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離

逝者流雲,白雲蒼狗。

來到這島上已有數日之久,雖然陳風很不願意想起這般匆促的時光,但是在這逗留的時間已經太久了,不願好的一身傷痛也好得不能再好了,家中還有家人在等著自己回去。

太陽剛剛爬出海際線,陳風取出一根細長的木棒還有一堆幹枯的樹葉,為了給皎淚做烤魚吃他每天都要鑽木取火。

“痛嗎?”

原來是皎淚醒了過來,側臥在旁,正直勾勾的看著陳風的眼睛。慌亂之下,本專心鑽木的陳風木棒都掉到了地上,剛剛有一點跡象的的枯葉堆也都回歸平靜。

“不,不會。”不知為何,在外頭努力讓人覺得可靠的陳風在皎淚麵前卻常常慌亂的像個孩子。

皎淚起身輕輕抓住陳風的手仔細的翻看起來。常年出海打漁,拖拉重物,讓這雙手變得不像是屬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的,厚實,粗糙,傷痕累累,手心卻有一處血紅得刺眼的血泡。

“你不用每天都給我做烤魚吃的。”皎淚低頭皺眉,對著陳風攤開的雙手,強忍著眼淚不滲出來。

“沒關係的,不會痛的。”陳風想縮回手,可是皎淚卻死死的攥著,對麵前這個低著頭,顯得有些嬌弱的女孩子,他怎麽也用不出太大的力氣。

“怎麽可能不會痛嘛!”

皎淚低著頭紅著眼,眼睛撲閃撲閃著,好像隨時會掉下眼淚。

陳風第一次遇到女孩子在它麵前這般舉動,慌亂之下竟輕輕地攬著皎淚的肩膀,看著就要把人家擁入懷中,隻是看官們可能不知,這小子連自己在幹什麽都不知道,真是個少年。

“你別哭啊,我下次不做就是了…”

“你怎麽這麽傻……”

皎淚也說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傷心,隻是看見陳風這傻蛋為了自己愛吃的烤魚每天都要承受這等痛楚,心中就越覺得傷心,眼睛就越是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奔湧欲出。

“我…我隻是喜歡你開心的樣子,你吃烤魚滿足的樣子,隻要是你喜歡,我都想去做。”

陳風見不得女孩子傷心,更是見不得皎淚這樣。情急之下,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般真情流露,直到講完了之後才怦然清醒過來。

皎淚聽了這番話也是止住了悲傷,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神情慌亂的少年,這個時候陳風適才發現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啊?我……我……”

陳風平時腦子轉得很快,可這時候也好像死機了一般,再說不出什麽別的說辭了,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四目相對,一雙紅眼,一雙傻眼。

看得越久,想得越多,越是羞赧,像極了兩個紅蘋果。

可能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打破僵局,那呆子陳風冒出了一句,“我想離開了,出來好幾天了,我想要回家了,我爹我娘還在家裏等我。”

皎淚一愣,伸手抹著眼角的淚水,也掩飾著眼底裏的一絲失望。他總是要回家,再怎麽歡樂的時光也會有結束的時候。

“我明天再走。”陳風看出皎淚眼中的黯然,心中一揪,隻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皎淚還沒察覺這幾天的相處已經讓她心裏烙下了這個男孩的身影。

女孩還沒到著眼未來的年紀,男孩也未曾想過許諾一生一世,就在這青澀的年華。

……

月亮在天上慢慢揭開黑紗。月夜已經來臨,天明也不遠了,身旁這傻家夥也該離開了。

兩個不知何時都抬頭看著這輪明月,無言,就是這麽靜靜地看著。皎淚輕輕地把頭靠在陳風的肩上,雖然已經相處了這麽久的時間,但每到這種時候陳風的小心髒總是很沒出息的跳個不停。

“我們還會再見嗎?”

“我……不知道。”

“……”皎淚有點習慣這個傻小子了,實誠的讓人想揍他。

“但是我想以後要是看到這輪明月,不論它陰晴圓缺,不論我身處何地,我都會想起你。”

“嗯……”皎淚臉蛋有點發燙,偷偷瞄著陳風的側臉,想看看他有沒有發覺自己紅透了的臉龐。她有時候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裝出一副傻愣愣的樣子,然後再說出讓人為之怦然的言語。

“你為什麽叫皎淚啊?”

“奶奶說我是天上皎潔的月亮落下的一滴眼淚啊。”

“那為什麽不叫月淚?”

“你笨呐,月淚哪有皎淚好聽!”

“好像是哦,好像是一隻眼睛…”

“……!笨蛋!這不是重點啦!”

……

旭日初生,還未露出真麵目,隻在海麵上灑上一層朝暉。

“沒船怎麽回去?”準備出發了陳風才想起根本沒有船隻,那要怎麽回家…想到這裏,陳風心裏卻有幾分欣喜,這樣又可以在這裏待一天了。

“這裏。”皎淚起身在礁石一旁翻開幾塊巨大的石頭,沒想到這裏居然有個不小的洞,而且還藏著一隻小船。

陳風在一旁都看呆了,沒想到皎淚居然還能生生弄出一艘船來,剛剛的打算一下子落空了,讓他心中有點失落。

看著陳風發呆的神情,皎淚並不知道陳風心中的想法,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其實兩人都不願分別,隻是沒人說出口。

邂逅太美,才教離別當做結尾。

海闊天空,陽光正好,隻是陳風無心去看,再美的景自然也沒那般引人入勝。

陳風回頭看去,心兒恍惚之間,好像又聽見有人在耳邊輕輕細語,呢喃著。

等到岸邊的時候已經晌午,陳風又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回家的方向。路程也很遠,隻是走路的人無心去想著,再遠的路也不會讓人覺得遠,午飯也沒有著落,但饑腹之感已經沒辦法左右他的思緒了。

等看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每家每戶都升起了炊煙,走在村裏的青石路上,陳風才打起精神來。

“小風你回來了?!”在院子裏收拾東西的花嬸立馬放下手裏的活向陳風跑來,確認了是失蹤了五天的陳風的時候,她拉著陳風向陳風家的方向跑去。

“哎呀,小風啊這麽多天你到哪裏去了,你娘一直在家裏等你,你爹和你哥哥沿著岸邊找了好幾天,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陳風一聽,撒下花嬸的手往家裏衝去。才剛到屋後就依稀聽見母親的哭聲,這讓陳風心裏一揪。

“娘,別傷心了,弟弟水性那麽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是陳風唯一的哥哥陳航的聲音,很顯然他在安慰母親,隻是他聲音有些壓抑,好像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話。

陳風疾步跑進院子,剛想告知母親,可花嬸的聲音卻來的更快,好像有誰在跟她搶先一樣。

“大嫂啊!小風回來了!”

然而第一個衝出來的卻是陳航,二十一歲皮膚黝黑的漢子,挺拔強健的身材,雜亂的胡茬,剛毅的臉龐,一雙杏眼先是一暖,緊接著怒氣湧動。

陳航疾步走開,一把拎起陳風,怒氣衝衝的質問道:“你小子知道回來了?怎麽沒死在外麵?”

“嘿嘿嘿,心中掛念老哥婚事未定,不忍心死在外麵。”陳風眯眼一笑,和兄弟開起了玩笑,陳航看弟弟沒事,還能和自己開玩笑,怒氣也盡數消去,但還是狠狠給了陳風一記爆栗,痛得陳風哇哇直叫。

母親在一旁看著這兄弟倆,抹著眼角的眼淚不想讓小兒子看出來,可是眼底的淚水還是決了堤,越抹越是停不下來,不知是慶幸還是如何,嘴中還不停念叨。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聲音小得好像是隻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娘!我回來了!別哭了…”陳風掙脫兄長的手,走過去緊緊握著母親陳蕊的雙手,想讓母親止住眼淚。

“好,娘不哭,就是娘老了,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就是愛哭。”

“來,娘,我扶你進去。”

“好。乖兒子,回來就好。”陳蕊一隻手抹著眼角的淚痕,一隻手還幫陳風理著頭發間的枯槁,愣是沒有一隻手給陳風攙扶。

“娘,走啦,回屋做菜啦,等等老爹該回來了。”陳航看著陳風一臉沒辦法的樣子,苦笑著搖了搖頭,上前去摟著母親的肩膀回房。

“多謝花嬸關心,這有曬了幾日的上好幹貝,等等晚些給您送去。”陳航掀開門簾探出頭說道。

“嘿嘿,不用不用,回來就好。”陳風家曬的幹貝都是有特製的方法,都是上好的特供有錢人家的好東西,花嬸心裏一動,但也隻能客氣客氣。

“不必客氣,晚些就給您送去。”陳航為人處事已經是大人風範,深受鄰裏愛戴。

“那可謝謝了,我就先走了。”

“嗯,好走。”

夜幕很快降臨了,剛剛送完幹貝回來的陳航正好遇上了找了一天的陳風父親陳源,二人結伴回到家中,迎接他們的是一家人的團圓還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家,總是最好的歸宿。