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臨近下班時間，吳能請了個公假，偷偷去了老婆單位一趟。剛走到大門口，吳能就碰見了一個熟人——吳科長。旁邊一位年輕靚麗的女孩伴隨左右，嘴裏不住地說些什麽。本以為仗著他是老婆單位的領導，見麵打聲招呼也算是出於禮貌。誰知想，這個吳科長不知是眼睛散光還是裝作沒看見，對於吳能迎麵送來的微笑竟給無視了。就那一瞬間，吳能有種矮人十公分的羞辱感。奇了怪了，招誰惹誰了。可回頭一想，吳能啊吳能，你忘了老婆電話裏怎麽說的了。對啊，說買人家的車，現在又一口回絕了，你把人家當猴耍呢。說什麽老家爺爺生病，急需用錢，（爺爺去世都好幾年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這分明是在找借口。罷了罷了，也許人家會體諒的。老婆見吳能來了，有些意外。讓他先到大廳坐坐，處理完手頭的事就過去。原來吳能怕夜長夢多，想提前把錢取出來，明天就從老白那提車。聽完吳能的話，老婆覺得也是那麽回事。這就從口袋裏掏出銀行卡，放到了吳能手裏。吳能看了看手裏的銀行卡，突然歎起氣來，老婆詫異地問：

“怎麽還歎起氣了？”

“唉，什麽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就叫夫唱婦隨。”

“什麽亂七八糟的，對了，吳科長那邊我算是得罪了，老白那邊可別給我出什麽岔子，否則我可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吳能看了看周圍的人，小心地湊到老婆麵前，輕聲地說，老婆大人，您就放寬心吧，明天下午，老公我就開著新車來接您下班可否？吳能老婆一聽，看了看四周，有些難為情地說，油腔滑調，趕緊走吧，不然領導看見了影響不好。吳能這才離開，因為他要在銀行下班之前，把買老白車的錢給取出來。

意外，絕對是個意外。吳能取錢沒有遇到阻礙，回家的路上也沒遭遇搶劫。萬萬沒想到，問題竟出在老白身上。本來師徒一場，老白那破捷達賣給吳能，有點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可誰想，第二天，吳能來到老白辦公室時，事情來了個360度大轉彎。

這一轉彎，轉得吳能有些找不著北。吳能早早來到辦公室，將錢揣在懷裏，生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見老白還未到，吳能隻好先泡好茶香四溢的“小毛尖”候著。不多時，老白風塵仆仆而來，看樣子精神有些欠佳。吳能趁機鑽進辦公室，將泡好的“小毛尖”放到老白辦公桌上，將陽台邊上的百葉卷簾拉起來，一束刺眼的光打在了老白臉上。老白擋著眼麵說，吳能，陽光刺眼。不知為什麽，老白今天說話的腔調透露著心虛。這樣吳能就又把百葉卷簾放了下來，然後回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懷中的鈔票一竄一竄的，時刻在提醒著吳能今天必須把車給開回家。這會兒，老白眉頭緊皺，手裏不知要忙些什麽，一會兒拉拉抽屜，一會兒點煙，滅煙。難道老白家裏出事了？老白找小三被老婆捉奸了？想象力又開始作祟了，這是人家的私事，你管得著嗎？隻好待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觀察著。終於，老白還是開口了。

事情是這樣的，老白說的有些語重心長。吳能咱們關係還不錯，是不是？原本我那破捷達是要賣給你的，說是賣，其實也不值幾個錢，本來今天我打算把車給你開過來，可是……

漢字的魅力就是這般耐人尋味。一個可是能讓絕症者重拾生活的希望，一個可是能讓到手的幸福雞飛蛋打，很顯然老白口中的可是屬於後者。要說這事怪不得別人，老白媳婦打麻將輸錢了，趁著老白一不留神兒的功夫就把那破捷達給處理了。你說氣人不氣人，當然氣人了，簡直氣死人了！這不是成心把人當猴耍！說歸說，吳能自然不會當著老白的麵說。隻能是憋著氣，自認倒了八輩子血黴。揣在懷裏的鈔票，瞬間失去了溫度，仿佛連自身的流通價值也一並蒸發掉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吳能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強裝笑顏說，沒事，沒事，反正現在PM2.5汙染這麽嚴重，我看就全當為環保做貢獻了。說完，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辦公室。

無厘頭的狗血劇如實上演了。這無疑是老白媳婦撿了一盆狗屎，丟給了老白，而老白卻一股腦地將狗屎盆子扣在了吳能頭上。真要是這樣也還好，現在老白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災難就降臨在吳能身上。昨天還拍著胸膛說，今天下班開車接老婆回家。你說這是什麽事？吳能恨不得找個旮旯，鉚足勁兒**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買車黃了，人也蔫了。整整一上午，吳能都守在電腦旁發呆出神。老白是個聰明人，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不，到了中午吃飯，特意請吳能到公司旁邊的餐館搓了一頓。老白拿過菜單讓吳能敞開了點，還說別客氣，想吃啥點啥。吳能推辭不過，隻好拿起菜單胡亂翻看起來。不知為什麽，盡管菜單上各色美食應有盡有，但吳能卻無從下手。最後還是老白點了幾個招牌菜。盛情難卻，兩個人便吃了頓你有情我無意的午飯。老白在吳能這裏，用一頓飯算是湊合過去了，可老婆那裏能湊合過去？吳能心裏沒底。

踮著腳尖四處眺望，吳能早早來到老婆單位的大門處等候著。吳能老婆因為昨天吳能的一席話，今天工作幹勁十足，逢人就笑，而且是標準的八顆牙。但自從見到吳能，並且得知買車的結果後，僅一瞬間，吳能老婆的臉立刻由晴轉陰，接下來恐怕還會有暴風雨吧。也正是因為買車這件事，讓吳能深刻地領悟到了一個事實：有一種天氣預報叫做女人的臉。

老婆打的走的，走得很是拉風。沒等吳能仔仔細細清清楚楚將事情說得明明白白，留給他的卻是一個畢加索式的背影。這樣的情節，吳能在來的路上已經設想過了，一切都按照劇本有條不紊進行著。這場戲全場無NG，漂亮的一條過。可惜這不是在拍戲，作為這場戲的導演，吳能隻好自己喊卡了。這又能怪誰呢？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幸福的生活就這樣半路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