對著慕容穀主的愛還有理由接受嗎?你真的還有麵目存活於世嗎?”

葉裳的雙眸布滿了血絲:“想衣,我明白你此時此刻的心情,可是請你聽我說一句,這一切的變故實在是來得太快,太讓人措手不及了,你好好想一想,你覺得事實果真是這樣嗎?”

雲想衣望著葉裳極度痛苦的表情,恍然間微微有了一絲觸動,她覺得有些事情好像的確是錯了。

“不是這樣,還能是什麽樣?”葉驚羽頰上貼著膏藥走了出來,他咕噥道:“葉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現在就殺了你!”長劍撥動間傳來雲想衣的斷喝聲:“住手!

葉驚羽問道:“師妹,事到如今你還願意相信葉裳的鬼話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更想聽聽他還能狡辯出什麽。”

葉裳忽然笑了,笑聲曠達而高遠:“想衣,你還記得師娘給你和我準備婚禮時的表情嗎?你還記得師娘在師父不同意時,她和師父爭吵我們的婚事時的不歡而散嗎?這一切事情都太過突然,可我們倒轉回去就應該明白。”他朝著葉驚羽眨了眨眼:“當時摘星劍乃是從崖頂墜落,而葉驚羽為了阻止我和你的婚禮將你擄走迷昏,隻是為了意圖傷害我,而我卻是被迫前去尋你。若我真要取得摘星劍,憑我在藏劍的關係平時裏就可輕而易舉地取得,更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它送出去,緣何還要蝰蛇一個外來人如此麻煩地盜劍呢?所以說我處心積慮地要取得摘星劍,這一點根本站不住腳。”

雲想衣聽著聽著,心裏明了的結論開始分崩離析。她覺得一切都要明朗開來了。

葉裳繼續說道:“師娘乃是翠煙閣的千金小姐,一世清名死後卻要受到如此的侮辱,我著實不知道是誰故意編造此事來混淆視聽。當日蝰蛇一路摸進莊內,將那隻裝有歿的天機匣給了霹靂堂掌門雷千仞,後來一路去了閉關石室意圖殺害師父,據眾口相傳當時是由飛宇師兄、師父和眾弟子共同誅殺了他,這顯而易見就是個局。蝰蛇乃是煙雨樓一等一的好手,師父的武功之高在江湖中人盡皆知。他去暗殺必然趁其不備方可下手,可結果是不僅有飛宇師兄,還有眾弟子在旁,這儼然已犯了大忌,他是斷然不會出手的。所以我思忖幾月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應該是這樣的,這事乃是由淩飛宇作套將蝰蛇誘到崖頂殺死的,而摘星劍的落崖隻是個意外。”

葉驚羽厲聲道:“一派胡言,飛宇師兄怎麽會預知到蝰蛇要來藏劍山莊呢,又談何誘引呢?”

葉裳說:“這些葉驚羽也是清清楚楚的,後來摘星劍意外掉落到崖下,剛好落到我和葉驚羽之間,而摘星劍正是召喚雲子翼的法器,雲子翼的屍骸被人以苗疆秘法做成了亡靈傀儡,他正好出手阻攔了葉驚羽對我的攻擊,而後師娘趕到成功驅趕了雲子翼的屍骸,就在那時我昏迷在地,師娘必然意圖搭救於我,可後來不幸被人殺害了。”

雲想衣問道:“當時我問過驚羽師兄,他當時眼見雲子翼追殺你而驚恐萬分,因為大師伯的屍體一直不知所蹤,突然出現將將他都嚇壞了,娘親緊隨其後前去搭救你,我當時蘇醒被他帶走正好在山道遇見了飛宇師兄和父親,父親重重斥責了驚羽師兄,更是派飛宇師兄前去相助你與娘親生怕不測。可你怎麽證明娘親不是你所殺,而是他人所為呢?”

葉裳聽聞此話身形為之一震,他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被歪曲成這樣。他朗聲道:“師娘是被我的佩劍一劍貫胸而死,而我的靴子上沾滿了師娘的血跡,若是我當真有意為之必然甫一得手就會離開,怎麽會如此愚笨地留在原地,直至讓你們在夤夜發現呢?真相就是我一直昏迷當場,迷迷糊糊中師娘意圖搭救於我,後來她卻被熟悉之人殺害了,師娘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是上乘,所以若不是熟悉之人根本不可能一劍貫胸。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淩飛宇。他是受師尊的命令前去殺人的。”

雲想衣望著葉裳自信的眼神開始有些相信了,葉裳所給的解釋也許不完全正確,卻非常合理。淩飛宇殺害花想容萬萬沒有理由,可若是雲子安的命令一切就顯得豁然開朗了。

“師妹,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話,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想要詭辯,雲開你帶著兄弟們一起上。”

葉驚羽眼眉一挑,幾十柄長劍如白蝴蝶般展翅在葉裳的周圍,葉裳將慕容瑾護在身後,手腕勾轉中撩撥了十幾次,時而如踏雪折梅,時而如荷塘采蓮,匹練般的劍光將長劍如數擊落在地。他挽著慕容瑾的手掠起,身後毒辣的劍鋒直刺肋下,錚錚交擊後被被擋了下來。

葉驚羽惱羞成怒,展劍欲攻中看見了自刎相脅的雲想衣,他喝道:“師妹,葉裳乃武林敗類,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雲想衣抽噎道:“師兄,我相信葉裳他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你把飛宇師弟和爹都喊來,我要與他們當麵對質。否則我現在就自盡!”

葉驚羽驀然一驚,望著雲想衣頸上的血口手足無措,他忙說道:“都和我回去,師妹你千萬別想不開誒,我這就回去找師父和三師弟,我們快走。”

葉驚羽飛身上馬,帶著二十幾個藏劍弟子絕塵而去。

雲想衣望著葉裳涕淚交橫,她從後抱住了他:“裳,這段時間我錯怪你了,可是我娘她死了,我覺得我的世界完全崩潰了,根本不知道怎麽辦。”

葉裳抱緊了雲想衣的腰,將她的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胸口。

慕容瑾轉過頭翻看著身上的歿劍訣,可是這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利刀,一刀刀刺進她的眉睫。

葉驚羽疾馳了片刻後就聽到了那種駭人聽聞的聲音,仿佛無間地獄中厲鬼的嘶叫,讓身後的弟子皆麵麵相覷,坐下的青驄馬驚駭而躍,將葉驚羽摔了下來,它向著莊外方向縱蹄狂奔而去。葉驚羽渾然不知所措。彷徨中他瞥見了遠方有一個人影,中年短髯正是師父雲子安。

他穿行過沒膝的草地,躬身在前道:“師父,我們發現歿劍訣了!”

雲子安神情懊惱,他聽後遽然昂首問道:“此話當真?”

葉驚羽頷首答道:“弟子親眼看見的,是葉裳和慕容瑾發現的,就藏在存放雲子翼地方下麵的暗室中,可惜他們出來後暗室就毀了。他們還帶出了一本藍色封皮的歿劍訣,而今葉裳的武功一日千裏,所以絕對不會錯。”

雲子安掠至近前問道:“葉裳他們現在何處?”

“就在香樟密室左近,葉裳他蠱惑了師妹,他將殺害師娘和盜取摘星的事都推給了飛宇師弟,師妹她有些相信了。”

“那你還跑過來通知為師?為什麽不當機拿下葉裳取得歿劍訣呢”雲子安焦急一如熱鍋上的螞蟻。

“師父,師妹被葉裳蠱惑斷然不相信我,她更是以死相脅逼迫我與屬下離開來找您和飛宇哥對質師娘之死的真相,我萬般無奈這才來找您的。”葉驚羽咬了咬唇。

“好了我知道了,現在無極之水引起了屍潮巨變,莊內已成了血腥殺戮的修羅場,飛宇在莊內率眾指揮,你速帶屬下前去增援一定要力挽狂瀾,我去取得歿劍訣隨後趕到。師妹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雲子安眼神狡黠,一招淩空攬勝翻身掠出了丈許。

“萬不辱師命,弟兄們跟我速速回莊。”葉驚羽眉彎挑動縱身疾行。弟子們皆神色凜然隨他而去。

雲子安站在香樟樹後,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望著林中尷尬的三人揉了揉鼻子,心緒一橫:也隻能如此行事了。

雲子安若無其事地走進了香樟樹林,他高聲道:“葉少宗主,好久不見可還記得我嗎?”

葉裳望著雲子安的眼睚眥欲裂,他淺笑上儼然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雲想衣質問道:“爹爹,當時娘親被殺的真相究竟如何,葉裳說是飛宇師兄所下的毒手,當真如此嗎?”

雲子安指了指葉裳手中的摘星劍,說道:“其實一切的事實真相都存在於摘星劍中,它目睹了當時的經過,隻需要通過它就可以全盤了解真相。把它給我,我現在就可以展示給你們看。”

雲想衣取過了葉裳手中的摘星劍,淺淺打量著:“雲子翼昔年的佩劍難道還真有如此神奇之處?”

雲子安伸出手來:“把它給我就好。”

葉裳仔細觀察著雲子安,當他接劍的刹那,他的眼珠偏向一側,鼻翼**倒吸了口冷氣,葉裳太熟悉自己的師父了,就像熟悉自己的左右手一般,望及此處他縱身去拉雲想衣的衣衫,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雲子安仗劍在手,一招蛟龍淩厲刺出,劍鋒貫穿了雲想衣的胸口,血花濺出的須臾劍幹淨利落地拔了出來,雲子安甩了甩指頭道:“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你明白了嗎?”

葉裳抱住雲想衣點住其周身大穴,他竭力想讓血液流轉減慢,可雲想衣的身體還是癱軟下去。她偎在葉裳的懷中眼眸漸漸黯淡。“想衣,想衣你振作一點,我這就帶你去看郎中。”葉裳望著垂死的玉人,慌亂的心中滿是悲傷。

“沒用的裳。”雲想衣提起一口氣道,“你一定要替我報仇,那個男人,她的手指突然充滿了力氣,眼神在彌留之際仿佛要噴出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根本不是我父親,而是……”

“而是什麽?葉裳再想詢問,雲想衣的眼神渙散開來,恍如開到立秋的蓮花敗謝在了田田的荷塘,隻留下了無聲的歎息。葉裳掩上了師妹的雙眸。

慕容瑾和雲子安間劍芒傾瀉,幾招之後慕容瑾腕上一緊,流風回雪後臂上堪堪留下道血口,她用白綃纏緊退至葉裳之後。

雲子安譏笑道:“想與老夫動手,你們著實是不著深淺。”

葉裳心頭如刀絞:“師父您今日竟然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難道您當真是發瘋了嗎?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雲子安放聲長笑:“事到如今葉裳你難道還不明白嗎?若是你把歿劍訣交給我就渾然無事,否則你今日必會命喪於此了。”

慕容瑾厲聲道:“不用他解釋了,我想我已經完全懂了。

葉裳一臉困惑。雲子安展眉低語:“卻不知慕容穀主你究竟明白了什麽?”

慕容瑾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是藏劍掌門無疑,可他根本就不是雲子安。所以他一手殺害了花想容,現在又毫不留情地殺死了雲想衣,他的身份在這一切中霍然明朗。”

葉裳疑問道:“他不是師尊雲子安,還能是誰?”

慕容瑾凝視著雲子安:“普天之下,能夠輕而易舉地扮作雲子安,熟悉藏劍各項事務,李代桃僵十幾載而不曾留下破綻的唯有一人,那就是雲子安的孿生胞弟雲子煥,雲子翼的三弟,那個本該在巫教之亂中死了多年的男人,隻有他了。”

雲子煥答道:“不錯不錯,我雲子煥本以為能一直瞞天過海,沒想到世間還是有聰慧之人的。”

葉裳的心如瀚海中的砂礫般幹涸到了極點,他覺得世間的事太過虛偽。他劍眉一挑道:“雲子煥,師娘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雲子煥意味深長地說:“他們本都該死,殺死他們已經是莫大的寬恕了。現在你們隻需要留下歿劍訣,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怕是我們留下劍訣也一樣會死吧,既然你的身份已經被揭穿,連雲想衣這個無辜之人都不放過,又怎麽會輕易放過我們兩個呢?”慕容瑾望著腳下的蟲豸躁動而行,它們自覺的分成兩叉,齊齊繞開了雲子煥。她小聲對葉裳說道:“雲子煥已經動了殺念,而生靈避其所在,想必其中必有古怪。”

“就衝你們這份聰明,你們兩個今日都必須死在這裏了!”話音甫落,雲子煥已倏然不見。

“阿瑾你快躲開。”葉裳縱身躍起,橫生的灌木被劍光絞碎。慕容瑾螓首低眉,心急如焚。

一團白色光影旁有杏黃光芒如般蝴蝶翩躚而轉,空中隻傳來錚錚的鐵刃交擊聲,落葉與積雪在劍芒籠罩間化為齏粉,山嵐漫漶間兩人的身影愈發模糊不明。

喀拉拉一聲,向天的冷杉被劍鋒切割,挺立的樹幹直落下來將兩人分開在了兩側。杏黃碎布掛滿了枝椏,前襟上已是血跡斑斑,他舐幹了唇上的血。

雲子煥手中的劍儼然已有了缺口,他說道:“葉裳,想不到你修行歿劍訣後與以前有了天壤之別。剛才你我兩人皆用影月之招居然難分軒輊,我想你在暗室中所學必然還有高招,現在暗室已毀,你手中的劍訣孤本不如給我吧。”

葉裳提劍而起,額間嗔怒成了三字紋:“要是想得到,就從我屍體上拿吧。”

手中的囚魂劍刹那寒光大作,他的身形沒入了濃霧之中。雲子煥驚駭不已,落葉隨著金黃色的身影飛揚而起,葉片交卷漫天劍光而下,葉片擦過雲子煥的身體便是一道血痕,雲子煥抽身逃遁而去。

他的眼神並沒有一絲慌亂,昔日雲子翼至劍術化境,劍光流瀉中以葉傷人並不是天方夜譚。如今他反而愈發高興,這更加證實了歿劍訣無與倫比的威力。

身後的金黃光影愈來愈近,他心頭暗喜,猛然回轉一躍而下,雙臂開闔如同孔雀開屏,手中全身真力,鋒刃交擊而下由葉裳攻擊的間歇刺了進去!

慕容瑾越過橫七豎八的樹幹,循著垂落的血跡找到了他們。

雲子煥的皂布袍衫上傷痕累累,他緩緩站起身放聲獰笑。地上的葉片摞疊在一起,西風在山巒間回**,葉片如紙錢般漫卷而起,葉裳的身軀映入眼簾。

他全身皆是細而鋒銳的切口,儼然成了一個血人,他的聲音軟弱而無力:“我隻是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我學會了歿劍訣,還是打不過你?”

雲子煥得意道;“既然你快死了我就告訴你吧,你江湖資曆尚淺,多年沒有真力劍術修為本就平庸,饒是你掌握了歿劍訣,也無法在一夕之中淩駕於我,更何況你所學不過是虛有其表尚無內在精髓,而你盛怒之下欲置我於死地,沒有注意劍術上的攻伐收放,所以你注定隻能死在這裏了。”

言畢他將長劍高高揚起,對著葉裳心口刺下!慕容瑾手中的清歡劍斜刺向雲子煥的肋下,雲子煥抽身閃過,劍尖再次直逼葉裳的要害,慕容瑾挑開雲子煥的劍芒,雙目決絕道:“我和他一起死。”

雲子煥的劍鋒堪堪止住,他陰冷地笑道:“這輩子肯有兩個女人願為葉裳而死,他也算沒白活了。”

他的劍鋒無力垂下:“慕容穀主你帶著葉裳走吧,他得到治療就不會死,那一招孔雀我隻用了四成的功力,從此之後你我之間兩不相欠,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慕容瑾的眸子中滑過一絲冰寒之色,她頷首以對中和雲子煥的眼神交擊而過,她取出藥王穀的九轉還魂丹立刻給葉裳服下,並取出葉裳懷中的歿劍訣扔給了雲子煥。

雲子煥捋著須髯說道:“慕容穀主,未來我絕計不會放過芳華島上的煙雨樓,所以我想如今應該知會於你,至於那時我們是敵是友我想你應該能明白。”他忽而察覺到身後有人影穿行,幾十點寒星如瓊花碎玉般飛濺而出,須臾中直迫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